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崢靜靜地點頭,沙啞道:「嗯。」
「他不肯見我。我想,我們以後都不會再見面了。」
他找到了工作,在華人餐廳做服務員,下班后穿過好幾個街區慢悠悠地回自己的出租屋。
「嗯……聊聊戲?」
伊洛提著她的酒離開了,她關上門前最後看了陳舟一眼,發現他居然哭了。
你贏了,鄭觀語。明崢看著手上那枚戒指,想著。
明崢感覺他身上的香水味過於難聞了,撲面而來的香味十分張揚,膩得人頭暈。
……怎麼直接塞箱子里了。
箱子是鄭觀語親自幫他收拾的,衣服也一套套給他搭好了,大多都是鄭觀語給他買的新衣服,疊得很整齊。對方是經常滿世界跑的人,還根據經驗給他準備了不少實用的東西。
「讓我與你握別。」
伊洛關上門走了。
伊洛蹦蹦跳跳地坐過來開始吃,吃得很開心。
她有一把好嗓子,唱得哀哀的,有種說不出來的韻味,空靈又寂寞。
明崢只能答了句自己沒手機,真話。
他屏住呼吸繼續喝自己的茶,沒說話。
伊洛奇怪地看向他,問他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李志元笑著指了指舞池,對他道:「去玩啊。」
「想吃。」她眼睛一亮。
明崢拿起那枚戒指端詳了會兒,有點無言以對。
李志元讓明崢的扮相變得邋遢了一些,要他不修邊幅。他的頭髮長得很快,一周不剪明顯會變長,但李志元覺得他這半長不短的頭髮非常好看,很頹靡很英俊,讓他就這麼留著。
「渡口旁,找不到一朵相送的花。」
陳舟聽著聽著,感覺自己眼睛酸了。
對方問:「一起喝一杯嗎?」
那人離開后明崢盯著自己空蕩蕩的手指看了會兒,沉默了大半天。
到達酒店房間以後,明崢把行李箱打開整理了下東西。
沒有聲音,他只是靜靜地和-圖-書流淚,坐在房間里的陰影里,看著空氣中的某個地方,安靜得像一座枯墳。
是奇怪的感覺,整個人好像空空如也。
……
什麼都有,就是沒有鄭觀語。
明崢想了想,撐著下巴開始慢慢道:「劇本前半部分給我的感覺是……窺視另一個人的時候,也像是窺視自己的內心。其實高小羽的狀態和我以前很像,我也過了很久那種寡淡的生活。」
這還只是個開始,從那天以後,明崢只要單獨出門總會遇到各式各樣的搭訕。其實也習慣了,他上學的時候就總是被人纏,畢竟好看的皮囊總是引人注目,但比起從前……搭訕的男人變多了。
明崢也切實有了一種孤獨感。
劇組在這個城市停留了大半個月,但電影里的陳舟卻在這裏停留了一年。
伊洛醉眼矇矓地笑了笑:「吹牛吧你。」
「我們在設計的時候就是想讓他的人生乾巴巴的,他懦弱,陰鬱,不善言辭……像一粒塵埃,微不足道。他始終躲在邊緣里,兩邊都不敢踏入。最後他找到一個辦法燃燒了自己,燒光了,他也就退場了。你可以理解為,他是你的祭品。他們或許沒有過真正的愛情,但他會讓陳舟變得完整。積羽沉舟,他們的名字是這個意思。」
明崢有些不自在,隨口扯了個謊:「但我結婚了。」
他隔壁住的也是一個華人,女孩子,長得蠻漂亮,叫伊洛。從別人的口中陳舟得知她似乎是一個小姐,而且還是個酒鬼,深夜喝醉的時候總會在窗檯邊唱歌。失眠睡不著的陳舟聽到過好幾次她的夜半歌聲,她喜歡跟人辦完事兒后唱歌,唱老歌,還有一些聽不懂的英文歌。
陳舟道,「你知道嗎,他因為我殺了一個人。」
她把飯吃乾淨了,喝了大半瓶威士忌,開始脫衣服https://www.hetubook.com.com,走過來想抱他,笑得風情萬種。
明崢點點頭,虛心向他請教:「一路流浪到世界盡頭的話,應該有什麼感覺?」
陳舟迷失在這個不屬於自己的城市。這個熱情又美麗的城市沒有對他造成一分一毫的改變,他穿梭其中,靜靜地生活著。很多人經過他,跟他擦肩而過,但始終無法讓他心裏有什麼波瀾。
明崢點頭:「童年時期我都待在山上,沒什麼人跟我說話,我師父就很悶,小時候我的朋友是大自然。」
談個戀愛難道打開了什麼奇怪的開關?誰知道。
他慢慢在這個城市裡穩定了下來,打算一點點攢錢,慢慢地接近南極圈,去看看世界的盡頭,去替高小羽感受一下很冷很冷的地方。
實在不堪其擾。某天回房間洗漱完后,明崢默默翻出鄭觀語塞到他箱子里的戒指盒,把那枚戒指取出來,惡狠狠地戴到了對應的指頭裡。
伊洛換了一條裙子,開心地來敲他的門,手裡拿著一瓶酒,像個帶著禮物去別人家做客的小女孩。
他本來也不太喜歡玩手機,除了不能聯繫鄭觀語這一點讓人有點難受,別的倒無所謂。
這個時候他其實應該想的是高小羽,可那一刻,他腦子裡裝的卻是鄭觀語,全是他。
接著一個眉眼很英俊的男人坐到他邊上,看身材相貌很像個模特。
「家裡現在只能做蛋炒飯。」
脫離鄭觀語的戲份開始獨立拍攝后,明崢能明顯感覺自己心好像空了一塊……高小羽的影子似乎也在慢慢淡去。
陳舟看著她,靜靜問:「你陪別人一晚多少錢。」
伊洛報了個數字,又說:「老聽見你做飯炒菜的動靜……做頓飯給我吃行么?我可以不收你錢。」
有一天下班回來,陳舟去窗檯抽煙,一牆之隔的兩扇窗,他們遇上了和-圖-書
彼此的目光。
陳舟扯起嘴角苦笑,沒答什麼,他沒有力氣再對誰講起那個故事。
李志元拍拍明崢的肩:「也別怪我,你得進入那種一路流浪到世界盡頭的狀態,真的不能跟他聯繫了,你也要自覺。」
李志元點頭。
明崢試了下,在無名指上戴大了些,中指就剛剛好。
明崢無所事事地在吧台坐了一會兒,打算把杯子里的茶喝完就回去睡覺。
離開前鄭觀語是有過那麼一出,在機場旁敲側擊地問要不要給你求個婚啊,明崢生怕他在機場那種人多的地方給自己來個單膝下跪,好說歹說才把鄭觀語給勸走了,說以後再議,來日方長。
陳舟推開了她,讓她穿上衣服,說:「我不做,我只是想要你唱歌給我聽。」
她給人的感覺像一陣風。
高小羽像一團壓在心裏的陰影。
其實明崢不喜歡戴飾品。
明崢踩著音樂走到李志元身邊,給自己要了一杯馬黛茶。
看到好看的風景身邊沒人能說一說,吃到好吃的東西也沒人能分享,他的世界徹底孤單下來,不再有另一個人的聲音。
伊洛對他吹了聲口哨。
在房間里休息了會兒,換了身衣服,明崢下樓去找攝製組的人。李志元坐在吧台前,一邊喝酒一邊看喝嗨了的工作人員和旅客跳探戈。
「隨便聊聊。」明崢轉著自己的茶杯,「為什麼當初要寫高小羽這樣的角色?」
伊洛還是唱著,空氣里全是她飄渺的聲音。
伊洛一口飯一口酒,吃得很豪邁。
李志元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問:「你怎麼一直都不帶個助理?」
……感覺這玩意像個戒指盒。
撐著頭看了會兒打開的箱子,明崢居然都有點不捨得把它弄亂。
陳舟固執地道:「你唱昨晚你在家裡唱的那首歌吧,我可以付錢。」
他捂住臉。
李導笑了笑,說:「因為我喜歡和圖書這樣的角色。」
陳舟給她做了一碗蛋炒飯,很簡單的一碗炒飯,做好了放到小桌子上,告訴她過來吃。
「你也要理解我。」李志元是這樣說的,「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助理,你的電話我來接好嗎,有重要的事我來通知你。」
陳舟讓她過來。
李志元說的那種迷失感,明崢大多是從和鄭觀語分離這件事上感受到的。
猶豫了半天他才開始找自己需要的衣服,找了找,居然在一堆衣服里翻到了一個小盒子。
「是那樣,萬般無奈的凝視。」
李志元笑著點點頭,看他擺出了談話的架勢,問:「想聊什麼嗎?」
對方挑了挑眉,又低頭看了眼他拿著杯子的手:「哦,抱歉,我以為……」
她看了看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們在這個簡陋的出租屋裡對視了會兒。
唱完那首歌,她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輕輕地問:「你想起誰了嗎?」
李志元吐出一口煙,面目也模糊在裏面。他又問:「聊哪方面。」
他對高小羽心情很複雜。從一開始的排斥到現在的放不下……明崢也說不上來到底是為什麼。
盒子里有張小字條,打開看,裏面寫的是:「感覺你用得上,以防萬一。」
「就把祝福別在襟上吧。」
「沒關係。」對方靠近了些,「可以交個朋友嗎?你是我喜歡的類型。」頓了下,「我上下都可以。」
明崢狐疑地打開,還真是個非常漂亮的戒指。
其實也就是一個戒指而已,拍戲的時候還要脫下來……但莫名的,戴上后他心安了不少。
……離譜,哪有人這麼單方面塞戒指的。他心說我偏不戴,你給了我難道就要戴么,真沒儀式感。
明崢忙說不用:「我跟家裡人說過了,他們這段時間應該沒什麼事情會找我。如果有急事,我讓他們打給你。」
那人堅持不懈地道:「可以交和圖書換聯繫方式嗎?」
在長大以前,他活得其實挺壓抑的,所以能從高小羽身上看到一些自己的影子。
「而明日,明日,又隔天涯。」
那已經是和鄭觀語分開的第21天了。
「學武那些年?」李志元好奇。
說完話,李志元站起來道別,說要去休息了。
鄭觀語什麼時候準備的戒指??
伊洛理所當然道:「想一個人,那你應該去找他。」
這已經變成了他的執念。
沒告訴李志元的是在緬甸的那段日子……明家養男孩子基本都是丟到很惡劣的環境里摸爬滾打地長大的。他很小的時候就摸過槍了,不懂事的時候三天兩頭跟緬甸那些毒販子養的娃娃兵打架,沒什麼正常的消遣。
明崢搖頭:「不喜歡跳舞,我就想來找你說說話。」
李志元答他:「迷失感吧。別著急,你慢慢會感受到的。」
倒也不是明崢不想聯繫鄭觀語,他也是被逼無奈,李志元在他的戲份正式開拍的第一天就沒收了他的手機。
過了會兒,伊洛懶懶地唱起了那首歌,蔡琴的渡口。
「再輕輕抽出我的手。」
說的是西語。簡單的西語明崢是能聽懂的,但還是裝模作樣地說了句pardon。對方盯了他半晌,目光肆意又大胆,換成英文問他:「你只喝茶?」
和外國人這麼一對比,鄭觀語可真是太含蓄了啊。
陳舟抽著煙看她。
李志元點頭,又遞了個iPad給他,說裏面有年輕人愛玩的小遊戲,有很多電影,大概可以滿足他的基本娛樂需要。
明崢笑了笑,「邊緣的角色?」
「不喜歡有人跟著。」明崢答,「有手有腳的,瑣事自己做就可以了,以後紅了再說吧。」
他們到達了布宜諾斯艾利斯。四十多個工作人員和一堆昂貴的設備讓這趟旅途的腳步變得非常沉重,每到一個地方他們的經費都在瘋狂燃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