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總要有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而人的一生,也要有個說愛就愛的人。這兩樣我已經佔了吧?從來沒有任何一刻,我覺得自己這麼知足和感恩。這或許就是大自然的力量,雖然我還尚未窺探到它的神秘和無窮。
韓翊站在我身旁,手還抬著按住耳邊的手機,他溫柔的聲音從現實和聽筒里一起傳來,輕輕地卻又緩慢地衝擊著我的耳膜:「伊沫,我陪你一起。」
「沒事。」我揮揮手,好像那些不好的情緒是存在的有形的東西,我一揮手就可以把它們趕走一樣,我扯起嘴角拉出一個沒溫度的笑,「我就是被自己的媽在背後捅了一刀而已。屁大點事,沒關係。」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韓翊問我,我突然因為這句問話生氣起來。這次不再是因為母親,而是因為韓翊。
韓翊在我熱切的注目下微笑著搖了搖頭:「真的是你媽媽來找我爸爸,我才得到我爸的同意的,不然我爸無緣無故怎麼會那麼輕而易舉放我來張家界?」
我的手機卻在此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大有我不接就不停的架勢。我低頭看了眼,是張可。
「那就好啊!」禪心發了個微笑的表情,「這我就放心了。你這孩子,下次出去要和你媽媽說一聲啊,不然會把她急壞的。」
忘記了是誰先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默的,或許是岑楊,或許是韓翊,反正在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兩個已經很友好地在交談了,至於交談的內容,我是真的沒興趣知道。
「回來了嗎?」禪m.hetubook•com•com心率先發了一個信息過來,看上去她也為我而擔心。
他來這裏只是受我媽的委託抓我回去的嗎?他其實……自己一點也不想來吧?想到這裏,我又有點難過。
笨丫頭,我在心裏罵她,心裏卻湧起了一股暖流:「嗯,你去上課吧,明天我就回來了。」
「到了啊!」我站在原地不動,那個聲音讓我的內心一下柔軟起來,「怎麼了?」
「伊沫,你快點回來吧!」才把電話放到耳邊,電話里就傳來張可溫柔卻焦急的聲音,「學校給你媽媽打了電話,說了你月考之後就逃課的事情,並且還說如果你再不回來上課就給你處分呢!」
我的媽媽,真的會為我的離開而緊張不安嗎?可是為什麼她不替我向學校請假呢?
「處分?」我離家出走的事我媽是知道的,但是學校怎麼會給她打電話?
「走吧!」我在低下頭的瞬間抬起右手不經意地擦了下眼淚。
為了打發回家路上難熬的時間,我用手機登了QQ。QQ上,禪心的頭像亮著,不知為什麼,我突然好想和她說話,告訴她我內心的悲傷。
車站裡有人向我們投來好奇的目光,我卻管不了這些,像個小孩子一樣任性起來。
「什麼?你也……」我遲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禪心也似乎沉默了,過了好久,她給我發了一條信息:「傻孩子。」
這就是我的第一次離家出走,真可謂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回去的火車上,我們三個互相看了看對方,和-圖-書最終都選擇了沉默。
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揮揮手告訴他我要回去了。其實聰明的岑楊,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
我醒來的時候岑楊正在打電話,他特意壓低了聲音,大概是怕把我吵醒。岑楊打完電話之後,轉身看著我笑了笑,遞給我一包零食:「睡醒了?餓嗎?」
「可……」岑楊眼裡的難過更加洶湧了,韓翊卻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算了,我們回去吧!」
是我自己把一切的美好都毀壞了吧!
「好不容易到了我喜歡的地方,我要在這兒玩,我要一直在這裏玩,你回去吧!」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聲音會突然抬高。
張可是個善良單純的丫頭,所以當她聽到我說沒事的時候,幾乎是當下就鬆了一口氣:「伊沫,你沒事就好了。我多怕你難過呀,那樣我也會跟著難過的。」
「沒事,爸爸那邊,我已經說清楚了,他也同意我過來。你不用擔心。」他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頭髮,這樣的動作在外人看起來是有些親昵的,比如此刻站在我們身邊的岑楊,他尷尬地咳嗽了一下。
我低著頭,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掉下眼淚,更怕自己將要面對的指責和抱怨,可是我應該怪誰呢?
「這邊!這邊!」
我的心又一下沉到了谷底,難道這是媽媽為了逼我回去而採取的手段嗎?
「回來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看著我,我也看著他,直視,微笑。
我轉過身去看車站外面的張家界,遠處有高聳入雲的山,初夏的氣息混合著遊人的汗水www.hetubook.com.com在我鼻尖浮動。我終究沒有領略這座城市的風景,我像個逃亡者一樣匆匆來到這裏看了一眼,然後又匆匆離開。
媽媽,我多希望她能對我溫暖地笑,能再給我一個溫暖的擁抱。我害怕面對媽媽的冷漠,媽媽的冷漠只會提醒我,我曾經犯下一個多麼不可饒恕的過錯。
韓翊帶來的這個消息讓我心安了許多,我的臉上又浮現出一絲笑容來。媽媽,還是關心我的。我原本以為,我的心裏已經裂了個洞,寒冷的風在裏面不停地呼嘯,理智已經被吹得無影無蹤,只剩下空蕩蕩的,被風吹得來來回回的孤寂和傷心。可是現在,溫暖就像雨水一樣慢慢地將它浸潤。
「哇,我好想你!」
「怎麼可能,你又騙我了。」
不等我想下去張可已經說出來了,只是聲音有點小,也有點猶豫:「伊沫,阿姨她……好像沒有替你向學校解釋呢!你快回來吧!不要把事情鬧大了。」
「伊沫。」耳邊突然響起韓翊的聲音,肩也被人輕輕搭住,就在我扭頭的瞬間,才驚覺所有的語言在此刻都是那麼的蒼白,我站在原地動都不敢動,生怕這隻是一個幻覺,只要我一動就會四分五裂。
我終於明白,有些東西,不屬於你的,註定不屬於你。
我握著電話的手一瞬間捏緊,下一秒卻開始有了輕微的顫抖,我強忍住悲傷跟電話那頭的張可說:「嗯,我這就回去,你不用擔心我。」
「你不要想多了,回家就好。」禪心的話,讓我心裏感到一陣溫暖。
「伊沫,到m.hetubook.com.com了嗎?」電話那邊是韓翊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有些疲倦。
我趴在窗戶上看著外面的風景,一路南下,火車經過的地方已經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些稻田了,而是一座座或高或低的山,樹木蒼鬱地伸展著枝丫,一點也不用擔心會遭到無情的修剪和調整。我看著那些秀麗挺拔的山峰,一下子覺得呼吸有些不順暢,還沒有到達張家界我就開始神往,那些出現在《阿凡達》中的美麗景色,那些比我現在看到的可能更高、更美的山峰,都讓我無比嚮往和感受到內心的澎湃。
我發了一個「嗯」字過去,便退出了QQ。
爸爸是因為我才去世的,好多次我夢見我和爸爸媽媽在一起,還是像以前那麼幸福,一睜眼,卻發現那只是夢,是的,只是一個夢。
可是我卻不領情,把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推開,冷漠道:「我已經有人陪著了,不需要你多此一舉。再說,你來這裏韓叔叔不知道吧?你真是任性。」
「伊沫……不要這樣……」韓翊想要給我安慰,我卻並不領情。他看上去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掛了電話之後我站在原地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抬起頭對岑楊和韓翊說:「走吧,買票回去。我媽知道我離家出走,卻沒有替我向學校請假,任由學校找我麻煩。學校說我逃課,現在要處分我了!」
不過在我們下車的時候,岑楊突然湊在我耳邊說:「伊沫,他就是你喜歡的人,對不對?」
這個時候任何一句話都是多餘的,岑楊適時地上前做自我和圖書
介紹,他們兩個說了什麼,我都無心去聽。我的腦海里此刻充滿了疑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裏。他不是高三了嗎?這時候應該在教室應付那一堆堆卷子和試題吧?現在他突然這麼跑過來,得浪費多少時間啊?我內疚起來,也為他突然這麼不計後果地跑過來而感到生氣。
「嗯,我也到了。」
「怕什麼呢?」禪心的信息很快就回了過來。
「你來幹嗎?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板著臉跟韓翊說,其實是想他能快點回去複習。
是啊,怕什麼呢?怕媽媽的指責?怕媽媽的冷漠?還是怕將要面對的一切?我的手指放在手機上,卻一動不動。好久,我才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我點點頭,接過他手裡的東西吃了起來。
「伊沫,要到了。」在我吃完東西后,岑楊開心地對我說。
「對了,這次來,也是因為你媽媽拜託的哦!」韓翊的聲音溫柔如風,也許我喜歡他,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喜歡他這溫柔的聲音。
「伊沫……」看我無所謂地沖他們笑,岑楊開口,眼底涌動著難過。
我心裏忽然一陣難受,我沉默了一下,發了條信息過去:「禪心阿姨,我好怕……」
「我放心不下你。再說……我也想來張家界看看。」韓翊太了解我了,知道我在擔心他,故意這麼說讓我寬心。
下了車隨著人流走到出站口,旁邊有兩個姑娘互相擁抱著大聲訴說著彼此對對方的思念。我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的,弄得我差點一激動把手機扔掉。
沒有溫度。
「如果不看到我,媽媽會感覺開心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