他的話,就像是一場美夢。而陽琮卻清醒地知道,夢醒之後,又會回到殘酷的現實。她道:「你不管你的國了?」
不過眼下的情景實在是太尷尬了,太子只能夠輕咳一聲,道:「不是說好暫時不談國事,只論家事嗎?大人說的,讓孤越來越迷糊了。孤有事,暫時先行一步,你們慢談,慢談。」
從母后口中聽到長公主的名號,陽琮還是有些詫異的。她在南朝期間, 長公主向來對她青睞有加,沒想到淵源卻是出在她母后的身上。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他念起詩經里的一句話,也是她寫在那山河圖的殘卷上的一句話,「他想……和你說對不起。」
那一瞬間,畫面彷彿定格。
太子殿下只能夠搖搖頭,道:「這個……還需要問問我皇妹。」
而那人居然紆尊降貴地作揖,風度翩翩道,「若能有機會,希望殿下能替我約見公主殿下。」
她的臉不知道是因為剛剛騎馬疾奔還是因為羞澀而紅透了半邊天,總之此時此刻,她對著他拋下這樣的宣言,心情亦是忐忑,也生怕他拒絕。
然而越是這樣,陽琮越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然而陽琮卻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輕易,因為這實在太像是一場夢了, 雖然她經常午夜夢回的時候,夢到她在南朝為臣的時光,就算是那時候忐忑過,不安過,糾結過,但在夢裡,還是一如既往的甜蜜。
陽琮剛剛趕到使臣落腳的使館,就見她的太子哥哥已經和人家在庭前談論得很親熱了。
他轉過身,聲音隨意而慵懶,他道:「決定什麼了?」
直到半年前,他才有了勇氣去看那些她在詔獄中供認不諱的罪狀,才翻到了那張被撕裂的山河圖。他費了一番工夫,才親自將那張山河圖拼湊完整,看到那來不及毀屍滅跡的幾個字,而那一刻,那顆心,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歡欣雀躍。
「不,你沒錯,錯的是我。我不應該謄抄了布陣圖,還理直氣壯地尋求你的信任,我欺騙了你,你把我打入詔獄,那也是無可厚非。」陽琮不自覺地打起了官腔,「你幫助我,助我平定內亂,這點我也感激。我被下毒,你救了我,我感恩戴德。北朝這邊,我也會給你爭取最大化的利益,我並非知恩不圖報的人,我也定然會銘記在心,從此締結友好。」
南北朝的聯姻早就被攪黃了。如今他的妹妹吧,也到了該說親的年齡了。嗯,她若是沒打算這麼早就定下來,那麼先找幾個長得好看的男人陪著,養養眼也是不錯的,反正皇家的公主不愁嫁。
陽琮苦笑道:「陛下,你這是來取笑我的嗎?一國之君公然冒充使臣出使敵國,您真是越來越有勇氣了。」
當然,賞花宴名為賞花,實際上卻是給陽琮牽線搭橋的,當他召集了無數長相俊美、氣質出眾的男人在賞花宴,同陽琮一起躲在簾幕之後的時候, 面對那些連他看了也動心的美男們,他的妹妹只是粗粗看了幾眼,然後面無表情地評價。
陽琮聽到「南朝」,心裏一跳,不過出於鴕鳥的心態,她還是不願意麵對任何同南朝有關的事情,以免勾動了她不應該有的情緒。陽琮道:「這種事,你出席就夠了。接見使臣這種事情無聊得緊。」
她不喜歡他,所以他不希望利用權勢讓她妥協。帝王的驕傲,也不容許他在一個他深愛,但是卻不喜歡他的人面前,承認自己對她有多在意。
而伴隨著那句道歉的出口,這裏的氣氛一下子凝滯了起來。而太子殿下總覺得自己越來越礙眼,心想著,他一定要尋一個機會,好好地問一下陽琮在南朝到底做了什麼,不就是一個探花郎嗎,怎麼感覺惹了一身的風流債?
她翻身下馬,鼓起勇氣,踏入了他的府邸中。
太子這樣說著。他想到宴請南朝使臣的宴席散后,北帝留了他下來, 同他語重心長地說了一段話。北帝說,若你因為順王的事情,對陽琮心生芥蒂,或者你覺得你會對她產生猜忌,那這一次,南朝求娶公主,你大可以讓陽琮遠嫁他鄉。一來除去你的隱患,免得成日里疑神疑鬼,生怕她有了弄權的心思,傷了兄妹之間的感情,也是一個保全她的手段。二來,一個貨真價實的公主,能夠代表我們的誠意。三來,南朝在大好的局勢之下,居然沒有乘勝追擊,而是給我們一個喘息的機會……事有反常必有妖!嫁去的公主必須要有足夠的心機能夠周旋在兩朝之間,陽琮便很合適。若是你並未對她生出芥蒂,也保證你的有生之年,不猜忌她的話……這很好,作為一個父親, 朕並不希望她背井離鄉,遠嫁他國。當然,我了解琮兒的性格,她有著作為公主的擔當,卻沒有謀逆造反的野心。
陽琮很能理解他的這種做法,也不覺得他的做法有什麼錯處。作為帝王,自然是要為了政治而犧牲自己的婚姻自由。然而乍聽到的時候,還是覺得有點難以接受。
陽琮暗惱今天的衣裙暴露了她的蹤跡,她被趕鴨子上架,只能雍容華貴地向前邁出幾步,低頭小幅度地整理著自己的裙擺,攏了攏因為趕過來而顯得有些凌亂的鬢髮,裝作不熟識的模樣。
她一怔,心跳瞬間加速,她下意識地用袖子捂住臉,想要掉頭就走,然而腳步卻邁不開。
太子殿下在這方面再愚鈍也看出不對勁了,怎麼覺得他妹妹同南朝使臣相識的模樣,這兩人目光交會後,他就覺得自己特別礙眼特別多餘呢?而且他妹妹也算是能言善辯了吧,怎麼感覺在這使臣面前就特別不自在,言語也特別少呢?
「其三……」陽琮支吾了半天,還是沒想到什麼,她道,「其三,等我日後想到了,再補充。」
太子殿下固執地認為,陽琮轉了性子,是因為旁邊沒有解語花陪著,故而,就四處物色美男,舉辦了無數場賞花宴,力圖要博公主殿下一笑。
「這人氣質不行。」
「悉聽尊便。」他含笑,鳳眸瀲灧。
「父皇說要考慮。」太子道,「南朝現如今國力強盛,若是真的承諾二十年內不主動出擊,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極大的便宜。」
於是,她只能夠先去換身衣裳,穿著現在這身簡單樸素的衣服面見使者實在是太不莊重,好歹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也代表北朝公主的顏面呢。
陽琮被纏得沒辦法,這已經不是太子第一次追問他們的事情了。陽琮輕咳了一聲,喝了一口茶水,言簡意賅,語速飛快道:「事情是這樣的,你妹妹憑藉過人的學識,在南朝科舉中過五關斬六將,當了探花郎,然後在朝廷裏面翻雲覆雨,立志要當一個名垂千古的佞臣。在這期間,也發生了一點兒的意外,本公主天生麗質難自棄,在南朝的一干群臣中脫穎而出,南帝就欲同……本公主我,一起斷個袖。」
陽琮不以為意,南朝的那些臣子她又不是沒見過,總不至於說一兩年的時間就出現了長相出挑到驚天地泣鬼神的地步吧,她道:「使臣嘛,肯定是站在最前頭,自然很受人關注。」
太子要和自家妹妹談談心。他在公主府見到陽琮的時候,覺得她比從前有了幾分生氣,像是枯木逢春,又有了生機。他道:「現在……你和南朝使臣是怎麼回事,瞧上眼了,卻故作矜持?」
「難道你更喜歡武生?」太子又思索起來,他擺了擺手,讓那些男人都退下,只留他們兄妹兩人,「記得當初你和段子承也配合得挺好,段子承前前後後也對我透露了好幾次對你的傾慕。不過段子承乃國之棟樑,若是同他在一起,那就一定要把關係定下來了,免得因情成恨。不過段子承是武將,武將比較粗心,不夠體貼冷暖。」
國力雄厚的南朝帝王親自作為使臣,紆尊降貴前來北朝,求娶他的女兒,而他的女兒卻像是要將晾著南帝這件事情堅持到底,這要是一個處理不好,就不是結親,而是結仇啊。
他用極其平淡的語調,卻輕易地在她心裏掀起了翻天覆地的波瀾。陽琮捂臉的那隻手漸漸地放下,整個人卻縮到了柱子的後頭,探頭看著這邊的情況,等著太子的回答。
看到庭院里那道長身玉立的身影,陽琮握了握拳,道:「東羡,我決定了。」
陽琮被煩到不行,想了想,道:「氣質要非常好的,氣場要很強大的,一出現便能夠奪人眼球,讓人感嘆造化鍾神秀的。比如說剛剛那些人,就如同那無顏色的後宮粉黛,矯揉造作。」
到後來,對於陽琮來說,這賞花宴就變成了一個折磨。
隔日晌午的時候,太子便興沖沖地拐到了公主府來同她商討南朝使臣提出的國事。
「還有呢?」太子默默記下,心想著有誰能有這樣的形容。
陽琮點頭如搗蒜。欺騙她的哥哥,簡直是一點兒壓力也沒有啊。
陽琮正想阻止的時候,眼角餘光卻正好落到了那人的身上。那人長身玉立,背對著她的時候,背影也極為眼熟……
他那時候並沒有回答,北帝也沒有讓他立即說出答案。
他依然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很顯然窺破了她的意圖。
陽琮默不作聲。
陽琮一直知道母后出身於南朝,卻不知道她出身於南朝的世家大族,最後因為與她的父親相戀,才被驅逐了出去。畢竟那時候南北朝關係緊張,而她父皇又是一個不太得寵的皇子。之前她的母后雲英未嫁,同長公主交好, 她母后察覺到順王有異常,是以在陽琮去南朝的時候,特地寫了一封信,讓長公主看在她的薄面上,照顧陽琮幾分。
「此事父皇是怎麼說的?」南朝的實力強勁,出面接待的人雖然是太子, 不過還是要由北帝親自接見的,更何況,兩朝聯姻這是大事,是要北帝點頭的。
太子殿下雖然事務繁忙,可是越忙呢,就越喜歡折騰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事情來緩解自己的壓力。比方說,陽琮的終身大事。
她喜歡他。她原來……也喜歡他,那還有什麼理由不在一起呢?
「但你不是說了,只要我能走出詔獄,你就放我走嗎?更何況,東羡,喜歡是有時效性的,在這一年多的時間里……」陽琮想到這一年多的時間里自己寡淡無味的生活,覺得要說得多姿多彩怕是連自己都信服不了。她低頭, 道,「東羡,我不值得你這樣。」
陽琮回到公主府,再也沒有辦賞花宴的心思了。之前每一次召開賞花宴,但凡她的目光停留在那些少年身上的時候,她總有一種紅杏出牆的感覺。東羡雖然站在旁邊看著什麼話都沒說,但是那眼光里已經蘊藏了千言萬語了。如果現在再辦這種賞花宴,恐怕她又要被拉入宮中被耳提面命一番了。
陽琮早料到自己會有一場硬仗要打,要同著一干人等交待清楚,但沒想到一到皇宮,面對的就是正襟危坐的北朝帝后還有太子,三個人聯合拷問她,難得的觀念統一。
「大人好。」
這一次,太子的熱情卻比往日都高漲,陽琮還來不及說什麼,他便行色匆匆地離開。
太子先是覺得陽琮這陣子召開賞花宴有點頻繁,似乎是恢復了從前的朝氣,但又透露出了一種反常。
「這件事情暫時還不急,我自會交待人去辦。」既然下定了決心讓宗室女代替公主去和親,太子殿下就變得多話了起來。
雖然各自有錯處,不過以帝王之尊,能做到南帝那個分上也是難得。這一年來,北帝雖然疏忽了陽琮,但也知道她總是鬱鬱寡歡的。如今看來,明明都是因為喜歡南帝卻又不能在一起的緣故。
這個允諾是個極大的誘惑,讓人無比動心。而相對於口頭的承諾而言, 兩朝締結姻親,才能夠給兩朝的臣民一個定心丸,而這個公主到底是誰無關緊要,只要她有著一個公主的身份,代表了北朝皇室的態度即可。
那些嘮叨的話,看得陽琮的眼睛都要生繭。雖然陽琮相信,就算東羡不在南朝,但也把南朝的事情安排清楚了,必然不會出現亂了套的情況。但他畢竟是一國之君,算上南北朝來回的路程,他在這裏已經滯留了接近兩個月。君王連續兩個月不早朝,朝臣們都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了。東羡雖然對這件事情從不提及,願意陪著她做任性的事情,但不代表她可以那麼任性啊。
簾幕中傳來一聲曼妙的女聲,一個自詡濁世佳公子的美男的扇子「啪」 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不得不說,他們的目光還是有些準頭的。
「我會好好想想的。」陽琮被三堂會審的架勢弄得煩心無比,真的是和_圖_書不應該同太子說那麼一句話,最後只能敷衍地應下。
「你在南朝當了一年的『曲大人』,我也可以至少保證在北朝當一年的使臣,若是你覺得一年不夠,可以兩年,三年,甚至是一輩子。」
太子道:「順王一事壞了兩國的邦交,讓生靈塗炭。兩國交戰並非我們的本意,如今反王已除,南朝表示願意握手言和,並且誠懇希望能夠求娶北朝的公主,維持兩國的姻親關係,並表示,他可以承諾二十年內不主動發兵攻擊北朝。」
後世史書記載,北宣武三十五年,南帝遣使臣至北朝都城,向北朝請婚。公主陽琮和親南朝,為南朝皇后,專寵數十載。
而他的神情看起來像是沒有多少詫異,彷彿這是必然的事情,又彷彿, 這件事情讓他還是有些猝不及防,以至於不知道如何反應。
「!!!」太子的腦海已經塞滿了驚嘆號。
一年後,北朝帝都。
他盡顯土豪身份,在帝都買下了一處府邸,先是同太子透露了他有意留下當駙馬的心思,爭取太子的支持,另一面則表示他將負責這次兩朝聯姻的全權事宜,包括送嫁,當然,什麼時候能挑選出合適的聯姻人選這件事情, 不著急。
她有何德何能,能夠擔得起他的這份喜歡?
太子看著現在眉宇間流露出幾分清愁的陽琮,他在心裏回答,父皇,作為一個哥哥,我也不希望她背井離鄉,遠嫁他國。
她又有什麼勇氣,再跨出他們倆破冰的這一步?
她縱馬疾馳,最後在東羡的府邸之前停下,那馬的嘶吼聲響徹天際。
於是北帝急忙召陽琮入宮。
「考驗?」北帝首先發聲,他道,「陽琮,你翅膀硬了是不是?這種事情若非是太子同我說,你打算瞞多久?南帝的身份舉足輕重,並非尋常的人可比,你可千萬不要引火燒身。你若要拒絕,姿態便徹底些,倘若你真的想同他在一起,你已經留他在北朝一個多月,也就夠了,再留下去便是你任性了。」
尤其是在太子為了讓陽琮看清楚下面的人,讓他們一個個地來請安的時候。
公主殿下年輕貌美,又有盛名在外,還是聖寵優渥的長公主,而且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傳聞。娶了公主殿下,至少能保二十年的榮華富貴。在太子放出要替陽琮徵人消息的時候,京城中的才俊都鉚足了心思,想要成為公主殿下的裙下臣。這賞花宴的意義,也就不言而喻。
當年的事情,在她的腦海里仍然心有餘悸,因為越是愛得深沉,彼此間的傷害,就越容易讓人肝腸寸斷。就算是東羡親自來到北朝,她卻依然矯情到害怕失去東羡對她的喜歡,害怕再度受到傷害,而不想跨出那一步。
陽琮在他灼熱的目光中,難免敗下陣來,陽琮妥協道:「東羡,我不能保證,在我有生之年,若是南北朝出現爭端,我能夠完全置身事外。盜竊布防圖這種事,是第一次,但我不能保證,是最後一次。」
「對不起」三個字在陽琮的心裏,如同一聲巨雷轟然響起。她想不到,東羡這樣驕傲的人,居然會先低頭對她說這三個字。
陽琮心下黯然。她明白這個人選絕不可能是她。她逃了他給她明媒正娶的機會,便不會再死皮賴臉貼上去。他要放手,而她卻又緊巴巴地追上去, 等到北朝送嫁的隊伍到了南朝,他揭了紅蓋頭,發現是她,那算啥事?
「公主殿下。」他含笑看著她,彷彿同著她素昧平生一般。一年未見,再度相見,竟是她哥哥替她和一個陌生人說親。他該說有其妹必有其兄么,見到他,都是想著收到家裡去?不知道她在北朝這陣子,是不是又拈花惹草? 他初來北朝的時候,還聽聞陽琮殿下辦了一個又一個賞花宴,北朝大部分適齡的男子都聚集在了賞花宴上。
「不過那個南朝的使臣長得真好……怎麼說呢,鶴立雞群。」他靈光一現,「就像是你形容的那樣,總之我一過去,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他。把這個使臣留下來,給阿琮當個駙馬或者面首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他坐擁天下,乃是山河主宰,若是不能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那又有何用?
南帝恭謙有禮,絲毫不因為自己是大國的君王而顯得桀驁,對北朝帝后更沒有任何看不起的意思,相反,他對他們還相當敬重。
而南朝使臣對於陽琮的沉默,卻絲毫不以為忤。
「還有……眉眼清冷的,但是笑起來卻如雪后初晴,眼神含笑的時候奪人心魄。嗯,也不能怕我,喜歡逗我。」陽琮說的時候,神情略微有些惘然, 醒悟過來之後,又搖了搖頭,道,「算了,別找了,還是讓我清靜一會兒。」
「陛下不是一直在旁邊看著嗎。」陽琮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東羡秋後算賬, 她眨了眨眼,一副無辜的模樣,「那不就是正常的賞花嗎?」
彼時一陣秋風,拂起她的發,落英繽紛,飄落在肩,落在她帶著詫異而微張的瞳孔深處。
「倘若你願意跟隨我回南朝,我將會用有史以來最盛大的冊封典禮來迎接你。甚至你想要繼續當『曲陽春』,只要你不露出馬腳,也隨你的意思。若是你不願……
「有家,才有國。」他定定地看著她,目光里有著太多的深意,「讓你在獄中被人下毒,是我的疏忽。拿著布防圖試探你,也是我的不對。不信任你,不聽你的解釋,我更是罪大惡極,但我想要用我的餘生,來彌補這些傷害。」
陽琮無奈地嘆了口氣,明明她還沒有見過那個使臣!
太子盯著陽琮瞅,似乎想從她的臉上瞅出什麼花兒來。「食色性也」,他始終是不相信陽琮真的改了性子,那麼只有可能是陽琮的審美髮生了變化,什麼「取次花叢懶回顧」,也許是因為眼前這些人不夠好。太子磨拳霍霍地要給她找更好的,道:「給個標準?」
她所有的標準都是照著那人來的,這世間美男千萬,可是又有誰能及得上他。
陽琮不過神遊了一會兒,太子便已經展望起了未來,陽琮難免失笑, 道:「皇兄,你都想到了哪兒去了。」
東羡從前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麼人或事,是不可以割捨的。但他沒想到,有一日,他會為一個女人做到這樣的程度,為她牽腸掛肚,明明打定主意要放手,甚至作出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極其不理智的選擇,放顧玠去北朝,但卻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也生怕擁有小智慧卻喜歡自作聰明的她,在北朝遇到什麼危險,於是忍不住千里迢迢來到北朝,幾地奔波,他扮作黑衣人,想著離她再近一點,卻又時時刻刻告誡自己,放手便要放得徹底。
她換上了罕見的一副正經的神情,道:「皇兄,我覺得有件事情,瞞不過初一,也瞞不過十五,到最後你肯定會知道的。不過你一定要保證,這件事情,你聽完后不要太激動。」
「不過阿琮卻對他芳心暗許,表示非他不嫁?」
「安郡王家的老三早就嫁出去了。」太子笑道,「阿琮你真是貴人多忘事。」
掛個簾幕只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下頭的人依然能聽得見簾幕里傳出來的動靜,也能夠看清楚簾幕後的人影——那必然是太子殿下和長公主殿下了。
他聯想了下陽琮最近一兩年萎靡不振的模樣,頓覺這裏面的門門道道深得很,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摻和太多。
只是她到底不敢直截了當對太子說,你皇妹我,對南朝的皇帝情有獨鍾,若是沒辦法弄來,你就別操心了。因為,以他哥哥的性格,說不定還真能折騰不少麻煩起來,甚至還會燃起熊熊的八卦之心,解釋起來也可費勁了。
陽琮直視著東羡,他們目光交會良久,最後,她調整了下自己的臉部表情,臉上盈滿笑意,一副弔兒郎當小人氣焰高的模樣,「行啊,不過要做本公主的駙馬可沒有那麼容易。」
南朝使臣轉過頭來,眼前那容貌是驚人的熟悉。秋日的陽光流瀉,照在了他的身上,給他皎如天人的容顏鍍上了一層淡橘色的暖光。他的眉目如畫,神情高華,一身象牙白的薄衫顯得整個人剔透如琉璃。
適才匆忙而來急急甩下那句話的氣勢已經蕩然無存,但她還是試圖找回自己的尊嚴,她道:「當然……嗯,我要嫁到南朝的話,必須給你約法三章。」
他說這話的時候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輕描淡寫,仿若這不過是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而他只是南朝的使臣,並非是南朝坐擁山河的君王,以此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以及忐忑。
陽琮萬萬沒想到,當眾人退散,僅僅剩下他們兩個的時候,他靜靜開口,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讓我留在北朝當駙馬。我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建議。」
東羡用著「你還有什麼異議」的眼神看著陽琮。
他的臉上雖然是含著笑的,不過卻氣勢迫人。有人想同他搭訕,卻懼他的氣場,以至於退避三舍。
太子同樣也一臉嚴肅,表示身經無數風浪的他,哪怕是聽到陽琮肚子里珠胎暗結,要讓他幫忙處理的事,也一定不會太激動。
「那我們接下來可以討論一下行程安排,以及—」短暫的沉寂后,他的眼裡慢慢地染上了笑意,「公主殿下應當向我解釋一下,那幾場賞花宴的來龍去脈。」
於是乎,陽琮的家人紛紛胳膊肘往外拐,指責陽琮的行為欠妥。他們那副恨嫁的樣子,讓陽琮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父母的親生女兒。
而東羡,顯然也知道這一點,卻還是想求娶北朝公主。
「皇兄,你有必要……問得這麼直白嗎?」陽琮先是默然,而後道,「事情是這樣的,使臣大人執著不懈地想要遵從他的陛下的旨意,想要讓你的妹妹嫁到北朝去。」
他朝著那根柱子走了幾步,直接將柱子身後穿著淡紫色百褶華貴長裙的陽琮給拉扯了出來,道:「擇日不如撞日,正巧孤的妹妹也來了,不如就今日談談吧。」
半個時辰后,在陽琮口中了解了當年大半事情的太子殿下馬不停蹄地疾馳到了皇宮之中,也不管皇宮中不能策馬的禁令,直接騎馬去面見了北帝, 那匆匆行色,就好像是有敵國兵臨城下一樣嚴重。
北朝帝后沒有當眾揭開南帝的身份,但那顯然殷勤了一大截的態度,以及陽琮在場的時候,她那不是滋味的神情……種種蛛絲馬跡都讓東羡明白了這些長輩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於是更加努力在他們面前刷存在感。
陽琮最後只能默默告退。
只見太子道:「不知道大人家裡可有家室?大人在南朝的官啊……看起來也不大,南朝人才濟濟,發展空間不夠大,不知道有沒有意願留在北朝?孤有個妹妹,長得那是國色天香,性格溫柔體貼,如今駙馬的位置正空著,只要娶了公主,封王拜相也不過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在這一年裡,北帝徹底將權力下放,交到了太子的手中,而陽琮則過起了深居簡出的生活,只偶爾無聊的時候舉辦幾場文縐縐的賞花宴,好像她轉了性子一般。
但顯然,東羡這一次鉚足了勁兒,一定要把陽琮追到手,這有點顛覆了陽琮的認知。
太子展現出了他親民的那一面。陽琮見著,覺得太子殿下以後倘若也玩起了角色扮演,當個冰人也是不錯的。
「嗯。」
陽琮這邊,為了彰顯自己拈花惹草的本性,期望以此來逼走東羡,在帝都里召開了一次又一次賞花宴。
「夠了夠了,孩子們的事情,他們自己清楚。」陽琮的母后把她拉到一邊,說著體己話,「阿琮,你父皇說話是沖了一點兒,話糙理不糙。眼下看來,你沒有將他拒絕徹底,只是想看看他到底能堅持多久,但到底不能把人晾太久,免得人心涼了。你要知道,若是只有一方在努力,始終得不到回應,再濃烈的感情,都會轉為平淡的,更何況是他這樣的身份。」
「其一,就如同你所說的,『曲陽春』這個身份保留,至於『她』身上叛國通敵之類的罪名,我相信陛下有辦法洗脫的。」
陽琮送了太子這個貴客后,繼續發獃。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去了南朝一趟,身上染了奴才勁,勞碌命,從前的那些生活,彷彿已經是前世的事情了,越是身處喧囂之中,越覺得這日子過得真平淡庸碌。
「其二,倘若北朝這邊有什麼變故,我希望我能夠回北朝探親。」
南朝是她的黃粱夢,北朝,又何嘗不是他不敢輕易觸碰的黃粱夢呢?她醉酒在他懷裡的那一刻,天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忍住自己不顧一切擁有她的慾望。
內亂平定后,陽琮這邊一直避讓朝事,不過太子仍然和-圖-書喜歡同陽琮瞎叨叨。從前他還比較信賴那些狐朋狗友,不過當年樹倒猢猻散,也讓他看清楚了一些人。
太子心想著,就這樣吧!既然相見已是天意,妹妹你可要把握機會,趁早把南朝使臣拿下啊,哥哥我可受不了你鬱鬱寡歡的樣子!
北帝本欲斥責太子沒有儲君風範遇到事情太過於咋咋呼呼。結果在聽完太子的話后,覺得該被他責罵的人不應該是太子,而是他女兒。
那些公子哥兒們都是喜歡朝著陽琮那邊湊,陽琮出現在什麼地方,那些人就往什麼地方涌,還要時時刻刻保持著自己世家公子的氣勢,而那位使臣大人,總是不遠不近地站著。
「我改變主意了。」他說,「我並不想放你走。從前是,現在也是。更何況,不試試,你怎麼知道你不值得我這樣做?很多年前,你沒有在原地等我,那這一次,原地等我一次好嗎?」
「嗯。」他低低地應著,顯然這一張布防圖,造成了太多讓人失控的局面,這讓他也覺得不是太愉快,「那我就盡全力保證,這種情況不會發生,就算之後兩國有紛爭,我也決定相信你,至少能夠保證不試探你,彼此坦誠, 給你充分的自由。」
最後,陽琮在撕了無數張寫滿了東羡名字的宣紙后,煩躁地將毛筆給甩到一邊,落下了一道墨痕后,便急急起身。
無奈這種情況下,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她若是不回應,就顯得小家子氣了。陽琮只能抬頭,然後擺出公主的風度,嘴角噙著得體的笑,看上去特別有天家風範,也特別……高貴冷艷的模樣。
太子殿下不意間聽到使臣這樣說,也是一愣。明明是要替妹妹求這個使臣來著,怎麼就……遇到了這麼難拒絕的決定了呢?若是他真的把陽琮給嫁了,他的父親肯定不會給他什麼好臉色吧,肯定覺得他對陽琮有猜忌了吧! 指不定見他一次就訓一次。
現在,東羡卻是這樣步步緊逼的態度,直接拋開朝事,扮作使臣來北朝,彷彿她不答應,他就能夠在北朝待到地老天荒。若非陽琮覺得自己身上沒有什麼能被人圖謀的東西,簡直就要懷疑他是否另有所圖。
不過眼下的情況可是複雜得很,明明南朝的使臣是為南帝來求娶她的妹妹,怎麼反而覺得這使臣同他妹妹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看這兩個人的眼神,含情脈脈吧,是稱不上,並沒有那麼肉麻,但「情根深種」這四個字是逃不掉的,莫非……還是三角戀?
他頷首,表示洗耳恭聽。
如今的她擁有無邊的榮華,她也可以選擇繼續過著花團錦簇、紙醉金迷的生活。她的身邊有著無數的人想討她歡喜,希望能夠得她青眼,從而扶搖直上。她只要動動手指,無數的青年才俊會紛涌而來,自薦枕席,但縱使能擁有面首三千,可無一個人令她想走近。她在這邊心如槁木,而他會不會也如她一樣,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陽琮肯定地說:「這天下,誰都有可能反南朝,唯獨他不可能。」
當然,每次賞花宴中,那個氣度高華、一身白衣出塵的使臣大人,都自成一道風景地站在那裡。而他周身的氣質實在是同旁邊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們格格不入,顯得鶴立雞群。
「哦。」她道,有些不知滋味。
「眉眼太糙。」一向以眉目精緻氣度絕佳而自傲的尚書大人的公子哭了。
「不過,前兩日我同他商討兩朝聯姻事宜的時候,他同我說,他對你求而不得,寤寐思服,這顯然是你點頭的事情。」太子眨了眨眼,挑了挑眉,一副輕浮的樣子,道,「來,說說,你們兩人到底有什麼過往,若是真的如同他說的那樣,你是真的要留他當駙馬嗎?」
太子道,「不不不,就是你形容的感覺。把他丟人山人海里估計我也能第一個注意到他。不行,我這就去使臣府,噹噹說客,就算是對方不答應,也算是我們爭取過了嘛。」
「那同這個使臣什麼關係?等等,他來不是要撮合你和南帝的嗎,現在是怎麼回事?不會要直接反了南朝吧?南帝派來這個使臣,真的不是來結仇的嗎?」
陽琮覺得自己的小日子,過得可沒有原來的瀟洒,總有幾分索然無味的感覺。可喜可賀的是,她的皇兄真的對她沒有什麼芥蒂,見她深居簡出了,隔三差五總是跑到她的公主府中關懷一番,生怕她悶出什麼病,那樣子,一點兒也不像是作偽,倒讓陽琮覺得自己實在是小器量了。
他後悔太遲明白她的心意。他雖然向來習慣一切盡握在手的滋味,然而在喜歡她這件事情上,卻一直是患得患失的,以至於當初顧玠挑撥離間,讓他覺得陽琮喜歡的人一直是如同芝蘭玉樹一般的狀元郎顧玠,所以才會對他千般拒絕,而他始終是一廂情願。
春去秋來,時如白駒,彈指間,距離平定內亂又過了一年的時間。帝都風光從萬木凋敝,到滿城煙柳發春枝,如今又到秋風掃落葉的蕭瑟時節。
他的目光一下子就定在她的身上,像是要望進她的瞳孔深處。他道:「既然公主來了,想必適才也聽到臣所說的話了。我朝陛下讓我問殿下,不知道殿下如今是否還願意……去南朝安家?」
多來幾次,便有人看出門道,心裡頭尋思著,這人到底是來同他們競爭的還是來砸場的?他們覺得還是後者居多點。他們總覺得,在使臣大人的坦蕩清冷的目光下,他們的那些陰暗心思— 諸如成為駙馬能夠獲得滔天財富等— 無處遁形,又好像他是正室夫人,他們是見不得人的……不,連小妾都稱不上,只能稱為是外室。
陽琮生怕太子不知輕重做了什麼讓人下不了台的事情,以至於得罪了使臣,便急忙去追太子,可是剛剛到了大門口,就發現太子已不見了身影。
陽琮鬆口表示要給東羡一個競爭駙馬的機會,但她對於他長留在北朝一事,是持保留意見的。在她的印象中,東羡是一個有野心、有擔當的君王,這也註定了他不會為兒女情長的事情耽擱太多的時間,更遑論是把自己一手締造的盛世甩手不管,卻在北朝當一個隨時都有可能下崗或者被敵對者謀殺的駙馬。
隨著陽琮在北朝成為炙手可熱的人物,她的身價也水漲船高。在這種情況下,想要當陽琮的駙馬www.hetubook.com.com,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僅要讓陽琮看上眼,還要接受北朝帝后以及太子殿下的評估。
當然,對陽琮勸誡之後,言談之間都是對南帝的讚美,彷彿上天入地再也尋不到這般好的男人了一般。
哪怕遠隔千山萬水,哪怕她對他心有芥蒂,至少比起冷冰冰的「不喜歡」三個字,好上了太多了!
等到太子殿下的腳步聲漸漸遠了,他慢慢走近她,踏在落葉上面,葉子粉碎的聲音同著她的心跳聲和在一起,還有他的帶著笑意的聲音。
陽琮有些意興闌珊,道:「確實是這樣。那麼這段時間要先挑選出一個合適的人選,先封了公主,讓教養嬤嬤上府第去,場面勢必是要撐起來的。」
但事實上,明明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她還藉著酒意試探他,而他對她一直是避讓的態度,甚至拒絕承認他的身份。
可南朝的那位陛下,他不敢得罪啊!
「這個,孤也需要問問她。」太子說著。心想,若是陽琮正好見到眼前之人,芳心暗許,結果對方卻老勸著她嫁給另一個人,那要如何抉擇?他…… 要不然還是不給他們介紹了?
操辦她喜歡的人的婚禮……討論著她喜歡的人要娶的人……這種感覺可真是心酸。陽琮有些畫蛇添足地補充道,「我看安郡王家的老三便不錯。」
那聲音淡而溫暖,如同單薄的日光,卻有著沉甸甸的分量。
他的鳳眸一下子亮了起來,像是被焰火點亮了一般。
北帝原來還擔心讓陽琮嫁了會不會有賣女求榮之嫌,但聽了太子的轉述,這兩個人分明是兩情相悅,因為南帝對陽琮情深義重,所以才會主動讓步,承諾二十年內不主動出兵攻打北朝,才會那般盡心儘力地幫助陽琮平定內亂。
只聽南朝使臣道,「不瞞殿下說,我朝陛下向貴國求親,只想迎娶令妹,陽琮殿下。我朝陛下在一年多前遇見過殿下,歡之喜之,愧之疚之。而後公主回國,悵之惘之,思之念之。如今想求太子殿下當個冰人,我朝陛下若得陽琮殿下,必然珍之重之,縱之寵之。」
面對陽琮的沉默,他繼續說道,聲音堅定有力量,每說一句話,便讓陽琮心跳如鼓。
「陽琮,你喜歡我。」他猝不及防地將她的心思說了出來,以一種肯定無比的口氣,「而我也喜歡你。我助北朝平定叛亂,完全是為了你。但你明白,我需要的並非是你的感激。」
「所幸他們並沒有指明要求娶哪位公主。歷朝歷代派宗室女和親的不可勝數,記得前朝還曾臨時封了一個平民為公主遠嫁他鄉。我們陽家雖然公主少了點,但宗室女還是挺多的。雖然聽起來有些欠缺誠意,但也不算是太怠慢。」
「 ……我只是想考驗考驗他的決心。」陽琮小聲道。
而另一邊,北帝在回憶著這些時候到底有沒有怠慢了南帝東羡,要用怎樣規格的招待,才能既不會太過殷勤降低身份,也不會怠慢了對方。
從前,陽琮的母后讓她去南朝避禍的時候,就已經做好母女分別的準備了,並且在那樣的情況下,可能有生之年都見不到她的女婿一次。如今能親自見到女婿,她已經很滿足了,再加上南帝本身氣質不凡,容貌出挑,能力卓越,她越看越滿意,儘管陽琮將要遠嫁他鄉,不過至少陽琮能夠幸福,這就足夠了。
總之,各種因素湊在一起,陽琮覺得,自己不嫁過去,簡直是天理難容。
「對了,南朝派來了使臣,說是要同北朝握手言和。當年平定內亂,南朝似乎也助益良多。到時候阿琮也一同出席?」
陽琮入宮幾次,她的母后道:「南帝向來潔身自好,後宮里也沒有多少嬪妃,上面沒有太后管著,他又傾心於你,若你決心嫁到南朝,這點對你極有利。但你也不可以因為他的喜歡,恃寵而驕,也不能像現在這樣任性。公主有公主的活法,皇后也有皇后的做法,畢竟伴君如伴虎,我和你的父皇雖然早年也是兩情相悅,不過也是經過了一番風雨,才有了如今這樣的相濡以沫。當然,若是你在宮中遇到什麼事情,可以去找南朝長公主,你母親嫁到北朝來,就再未回國南朝,替我去看看她也好。」
但倘若東羡只是隨口一說,只是用來哄騙她的理由,那麼她會讓他知難而退的。
這段時間,她已經接到了無數封謝耀從南朝寄來的信件了,從之前的一天一封,到現在的一天數封,那信紙上面的字越來越大,看得陽琮簡直是觸目驚心。
「一朝公主女扮男裝到敵國當探花郎,朕自然要有不遜於你的勇氣。」他這樣回著,「陽琮,只要你願意,我可以留下來,做你的駙馬。」
陽琮嘆了一口氣,覺得這顯然是比太子瞎想的猜測還要嚴重的一件事, 她道:「其實,使臣大人便是南帝。」
當然,若是東羡真的願意為她做到這一點,確定有心思留在北朝,證明她絲毫也不比他的江山地位低,她完全沒有理由再拒絕他,也願意再一次嘗試,說服她的家人,作為和親公主,嫁給他,成為他的皇后,把自己的未來押在他的身上。
東羡雖然說每次也沒有做什麼事情,僅僅是旁觀,但還是讓陽琮有種坐立不安被捉姦在床的感覺。再加上這些世家公子,她從前就不是太看得上,現在又有那麼一個人站在旁邊,對比起來,這些世家公子更是相形見絀。
坐在簾幕里的陽琮評價了兩個,最後搖了搖頭,道,「餘下的沒一個能看的。」
太子煩惱著的時候,正好看到長廊那邊一根塗得通紅的柱子後頭露出了一角衣裙,臉上頓時露出了燦然的笑意。
陽琮惆悵地看著因為賞花宴而被搬到這裏的花瓶,乾脆利落地給太子下了逐客令,道:「好了好了,皇兄!我最近只是喜歡上了思考人生的意義,立志要做一個安靜的公主,給宗室的女子樹立典範,過陣子我自然而然就恢復了!您老人家還是多操心操心太子妃吧。」
但她還是雲淡風輕道:「南朝既然對我們發出這個邀請,貿然拒絕怕將他們惹怒。聯姻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這架勢,好像是他妹妹把南朝的使臣給搞定了,但南朝使臣卻沒搞定他妹妹。
「如果北朝一定要嫁一個公主到南朝的話,我希望那人是我。」陽琮又堅定地重複了下,道,「不,只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