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很平穩，但他其實很緊張。老實說，鄭觀語已經很久很久沒這麼緊張過了。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在雨聲里對燕茂道：「燕導，能把明崢讓給我嗎？」
鄭觀語感覺自己氣得渾身都在抖……可是都下手了，他居然還是捨不得把蛋糕往這個人臉上拍。
說髒話？？
外面雨很大，這會兒也不方便收工走人，看樣子劇組應該是打算在這兒先給明崢把生日過了再離開。
明崢小心地瞅他一眼：「……我也怕你騙我。」
明崢嘆了口氣，指著桌上一盤切得很漂亮的蛋糕道：「……實在生氣就拍我臉上吧，給你消消氣。來吧，我不躲。」
鄭觀語搖搖頭，說他不抽。
鄭觀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盤蛋糕，良久才長長嘆了口氣。
鄭觀語完全無法抑制內心的憤怒，幾乎都忘了周圍還有那麼多工作人員在，死死地瞪著他。
所以他們是一碰面就當著他爸的面拍了場激|情戲對吧，自己還拿了張卡要跟燕茂買他兒子？
這聲國罵實在是和他的形象嚴重不符，明崢沉浸在那聲我操中無法自拔，蛋糕都忘了繼續切……
這下鄭觀語是完完全全傻眼了，話都說不出來。
當時他人還在片場拍戲……明文瀾在電話里對他說：我們家要讓這孩子姓明。
燕茂還抽著雪茄打量他，在等他說話。
鄭觀語搖頭：「不，燕導，這件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是我單方面喜歡他。」
燕茂很想笑，但他忍住了，趕緊吸了口雪茄掩飾笑意。
緊張程度不亞於他22歲那年參加頒獎典禮的時候……
說完，倆人都無話了。
他很少不理智地做事。
鄭觀語內心頓時無比混亂……
燕茂失笑：「你膽子不小啊。」
入行這麼多年，鄭觀語一直覺得自己很本分也很勤奮，一步步按部就班走到今天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娛記就是想挖他的黑料都挖不出來什麼。
那會兒明家生意亂糟糟的，燕茂每次跑畹町來看孩子都要跟明文喻吵架。他想把明崢接到美國去，明文喻不同意，她說明家的孩子要m.hetubook.com.com親自養，而且一定要讓孩子跟著明家姓……
「……很丟臉你知不知道？？」
燕茂點雪茄的動作一頓，詫異道：「讓給你？」
……為什麼他們長得一點都不像？
鄭觀語？
「你們談戀愛無所謂，那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燕茂道，「但站在導演的立場上講，我希望你們能把私人感情放在戲外，戲是戲，人生是人生，你們要分清楚。最好等拍完這部戲以後冷靜一下，回味一下再考慮在一起的事情。可以嗎？」
燕茂拿了一根雪茄遞給鄭觀語：「試試？」
明崢愣了愣，不知所措地後退一步。
「對。」鄭觀語掏出一張卡遞過去，「燕導，把他讓給我吧，錢也好，別的條件也行……你儘管提。」
琢磨了會兒燕茂才問：「明崢叫你來跟我說的嗎？」
燕茂打量他片刻，笑了笑：「好。」
燕茂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崢從小被他小姨養在緬甸那邊的深山裡面練武，小時候身邊沒同齡人，只有師傅，這可能導致他性格有點奇怪，心思也多。我感覺他好像是在拿我來逗你？抱歉了，這孩子從小就不太聽話。」
燕茂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下一句就是：「看不出來他是我兒子是吧？他長得像他媽媽。」
接著心情逐漸從尷尬轉為憤怒。
「我不是。」明崢小聲辯駁，「我沒有。」
生下明崢的第二年她就因病離世了。
他大腦空白了兩秒：「……兒子？」
燕茂點頭：「嗯，我會提醒他的。」
「懂規矩很好。不過……你想追他這種事倒是不用問我，我們家很開明，不會幹涉小孩子談戀愛。還有就是，你拿錢跟我買他就過分了啊，我怎麼可能把兒子賣給你？」
鄭觀語：「……」
鄭觀語扶著額頭，長長地嘆了口氣。
李志元抬頭：「……你不介意？」
李志元看上去反而比燕茂更擔心些，問：「你太太家那邊不會鬧起來嗎？老天，我是真的怕你那個小姨子來找我麻煩。」
鄭觀語深呼吸，積蓄了滿腔怒火和_圖_書朝著明崢的背影走過去。
鄭觀語恍恍惚惚地看著燕茂離開。
鄭觀語低著頭道：「我懂規矩。」
鄭觀語一愣，不知道燕茂為什麼會問這種問題，猶豫了一下才答：「我是一見鍾情，但你要我問我喜歡什麼……我不好說，我也說不清楚。」
明崢看見他來了，歪頭對他笑了笑，一臉無辜的樣子。
臉部可塑性很強，相貌非常適合大熒幕，拍那麼多年戲了，但眼睛還是很乾凈……戲路挺寬的，臉有一種包容度，骨相比較柔和。
很簡短的一段交流，說完話李志元就被叫走去看換片師換膠片了。
雨聲很響，他們說話的時候需要稍稍提高音量。燕茂語氣很沉，聽不出來什麼情緒，但他身上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尤其眼睛打量人的時候……
燕茂點頭：「行，明白了。你還挺講究，這種事也要走個流程。」
鄭觀語為自己的心軟感到更加憤怒了，低聲罵了一句：「……我操。」
他抬步上樓，走進高小羽的家，劇組的人正在讓明崢切生日蛋糕分，李志元和燕茂在窗戶邊抽煙。外面的雨聲嘩啦啦的，莫名把房間里的氣氛襯托得十分熱鬧溫馨。
鄭觀語氣得要死：「誰想用這種方式見家長！」
鄭觀語表情瞬間獃滯。
本來聚在明崢邊上的幾個工作人員都感覺到了鄭觀語的異常，紛紛端著盤子避開了些，不想捲入主演之間的愛恨情仇。
燕茂聽完就笑了，聽出來這個鄭觀語還不知道明崢是他兒子，估計是那小子又在耍別人玩。
「確實是好計謀啊，你丟兩個三，我直接拿大小鬼給你炸了。」鄭觀語冷笑，「好玩嗎？」
明崢長得太像媽媽了，幾乎跟明文瀾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
鄭觀語感覺越來越奇怪，但還是謹慎地答了句：「我們只是拍戲而已，目前為止沒有發展什麼，我想跟您聊過以後再做決定。」
「這樣啊。」燕茂笑，「那你們現在發展到哪一步了？」
不過有一件事是顯而易見的，這部電影他不是在扶貧新人，而是在陪太子https://m.hetubook.com.com讀書……
鄭觀語面無表情地瞪著他，思考片刻，猛地抄起桌子上一小盤切好的蛋糕往明崢臉上按過去——
燕茂點頭，很好奇地問：「你喜歡他什麼？」
鄭觀語瞬間忘記了表情管理，一下子窘迫起來，結結巴巴地：「叔叔……不是，燕導，對不起……因為我之前也聽過你和明崢……」
明崢委實有點驚訝。
「你就是想看我笑話。」
燕茂還看著明崢發獃，一個人突然擋住了他的視線。
其實當初明文瀾懷孕，燕茂是被蒙在鼓裡的，大概四五個月的時候明文瀾才大發慈悲地告訴他。
……那明崢為什麼不姓燕？
燕茂看明崢總是會看著看著就開始失神。
「……怎麼就騙你了。」明崢嘆了口氣，「你自己偏要誤會，我將計就計而已。」
燕茂點頭：「我知道。」他笑了笑，「所以呢？」
鄭觀語臉幾乎是光速就紅了起來，很想變出一件隱形斗篷來給自己穿上，心說還不如跑進邊上的大雨里算了……
「……」
鄭觀語低下頭看著那支雪茄在燕茂手裡慢慢被點燃。
他們往後退了一些，以免被濺進來的水花弄濕褲腳。
他以為自己會陪跑，甚至已經在心裏想好了待會兒應對的表情，一定要微笑要得體，發自內心地為那為前輩鼓掌……
「嗯，我知道，外面很多風言風語的。」燕茂道，「我和他媽媽的婚姻情況比較複雜，所以一直沒公開過，很多人也不知道我有個兒子，明崢也不希望我公開。別人誤會就誤會，我們是不在意的。」
他們下到一樓，在樓道口站定。此刻外面正在下一場雨，這場雨大得有點誇張了，幾乎無法視物，雨聲也很響。
他用一分鐘時間把事情都給燕茂講了講，沒有添油加醋，用最簡潔的語言把事情像作報告一樣告訴了對方。
「我能騙你什麼？？」
鄭觀語覺得自己的右手好像還在抖：「我想……幫他買一個自由身。」
說實話，他第一反應還是想歪了，以為是什麼乾爹乾兒子的奇怪關係。
說完他就把臉湊了m.hetubook.com.com過去，等著鄭觀語把蛋糕往他臉上拍。
燕茂默默在心裏給鄭觀語打了個分，在考慮跟他合作的可能性，因為燕茂下部戲還恰好需要一張有代表性的東方面孔，鄭觀語就長得很符合他的標準。
鄭觀語：「……」
他用食指挑出一點奶油，湊近一些，輕輕抹在了明崢鼻子上。
「那為什麼不說？？！」
「要不是你成天拿話刺|激我成天醋我成天裝模作樣我至於這樣嗎？」
「聊完啦？」明崢湊到他耳邊，「燕導同意把我賣給你了嗎？花了多少錢？」
燕茂失笑：「明文喻如果真的討厭同性戀也不會給你這部電影投資啊，她只是討厭我而已，別的你倒不用太擔心，家裡還是很疼阿崢的。」
鄭觀語：「我想試試。」
可奇怪的是，明崢不躲不讓，就還是那麼靜靜看著他。
今天貿然來找燕茂就是很不理智的行為。畢竟過去他沒有為了什麼人事物意氣用事過，不顧一切過。
燕茂看得出來他很尷尬，頭髮絲上似乎都寫著尷尬。
「反正見都見了。」
可是遇到明崢后他總是失控，總是做一些原本那個鄭觀語不會做的事。
燕茂從口袋裡掏出雪茄盒，剛打開盒子，鄭觀語從衛生間里走了出來。他衣服已經穿好了，在整理腕上的表，接著又在高小羽家裡找了會兒，像是在找什麼人。
燕茂取出一根雪茄，看見衛生間里明崢也走了出來。他應該是洗了把臉，頭髮有點亂，正接過工作人員遞給他的毛巾擦臉。
「雖然長得不太像，但他確實是我兒子。」燕茂看著他，「有問題嗎？」
李志元這才放心了些，但還是嘆了口氣：「但是……他們畢竟在拍戲，也說不清是不是把自己繞進去了。」
「你自己要跑去說的。」
明崢一愣：「你說什麼？」
沉默了會兒，鄭觀語腦子一團亂，也說不清自己的心情是慶幸還是失落……
假名字？？
好像還不錯。
燕茂的反應比他預想中平靜很多，他沒有生氣，反而安慰起李志元：「這有什麼！談個戀愛而已，他愛跟誰好跟誰好，輪不到我管。ｈttps://ｍ.ｈｅtｕｂoｏk.coｍ.coｍ」
他咬著雪茄幽幽吸了一口，隔著煙霧打量鄭觀語……
……
看著外面的暴雨發了會兒呆，鄭觀語魂不守舍地伸出手去接雨滴……這雨太大了，砸在手上都有點疼。
「捨不得。」鄭觀語嘆了口氣，「行了，生日快樂。」
燕茂沒勉強，剛掏出打火機打算給自己點一支，鄭觀語突然給他來了句：「明崢不喜歡煙味。」
鄭觀語長長舒了口氣，問他：「騙我好玩嗎？」
「我勸過你的啊，你自己說，我勸沒勸過？」明崢真心道，「剛剛在廁所我說了讓你別去，你自己賭氣就衝出去了，拉都拉不住……」
——那盤蛋糕在碰到明崢臉頰之前一下子停住。
鄭觀語輕輕吐了口氣，對他道：「燕導，我們聊聊行嗎？」
但主持人公布了最後的結果——
手收回來，他毫不猶豫地把手心裏那捧雨按到自己臉上——
「本屆最佳男主角是……《殘缺好景》，鄭觀語！請上台領獎！」
明崢不說話了，低著頭切蛋糕。
「別生氣了。」明崢道，「……這都直接讓你見家長了，去買串鞭炮放吧。」
鄭觀語虛弱又慚愧地點了個頭：「我明白，燕導，你放心吧。」
他在想找個什麼借口先走一步，結果燕茂又對他說了最後一句話——
這話的意思是要他們無論如何不要耽誤拍戲，已經算是提點他了。
拍完那個鏡頭，李志元火急火燎地跑出去找到燕茂。
鄭觀語就這麼瞪了他一會兒，拳頭越捏越緊。
清醒了點。
鄭觀語瞪著他，又低聲重複了一遍：「我說我操。」
「我要是介意，我當初能支持他來拍你這片子嗎？」燕茂失笑，「老李，這些事不用管，你該怎麼拍怎麼拍。」
時間好快。燕茂默默嘆了口氣，突然在那一刻很想念他去世的太太。
感覺再待下去鄭觀語尷尬得都要哭出來了，燕茂咬著雪茄說了句下次聊，轉身上了樓。
那一年和鄭觀語一起提名的有一位等影帝等了很多年的老牌演員，能不能得獎非常懸。等待結果的那幾分鐘，鄭觀語後背全濕了，那種令人窒息的緊張感……他畢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