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舟點點頭：「挺好，不用跟我們一樣賣力氣。」
高小羽低著頭，他有些局促：「嗯。」
高小羽有些多餘地開始介紹自己道：「我叫……我叫高小羽，羽毛的羽。」
跟蹤他，看著他上下班，重複無聊的日常。
陳舟這才咬著煙走上前開了門。
這兩個人才剛剛交換名字，居然就要他們愛了一輩子。
房間里靜靜的，工作人員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太靜了，明崢只能聽到邊上攝像機里膠片轉動的聲音，還有自己的呼吸聲，心跳聲。
過了會兒，門又響了。還是三聲，這次敲得更輕，更小心，聽得出有些不太確定，有些猶豫。
那個愣神的表情是鄭觀語非常真實的反應，他是實實在在的擔心。拍攝前明崢試爬過一次給大家看，說自己完全沒問題，安全措施都不需要，隨便拍。導演也知道他有武術功底，所以只是象徵性地在下面放了張墊子。
明崢必須承認，被鄭觀語這樣看著很有壓力。成熟且有天賦的演員是會用氣場來演戲的，鄭觀語的戲太足了，他這麼看過來，會讓你有錯覺——已經被他愛了很久很久。
「不怕。」高小羽最後道，「我窗戶會一直開著，你可以隨時來。」
鄭觀語眼睛很亮，那不是打光能打出來的效果。明崢必須承認，鄭觀語演出了那種一眼萬年的感覺，這或許就叫顧盼生情。
是誰送的，高小羽知道。
高小和-圖-書羽不愛說話，很孤僻，走路會微微低著頭，總是皺著眉。
高小羽站在門口，看見門開了，一開始臉上的表情像是被嚇到了。
此刻門裡的陳舟正倚在柜子前抽煙，聽上司的電話。
陳舟吸了一口煙，先開口問道：「有事嗎？」
愛情的發生，不需要遵循邏輯嗎？
真奇怪。
他們就算在家附近遇到也不會叫住對方說話，總是遠遠地對視一眼，便匆匆避開。
像是等著對方主動問似的。
愛了一輩子。明崢看著鄭觀語，在心裏想著李志元給的要求，陷入了很短暫的失神。
高小羽低頭，開始面不改色地說謊：「今天睡午覺起來，去學校的時候有點急，忘記拿了。一個人住就是這點不好，忘帶鑰匙也沒人幫著開個門。」
陳舟指了指桌子上那袋東西，問：「給我的？」
「明白。」
互送水果的活動持續快一個月了。他們互相送過荔枝，雪梨，木瓜，香蕉，番石榴，酸角……
沒了。這應該就是陳舟觀察到的所有。他覺得高小羽活得很小心，很壓抑，甚至有一點可憐。
他低下頭。
「是什麼？」陳舟拿了一個出來看，「我不是你們這裏的人，很多這兒的水果都沒見過。」
高小羽愣了愣才點頭：「好像……開著吧。」
有人會記得他嗎？
有三天陳舟都沒有在他家門口掛上一袋水果了。
可能所有人都覺得和*圖*書沒關係，不會有事，但鄭觀語還是很擔心。
在原地愣了幾秒，高小羽急急忙忙地跑回去——
「沒有。」
「學校。」陳舟道，「你是老師？」
高小羽點頭。
可陳舟只是跟蹤了高小羽一個月而已。
但他的期待感停在了三天前。
陳舟仔仔細細地看那個綠色的果子，端詳了一會兒，他慢慢道：「你覺不覺得，它長得有點像一顆心臟？」
高小羽目光一開始放在他拿著的那顆釋迦上，隨後視線下移，去看陳舟的手，笑著道：「誰的心會長得這麼扎人。」
一秒，兩秒，三秒。
他依舊沒動，靜靜等著。
那張嘴輕輕開闔，問：「我來……會打擾你嗎？」
高小羽睜大眼，仰著頭往上看，他覺得這樣直接徒手往上爬很危險，但不知想到了什麼，他沒有出言阻止，就只是愣愣地往上看。
陳舟用很輕的聲音答：「沒有。」
「有人去找過他嗎？」
看哪兒比較好？明崢選擇把視線放到了鄭觀語的嘴上。他開始想象鄭觀語說過的那種感覺——陳舟出現時，高小羽的世界天翻地覆。
「陳舟。」他說，「我叫陳舟，舟就是……船的那個舟。」
他站了很久，最後挑了一袋釋迦，付了二十三塊八。
高小羽並不是一個健談的人。他捏著自己的食指，皺著眉，硬著頭皮問了那一句：「你……叫什麼？」
這句台詞隱約有些似曾相識和_圖_書，很成功地讓鄭觀語晃神了。
門外沒動靜了。
高小羽停在一個水果攤前。
沉默了幾秒。
最近回家，他都會看到門把手上掛了一袋水果。
明崢不知道自己在攝像機里是什麼表情，他只知道自己走了會兒神，有些接不住鄭觀語戲的趨勢。
因為這句話，陳舟抬眼，開始認認真真地和高小羽對視。
只這一個目光，就能看到他壓抑了多久。
「教書……其實也差不多。」高小羽道，「挺無聊的，可能工作都很無聊吧。」
「又不高，就一層樓。」陳舟輕鬆地笑了笑，「摔不死人，怕什麼。」
陳舟從他家走出來，笑著道：「回去吧，以後記得帶鑰匙。」
陳舟低頭玩著一個打火機。
可是，陳舟為什麼會喜歡他？明崢不明白。他甚至覺得自己不該演出那種「愛了一輩子」的感覺。文藝電影這樣沒有緣由嗎，為什麼僅僅是幾次見面，幾句話語，就要自己演愛了一輩子？
陳舟把煙掐了，給高小羽倒了一杯水，他問：「怎麼會忘帶鑰匙？」
高小羽還在茫然時，陳舟已經翻進了他家裡。
他提著那袋釋迦，在烈日下慢悠悠地走回家。
他剛跑上樓，自己家的門也剛好打開。
到了家樓下，路過一樓陳舟家的時候，高小羽把那袋釋迦掛到門把手上，站了會兒，隨後一言不發地上了樓。
「有情況及時報告。」
但導演一直沒有喊cut
ｍ•heｔｕboｏk•com•coｍ，明崢只能往下演。
高小羽小聲說謝謝，帶著一絲慶幸走進他家裡。
說完，陳舟放下了那個釋迦。
走了幾步，他又折返了回來，把那袋釋迦拿回手裡，停在陳舟家門口站了會兒。
雖然他不在乎。
沒什麼朋友。
「當然可以，請進。」
「我幫你開門吧，你回家門口等著。」
想問問。但不好問。要怎麼問？問你怎麼不給我送水果了？那也太像個神經病了。只是每天的一袋水果而已，好像不代表什麼，那能代表什麼？就算停止了，也應該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和他愛了一輩子，明崢想著這句話。他感覺自己的心在不斷下沉，下沉，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落點，就那樣漂浮著。
面前的陳舟笑了笑，「怎麼這個表情，怕我以後趁你不在翻進你家嗎，不放心我？」
頓了下，高小羽輕聲問：「你會嗎？」
陳舟搖頭：「不會。一個人在家挺無聊的，很高興你來。」
陳舟打量了他兩秒，隨後才露出一個笑容來。
或許愛情沒有邏輯。
作為回應，高小羽回家的時候也總是會往陳舟家門把手上掛一袋水果。
上司問：「目標有什麼異常嗎？」
陳舟點頭：「嗯。」
「釋迦，有的地方也叫繡球果。」
很快他就低下頭，欲言又止的樣子，像是有些難以啟齒，有些不好意思。
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就像是……眼前的世界全退到一邊，腦海
和-圖-書里只剩下他，全都是他。
因為知道回家會看到門把上會有一袋水果，高小羽每次回家時心情都會很愉悅，這個投桃報李的無聊遊戲讓他對生活有了期待感。
說完陳舟就脫了身上的工作服，只留一件白色背心。他幾大步走到陽台邊，動作輕盈地躍了上去。
「還好。」陳舟說，「要手勁兒大，我是負責揉茶的，累也談不上，就是無聊，一直做一件事。」
高小羽像是嚇到了，等陳舟沒影兒了才回過神來，幾大步跑到陽台邊看——陳舟攀著鐵欄杆，已經摸到了他家窗戶邊了。
陳舟掛了電話，繼續吸煙，並沒有第一時間去開門。
等了很久，高小羽終於敲響了那扇門。
高小羽啞口無言地看了看他：「……你怎麼會翻得上來？很危險。」
高小羽推了推眼鏡，迅速地想好了借口，說：「我忘記帶鑰匙了。剛剛才打電話給開鎖匠……可以先在你家坐會兒嗎？」
他硬著頭皮去跟鄭觀語對視——
但高小羽敏感地察覺到了，陳舟跟蹤過他。
像一個明天就會消失的人。
「嗯，教音樂。」
他彷彿進入了某種奇怪的狀態，就這麼獃獃地盯著陳舟看。
陳舟看著他，用玩笑的語氣道：「如果真的會，你怕不怕？」
喜歡穿白衣服，看上去很安靜。
高小羽不說話了。
「茶廠……很累嗎？」
接著他問：「你家陽台窗戶開著沒？」
他嗯一聲就不說了，也不說自己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