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謝氏門庭

兄妹倆聯袂走過抄手游廊,硯書則垂頭喪氣跟在後頭,心裏很是凄涼地想:天可憐見的,這烤饅頭成了賭注,那他不是吃不著了?
這樣最好了。沈渺便指著湘姐兒又問道:「我家父母早亡,獨留我與兩個弟妹相依為命,他們還小,能不能一齊帶過來?」
「謝過這位阿郎。」沈渺也不客氣,坐下了。
沈濟這回卻很堅決:「阿姊,你別擔心,貪多嚼不爛,我今兒已抄了大半,正好這三日先將這些學透了,再接著往下抄。阿姊,我定要陪你去謝家的,夫子說過,君子不可因艱難險阻便移了心智,便是幫你燒火添水搗紅豆我也一樣能讀書。」
未被點亮的燈籠下坐著兩三光鮮的豪奴,正擺了龍門陣,嗑著瓜子說笑呢。見沈渺走上前來,其中一個盯著沈渺瞧了半晌,將掌心的瓜子都攏進袖袋裡,和氣地問:「這位娘子可是姓沈?我家大娘子身邊的鄭內知囑咐奴幾個在這兒侯著您來呢!」
「我知曉輕重,你放心。」
於是拖著空背簍,牽過湘姐兒站到那角門邊兒上。那正好有一片樹蔭,涼快些。想了想,她又從兜里摸出手絹抱著的一小塊-黃-冰糖給湘姐兒當零嘴——這時早上做豆沙餡時剩下的,只剩一點兒,便想著哄孩子時能用上,順手踹兜里了。
「但那也是侯呢!」門子說。
「那便與那賣餅的沈娘子定下這四百五十條烤饅頭吧。」郗氏乾脆利落,又命身邊的養娘去取銀錢來,「人家孤身一個女子在外憑手藝養家糊口不容易,便不要押她的銀錢了,立好字據,將酬金都給了她吧。去吧,莫叫人家在外苦等,失了禮數。」
其實夜夜餓得燒心,尤其今日這烤饅頭太香了,而且阿娘說是全素的……
沈渺與濟哥兒同時扭頭,一齊笑出聲來。
整條西鐘鼓街背靠著佛鈴聲聲、誦經聲裊裊的大相國寺,沿路種得都是高大的銀杏、側柏或是白皮松,安安靜靜,行人極少。
沈渺便笑著放下背簍,微微欠身行了個不卑不亢的禮,回答道:「正是,我依照早上那位鄭內知的吩咐,已將這素饅頭烤了來。」
他無視謝祒嚷著不算再來的話,擺擺手,渾身冒汗地回屋沐浴去了。
謝祁無辜地端起碟子跟在兄長和妹妹身後出去了,心想,他不是才剛來?屁股都沒坐下呢!
這是多出了整整四百文的「喝茶」錢!
她這樣的小本買賣,最怕積壓賤賣,因此量力而行,方能長久。
下一瞬,嘴邊便被回頭的謝祁隨手塞了一塊:「吃吧,我何時短了你?」
謝祁低頭一看,是早上吃過的那烤饅頭,瞧著沒什麼不同。但早上那軟糯香甜的滋味他沒忘卻,此時見了便也忍不住取了一塊入口,這全素的烤饅頭也不比加了葷油和雞蛋的差,雖少了一分蛋香,卻又多了兩分清爽。
沈濟看著阿姊,也看著阿姊清澈眼眸里倒映著的自己,鄭重地點點頭。
沈渺摸了摸荷包里沉甸甸的銅子,緊緊地攥住了,與湘姐兒幾乎是一溜小跑著回家,生怕被偷兒摸去。幸好一路和_圖_書上很順利,沒人留意她們,沈渺看到有小販走街串巷賣糖人,還讓攤主給湘姐兒吹了個比腦袋還大的巨糖駿馬。
郗氏不理會兄妹倆的官司,道:「這本便是讓人試著做來嘗嘗滋味的,既然你們都覺著好,那便定下這一家吧。咱們家的方廚子做素點總是棗糕、茯苓糕那幾樣,吃得和尚都噎嗓子,念個經倒噴了滿地沫子。如這樣的烤饅頭便很好,便是涼了也不發硬,吃起來一樣香,這做餅的娘子倒是好巧思……咦,九哥兒來了,你也嘗嘗吧。」
而影視里、書本里描繪的貴族與皇族生活似乎也是失真的,與親眼所見的總有些不同,或許是因為演繹與現實隔著一層壁壘。當沈渺背著背簍走到西鼓樓街,發現這條街沿街都沒有貨郎擺攤兒,也沒有總蹲坐在食肆與茶館門口的閑漢。
「大娘子說了,開了外院廊下的后廚隨沈娘子取用,到時沈娘子來,還是到這道門上來,當值的門子自會領你進去,忙完了也從這道門走。」
這支倖存下來的,早已是遠房旁支了,但世家底蘊數百年,即便是旁支,留下的家業也非同小可。門子們挺胸疊肚,好似掙下這偌大家業的是他們,與沈渺指了指這條街另一戶人家。
但隨著裡衣、衫子、外衣一層層披上,寬長衣袂臨風而動,又有了謝氏的清雋疏朗。
謝祒無所謂挨罵,他每日不來正院挨上阿娘兩句罵,只怕晚間都睡不著呢。因此一出來便懶散地把胳膊搭在弟弟的膀子上,躍躍欲試道:「九哥兒,要不要阿兄帶你出去逛逛珠簾巷子里新開的勾欄……」
「阿姊相信,也期待著,你日後成為一個心守正道的真正君子。」
但沈渺也不打算再多做了。一是她一個人做這個數剛好,再多便來不及了;二是手抓餅已擺了兩日了,再長期擺下去,新鮮感必然便消散了,貪圖新鮮來嘗一口的食客有些不會再來,只有真正喜好這一口的,會常來光顧;三是不過兩三日,也已有些餅攤學著賣了,只不過他們還不知曉沈渺如何熬得醬,手藝也不如沈渺熟練,如今影響倒不大。
他張口便是:「沈娘子,你可願來我魏家點心鋪當糕餅師傅?」
真是長見識了!沈渺笑眯眯地繼續聽,權當解悶了。
怎麼連他也挨了嫌。
那門子對沈渺表露出來的反應卻覺著有些平平:怎麼只有驚訝,卻沒有敬畏呢?她一介賣餅為生的販夫走卒,既然知曉這是與皇親國戚比鄰、曾經名滿天下的謝氏,怎麼能不感到慚愧、卑微與敬仰呢?
「內知」是豪門大戶里對內宅高級管事奴僕的尊稱,「養娘」是宋朝對貼身侍女的稱呼。
沈渺怔怔地望著眼前面容還有些稚氣,眼眸卻堅定的沈濟,沒想到他小小年紀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沒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頭,語氣里不免有些驕傲地誇獎他:「濟哥兒你有這樣的心很好。你說的對,以前阿姊也聽人說過,君子非高堂而成也,處富貴之地則不溺於奢靡,居貧賤之境亦不墜其志,m.hetubook.com.com此乃君子之所以為君子也。」
沈渺配合地睜大了眼,順著那豪奴的手指,伸長脖子去瞧最粗壯的銀杏樹後頭另外半條街——西邊半條街是謝家的,東邊半條街是那個趙家的。
話音未落,屋內便傳來了郗氏的咆哮:「謝祒,你膽敢!」
那奴僕三兩步進去傳話了,這角門上還剩另兩個門子看門。其中一個年輕些的,悄悄用眼角餘光瞥了沈渺好幾眼,見她還領著孩子,便一個轉身回了值房,騰出來兩張板凳,遞給她:「這一來一回怎麼也得兩刻鐘,若是大娘子有事,還得等一會兒,你們二人且安坐吧。」
謝祒不敢多言,拔腿就跑。
其中一個壯實些的豪奴將沈渺背簍里裝著的幾條裝在油紙包里的烤饅頭捧出來,又耐性與沈渺解釋道,「娘子勿怪,我們不是刻意怠慢。我不過是門上傳話的,進不去內宅,進了這道門,只能遞話給二門的門子,由裡頭的門子進去稟告。之後須等鄭內知再稟告大娘子身邊伺候的養娘,若大娘子再有吩咐,才好傳話出來與沈娘子分說。」
「湘姐兒還能去哪兒?我們姐弟三人,自當在一塊兒!」
謝家的孩子不論男女皆習文練武,全是因大娘子郗氏是帶著一根黑漆描金的郗家長棍嫁入謝家的。身為宗婦不僅理家有方,連教養孩子也別具一格。
樹蔭茂密陰涼,進來便覺著涼爽。陽光被枝葉切割成了細碎的光影,隨風搖動著,落在人眉眼與肩頭。佛香隔著幾道牆,隱隱透風而來。這裏似乎天生帶著一種寧靜味道,彷彿外頭一切市井熱鬧都被這一重重深宅大院的高牆隔絕了,午後時分,杳然無聲。
這謝家門庭雖有士族高傲的通病,但能看出來門風算好的了,門子待人接物沒有趾高氣揚,也沒有吃回扣,管中窺豹,要過去做事也讓人放心得多。
沈渺問明白了,便高高興興地帶著湘姐兒告辭了。
陳郡謝氏又如何?國姓趙又如何呢?對於沈渺而言,她雖然努力在這個世道生活,卻總是難以掙脫歷史的眼光去看待這個世界。
沈渺便理解地點點頭。
「是,大娘子。」僕從們立刻便隨令動了起來。
因此聽門子吹噓,也如在聽說書一般,津津有味,連帶著湘姐兒也被她寥寥的態度帶得歪了歪頭,也繼續安靜地靠著阿姊的腿,專心舔糖。
真奇怪。
那些都是歷史的塵埃,俱往矣了!她見過太多更美好、遼闊的風景,又怎會去懷念憧憬一箇舊世界呢?又怎會為自個不是高門士族而感到悲哀呢?又怎會因身份之差而自卑慚愧呢?
門子低頭看了眼方才一直很乖巧吃糖的湘姐兒,沉思片刻便同意了,只是仔細交代了,「無事,那廊下的后廚是專供給外客飯食的,你只管帶來便是,只是先要與你分說清楚,除了后廚,勞煩沈娘子看顧管教好弟妹,旁的地方都不可去閑逛,省得衝撞了我們主家與幾位哥兒。你不知道,外院住著我們好幾位哥兒,都是淘氣的主兒……」
所以沈渺打算接下來便hetubook.com.com賣這些,不會太累,也省得賣不完。
這兩日擺攤下來,做五六十個實不大夠賣,往往早市未散便能賣完。
謝祁常出門,因此習慣自個穿衣,不愛叫侍女小廝伺候。硯書著急吃好吃的,便在屏風外探頭探腦,順帶感慨了一回——九哥兒穿上衣裳便顯得一身書卷氣,但脫了衣裳,少年郎看著似乎抽條單薄的身子上卻覆著薄而流暢的結實肌肉,寬肩勁腰,很有郗家幾個常年習武戍邊的表公子那等武將風姿。
他會的。
謝祒收回被拍得通紅的手背,撇了撇嘴:「你平日里不是要做那趙飛燕,吃飯如吃鳥食,吃兩口便撂筷子,怎麼也不肯多吃的么?」不等謝十一娘反駁,又轉向郗氏,「阿娘,你怎麼不叫人多買些來。」
「好,次兄上回才輸給我一方硯台,今兒用什麼作賭?」
沈渺還以為整個汴京也就與大內連通的御街上鋪了轉,沒想到這兒也是。
偶爾沒有客人上門時,他便坐在板凳上看自個昨日抄那幾頁書。
有濟哥兒在,沈渺輕鬆很多,只要專心做手抓餅便成了。濟哥兒能一邊看顧妹妹,一邊幫賣紅豆排包,他收錢算錢又飛快,幾乎沒有錯的時候。
他若是知道沈渺連這點子驚訝好奇大半都是裝出來的,甚至在心底嘀咕這腳下的青磚鋪得不如後世的公園平整、這條街的銀杏也不如洛陽永興的銀杏好看,只怕更要仰倒了!
宅門深深,從這幾個奴僕口中便能窺探出一二了。
沈濟抬起頭,沈渺笑著與其對視,輕聲道:
沈渺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自小脾氣倔,因廚藝天分高被爺爺護得緊,在家時一向過著老天第一老子第二的生活,自然更沒能親眼見過消亡了數百年的士族做派。
沈濟高興是高興,卻覺著阿姊要更辛苦了,趕著早市,阿姊每日寅時天都沒亮就得起來做了,本來午後還能小憩一會兒,養養精神,但這三日午後也不得空了,於是便認真地道:「那這幾日我不去抄書了,我留下來幫阿姊打下手,再陪阿姊一塊兒去那謝家。」
再不抓緊吃,冰糖就要融化在手心裏啦!湘姐兒發現手掌已經膩膩的了,於是一低頭,把將整塊糖都塞進了嘴裏,再抬起頭來,臉頰便高高的凸起了一塊包。
她放慢了步子,牽著湘姐兒慢慢走了進去。
街面還鋪滿了齊整的青磚,也不是外頭那等黃沙漫天的土路。
雖然傳下來以後,代代以降,這位趙姓宗室只剩最低的「縣侯」一爵了。
正門是四扇朱紅銅釘大門,門前坐著兩隻威風的獅子,兩側角門、側門皆有奴僕看守,走近些便發現,那些小門的門檻兒都是一整塊水磨的青條石,硃砂繪就的謝字燈籠斜斜向上,插在磚牆的燈壁上。
硯書見謝祁拾掇好了,高高興興地在前頭帶路。進了謝家大房正院,謝祁便見著郗氏面前的黃花梨雕五福臨門的方桌上擺著幾碟子切好的烤饅頭,家中同胞姊妹謝十一娘、同胞兄長謝祒都在。
隔日,趁著晨光微熹,沈渺早起照常做了六十條紅豆排包https://www.hetubook.com.com、五十來個手抓餅去早市上設攤。
她並不覺著自己低賤,即便當街賣餅、即便家徒四壁,即便以女子之軀謀生於這個世道。
謝家內苑,謝祁讀完書,卻被謝祒捉住陪練,與他一起習郗家長棍。他武道天分終究不及兄長,被謝祒一招招逼退打到廊下,最後不得不耍了個滑頭,一腳蹬在廊柱上,身子騰起舉棍劈下,這才扳回一城。
沈渺正埋頭收拾東西,準備收攤回去做謝家今日的一百五十個紅豆排包了,這時,面前忽然來了個穿著體面、衣帽鮮亮的牽驢男人。
果然,今兒紅豆排包便賣得便比手抓餅更快,直到早市散去,手抓餅才全部賣完。
他會好好讀書,以後一定讓阿姊與湘姐兒都過上好日子的。
那兩人也是閑著,便與沈渺攀談起來。為奴為婢的,要麼家中三代都為家生子,要麼自小就被買了來,都沒有其他根底,言談之間說不上別的,便只能以主家為傲。
西鼓樓街一共只住了兩家人。一家便是謝家,還有一家姓趙,國姓趙,住的是太祖皇帝趙匡胤的堂兄弟膝下第三子的後人,名副其實的皇親國戚呢!
「那便去嘗嘗。」謝祁笑了笑,將帕子隨手搭在屏風上,張臂穿上了裡衣,正低頭系帶子。
「便用阿娘分我的烤饅頭?」
謝十一娘實在忍不住了,便為自己開脫:全素的吃了不發胖,吃一點無妨的……無妨的……
這高門大院就像一個職能與階層眾多的大集團,有人上門來了,前台要去彙報行政專員,專員彙報助理,助理再彙報經理,經理再彙報副總……嗯,那她估計得等好一會兒了。但為了那三貫錢,等一等算得了什麼?就當是休息了嘛!
原身沈大姐兒出身市井,且只活了短短二十多年,見過最有出息的便是她那戀母的軟蛋夫婿榮大郎,也沒機會與這些高高在上的貴族打交道。
累嗎?有錢掙就不累!
外頭,沈渺也與兩個門子相談甚歡,連這謝家有幾房人都快知曉了。
硯書捂住了嘴,兩眼亮晶晶地抬頭,謝祁卻已回過身去了,他輕快地小跑追了上去。
剛到巷子口,還看到了挎著小籃子的濟哥兒正往裡走,沈渺將今兒接到謝家做素烤饅頭的事告訴了濟哥兒,還激動地讓他伸手去摸斜跨小包里那沉甸甸的荷包。
她這才氣得回來減了膳食,死活不肯多吃了。
總算那傳話的門子又出來了,還喜滋滋對沈渺道賀:「沈娘子大喜!一切順遂呢,我家大娘子吃了娘子的烤饅頭覺著極好,說往後三日法會所需的素點都交託給您了,勞您每日來回辛苦,便提前預付了銀錢,說多的那些,便是給您買茶喝的。」
留下謝十一娘與謝祁面面相覷,半晌,謝祁才道:「要不……去你院子里下棋?」
「阿娘,你看阿兄!我自個都不夠吃呢!」
謝十一娘漲紅了臉,她當然也想吃東西,只是前陣子與幾個世家貴女約著去金明池遊船,竟被她們綿里藏針地取笑「很有前唐之風」,這不就是罵她生得胖么?
「你們個個啊,都不叫娘省心。」郗和-圖-書氏苦笑搖頭。謝家幾房沒有分家,所有孩子一同序齒,因此她這個當娘的其實只生了三個孩子:最大的謝祒不著調,天天不著家,只知道出門喝花酒;中間的謝祁本是最靠譜的,誰知退了婚之後也減了胃口;最小的女兒原是娘的貼心小棉襖,沒想到這幾日也跟中了邪似的,跟著鬧脾氣,不肯吃肉不肯吃飯。
「沒事,你只管去抄,這麼點兒活難不倒阿姊。」沈渺搖頭,「李嬸娘不是說了,下月那國子學的辟雍書院便要開考了,阿姊還盼著你能考上國子學的童生呢!這樣咱們也不用費心尋摸先生了,還有什麼先生能比國子學的博士好?」
之後郗氏又把三個孩子連人帶饅頭轟了出去:「別杵在阿娘這裏,阿娘還要與各院管事對賬,你們都自去耍吧,阿娘看到你們三個,竟沒一個順眼,都走都走。」
如今果然用上了。
湘姐兒坐在門檻上,抱著沈渺給她買的糖馬舔得滿臉黏黏的糖,一會兒瞧瞧阿兄,一會兒又看看阿姊,忍不住出聲道:「那我呢?阿姊與阿兄都要去,那湘姐兒去哪兒呢?」
謝祒面前那一碟已經吃了精光,正把手偷摸往一旁的小妹謝十一娘的纏枝青花盤子里伸。被謝十一娘無情地伸手拍掉。
清清爽爽一出來,硯書奉上乾淨衣襪,滿臉高興地說道:「方才,鄭內知為大娘子獻上了好些噴香的烤饅頭,還命奴奴過來請九哥兒過去嘗嘗,奴奴隔著門都聞見了,可香了!」
謝十一娘本就沒吃飽,尤其這饅頭竟吃了還想吃,正餓得兩眼放光,她咽了咽唾沫:「一言為定啊!」
「娘子來得正是時候,你且在這兒稍候一會兒,我取了這饅頭進去與鄭內知回話。」
今兒濟哥兒依照約定,沒再去蘭心書局,早上也跟著來出攤兒。
他便也微微點頭,順帶看了眼為了身姿翩翩已經好幾日沒吃午食和晚食的妹妹,笑道:「這饅頭能叫十一娘也開胃,阿娘便知不差了。」
「謝家布施的時辰與早市的時辰不衝突,阿姊早上賣完一批,午後緊趕著再做便能趕上了!」當時那鄭內知頭一回來詢問的時候,沈渺便提議去謝家烤紅豆排包,除了是為省點炭火錢,也是省點兒時間,她不想耽誤每天早上的早市,接了大單,她還是準備照常出攤兒的。
沈渺拚命忍住了才沒過於喜形於色,穩住后,還是真心實意地誇獎了一聲:「多謝你們家大娘子了,你們大娘子辦事真爽快,真不愧是高門大戶里執掌中饋的大娘子呢!哦對了,你們家大娘子可允許我借用后廚的窯爐?我在家裡做好生的,早早帶過來一烤,這樣時辰正好,烤出來熱乎的!」
說著捧上四吊簇新的通寶,一看便是新打的,成色可比舊錢好多了!而且她與鄭內知說好的是價三千六百文,這謝家大娘子卻給了四吊錢!
於是沈渺才知曉,原來這個謝家竟然就是那與琅琊王氏齊名的陳郡謝氏。只不過嘛,如今士族早已式微,這謝氏最輝煌榮耀的嫡支宗族也不例外,都被唐朝末年那位落榜生黃巢按照族譜切瓜砍菜似的殺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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