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柔神色一僵，夾在手指之間的筆倏忽一松，滾落在桌面上。周甜甜看看她，又看看筆，莫名感覺到一股殺氣撲面而來。

程柔壓著火氣，盡量心平氣和道：「我跟徐燃半點關係都沒有，麻煩你們跟其他人說一聲，讓他們別往十二班湊了，我連徐燃的面都沒見過幾次，他也沒來找過我，都是誤會。」

周甜甜見狀，悻悻收起手機，以為程柔在為貼吧的事情煩惱：「他們就愛瞎寫，估計是學習悶得慌，你就當發發菩薩心腸娛樂大眾，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但嚯嚯五分鐘，喘氣兩小時。

程柔：她就等你這句話呢。

徐燃抬手把手機拋給同學，撩起校服下擺抹了把臉，周遭隨即響起一陣驚呼，他充耳不聞，徑直往程柔這邊走。他方才說話的聲音不小，又站在人群中央，眾人灼灼的目光瞬間集中在他們身上。

「電話？什麼電話？這是我的號碼，接的人當然是我。」徐燃笑著露出小尖牙，一臉溫馴無害，「我還以為是你想我了。」

周甜甜念叨起來沒完沒了，程柔沒應，看著畫中張印頭頂的三昧真火嘆氣。

程柔微微一愣，還沒顧上吐槽，周甜甜猛地回頭，意味深長地問：「你們倆是初中同學啊？」

周甜甜清了清嗓子，用廣播腔鄭重其事道：「學霸與校霸之間的愛恨情仇！」

周甜甜心不在焉，動作總是慢半拍，年級主任瞪得像銅鈴的眼睛頓時一亮，提著喇叭緩步到周甜甜身邊。

程柔視若無睹，往他身後張望，徐燃微微側身擋住她的視線。

「你好，聽得到嗎？我是周甜甜的朋友，我叫程柔。」

「你看什麼？」程柔問。

hetubook.com.com「怎麼了？」

「我媽說我最近防火防車防姓林的男生……特別是兩個字！我這琢磨著吧，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但我們學校人海茫茫，我上哪兒找到人防範啊，我連他叫什麼、幾年幾班都不知道。」

徐燃的頭髮貼在滿是細汗的額頭上，顯然是剛從球場下來。但他一直笑著，眼睛落滿細碎的光，看起來倒是沒有半點疲倦。

「好像是有一點。」

程柔知道周甜甜對林晏上心，但沒想到周甜甜為了以示誠意，隔天專門親手製作了一盒餅乾要送給林晏。按照周甜甜的話來說，交友要趁早，不然就拉倒。程柔看著她冒光的雙眼，一陣語塞，只得捂住心靈之窗安慰自己那是友誼之光。

她跑回體育器材室，窩在窗戶下的角落裡，根據餘一寫給她的字條上的數字撥通了電話。

程柔重新執起筆，垂著小臉看畫，道：「不熟。」

程柔落在盒子上的大拇指用力按了按，直接又生硬：「我找林晏。」

程柔摩挲雜草的腳尖頓時一僵，這聲音……她眨了眨眼，抬起頭，球場上圍著不少人，而徐燃耳邊貼著手機聽筒，站在中間的位置望向她。

程柔臉上一陣滾燙，一半是羞恥，一半是怒火。

她盯著手機屏幕，一副白日見鬼的模樣。

她小聲求饒：「不是，主任，我剛就是走神了！你看我第五節跳躍運動做得可好了！」

過了半分鐘，等待接通的聲音才消失，屏幕上顯示出通話計時的00：00。

程柔咬著后槽牙，覺得腦袋都要氣炸了。

徐燃伸手拉住了程柔的手腕，她下意識掙脫，她的動作帶著不易和圖書察覺的防備，氣氛瞬間僵住，不明所以的吃瓜群眾還在不遠處連號帶吼。

他的語氣溫柔，慈眉善目，儼然沒有方才對待男生時嚴肅，但周甜甜半張著嘴，如臨雷劈。

對方一臉天真地道：「那容易，我姐是學生會的秘書長，她那裡有全校的通訊錄名單，我放學后帶你過去找。」

程柔有氣無力地解釋道：「號碼錯了，那是徐燃的手機號，不過他說會幫你把禮物轉交給林晏，他應該不會騙人。」

她的語氣往下壓了壓，帶著點不耐煩，小聲嘀咕道：「你不能過來就拉倒唄，還能不能有個準話了？」

要不是程柔是當事人之一，她都要以為剛才他們拉的不是手，是八卦群眾的靈魂。

果然，周甜甜臉上一喜，小雞啄米般地連連點頭：「好啊！」

程柔狐疑地走出器材室，提著餅乾盒往籃球場靠近。

周甜甜摸著下巴思索著：「我是拜託你送餅乾給林晏來著，捆綁炒作對象也不應該是徐燃啊，這屆『網友』的視力不會這麼差吧？連人都分不清。」

程柔剛想把盒子遞過去，但忽然間想起什麼，立馬收回手，警惕地看著對方：「那為什麼你能接他的電話？」

周甜甜面如死灰。

程柔語氣平緩，但面無表情特別唬人，她們忙不迭點點頭，立馬遁逃。

「拉小手了！拉手了！他們拉手了！」

周甜甜果然沒再問起這件事，一是怕程柔生氣，二是要忙著尋找林晏的微信號。她撲騰著小翅膀穿梭在各大交友圈裡，有意無意地打聽與林晏相關的信息。程柔有一次去上廁所，親耳聽見她一本正經地跟隔壁班女生胡說八道。

程柔扯了扯嘴角，和*圖*書走近她們：「你們是徐燃的同學？」

送禮物的重任便落到了程柔身上。

對面沒有回應，但有風聲和隱隱的喘息聲。

What？

程柔頓了一下，徐燃說那是他的號碼，如果他沒說謊的話，那就是餘一弄錯了？難怪餘一不收錢，敢情也是不確定？

程柔冷嗤一聲：「你還真敢想。」

「年度狗血劇：青梅竹馬終成兄妹！」

程柔沖她笑了笑，她這才放下心。

程柔也不知道他這加的是哪門子油，倒是前方几名女生聞言士氣大增，硬生生比畫出軍體拳的力度。

「我聽說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弟關係！你再認真看看，他們五官是不是長得挺像？」

程柔不認識林晏，詢問旁人又怕說閑話，只得跑回教室拿手機給他打電話。

嘖，他架勢倒是挺足的，一氣呵成地「唰唰」寫的，跟真的似的，這個大騙子！

沒有反應。

徐燃抬手用腕帶蹭了蹭鼻尖，在距離程柔半米的地方止步，語氣輕快：「你找我呀。」

程柔轉身就走。

信號不好？

周甜甜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顧不得方才因為練習第八套廣播體操而酸軟的胳膊，捧著手機一臉興奮地看程柔。

早晨第二節課課間操休息時間是二十分鐘，廣播緊隨下課鈴響起，周甜甜滿心歡喜地把昨天準備的餅乾放在體育器材室里，踩著哨聲歸隊。

而且徐燃竟然把頭髮染黑了？

「但是徐燃收了她的禮物，聽說他們老早之前就認識了。」

「這是張印吧？你畫畫的功力真是越來越好了，但你怎麼不去學美術啊？這可比數學公式化學方程式有趣多了，我就是沒什麼藝術細胞。」

年級主任表https://www.hetubook.com.com情一滯，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忍道：「同學，第五節是體轉運動。」

「你和徐燃是怎麼回事？」

電話那頭停頓了兩秒，少年清亮又愉悅的聲音緩緩響起。

程柔莫名浮現出地下工作者與線人接觸時的緊張感, 清了清嗓子道：「喂，喂，你好。」

徐燃無奈地收回手，像安撫無理取鬧的小孩：「行吧，我知道了，我會幫你交給他。」

程柔又耐心地重複一遍，詢問對方能不能過來一號球場旁的路燈下面，但電話那頭的人跟忍者神龜似的憋著不吭聲。

程柔「唰」地站起身，還未有動作，窗外的兩個女生就抱團嚇得往後一退。

「我幫你交給他，他不在。」徐燃笑了笑，「不過，我有什麼好處？」

周甜甜哼哧哼哧地又蹦又跳，喘著氣一臉期待地看向年級主任。

她們互相對視一眼，猶豫地點點頭。

周甜甜最終有沒有拿到林晏的微信號程柔不知道，但她倒是明顯感覺到路過十二班頻頻往裡看的同學在有意無意地增加。下午，她坐在位子上做題，耳邊總隱隱傳來低聲議論，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夠她一字不差地全聽進去。

「喲嚯！這是幹嗎呢？」

程柔手上捧著一盒餅乾，周甜甜少女心泛濫，外包裝用的還是粉色包裝盒，淺藍色綵帶交叉環繞在中間綁成一個蝴蝶結，俏皮甜蜜，誤導性十足。周圍一陣窸窸窣窣的交談聲，歡呼起鬨聲像沙丁魚群洶湧澎湃地把她困頓其中，甚至有同學吹了聲口哨，戲謔地高喊一句。

「多早？他們不會是青梅竹馬吧？」

「字還挺多，通篇跟小說似的，我挑著給你念幾個標題。」

周甜甜剛想和*圖*書轉頭繼續看手機，視線一轉，伸手指著程柔剛畫好的人物素描畫。

「她就是程柔啊，感覺不太好接觸。」

程柔：「……」

周甜甜不甚在意，只記掛著禮物送到林晏手上便好。她低頭刷著手機頁面的圖片。

程柔心裏一陣發虛，忙問道：「說什麼了？」

「怎麼他們都說你去球場給他送禮物了?」

這才多久，消息就跟長翅膀似的漫天飛了，果然吃瓜群眾才是最恐怖的宣傳武器。程柔故作鎮定地轉了轉手裡的鉛筆，視線落在草稿紙的素描畫上：「沒事，瞎起鬨而已。」

隨後來「觀光」她的吃瓜群眾果然少了不少，直到下午放學時，教室外已然風平浪靜，程柔哼了一聲，他們就是缺少程姐姐的毒打。

「是難以啟齒的蠢蠢欲動，還是欺凌下的逢場作戲！」

「我昨天聽說教學樓五樓女廁有男生偷窺，知情人士怕惹麻煩，便把拍到的變態照片放貼吧了，但我找了一圈都沒看到，也不知道那個死變態是誰。」周甜甜手指快速地點了幾下，突然皺了皺眉，「你們倆的事怎麼上學校貼吧了？哇，這樓蓋得還挺高。」

程柔：「打擾了。」

烏泱泱的人群整齊劃一地做著第八套廣播體操，年級主任拿著小喇叭在隊伍末尾專抓渾水摸魚的學生。張印背手而立，笑眯眯地站在十二班隊伍前面吆喝：「加油，好好乾啊各位同志！」

她把餅乾盒塞進徐燃懷裡，一言不發地走出球場，周圍的呼聲頓時猶如浪潮一波又一波。

徐燃一點也不驚訝，伸出食指敲了敲盒子：「這是什麼？」

「這位同學，你動作不熟練啊，你一會兒就跟後面幾名同學一塊留下來讓體育老師教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