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晞微換上溜冰鞋，抬眼看了一下莫倉廩，小聲地說：「你呢？」
「爸哪天回來呀？」她緩和地問了句。
她的圍巾，被放在莫倉廩那裡。
她自顧自地點燃一支，夾在手指里猛吸一口，然後對著空氣中吐出一個漂亮的眼圈。那個時候秦臻覺得她很風情，不是那種屬於女孩的感覺，而是女人。
「找個地方先暖和一下！」蘇胥急切地說。
那天她跟蘇胥站在大廳等莫倉廩換衣服出來的時候，有過一段對話。
「生什麼氣呢？」秦臻笑著走到她面前。
「其實我就在你家附近的公話亭，我們一起過去，好嗎？」他溫言地問。
甚至是秦臻出車禍在醫院里的那次，他幾乎能夠肯定了。許晞微從來沒有用那樣溫柔憐惜的眼神望著他，她蹲在陳北方的面前，任憑他伏在她的掌心裏，他被震住了。
蘇胥毫無察覺兩個人之間的尷尬，只是笑著走上來：「莫倉廩你也是住這裏的吧！」
「在小東湖」蘇胥一聽她的口氣是要來，聲音變得喜悅起來：「室內溜冰場太小了，好多人都在小東湖那裡溜冰……湖面全部結成冰了，很過癮！」
她不知所謂地看著陸菁菁，她都忘記她是陳北方的女朋友了？
許晞微在家裡熬了可樂薑湯給莫倉廩送過去。
「哪些人？」她遲疑地問。今天秦臻去姥姥家了，父母也上班不在，她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安排。
那麼陳北方對他的敵意，就是因為陸菁菁了。
一同感冒的人，還有許晞微。
他們三個人濕漉漉地走過來時，已經有人脫下外套帽子圍巾給他們，許晞微也把羽絨服脫下來要給莫倉廩穿上。
「感冒了！你呢？」
她很嫻熟地滑到湖面上去，陸菁菁抬頭跟她打招呼：「許晞微，你也來了！」她笑了笑，點點頭，看了陳北方一眼，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她。她有些黯然地自顧自地滑著，蘇胥跟了過來：由衷地說：「很不錯呢！」
是從什麼時候起喜歡上許晞微的，他自己都不清楚。是到有一天察覺的時候，就已經是喜歡了。是特別的，是很牽挂的，是總是想要待在一起的。
「也好很多了。」許晞微輕聲地回答，其實她這幾天也都沒有見到他，秦臻來找過她幾次，她都拒絕去莫倉廩家。想想心裏也在生氣，她都已經每天給他送可樂薑湯了，他卻不知道說聲謝謝。
「我父母讓我來謝謝他救了我。」陸菁菁解釋地說，又笑：「真羡慕你們，住這樣近。」
是陳北方。
在周慧聽來，有些酸澀的感覺。好像她跟許東年的關係在許晞微看來並不親近，所以在許晞微看來，做女兒比做媽媽要幸福。
他們是兩個本質上如此接近的人，都希望把對方的氣勢壓下去，都希望對方能服軟。但他們都不是服軟的人。
「我也去！」莫倉廩硬生生地說。
「他說為什麼不可以是他，為什麼喜歡的人不可以是他。」
5
他們之間的誤會越來越多，越來越深。他們走得更遠，卻是相反的距離。
剛才陳北方走開了一下，陸菁菁想找個人少的地方不被撞倒結果一個人踉蹌地到了湖的中央。
「不！」她打斷他：「他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告訴他了也是種負擔。」
她拿著莫倉廩的衣服回到酒店的時候，陳北方已經不在了。
是在聽到她在湖邊那麼驚慌地喊著「陳北方」的名字時，他知道了她的感情。其實他應該有些察覺的。好多次他在人群中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的時候，看到的人都是陳北方，他的心黯然地厲害，卻始終不願意去承認這樣的現實。
他的臉上有些動容：「你不打算告訴他嗎？」
「我會對她好一些！」她笑起來。
「不，一點也不。」她笑了起來。
「其實我也不知道倉廩到底是怎樣想的，他為什麼還要跟陸菁菁來往。」秦臻停頓一下，說：「晞微，雖然倉廩沒有告訴過我，但我猜，他喜歡的人應該是你。」
他們之間的距離，是這麼近，又是那麼地遠。或者，她從一開始就應該拒絕這樣的感覺，但喜歡這樣的事，又是怎樣按捺地住呢？喜歡的感覺，從懵懂到深刻，其實只是很短的時間，或者，在遇到他的那刻起，她就已經把自己的心遺落了。
新的一年就要到了，院子里常常會有小孩放著鞭炮和煙花的聲響，左一聲，右一聲，開在許晞微的心裏，卻有種說不出的惆悵。
「莫倉廩呢？」許晞微遲疑地問。
而他終於發現了，她心裏喜歡的人誰。
「也有點感冒，我爸媽想去他家看看他，謝謝他，你能給我他家的電話號碼嗎？」她終於說了打電話來的目的。
「問題目？他的成績也不怎樣吧？問他不是白問了！」許晞微的火氣又蹭蹭蹭地上來了，也不明白為什麼這麼生氣，她明明就是陳北方的女朋友，又來跟莫倉廩攪合著幹嘛？
「陳北方跟我只是朋友，完全是同學之間傳的，我們也懶得解釋。」陸菁菁直截了當地說：「或者，他希望激起某個人的嫉妒心，但好像這並沒有用。」她笑的時候，從書包里拿出了一盒煙來，秦臻目瞪口呆地盯著她。她從來不知道她竟然抽煙。
在她縱身想跳的時候，已經又有人跳了下去，是莫倉廩！
「我現在就想放煙花！再說秦臻也過來了！」許晞微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無理取鬧。也許她從來沒有見到莫倉廩的身邊還有女生，突然出現的女生讓她很不習慣，自然地有了抵觸的情緒。
「我自己不會放呀？」她憤然地頂了回去。
「哼！」許晞微冷哼一聲，轉身走人，也不顧莫倉廩在背後喊他。
「已經醒來了，剛剛醫生來過……葉阿姨他們已經來了。」莫倉廩說。許晞微抬眼看了一下陳北方的位置，他已經不在。
他轉身走出去的時候，許晞微停頓了一下，又急忙地追了出去。
秦臻在一旁笑：「你們兩個還真是有難同當呢，連感冒都一起得。」
「陸菁菁……」她突然說。他回過頭來望了她一眼，目光中很有很多複雜的情緒。
不說。
她的眼裡蓄滿了淚水，憂傷地問莫倉廩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冷漠？
她有時候會跟陳北方遇到，在學校的走廊，或者階梯，她拾階而上，他從她身邊擦肩而過，或者是在操場，在老師的辦公室……但他們都沒有好好地說過一句話，甚至互相對望一眼。總是抵觸、諷刺，很奇怪，她能跟所有的人好好地相處，他跟別人也能相處地很好，但他們就是沒有辦法好好地說話，像一般的同學那樣。
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的地方。
他的心裏，很灰。
他一直很冷漠地對他，連帶著對許晞微和莫倉廩。他覺得她喜歡的人是莫倉廩，所以他處處針對莫倉廩，針鋒相對。
「許的什麼願望？」許晞微問。
那一刻她的大腦里是一片空白。
4
許晞微有些接不下去，這樣被直接的表白，她也有些手足無措，停頓下說：「肉麻！」
有同班的女生過來，要跟許晞微學剛才的跳躍動作。
她賭氣著一個人跑去外面買了一些煙花回來，然後就站在院里，一個一個的點燃。
「我要去看秦臻！」她急切地說。
許晞微沒來由地鬆了口氣。
許晞微嗤一聲，嘴上強硬地說：「也就是碰巧是你會的題罷了！」
她怎麼可以這樣對他呢？
「他都已經拒絕她了，她還找他幹嘛？」許晞微輕聲地問。
她跟陳北方之間依然是疏離的態度，就好像在醫院里彼此的安慰的那一刻從來沒有發生，她沒有見過他的脆弱，也沒有見過他的眼淚。他還是以前那個倔強的少年。
許晞微沉默了下來。他已經告訴她了，但她能做什麼呢？她突然間察覺到了自己的自私，她為什麼要一邊喜歡著陳北方，又一邊要求著莫倉廩繼續喜歡她呢？她得不到陳北方的喜歡，就想要讓莫倉廩來彌補嗎？
「我告訴她，我跟倉廩是很好的朋友，從小一起長大。」秦臻說：「她說他已經跟倉廩表白過了，但他拒絕了，他說他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她猜這個人就是我。」
「什麼時候？」
「不用……陳北方，陳北方沒有感冒吧？」許晞微終於還是問了出來。
莫倉廩沒回答他。
陽光的，隱晦的，柔軟的，剛硬的，有時候穿白襯衣在講台上開班會的時候像個乖乖學生，有時候又覺得他痞里痞氣很浪蕩的樣子……她真的很不了解他。但她也好像從未想過要走近他，了解他。 她承認收到他寫了第一封信時，她真的是不屑的。在她眼裡，那就是個很自大狂妄的男生，以為他約，她就會去嗎？只是一句話，在電影院的門口等。他當他自己是誰？有過很多的男生喜歡她，他們的追求來勢洶洶，而他，連表達的語hetubｏok.ｃｏm•com氣都是輕描淡寫的，帶著一種霸道蠻橫，她怎麼會去？
他說：「你是不是喜歡莫倉廩！」
秦臻很快就過來了，她見到陸菁菁也很驚訝。
「別生氣了！再生氣都有皺紋了！」他輕聲地說。
「晚上再放好了，白天放什麼？」他說。
後來聽同學們傳，陸菁菁和陳北方在談戀愛。
「我們先放一些煙花吧！」許晞微對莫倉廩說。
「秦臻怎樣了？」她急切地問。
「那，陳北方……」
「還是有點燒，但好多了。」他輕聲地回答。
「那天他說想跟我談談。」秦臻幽幽地回答。
「怎麼這麼不小心？」閔筱凡不無擔心地說：「為什麼會掉進湖裡？」
「有道題目我不會，所以過來問問他。」陸菁菁解釋地說。
這個從一入校就跟他對立的男生，他也不明白為什麼看他就是那麼地不順眼。就是不順眼。他對他也帶著敵意。他並不清楚這是為什麼。後來想，是因為陸菁菁吧。陸菁菁有天在走廊的地方攔住他，對他說想請他聽一場音樂會。他拒絕了。
把空調開到最大，又讓陸菁菁先把濕衣服換下來，蓋上幾床被褥。一陣的手忙腳亂，陸菁菁終於暖和了下來。
「莫倉廩！」她也沒來由地生氣了，覺得自己幹嘛要心虛呀：「去哪裡跟你有什麼關係？」
「麻煩，麻煩給房間！兩間！我馬上付錢！」蘇胥急切地說。
「你走不走？」許晞微固執地說，已經站在門口怒氣沖沖了。
見到她頂嘴，媽媽卻一反常態沒罵她，許晞微怔了一下。
終於還是下定決心就跟莫倉廩打個電話，他們最近的關係一直很彆扭，總是為些微小的事情冷戰起來，其實那天他已經在主動求和了，結果卻是她怒氣沖沖地走掉。這幾天里她又想起了秦臻的話，秦臻早就察覺出了莫倉廩對她的喜歡，而她卻遲鈍地看不明白。
其實她早已經不生氣了，只是需要一個台階下來，見他已經說了好話，她也就不打算繼續和他冷戰下去了。好像每次跟他鬧矛盾也都是些瑣碎的事情，其實她明明就不是一個很計較的女生，怎麼對莫倉廩就要這樣苛刻呢？
幸好，在小東湖的旁邊有一家酒店，也不管是多貴的酒店了，先進去了再說。陸菁菁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剛才又喝過冰水拽上來的時候，吐了好多水緩了一些過來，裹著一件別人的羽絨服，但身上濕漉漉的怎麼也是冷。陳北方也凍得直哆嗦，許晞微把自己的圍巾取下來，給他圍上。
這時周慧也從廚房裡出來，笑著說：「倉廩來了呀，快帶晞微出去放煙花吧，她一個人在家怪無聊的。」
他有想過要告訴她，他的感受。但又擔心一說出來會連朋友也做不成，原來他也是個膽怯的人，在面對自己喜歡的女生時，茫然而無措起來。有別人喜歡上她，給她寫情書送她生日禮物，他很介意，非常地介意。他害怕他還沒有來得及說，她就會喜歡上別人了。在她生日的那天，他也被自己嚇到了。他看到近在咫尺的臉，很粉的嘴唇笑盈盈的眼神情不自禁地吻了下去。
「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了。」莫倉廩插|進話來。他把切蛋糕的小刀遞給她，讓她切第一刀。
她有些遲疑地問她跟莫倉廩的關係。然後說她喜歡莫倉廩。
「哇！」蘇胥看得目瞪口呆，而周圍也發出歡呼聲。
她竟然反過來安慰他，讓他不要多想，只是朋友式的。他對著她落荒而逃的樣子，只能苦笑。
「有這樣跟大人說話的嗎？」周慧揚高聲音。
「陸菁菁，你好幸福呀，他們兩個人都這樣拚命地救你！」
許晞微吸了吸鼻子，給陸菁菁捻了捻被褥。她感激地望了她一眼，許晞微淺淺地笑了一下。她的內心有些慚愧，剛才她整顆心都在關心陳北方去了。
「讓她好好休息下！」莫倉廩對許晞微說。她想了想，點點頭。今天是不能上課了，她也不想去學校，在緊張的精神放鬆下來后突然間覺得很疲憊。
「還不是跟你學的！」許晞微心情不好，頂撞了過去。
這城市已經下過第三場大雪了，冰天雪地把一切都裹成了白色。院子里冷冷清清的，梧桐樹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上面堆著一些還沒有化掉的積雪，天空是黛青色的，有一些流動的雲，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許晞微學會了這樣靜靜地看風景，看她生活的城市，生長的大院，看她周圍的這些人。也許在秦臻生死未卜的時候，她知道了她應該去珍惜她生活中的一切。總愛爭吵的父母，並不富裕的家庭，還有身邊的這些朋友，陪伴著她走過童年，走到青蔥歲月的朋友。
他也沒有。
陳北方。
「不跟倉廩去放煙花嗎？」周慧在房間里問。
「行行行，承認你厲害了，但你幹嘛要故意考差呀？」
難道他就不能去喜歡別人，不能去對別的女生好嗎？
她遲疑了一下，走到他的面前，大約感覺到了她的注視，他回頭正好碰上她的目光，微微地有些訝異，而她迎著他的目光笑了一下：「在聽什麼歌？」說完以後，看到陳北方把耳塞取了下來，狐疑地問：「剛才你在說什麼？」
她笑了一下，接過去說：「你們兩家的關係真好！」
「快喝快喝，還是熱的！」她心急火燎地遞到他的嘴邊。他乖乖地喝了下去，又一連咳嗽幾聲。
陸菁菁心有餘悸，還在驚恐之中，就好像沒有聽到她們的談話。
在許晞微生日的那天，她竟然在同一家餐廳遇到了他們。
許晞微在艷羡的目光里有了小小的滿足，抬眼看了一下陳北方，他也在歡呼聲里看向這邊。她的心裏蕩漾了一下，又一連起跳，轉了三個直體原地旋轉，起跳，旋轉，一氣呵成的動作，連貫而優美。這是小時候跟電視里花樣滑冰學來的動作，其實也就只單單會這幾個。
「喜歡嗎？」秦臻望著她的眼睛，問。
她跟秦臻不一樣。她的個性像個男孩，跟他一起爬樹翻牆搗亂和惡作劇，她總是留著短髮穿著很男孩氣的衣服和牛仔褲，要挨打的時候就大聲地嚎哭，每次聽到她哭他都會趕緊跑到她家去。他知道她媽很重視成績，為了讓她有個對比的，所以每次都要故意考得比她差。而她在挨打的時候哭很「慘」的樣子，但扭過頭把眼淚一抹，又嘻嘻哈哈的樣子了。
正滑著的時候，聽到了陸菁菁的驚呼：「呀！」
有時候想，這樣其實是好的。她是一個內心不健全的女生，面上的安好不過是為了掩飾內心的種種。
3
站在鏡子前的時候，她又把帽子取了下來，重新認真地梳了遍頭髮，再把帽子戴上。想了想，又覺得可笑極了，難道把頭髮梳好看了陳北方就會注意她嗎？心裏，有些沮喪地嘆口氣，訕訕地出了門。
……
「莫倉廩……沒有事了吧！」她在電話那邊問。
「她問我跟他是什麼關係。」秦臻接著說下去。這個「他」就是指的莫倉廩。
許晞微鬆了一口氣，站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腿腳發麻，使勁捶打了幾下。不一會兒，陳北方和秦臻的父母也從病房裡出來了。
「這條疤痕真難看！」秦臻沮喪地說。
莫倉廩下意識里抬頭朝這邊望了望，許晞微閃身躲到了窗帘後面。心裏酸楚了一下。
許晞微回家去給莫倉廩拿衣服。之前莫倉廩已經給他媽打過電話，所以許晞微到他家的時候，他媽都已經把衣服給他準備好了。
「那時候她不是已經是陳北方的女朋友了嗎？」許晞微氣咻咻地罵了句：「水性楊花！」又說：「她之前已經問過我了，結果又跑去問你！」
是冰面，陸菁菁站在的冰面太薄了，這個時候已經開始向外裂開，那些細微的聲音聽來令人心驚肉跳。而她幾乎要哭出來，卻又不敢哭，怕稍微的動作都會引起冰面的破裂。
肇事的司機說，秦臻是從轉角的地方突然撞上來的，他來不及剎車就撞了上去。
「我們，還有很多人去溜冰……」她只得老實坦白地說。
「葉阿姨！」她迎上去。
許晞微幫著她媽準備晚餐，每次鈴響都跑著過去接電話。她也在想要不要主動給莫倉廩打個電話。
秦臻在醫院里住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出院后又在家裡康復治療了半個月。當她再好一些的時候，許晞微和莫倉廩就扶著她去外面的公園裡散散步。
許晞微的呼吸都屏了起來。
「那就不要說了。」許晞微趕緊說。
在心裏，她終於聽到了自己對陳北方的回答。
許晞微淺笑了一下，然後左膝深屈，抬起手臂向上擺動，同時左腿迅速伸直，右腿向後方向滑行，再起跳，身體在空中旋轉了一百八十度，落下的時候膝部再一次屈曲，滑出一個漂亮的旋轉。
陳北方從轉角的地方橫陳過來攔在她的面前，和*圖*書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種決絕的痞氣。她心裏想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其實她真的沒有什麼概念，他有些沉默，但跟同學或者朋友在一起的時候又會相處融洽，他有些冷漠，但對著別人微笑的時候又是認真而開朗的；他成績優秀，但她見過他跟他的朋友在一起與別人混戰很桀驁不遜的樣子。她都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
寒假的一天，許晞微接到了蘇胥的電話。
寒假很快就結束了。這一年的冬天也徹底地過去了，積雪開始融化，冬日里的陽光也越來越暖，到院子里玩耍的小孩也多了起來，窗台上種的那些花卉也開始綻放著春意。
「是不是很崇拜我？」莫倉廩洋洋得意地挑了挑頭髮，很耍酷地說。
她見到陸菁菁跟他這樣要好，會生氣，會惱怒，不過是害怕他也不喜歡她了。她怎麼可以這樣對莫倉廩呢？
「不——」莫倉廩也生了氣，明明他已經說了他還在發燒，但她卻一點也不顧他的身體，總是想要幹嘛就幹嘛。
不是為了救陸菁菁，那一刻，她只想著陳北方。
許晞微突然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起他越來越讓著她，會記得她說過的所有的話，她喜歡的書本，喜歡聽的歌，喜歡看的電影，喜歡吃的零食，喜歡的顏色，或者穿多大碼的鞋。他不是故意要去記得這些，但就是記得了，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晞微你也新年快樂哦！」
「太險了！」同班的文莉說：「菁菁，你真是嚇死我們了！」
當許晞微再一次把可樂薑湯放在莫倉廩家門口，還沒有摁門鈴，門就已經先打開了。
「聽說你感冒了？」他輕聲地問。
見到兩個人針鋒相對的鬥嘴，秦臻無奈地笑了起來。
她在莫倉廩家裡見到陸菁菁的時候，很意外。她說過是她的父母想來看看他，但他家裡，只有她在。茶几上堆滿了很多的零食，一看就知道是陸菁菁帶來的。
只要她快樂，只要她快樂，他在所不惜。在心裏，也是鄙夷著自己，嘲笑著自己，怎麼可以這樣偉大，這麼情深呢？原來，他對她的喜歡，早已經深不可測。
「莫倉廩呢？」
「我跟他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們不可能的。」秦臻避重就輕地回答。她的回答，許晞微那個時候不懂，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喜歡和不喜歡，就像黑與白，那樣分明。她不知道秦臻心裏藏著一道傷口，她的心裏隱藏著一個秘密，那麼明亮那麼溫暖的秦臻，因為這個秘密而備受煎熬，所以她一直一直地拒絕著陳北方。那個時候的她，其實心裏是喜歡著陳北方的。
這個始終陪伴在她身邊的朋友，她真的希望他能夠幸福，也許這樣的幸福不能是她給，但也會有另外的人來給他幸福。
閔筱凡抬起手來抱抱她：「剛才一定嚇壞了吧，這小子總是不讓人省心！」
是莫倉廩，一臉好笑地看著她。
「你喜歡的人，是莫倉廩？」半晌后，許晞微終於微顫地問出了這句。
「也不完全是，大約平時的你看上去太普通……」他停頓了一下，臉微微漲紅地說：「不過在我心裏你是最特別的。」
「去哪裡？」他問。
她不會主動示好。
因為，她不想要跟陳北方在一起，喜歡，但不想在一起，這應該不是矛盾的吧。
「喂！」他有些急地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我們放煙花去！」
許晞微就想起了那天陳北方的話，他說她是為了躲避他。那天他就在秦臻的後面嗎，秦臻的單車技術本來就不好，所以才會慌亂地撞了過去。她的心裏微微地嘆了口氣。
「閉嘴！」兩個人同時衝著蘇胥說一聲，他尷尬地噤聲。
「那你們同學……」
「一次不能太多人……陳北方進去了！」莫倉廩停頓了一下，說：「葉阿姨他們會給秦臻轉到我們醫院，放心，她會很快康復的。」
陸菁菁開始頻繁地來他家，他不再拒絕。
「都跟你說了晚上再放！」他的語氣里有些不耐煩。
這都是秘密。
「許願！」許晞微嘻嘻笑著說。
「沒事。」她說著已經哽咽了起來。
「終於放風了。」秦臻笑著說，微微地咳嗽了幾下，因為肺部積血還需要慢慢地愈合，所以她時不時會咳嗽。秦臻有讓許晞微看過她的傷口，在胸口的位置很長的一條口子，當時肋骨斷裂插|進肺里，造成了血氣胸，醫生不等不做開胸手術。光是想想就已經覺得兇險，看到秦臻的傷口，許晞微更是難過不已。
安好，這真是一個最美最美的詞。它是一個名詞。靜止的。
是在走出巷子的時候，看到莫倉廩的。穿著一件卡其色羽絨服，手斜插在荷包里。羽絨服並不讓他顯得臃腫，修長的身形從巷口走過來的時候，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
許晞微點點頭，眼淚越來越多，終於「哇」一聲哭了出來。剛才她一直勉強忍耐著，但一想到莫倉廩跳進湖裡的情景她就覺得難過。她多麼害怕他會出事呀，而前些日子，她才在秦臻的車禍里感覺到會失去的恐慌，而莫倉廩又讓她有了這樣的感覺。他們對她的重要，超出了她的想象。
他搖了搖頭：「我知道你那樣說只是不希望我失望，我只是太小氣了！」他自嘲地笑了起來。
那麼被她拒絕，是讓他的驕傲受傷了。
他講起課本來條理清楚，邏輯分明，他對幾何物理化學的公式記得牢牢的，那些複雜的應算總是能很快地解出來，甚至能用好幾種方法。許晞微聽他講題都愣住了。
陸菁菁的臉就騰然間地紅了：「他為了救我生病，我過來……」
「不需要!」她繃著一張臉，冷冷地說。
她一直聽到他喊著她的名字，疼痛的感覺，很迷糊又很清晰。但她知道，就是知道是他。
「還不是怕你挨打，至少我在後面墊底！」他沒好氣地說：「我可是犧牲很大呀！」
是在車禍後送她去醫院的路上嗎？
「陳北方！」她大聲地說。
「我在！」有聲音響起來。
即使，那個人是陸菁菁，或者是其他的誰，又有什麼不同？
許晞微沉默了下來，她的心好像被一記拳頭狠狠地擊中，胸腔里都是酸楚。
「不是去超市？」他帶著隱隱的怒氣。
她遲疑了一下：「去超市買點東西。」
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他，就夠了。
「恩。」秦臻拿過紙巾坐到她旁邊，給她擦了擦。她機械地由著她，很茫然地問：「陸菁菁不是陳北方的女朋友嗎？」
其實是因為她。
「那，好吧！你等我一下。」許晞微合上電話開始換衣服。她找了一件嫩黃色的羽絨服，戴上帽子和圍巾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地，再把溜冰鞋裝到書包里去。
「當然不！」秦臻訝異地回答：「在我的心裏，倉廩只是哥哥，是很親的親人，和你一樣……」
「我是被他傳染的！」許晞微說， 又咳嗽起來，擤了下鼻子，完全是塞住的，很難受。莫倉廩一邊給她拍背，一邊咳嗽。兩個人都忍不住對視一眼，笑了。
那天陳北方攔住了她。
周慧心裏嘆了口氣，其實自私里想她真的想要莫倉廩做自己的女婿，雖然這樣想太遙遠了，但是她看著莫倉廩長大，她對他是真心的喜歡。小時候他們三個玩過家家的遊戲，總是秦臻扮演「媽媽」的角色，莫倉廩扮演「爸爸」，許晞微當「女兒」，大人們開玩笑地問許晞微：「你難道不想做『媽媽』嗎？」許晞微偏著頭回答：「我覺得『爸爸』對『女兒』比較好些。」
秦臻去外婆家過年了，莫倉廩也沒有來找過她。連周慧都察覺出了異樣，叨嘮著：「你們又吵架了？肯定是你不對，晞微你得把你的壞脾氣收斂一下！」
許晞微報了莫倉廩家的電話號碼給他，快要掛上的時候，陸菁菁急急說了聲：「謝謝！」
那天她一個人回家，騎著單車的時候有些緊張，車水馬龍，沒有許晞微和莫倉廩在她的身邊總是覺得有些微微顫顫的。
文莉說：「莫倉廩也是陸菁菁的救命恩人！他奮不顧身的樣子，真感人!」
她退了一步。
她著急地想走，並不願意回答，是或者不是。
白茫茫的雪景，漫天翩躚的雪花，成長真的是一件讓人措手不及的事。
許晞微漸漸地長大，她越來越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麼，對著她的時候，其實她這個媽媽也有些茫然無措的感覺。
許晞微有些啞然，剛才，剛才她只是看到陳北方跳下去，才會那樣。
說著她就氣呼呼地端起面前的水杯，仰頭要喝。
「陸菁菁？」秦臻把琴收好，放進琴盒裡去。
第一次在他家見到陸菁菁的許晞微，是非常不高興的。他知道這樣的不高興是因為她覺得她是陳北方的女朋友，那一刻看著她發飆的樣子他的心裏有多難過呀！他想她為什麼沒有注意到他的失落呢？
他跟他的朋友在一起，那些人跟他完全不搭，他們戴著https://m.hetubook.com.com金屬耳釘，穿著有亮片的衣服，講話的聲音很響。
「莫倉廩，去院子里放煙花！」許晞微催促地說。
而他，開始跟陸菁菁交往。
「一定很疼吧！」許晞微輕聲地說，眼淚又涌了上來。
這種感覺他起先也是懷疑的，但一再又一再地求證，得出的結論是，他喜歡她，比朋友更多一些的喜歡。他總是想要保護她，想讓她快樂，想讓她笑。看到她笑的時候，這便是最大的滿足。
蘇胥在電話那邊提到了一些人的名字，在說到「陳北方」的時候，她的心裏微微的一動。他竟然也會去。
「不喜歡吃！」她搖了搖頭，很熟練地從茶几下面的抽屜里翻出一盒臻果巧克力，遞了一顆給陸菁菁：「你要吃嗎？」
她是最不像女生的女生了。跟男生打起架來也是狠狠地，就算是受了怎樣的傷也是一臉倔強，她就像是一顆核桃，有很硬很硬的外殼。
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這樣哭，這樣急灼和憂傷。
直到去學校看分班情況的那天，她不小心撞到了他，他的冷漠讓她的心裏生出古怪的感覺。許晞微說他就是陳北方的時候，她愣了一下。哦，原來他就是陳北方，這個帥氣分明的男生其實是很驕傲的，而他的驕傲是從心底里透出來的。她能想到，他也是被女生們追捧到天的那種男生，從一開校，他就鋒芒必露，他就成為了一個焦點。
「那就好！」閔筱凡把袋子遞給她：「他說不讓我去，晞微，那就麻煩你了。」
葉婉清虛弱地笑了一下：「她已經醒來了，現在就是覺得疼……會好起來的。」
他們又在一起過了一年，這已經，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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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秦臻咳嗽，莫倉廩停在她的面前，把剛才讓她披上的外套一顆一顆地給她扣上，淺笑著說：「再咳嗽下去就真的瘦了。」
「我自己去就好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對他撒謊了，大約是覺得他會生氣吧，她能感覺出來他不喜歡蘇胥，也不太願意他們在一起。
「不用！我不拿溜冰鞋！」莫倉廩說著，就自然地接過許晞微的書包，而她也自覺自愿地交給他。剛才還氣咻咻的兩個人，突然間又好像和好了。這讓蘇胥感覺莫名其妙。
這一次，周慧倒是沒有罵她，收了聲。其實是因為有天回家的時候周慧在巷口看到了莫倉廩和陸菁菁，她也覺得很意外，再想一下最近許晞微悶悶不樂的表現，突然就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許晞微的不開心是跟眼前的這個漂亮的女生有關。
許晞微是在家的時候接到了陸菁菁的電話。
他把另一隻耳機遞過去給她，她接過去戴上，就傳來了張敬軒的聲音，是一首《我的天》：重聚到散不講路線/突然再見 別再見/明明是我一人踏過/行浪伴我 海灣中拍拖……
「別動！」這時聽到陳北方大呵一聲。周圍也想起了很多的驚呼聲。
「不是兩家，是三家，還有秦臻！我們幾乎是從出生的時候就在一起玩了，對吧！」最後兩個字是衝著莫倉廩說的。
「你們……吵架了？」蘇胥才搞清楚狀況，遲疑地說：「為什麼吵架呀，都是好朋友，何必……」
他在想，也許這樣他就能幫到她了。
她靜靜地聽著，明明是天寒地凍的深冬，她卻覺得好像站在一派明媚的春光里，繁花似錦，鳥語花香，是柔軟的，也是靜好的，在那個夏天的雨天後，她再也沒有靠近過他。他的疏離是那麼直接那麼坦陳，他就是要用這樣的態度來把她摒棄出他的世界。而她的心事，就像是深海里的水藻，只能那麼輕柔那麼隱忍地擺動著。
許晞微輕輕地哦了一聲，扣上了電話。
那天是陸菁菁的媽媽過來接的她。
在落地的瞬間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就像以前，曾經的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感覺，她覺得她快要死了。痛苦大到了無法承擔的地方，只想要睡過去，永遠也不要醒來。
何況她根本不想要去談一場戀愛。
因為她很怕許晞微察覺出她心底深處的那一塊，那是她一直不想讓她的好友知道的部分，她希望，在他們的眼裡，她是安好的。
「是嗎？」他在她如雷擊的表情中已經知道了答案，卻還是不死心地追問著。
她感激地望著他，這一刻，她覺得她和他之間更加熟悉了，這是一種瞭然，是一種理解，是很多很多的信任。她知道，他也是值得她信任的朋友了。
「重色輕友!」她憤懣地說。
也許關於陳北方的話題原本就是個禁忌吧，連許晞微自己也害怕去問及，那個名字每出現一次就會讓她心難過一下。她早已經知道她是沒有希望的，因為從一開始，從一起初，他就是因為秦臻的緣故才認識了她。何況，現在，他還有陸菁菁。
正說著，突然聽到一聲「許晞微」，許晞微懊惱地看著莫倉廩沉下來的臉。
電話接通的時候，許晞微有些稍稍的緊張。
她有些賭氣地別過面孔。
「晞微，」他暖暖地喊著她的名字：「你不知道你是多可愛的女孩，被你喜歡上，不會是任何人的負擔。」
當許晞微問的時候，她也躲過了重點。
三個人坐公交車到小東湖，已經有很多人在了。許晞微一抬眼就看到了陳北方，他正牽著陸菁菁的手慢慢地朝前滑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讓她的心裏微酸了一下。
班上的同學都來看了秦臻，陸菁菁也來過了，只有陳北方再也沒有來過。許晞微不相信他是出於不關心她才來不，那天他在醫院里驚慌失措的樣子，她就知道，他說他不再喜歡秦臻不過是欲蓋彌彰。他說那天她會出事是因為他，那天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呢？秦臻沒有說，許晞微也沒有問。
「能幫我保守秘密嗎？」半晌后，她終於抬起頭來望著他。
莫倉廩過去把電話拿起來，忍俊不禁地說：「媽，掛了哦！」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她其實是欣賞陸菁菁的，她是那種性子直來直往的女生，她不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她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表達她想要表達的。流言蜚語她從不介懷，她的個性率真地讓人驚訝。
璀璨的煙花，那麼絢爛地開在墨黑色的天際上，清冷的月色下，有些落寞和孤獨。看著莫倉廩望著天空時靜謐的笑容，許晞微的心洇洇地湧出了感動。
「沒有，他很好。」
哭了好一會兒她終於慢慢地平靜下來，閔筱凡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
「他說什麼？」
「她告訴我的。」
「你喜歡的人，是不是陳北方？」他有些遲疑地問她。
「他們，他們好像在交往……」秦臻的話還沒有說完，許晞微的一口水已經「噗」一聲全噴了出去。有幾秒鐘的時間，她在回想秦臻的話。然後用手抹了抹嘴角的水，困頓地問：「你是說莫倉廩和陸菁菁。」
「我們不也天天找莫倉廩嗎？」秦臻不以為然地說。
大年三十的那晚，許晞微打了很多電話，給同學，給朋友，就是祝他們新年快樂。
「我喜歡他，跟喜歡你是一樣的。」許晞微回答，那一刻她的心裏充滿了難過，她在想她為什麼不能像他喜歡她那樣的喜歡呢？她為什麼不能回報給他同樣的感情，那麼，她為什麼不能，為什麼不給他自由，不讓他自由呢？
秦臻雙手合十，微微地閉上眼睛，默默地許了願望，然後吹滅了十六根蠟燭。
「開學見。」她急忙說。
那些聲音炸來炸去，她整個人都混亂不堪起來。想要趕緊逃走的時候，卻沒有躲閃住一輛迎面過來的小轎車。
許晞微也就不跟他鬧彆扭了，跟他打打鬧鬧地去院子里。
「安全安全的！」蘇胥搶先回答：「都結冰好一陣了，天天都有人在這裏溜冰，放心！」說完，他就要去牽許晞微的手，她遲疑了一下，搖頭：「我會。」
「已經快好了。」她擤了擤鼻子，不用猜也知道是陸菁菁告訴他的。
她的心驚跳起來，這個秘密，她自以為藏得嚴嚴實實的秘密，竟然這樣輕飄飄地被蘇胥拋了出來。她從來沒有想過要讓誰知道，甚至是陳北方。但這份心情卻還是那麼不經意地流露了出來。那麼，她該怎樣去解釋呢！
「真好看！」蘇胥嘖嘖地拍掌，滑行到她身邊：「你剛才看上去，光芒四射，很自信。」
許晞微心裏有些不爽，她這個樣子好像是女主人招呼客人的姿態。
還有，他看到她喜歡撐著頭，朝窗外看，後來他就知道了玻璃上映出的，是陳北方。
「閔阿姨，新年快樂！」聽到是莫倉廩媽媽的聲音，許晞微不知為啥鬆了口氣。
她氣沖沖地跑去敲秦臻家的門，幸好她在家，正在練琴。
他還是多想了，想了很多，卻彷彿怎麼也理不清頭緒。他只是決定把他的感情告訴她，這真的很重要。非常。
「謝謝你！」她hｔtｐs://ｗｗw.ｈetｕｂｏｏk.coｍ•com認真地說。
他真的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對她很冷漠了，他只是不像其他男生那樣的和她說笑，其實也有女生給他寫情書送禮物或者表白，他都沒有任何感覺。對陸菁菁也是。他亦沒有感覺。
他凍得渾身哆嗦，嘴唇烏紫，結結巴巴地說：「不，要。你，穿。」她只是流淚，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要給他穿上，倔強而強勢。他終於不再拒絕，穿上了她的羽絨服。她破涕而笑，他的樣子實在是滑稽，她的羽絨服穿在他的身上根本就拉不上拉鏈，他抱著胳膊，哆哆嗦嗦地跳。
「那我陪你去！」他興緻勃勃地說。
她總是希望他們三個人在一起。永遠這樣的要好，永遠都不要分離，但他們真的會要分開的吧，遲早有一天會各自天涯，有屬於自己的人生和生活。那是莫倉廩自己的生活，也是秦臻自己的生活，他們真的不可能像小時候那樣每天膩在一起，玩樂，嬉笑，吵吵鬧鬧。
不語。
「在哪裡？」
只是當許東年不出車的日子，周慧還是會跟他吵。許晞微甚至都覺得她媽是更年期提前了，但看她平日里對誰都好好的，但只要一對著許東年就火大的樣子。
許晞微跟莫倉廩真的嘔了氣，她不理他，卻又每天給他熬可樂薑湯過去。只是放在門口，然後摁門鈴，等他來開門之前迅速地跑開。
「很出人意料吧，我並不是一個好學生……」她回頭看了一眼陳北方說：「他也不是。也許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吧，你太純潔了，而我跟陳北方，都只能依靠自己。」
「初二能回來。」周慧無奈地說：「沒事，我們自己過。」
已經到了初冬的時節，天氣開始轉涼，院子里的梧桐葉開始泛黃，脫落，一片又一片地在風裡被捲起來的時候，許晞微抬起手來，會覺得心裏緩緩地，漫過去一些無奈的心情。總有些是無法留住了，比如時光，比如歲月，比如年少，還比如這些一定要枯萎的綠色。
她自嘲地笑起來。
她看著她，突然湧上眼淚來。
許晞微趴在窗口的時候，看到莫倉廩，還有陸菁菁。她穿著一件水紅色的呢大衣，過膝的棕色小皮靴，戴著很可愛的粗毛線帽子，頭髮紮成鬆鬆的馬尾搭在胸前，在清冷的寒風裡是一抹很亮麗的色彩。她不得不承認，陸菁菁真的是個漂亮的女孩，而同時，她的性格是那樣的好，開朗、大氣、笑容很甜。
「新年快樂！」她沖他揮揮手。其實，她最想要問他的是，還喜歡秦臻嗎？但卻還是沒有問出來。其實早就知道，如果對方是秦臻的話，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機會贏。
「你呢？你對他……喜歡嗎？」秦臻輕聲地問。
「晞微！」聽到莫倉廩的聲音時，許晞微揉了揉眼睛，醒轉過來。
「知道了，你這話都說了五百遍了！」秦臻微笑著說：「一定嚇壞你們了吧！」
他遞給她的時候，注意到她的眼裡有一些失望。他的心上就好像有個地方塌陷了下去，疼疼的。
「新年快樂！」她雀躍地對著她說。她在一簇有一簇蓬勃的煙花里笑容燦爛，而他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她。
陸菁菁坐到她的面前來。
莫倉廩挑了些「危險係數」不大的煙花遞給許晞微，自己拿起另外一個放在地上，點火的時候沖許晞微說：「喏，站遠點。」
他看到她伸向陳北方的手，還有她的眼淚。
在一片的尖叫聲里，陸菁菁周圍的冰裂開來，她在同時摔進了湖水裡。在來不及反應的瞬間，已經有人衝過去，跳進湖水裡，有「咚」一聲，很清脆，很響。他們兩個都同時消失在冰面上，噪雜混亂驚慌失措，許晞微想也沒想地迅速滑過去，她聽到了自己凄厲的聲音：「陳北方！」
是在音響店裡遇到陳北方的。他穿著一件中長的銀灰色羽絨服，戴著耳機站在試聽機前，他的手在碟片上輕輕地叩著節拍，薄薄的嘴唇微微地抿著，側影是那麼地帥氣挺拔。
「除了她，還有誰？」她皺著眉頭說。
「一點也不會！我覺得很可愛！」許晞微笑著說。自從車禍后他們就再也沒有讓秦臻騎過單車，每次都是莫倉廩載著她。這樣秦臻的父母也會放心許多。
秦臻把有「快樂」兩個字的蛋糕切給許晞微。許晞微想了一下，把「快樂」兩個字分成三塊，拿起一塊塞進秦臻的嘴裏：「我們三個人都要快樂！」她又拿起另一塊要遞到莫倉廩的嘴裏，他的臉微微地紅了一下，卻很聽話地含住了蛋糕。
許晞微看著秦臻虛弱蒼白的臉，也忍不住說：「把你的單車沒收了，從此以後都不許騎車了！」
「我來接你！」蘇胥開心地說。
但她也知道，她永遠不會說出來。
她很害怕跟他們分離，真的，真的，很怕。跟他們在一起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就像每天要做的事情一樣，吃飯，睡覺，那樣的自然。
「那你隨便找，看我會不會做？」他不罷休地說。
秦臻在出了觀察室後轉到了二鐵醫院。每天許晞微和莫倉廩放學都趕著去醫院見她，開始的幾天一直都很疼，他們只能說著其他的話題來分散她的注意力，她不能說話也不能咳嗽，那會牽扯到更多的疼。她的嘴唇乾涸的時候，莫倉廩會用棉簽蘸了些水小心地擦拭著她的嘴唇，看著她那麼艱難的樣子，許晞微總是想要哭。
搶走了陳北方的女朋友，那麼陳北方會注意到許晞微，會看到她的吧。
「他真的不舒服呀……我陪你放好了！」秦臻說。
「你怎麼會有我的號碼？」上次陸菁菁打來電話的時候，許晞微已經想問了。
「約了同學去溜冰，你也來嗎？」蘇胥在電話那邊說。
「算了，晞微，他還在感冒呢。一會兒出去又著涼發燒了。」秦臻和著圓場，又對莫倉廩說：「燒退了嗎？」
他在後面使勁地追問「是不是？」「是不是？」
「我們回去吧。」莫倉廩說。
「不用，不用了，我自己過來！」她迅速地回答。
她甚至忘記了自己也會摔進湖水裡：「陳北方，陳北方！」她只是混亂地喊著，蹲在冰面上亂七八糟地脫著溜冰鞋，想要跳下去。
「她會堅持的！」葉婉清安慰地說：「你們都回去休息吧，守了她一夜。她剛睡著了，倉廩，你帶晞微回家。」
莫倉廩沒有躲，吃疼地揉揉了腳，一臉委屈地說：「我媽讓我過來給你們拜年，說你好幾天沒去家裡玩了，肯定是我惹你生氣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車禍……到底是怎麼回事？」許晞微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我有見到陳北方!」
莫倉廩那天回來后就生病了，咳嗽和低燒。
「說呀！」許晞微揚高了聲線。
莫倉廩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坐在沙發上手裡換來換去的看著電視，故意忽略了陸菁菁的存在給許晞微帶來的驚愕。
許晞微也咳了起來：「咳，咳，我家還有，咳，一會兒再給你送來！」
期末考試的時候，秦臻的成績並沒有下降太多排在第七名，莫倉廩卻考到了第十名的成績。許晞微還是屬於中流水平，這讓周慧把她狠狠地罵了一頓。好在，沒有打她掌心。她鬆了一口氣，大約是覺得她都十六歲了，再打也不太好了。想來，好像長大了唯一好處就是不被打掌心了。
蘇胥明顯地不情願：「還有其他人，會等我們……你還要回去拿溜冰鞋！」
「你好勇敢呀！」王嵐把話題轉到了許晞微的身上，嘖嘖地說：「剛才你也想跳下去救陸菁菁！」
許晞微簡直要丟個白眼給說話的女生，這叫「幸福」，剛才嚇得要死，凍得要死，狼狽得要死，結果現在卻被說成是「幸福」。
「你怎麼知道？！」許晞微吃驚地問。不是早已經聽來陳北方和陸菁菁在初中的時候就已經要好，在陸菁菁的生日那天她對他表白，他們就在一起了。
「我在陳北方的通訊錄上看到的，他存了你的號碼。」她說完，許晞微哦了一聲。他還留著她的電話號碼，上次秦臻出車禍的時候他也有打過電話來。
許晞微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嘟囔著說：「她怎麼又跑來了？」
她只是沉默，覺得腦海中都是混亂不堪。她真的被嚇倒了，竟然是蘇胥，竟然是蘇胥來問她這個問題，也竟然是他，第一個發現了她心裏的秘密。藏了又藏，躲了又躲，卻還是被發現了。「你衝過去的時候，喊著陳北方的名字……」他艱澀地說：「如果莫倉廩不跳下去，那麼你會跳下去的吧！」原來他也是聰慧的少年，一眼就洞穿了其中的玄機。
許晞微抬起腳朝他踢過去：「幹嘛突然出現？」
停頓一下，見他們還是沒有講話，蘇胥不得不問許晞微：「可以走了嗎？」
秦臻望著兩個好友，感激地笑了笑。
「看你們滑……不過這湖面到底安全嗎？」他沒好氣地說。
「秦臻，」許晞微動容地抬手抱抱她：「連心臟病都要被你嚇出來了。」秦臻ｈｔtps://m.hｅtuｂook•ｃｏm•ｃｏｍ想要抬手的時候扯到了傷口，微微地蹙了下眉。
「我們一起上幼兒園，小學，初中……對吧!」她再轉向莫倉廩問。
她甚至希望他喜歡的人是秦臻，就是秦臻，而不是其他，其他的任何人。想想，這真是女生可怕的佔有慾。
他停下來，轉過身看她。
她一到家就和衣倒在床上睡了過去，她一直夢到秦臻，夢到莫倉廩，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他們追逐，他們玩遊戲，他們盪鞦韆，他們在房間里寫作業，看書或者聊天。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回憶對她意味著什麼，這些時刻都是那麼自然地發生，是在現在想來才覺得是那麼地珍貴，那麼地美好。他們已經不僅僅是朋友，而是家人，是比血脈還親的家人。
「我帶著呢！」許晞微這才注意到，莫倉廩在旁邊放了一兜的煙花。
莫倉廩也沒有再跟她說過喜歡的話題，那段時間他們都為著秦臻的事擔心著，一心想著讓秦臻好起來，快一些，早一些地好起來。為了不讓她拉下功課，他們會把作業和筆記帶回來給秦臻，是那個時候，許晞微發現，原來莫倉廩說他故意考差的事，是真的。
後來莫倉廩聽他媽說起許晞微哭得稀里嘩啦的事，卻是傻傻地笑了。那些眼淚是為他流的吧。只是為他。
「以後再也不來這裏溜冰了，真不安全。」另一個女生王嵐說：「我媽本來都不讓我來的。」
秦臻終於熬過了最艱難的幾日，疼痛的感覺不再那麼強烈，她在慢慢地康復，即使依然虛弱。
他們不約而同地回過頭去，看到陸菁菁一個人微顫著站在那裡，滿臉的驚恐。
「那不一樣，我們是好朋友，她呢？別有居心！」
是下雪了吧！小小的雪花落在掌心的時候，那麼美的稜角就迅速地融化成了一灘水。她的稜角呢？也是在遇到陳北方以後，就化掉了吧。他讓她變得那麼地不像自己，會哭，會安靜，會憂傷，會發獃，會煩惱，會不知所措，還有很多很多的情緒，但只是在心裏那麼糾葛和矛盾著。面上，卻裝得一點事也沒有。是的，她在強裝，在很努力很努力地強裝著。
同學們傳著他們之間的種種，那些曖昧的，艷羡的，或者嫉妒的字眼。她聽來，內心也是漫漶的，只是表現出來的，是更加的不在意。更加地無所謂。他跟誰交往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許晞微吃了剩下的一塊。快樂應該是要分享的，他們分享著彼此的成長的快樂，這才是真正的快樂。
許晞微又看過秦臻胸口上的傷，已經結成疤痕，卻不顯得難看，很像一隻可愛的毛毛蟲。許晞微拿出水彩筆在上面點綴地畫了幾筆，就更加地可愛了。
她就蹲下去，把剛才放在地上的可樂薑湯端起來就要走。
「這樣，先要平穩的滑行，然後再屈膝……」她耐心地教著她們。
2
「就是跟你學，跟你學的！」她氣鼓鼓地衝到房間里去，「咚」一聲把門關上。
「哼！」許晞微煩躁地衝出門去，「砰」一聲大力地把門關掉。她覺得很丟面子，在陸菁菁面前丟了臉。她只希望莫倉廩和她在一起，和秦臻在一起，就他們三個人，只是他們三個人。突然出現的陸菁菁讓她倍感壓力，她害怕會失去他，明明她也在喜歡著別人，但為什麼她會害怕他去喜歡其他女生呢？
她還是忽略了他的話，把這些都當作是玩笑。他沮喪不已，因為她不願意相信那是真的，她寧願這就是個玩笑而已。她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了他，這就是結果。
「好像是。」秦臻回答：「陸菁菁……她喜歡的人是莫倉廩。」
前台小姐一看他們的樣子就已經明白了，馬上讓人給他們開房間。許晞微和另外幾個女生扶著陸菁菁進到一個房間，莫倉廩和陳北方去了另一間房。
「不用送了，感冒已經好了。」他笑嘻嘻地說。
他從鼻子里哼出一個「恩」字來。
「也已經沒事了。」許晞微回答。
「那，這次……」她的聲音也放軟了。她的話被一聲「晞微」給生生地打斷了，陸菁菁從房間里走了出來，笑著望著她。
「那……好。」她並沒有做太多的掙扎。其實在聽到陳北方也去的時候，她的心裏已經有了決定。
「新年快樂！」
「晞微！」秦臻把她從自顧自的想法里拉了回來。
他敷衍地「恩」了一聲。
許晞微跑過去給秦臻家打電話，讓她也過來放煙花。因為要過年了，莫倉廩已經準備了一些煙花的。
許晞微的心裏矛盾極了，她喜歡莫倉廩，因為喜歡才會看到他和別人一起這麼不舒服，但這樣的喜歡卻只是朋友之間的，她只是想要從他那裡得到……她一直一直地都是從他那裡得到，關心，照顧，呵護，忍讓……這個世界上，只有他這一個男生會這樣包容她所有的缺點，忍受她所有的壞習慣，也會為了她不挨打故意考差，為了她而收起自己的個性。
「你在聽什麼歌？」她重新說了一遍。
陸菁菁有些沉默。
片刻后，他把耳塞取下來，她也連忙取了下來。
她一直睡到下午才醒來，房間里空空的，她抬起手來，看了看手腕上那條石榴石的手鏈，是秦臻在她生日那天送她的禮物，她說這是她的幸運石。她想，如果石頭能夠給她帶來幸運的話，她希望把這份幸運給秦臻，給莫倉廩。
蘇胥在寒假前問過許晞微家的電話，寒假里有打過幾次電話過來。在秦臻住院的那段時間，他也常常來探視，並且會跟許晞微遞紙條讓她不要太過擔心。他是真的很關心她，這讓她對蘇胥也充滿了好感。
「你生日那天。」秦臻說：「那天我們在燒烤店遇到，你回去找倉廩了。」許晞微哦了一聲，她想起來了，那天他們趕到的時候已經察覺到秦臻有心事，原來她來找她談過。
他們並排坐在沙發上，許晞微選了旁邊的轉角沙發，三個人都有些沉默，然後陸菁菁從塑料袋裡拿出一袋零食招呼許晞微：「這個很好吃，是我爸從香港帶回來的芝士椰蓉酥。」
秦臻過十六歲生日的時候，他們是在她家替她慶祝的。許晞微跟莫倉廩在房間里掛滿了氣球，紙鶴和綵帶，他們托著生日蛋糕唱著生日歌走到她面前的時候，秦臻的眼裡是細碎的淚水。
「那個……」他遲疑了一下，又欲言又止，說：「我走了。」
許晞微的心暖了一下，她知道他說的那個喜歡的人，其實是她。不管怎樣，莫倉廩這樣維護著她也是讓她感動的。
「恩，開學見。」他點點頭。
「新年快樂！」他輕聲地對她說。她就在他的身邊，但她永遠也不知道他的心裏，是怎樣的疼痛和悲傷。
當她不顧一切地想要跳進刺骨的湖水裡想要救陳北方的時候，他的心都碎了。他為了不讓她跳下去，他先跳了。
他真的是個傻瓜，但也許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會變得這樣又蠢又笨，做這又蠢又笨的事，說著又蠢又笨的話。
她怔了一下，確定聲音不是從話筒里穿出來。下意識地抬起頭，就看見莫倉廩一臉壞笑地站在她的面前。她嚇得「哇」大叫一聲，摔了電話。
「自信？」許晞微不明白他為什麼用了這樣一個詞：「你覺得我不自信嗎？」
許晞微瞪他一眼：「我還不是怕你跟我們距離拉太大，才沒有用心學！」
已經先到的人跟他們打著招呼。
幾秒，或者十幾秒，但那個時間很長很長，所有人的心都快要躍出胸口來。然後，他們看到陸菁菁露出了水面，陳北方和莫倉廩托著她的身體，把她舉起來，許晞微趕緊伸出手去拽她，這個時候不敢過來太多的人，怕冰面再一次裂開，陸菁菁在合力之下被拉了上來，許晞微伸出手給陳北方，他緊緊地握住了。她的眼淚涌了上來。
「恩！」許晞微頭也不抬地回答，跟莫倉廩擦肩而過的時候，心裏湧起了愧疚。明明是她不對的，為什麼還要強詞奪理呢？
秦臻也笑了起來，她說「純潔」，她純潔嗎？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也許每個人都有秘密吧，陸菁菁的秘密，陳北方的秘密，還有她的秘密，但，算了。她不想要去揣測了，只想要平靜地念完高中，然後離開這裏。
那麼答案就是，她喜歡的人，是他，就是他，陳北方。在他們的抵觸中，在他們驕傲而自尊地保護著自己的時候，她對他已經有了喜歡。
「是我們同學不小心掉進湖裡，他去救她。」許晞微盡量簡單地說，但剛才驚心動魄的情景還是讓她非常地后怕。
他的胸口悄無聲息地被撕裂了一個口子，這就是傷痕吧。他有些慌亂地蹲下去想要點燃另一盒煙花，只是打火機打了好幾次都沒有點燃，有風過，然後許晞微也蹲了下來，用手圈住打火機擋風。她的手碰到了他的，火光點燃的時候，是很透明的粉紅色的皮膚。他們的手靠得那麼近，而他的心，是那麼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