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要做一個可愛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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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柔被徐燃的大陣仗嚇了一跳,但她手上滿是粉筆灰,離遠一點后才問:「你餵豬呢?」
底下頓時沒聲了,大家都一臉茫然,彷彿被「高考」兩個字剎那擒住咽喉。
溫思嶼似有所覺,立馬舉旗投降:「我跟你姓,我跟你姓,從今以後我就叫許思嶼!」
張印撐著講台,腦袋突然一歪:「等會兒,黑板報怎麼回事啊?怎麼少一塊了?」
「我說幾件事啊,期末考不遠了,大家都警醒一點,下學期就是高三學生了啊,不能再這麼嘻嘻哈哈沒個正行了,大家都努力努力,爭取高考的時候考個好大學。」
程柔微微訝異,不明白徐燃怎麼一眼就看出來了。
「你怎麼不學畫畫?」徐燃問。
周甜甜笑而不語,支著腦袋看他,看得他渾身發燙、不知所措才放過他。程柔倒是沒其他想法,周甜甜喜歡逗他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徐燃咬著下嘴唇笑得一臉克制:「我受不了這個,你放過我。」
徐燃無辜地看她一眼,她才反應過來把自己罵進去了,立馬改口。
徐燃瞬間被順毛,終於想起林晏說的話,問程柔十二班唱什麼歌。
程柔照做。
程柔自覺往後退了一步,繞過徐燃,想回教室,卻被他一把抓住。
大合唱要想取勝,講究新穎,眾人便商量著一排一排進場,每一排唱完幾句就往後走,高潮部分大家一起合唱。程柔心裏頓時一涼,就跟整個人被聚光燈罩住一樣,立即原形畢露。她磕磕巴巴地跟著大家一塊唱企圖矇混過關,但還是被文藝委員發現了。
溫思嶼自從上次惹對方生氣之後,一直心有戚戚,果不其然,吵沒兩句,溫思嶼就不說話了,低著腦袋乖乖聽許舒亭講題。
徐燃:「……」
「你誇誇我,我就給你吃。」
陳北洺大概以為她在客套,忙說:「沒事,到時候我帶著你練?」
程柔頓了一下,才想起音樂生確實有集訓一說,也學著對方的語氣:「不敢忘,等你學成歸來,我請你喝汽水。」
程柔靠在桌子上,歪著腦袋看黑板報,身後是許舒亭和溫思嶼爭執的聲音。許舒亭上次說不管溫思嶼,就真的兩天沒搭理對方,溫思嶼頓時急了,不再管面子的問題,頻頻給許舒亭買零食示好。許舒亭扛不住誘惑又不想自己打臉,硬生生扭過頭。
徐燃從一開始就將視線落在程柔身上,但目光縹緲,顯然是在走神。
林晏撓了撓頭:「我自己詞都沒記住,怎麼教你?」
程柔用力捏了捏手指中的粉筆,低頭咬https://m.hetubook.com.com了一口,一邊咀嚼一邊看著徐燃。
程柔失笑:「學習不就這樣嘛,來來回回都是考試。」
陳北洺這幾天午休都沒回家,艱苦卓絕地和其他音樂生一塊練考試曲目,程柔自是不敢打擾,也只當對方那一句帶著她練是客套話。
周甜甜他們都好奇她為什麼不學畫畫,明明這麼喜歡,為什麼還是選擇讀理科。
徐燃突然伸手扯了扯她的臉,小聲說:「哎,你別這樣看我。」
程柔:「……」
程柔踩著台階下,乖乖點頭。
「隨便。」
兩人長達三天的冷戰總算宣告結束。
溫思嶼悶聲道:「你想吃啊,我帶你去。」
程柔沒好意思說是因為負責合唱比賽的老師催促,他們倉皇定下的,只能讓張印背鍋。徐燃還想說什麼,口袋裡的手機突然振了振,程柔站在他身前,無意掃了一眼——沈落。
「瘦了。」徐燃莫名執著地盯著她看,「你是不是沒按時吃飯?」
程柔臉上一紅,在眾人的目光中一把拍開徐燃的手:「沒……沒瘦吧,我沒注意。」
「徐燃提了好多東西過來!應該是街口的茶點!那個味,我一聞就知道了!我……」
程柔試探一問:「我家的紅豆糕不會都是你買的吧?」
程柔咬了咬后槽牙,唱得一臉認真。
「唉,何時是個頭啊?」吳琛接了一句,「快點高考吧,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
徐燃的手指往上抬了抬,把蛋撻湊近她的唇邊,輕聲誘哄:「甜的,吃一口?」
「其實我也不太會。」陳北洺往文藝委員身上指了指,「我覺得她教你會更好。」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溫思嶼拖著往走廊走。
徐燃的視線倏忽和程柔對上,程柔沒聽過徐燃唱歌,但他玩架子鼓,應該音樂細胞挺足?程柔胡亂想著,卻見他蹙眉伸手一把捏住她的下頜左右看了看。
「情歌不行,兒歌不行,說唱什麼的更不行了,最好是歌頌祖國之類的更得領導的歡心。我聽說有些班級已經把歌名報上去了,都是《黃河大合唱》《歌唱祖國》這種的,你們往這上面想想。」張印看了看台下一片了無生趣的臉笑了笑,「打起精神來!我們代表的是一個集體!對了,趕緊決定啊,歌曲不能重複,晚了就只能挑別人剩下的了。」
周甜甜回到教室之後,還津津有味地學著徐燃的語氣說話,十句里八句帶著疑問口吻像是反問自己。張印走在後面,也是一臉啼笑皆非,站到講台上和*圖*書時才拿教案敲了敲桌面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沈落率先開口:「你們排練呢?」
徐燃抬手捏住她嘴角的一塊碎屑,勾嘴笑了一聲:「你在撒嬌嗎?」
周甜甜頓時氣急,程柔及時拉住她的雙手,才避免了一場腥風血雨。
「嗯。」程柔點了點頭,乾巴巴地反問,「你們也是啊?」
程柔發出一節氣音:「嗯?」
「那你在教室等我。」徐燃的手指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肘,「我得把你養回來。」
她不是不學,是不能。
程柔:「……」
程柔一臉困惑。
張印怕革命還未開始,眾人就打退堂鼓,忙接著安撫幾句,最後才提到期末考之前學校還有一場合唱比賽,讓文藝委員帶領大家確認一下唱哪首歌。有人說,唱周杰倫的《晴天》,有人說唱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更有人另闢蹊徑提出唱《葫蘆娃》,張印頓時一陣胸悶氣短。
程柔:嗯?我做什麼了?
程柔剛想否認,前方的隊伍突然莫名躁動起來,推推搡搡地往後喊徐燃的名字。徐燃的視線掠過眾人的起鬨聲,準確無誤地落在程柔身上,程柔走近后便硬著頭皮停下了。
陳北洺臉上一紅,乾巴巴解釋道:「我跟她不太熟,我不好教,你們不一樣啊。」
你們唱的不是同一首歌啊。程柔撫額失笑,但周甜甜已經跟林晏在一旁達成好好學習、共同進步的共識。
周甜甜小聲道:「七班估計也是來排練的,我們要不要打招呼啊?」
程柔頓時後悔,覺得自己的智商也比不過人家……等會兒,她為什麼要拿自己跟沈落比?
周甜甜連忙道:「真巧!我詞也沒記住,我們可以一塊記詞。」
周甜甜就站在她旁邊,自然發現端倪,忙上前圓場:「她今天狀態不太好,過幾天就好了。」
程柔站著沒動,過了一會兒才轉身說:「我還是先把黑板報弄完吧。」
程柔從張印提起合唱比賽開始便一直緘默不言,因為她是十足的音痴,所有歌曲都能唱成一個調,而且走音不自知。
程柔當時沒明白,放學后才懂得徐燃那句「養回來」就是字面的意義。
對方頓時無精打采地笑了笑:「沒事,我自己再琢磨琢磨。」
「我對顏料過敏。」
文藝委員心領神會地笑了笑:「沒事沒事,還有一個星期呢。」
眾人:「……」
過了一會兒。
吳琛習慣性懟她:「涅槃重生那是人家鳳凰的事,你這小麻雀頂多是一場回爐重造。」
徐燃沖電話那邊說了一句,微微拉遠聽和*圖*書筒對程柔說:「今天放學等我。」
程柔不自然地轉過頭,捧著手機繼續寫字。徐燃所說的那幅畫,是她在美術課上畫的作業,當時她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鬼使神差地畫了徐燃的背影,還興緻勃勃地在課後送給了對方。她不免覺得臉熱,當初手拙,估計也畫得不好。
但這個味道有點熟悉啊。
周甜甜立馬抓住林晏的胳膊:「我也不會唱,你教教我唄。」
程柔走上講台找粉筆時,他們正準備收拾東西離開。許舒亭跟程柔剛揮了揮手走出教室門,突然又原地返回探出腦袋衝程柔叫嚷。
程柔一臉嫌棄地轉過身繼續寫字,頓了一下,又轉過頭沖徐燃抬抬下巴:「再吃一口。」
程柔順著周甜甜的視線望過去,就看到前面浩浩蕩蕩一群人往這邊走過來。程柔不得不承認,有些人真的會自帶鋒芒,讓人一眼便能從人群中辨認出來。沈落這會兒正和徐燃說話,扎著高馬尾,半張側臉落著午後的金光,一顰一笑都像攤開的畫卷,而且沈落比她高,寬大肥碩的校服穿在沈落身上一點都不顯得難看,她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深深嘆了一口氣。
「教誰?」
程柔怕徐燃一會兒毛病突發,接回上面的話:「瘦沒瘦不知道,但我有按時吃飯。」
五四青年節那天,學校安排了學生會對每個班級的黑板報進行檢查,凡是不過關的都得重新畫。原本十二班的幹部想要另闢蹊徑,只畫圖片不加文字,但一聽說領導給學生會的標準是「圖文並茂」,便打消了這個念頭。最後,他們用水彩在中間畫了一幅少年們在落日下的背影,左邊是關於「五四青年節」由來的文章,右邊用花邊圈出一大片空位,裏面滿滿當當都是十二班每位同學的簽名。張印一邊嘲笑他們把自己當作明星走紅毯后簽名,一邊把自己的名字簽在最上面的位置。
周甜甜斜他一眼:「要死你死我不死!我是要涅槃的人!」
當時關於「落日少年」與「清晨少年」有個不小的爭議,有人認為落日好看,有人認為清晨更顯朝氣,程柔倒是無所謂,但最後投票的時候還是選了「落日」。在這之前,班長曾提出讓她擔負繪畫的任務,但她最後也只是負責畫了草稿圖。
徐燃頓了一下:「張印還挺會挑啊。」
徐燃的手剛往前伸了伸,半路突然想起什麼,拐了個彎把手臂抬高。
「程柔,你太快了,慢一點。」
周甜甜小聲哀號:「怎麼又期末了?我總覺得一眨眼就考試了,一眨眼就m.hetubook.com.com考差了,再一眨眼又考試!時間是不是趁我不注意跑快了啊?」
沈落得意一笑:「哦,我練得可好了。」
五四青年節黑板報的文章是程柔準備的,前幾天有同學在後面打鬧,不小心擦掉了一部分,班長如實稟報,張印便讓程柔放學後補回來。
陳北洺側著身把左手往程柔桌上一放,轉過頭問程柔:「有沒有想唱的歌?」
文藝委員憋不住笑,一邊道歉一邊說:「你唱的為什麼跟念的一樣?」
程柔抬頭,認真道:「你是一個好人。」
徐燃不置可否,只問好不好吃,程柔點頭后他才一一解釋。
陳北洺一問,程柔頓時心虛:「我不會唱歌。」
音樂室合唱台的步梯有四級,張印讓眾人依次往上面站,因為板材是金屬膠合板,踩在上面時會發出誇張的聲響,程柔排在第三排,每次走上去都小心翼翼的。許舒亭還自嘲說她只能站第一排,站上面怕步梯承受不住,眾人頓時一笑,只有溫思嶼漫不經心地掠過眾人站在許舒亭身後。
程柔手上一滑,寫到結尾的「年」字突兀地往下延長,半晌后她才吐出一口氣,擦掉重寫。
「哪能啊,多的是渾水摸魚的呢!」周甜甜挽著她的手臂安慰,「我也唱不好,詞我都記不清,不然我們讓陳北洺給我們補補課?」
林晏突然插話道:「你讓徐燃教你啊,他唱歌好聽!」
周甜甜大概也想到了,思緒一轉:「那我們再練練吧,反正還有一個星期。」
林晏說:「程柔啊!」
「吃不下再提回去。」徐燃拆了筷子,給程柔夾了一塊紅豆糕,「張嘴。」
大家輕咳一聲,紛紛往兩邊走,沈落垂著眼,一言不發地跟著眾人離開。
顯而易見啊!你問個鬼!
程柔心裏一陣糾結,眉間便下意識皺成一小塊疙瘩,沈落卻誤會她是為大合唱憂心,問她是不是練得不好。
程柔:「……」
她沒辦法對她們說出的話,竟然輕而易舉就能告訴徐燃,可是隨之而來的沮喪剎那席捲她整個腦袋,像剛灌下一整瓶氣泡水,漲得胸口難受。身後的徐燃半天沒說話,她低頭看了看手機上的文章,抬頭繼續在模糊的字跡上重新臨摹一遍,再抬頭時,視線中卻突然闖入一個黃澄澄的蛋撻。
「會不會太麻煩他了?他最近好像也在準備音樂考試吧。」
周甜甜盯著前方微微晃神,尾音明顯拖長,一臉心不在焉。
「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徐燃抬手在程柔眼前打了一個響指:「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大方啊?」
「奶奶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胃口太挑,不喜歡有椰汁味,但秦淮的紅豆糕大多數都加了椰汁,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不加的。」徐燃把旁邊溫熱的奶茶插上吸管,往對方眼前遞了遞,「喝一口?」
大家早沒了心思聽張印說話,抓耳撓腮地轉頭跟別人低聲討論唱什麼歌。陳北洺是班級里唯一的音樂生,大家瞬間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問他哪首歌比較好唱。有女生不好意思地湊過去問他到時候能不能給她補補課,她是天生的五音不全,怕拖班級後腿。
文藝委員一臉納悶,偷偷拉著她往旁邊走:「你能不能單獨給我唱幾句?」
「《我的中國心》。」
程柔看了看自己的手,低頭咬了一口,軟糯又清甜,飢餓感瞬間被刺|激得一發不可收拾。
張印遵循民意,沒有插手關於合唱的事情,全權交由文藝委員和班長負責,但這也導致眾人終日拖拖拉拉,過了好幾天也沒定下曲目。張印當時正在忙其他的事情,最後被負責合唱比賽的老師提醒了一句,他才知道十二班的歌名還沒報上去,頓時大發雷霆,劈頭蓋臉地說了眾人一頓,但一說完,回頭見大家個個生無可戀又心軟,緊急定下《我的中國心》為合唱曲目后,還和大家一塊安排隊形。
陳北洺把腦袋壓在手肘上,掀了掀眼皮,裝作不經意道:「我下學期要外出音樂集訓了,估計很少待在學校,說不定我們都不在一個班了,你到時候別忘記我啊。」
「誇什麼?」
程柔頓了一下,低頭沉思。她這麼認真地想,徐燃原本逗弄的心都微微緊繃起來。
眾人在音樂室解散后回教室,程柔頓覺愧疚,覺得如果大家唱得不好,一定是因為自己。
程柔愣了愣,剛把半截粉筆握進手心裏,就看到徐燃提著大包小包的食物進教室,精確地找到她的課桌位置,不慌不忙地開始擺放茶點。
「嘖嘖嘖,」周甜甜聞言抬起頭:「陳公子雙標不要太明顯啊!」
「我跟你說話,你在看別人?」
他問:「中間的畫是你畫的嗎?」
她剛說完就感覺耳後微微發燙,像被落日一不小心沾染上的半片雲,徐燃反坐在椅子上看著程柔抬手寫字,過了一會兒才注意到中間的畫。
「你買這麼多,我們又吃不下。」
陳北洺眼睛一亮:「一言為定!」
徐燃握著一杯奶茶晃了晃:「你好像特別喜歡畫背影,而且每一次畫背影都喜歡在影子上多用筆墨。你初中時還畫過一幅送我。」
「幹嗎?」程柔頓了一下,「我下午得補黑板報。」
「但我只畫了草稿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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