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抽獎活動

沈記的店家沈娘子會將入會人的姓名住址與生辰日皆登記在冊,這兩日里持那「貴賓卡」來鋪子里花費便打九折,但僅限今明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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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志也支取了一條,興沖沖地坐下等著時,他又瞧見那黑黝黝的大漢了。他領著妻兒,滿面春風拎著今日抽中的精美陶盆,聲如洪鐘,特意讓沈娘子用這蓮葉陶盆為他烹煮烤魚,不要用普通陶盆,然後便選了張正中間的桌子,胸膛高挺地坐著。
岑志平生最愛湊熱鬧,他臉上有一道疤,便是有一回貪看人家夫婦叫罵打架,實在看得太過入迷,想聽個究竟,於是越看越近,不慎將腦袋伸到那互毆的夫婦中間去了——剛伸過去,便叫那與自家官人大打出手的悍婦撓出來一血道子,至今都還殘留一道印呢。
守著一堆銅錢,算來算去,沈渺算得手都酸了,還沒數完,且這裏頭還有不少碎銀子,回頭得拿稱稱一遍才知道具體有多少。
那沈娘子只好嘆著氣給他存上,登記完后,又給他找了零,數出三十張魚票,也是這般前後左右騎縫都蓋章,便笑眯眯地將魚票遞給了壯漢:「您拿好。」
岑志竟然這般站在那看了一整日,好幾回看得旁人搖簽搖得盡興,他也心中蠢蠢欲動想再存三條魚,但是都被他忍住了——他行商在外路途艱辛,每一文錢都掙得極不容易,而且家中還有嗷嗷待哺的妻兒等著他回去,他思來想去,終究沒有再揮霍。
他本來有些生氣,覺著這沈娘子也太姦猾了一些,誰知她又道,這酒喝不完,也能存,平均下來一壺酒比單買便宜三文錢呢!酒還是您的酒,只不過提前買了,這不好么?
「不過奴家這小店做這存魚搖簽的促銷也就這兩日,您也瞧見了,我這店小,勉力做這節慶,其實盡數是虧的,若非為了回饋每位客人常來光顧的恩情,我只怕咬牙也做不下去呢。但這些東西都是好的,您看這陶盆、這摺扇,這木雕,做得多精細吶!而且旁處都買不著,都是我專門定的。所以啊,回頭您再想來存魚,可就抽不著這些好物啦。我說這話倒不是為了多賣些魚,只是覺著這樣有趣的熱鬧您沒湊上,可惜了不是?」
岑志也跟著出去抽籤去,但他只能抽一回,手氣也黑,只抽到酒水折價券。
夜深了,沈渺終於送走了最後一桌客人。
駱駝還拴著呢,他醉眼矇矓地看著自己的駱駝,瞪著眼認真地辨認了好久,拿手指來回地數,還是鬧不清楚:「嗝,我……我怎麼有三頭駱駝了?不不,這駱駝……怎麼有三個腦袋?」
十一娘眨眨眼,又猛然喜悅起來:難道……這是阿兄特意為她準備的驚喜嗎?
岑志順著那小娘子的目光也看過去,這才發現有些小娘子身上所佩戴的錦繡囊佩上,竟掛著個小而圓胖的絹人玩偶,圓臉圓眼笑容可掬,且上身為人,下身為翹起的魚尾,倒是縫製得有幾分精巧。
她把有餘趕去歇息,剩下的陶盆明兒一早再洗。
沈渺把院子里的燈籠熄滅了,自己一人舉著燭台,搬了兩趟,才把今日收的銀錢搬到地窖里去,然後便美滋滋在地窖里算賬。
陶盆本身不如瓷器昂貴,甚至以往是低廉的賤器,但這沈娘子卻用搖簽才能得到的「獨特」為其賦予了物以稀為貴的價值,於是這陶盆本身的價值再也沒人提了,只記得它「不易得」,使得它也變得昂貴了。
九哥兒剛從書院休沐,怎麼在這兒?十一娘先是一驚,之後目光便克制不住地落在那www.hetubook.com.com件衣裳上,許久不能挪開。
回答岑志的,仍舊只有駱駝那噴射而來的、臭烘烘的口水。
被主人栓了一日早已遺忘的駱駝正飢餓而暴躁地刨著蹄子,那醉醺醺不識好歹的主人還想爬上來騎它,駱駝倔脾氣立刻便發作了,猛地扭過頭,怒目而視,用力地噴了他滿頭滿臉的口水。
還有一小撥人,便是傳說中一擲千金的「土豪」了,不僅要抽,還要集齊!沈渺記得存最多的是位胖乎乎的大官人,一共存了八十條,直到抽中了那紫袍的美人魚盲盒娃娃,這才善罷甘休。
這衣裳繡得好美啊!羅紈似雲,裁霧為裙一般,好似一下便將《楚辭》中那句「青雲衣兮白霓裳」化字為實了。
他挾了一口,魚肉很鮮嫩,挾起來不會軟綿稀碎,還帶著彈性,有些魚肉與骨刺剝離,甚至還能看見白|嫩的魚肉紋理之間那微微泛了粉色的血線,說明的確是鮮殺的活魚,食材不差。
這趟販來的皮毛極好,他剛換得了一沓交子,心緒也鬆弛美好,便想著尋個酒肆,買些酒肉來吃了。
不過這不算是利潤,畢竟大多數人往後來吃魚都不付錢了!回頭還得核一核賬,看看還有多少條魚沒有支取,才能將成本扣除,得出毛利。
他吃得與岑志一般,是新口味,酸酸辣辣的金湯藕帶烤魚,那湯呈金黃,浮椒點點,魚身底下卧著細細的藕帶,裝在那蓮葉盆裡頭倒十分應景,更顯得色香味俱全了。
也是他小瞧人家了。人家先前不動,哪兒是因為怕啊,反而沒把他們這些人放眼裡!
「我想要木雕小魚鑰匙掛,可也抽不中。」
有好些小娘子、小郎君圍在桌前,目光灼灼地捧著那簽筒子搖啊搖,沒一會兒便「啪」地搖出來一條糊了紙的簽子,他一把將其攥在手裡,讓到一邊,小心翼翼地從邊緣揭開。
而在沈記鋪門口絕望地旁觀了一日的康掌柜,此時也已心如刀絞地回到了自己的鋪子里,坐在櫃檯後頭,撐著額頭,不住地唉聲嘆氣。
說著便舉簽拔腿沖了進去。
這桌上鋪了紅布,置了兩個大大的簽筒子,裡頭裝滿了各式各樣的紅頭木簽子。
「嘩啦啦」,前頭的人還一臉緊張期待地揭簽子,後頭的已經又忙上前搖簽了。
除了這個,還有人刻意將腰間一大串鑰匙露出來,鑰匙邊綴著條細繩穿過的圓形木雕,上面雕了紅頭鯉魚,還刻有「鴻運當頭」的字樣。
「我也是!我有兩張『竹雨松風琴韻,茶煙梧月書聲』,真是奇了,我不喜愛喝茶湯,偏給我茶湯券!十一娘,你呢?你抽到了何物?」
在他身後抽籤的幾位小娘子聞言氣得跺了跺腳:「我又抽到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可惡,我都有三張酒水折價券了!」
「存三十份!」
因為她已經貼出告示了,後日要休店半日,請食客們都別跑空了。所以只有最後一日節慶搖簽了。
這話一出,倒把許多人的顧慮打消了,反正有一整年的光陰,自個慢慢地吃,或是轉贈他人都無妨,甚至轉賣想來也成,那多存些又有什麼干係呢?
她用什麼勞什子貴賓卡、存魚限時抽籤便將客人都儘可能地鎖在了她鋪子里,不僅自個掙得盆滿缽滿,也輕輕鬆鬆便破了他們的打壓和圍剿。
岑志莫名其妙:這湯餅鋪子難道還兼算命?
今日她吸納的會員約莫有百餘人,這裏頭,又大概有三分之一的人只是小試牛刀,存個三條,即便沒抽上m.hetubook.com.com什麼好東西,也不會再存,這一波人便是精打細算過日子的。
他擦了擦汗,滿足地呼出一口氣,心想,他終於明白為何這麼多食客都願來沈記存這麼多魚了。沈娘子吸引食客計謀百出,但眾人願意上鉤,也是因為她手藝好啊!
岑志剛冒出來這想頭,便好似被那小娘子識破了似的,她又笑眯眯地添了一句:「您在我家存的魚,不僅您自個能吃呢!你若是存了魚,一會兒我會給您魚票,您想轉贈給友人、家人,讓他們拿魚票來兌魚吃,我們也是認的。而且這票限期一整年呢,只要不在鋪子的休息日,您想什麼時候來都成。」
康掌柜不耐煩地把小二趕走了,繼續唉聲嘆氣。
康掌柜像看傻子似的看著他,拿手指將他湊上來的麻子臉戳遠了一些,有氣無力地道:「我問你,若是你在沈記存了好些魚,你還會去旁的鋪子吃么?」
岑志便虛心地問道:「何為存魚?」
「岑郎君,您拿著這個魚票,便能去門口搖簽了。」小娘子笑著拱手,示意下一位上前來。
他心尖一動,立馬牽著駱駝往那處去了。
岑志後來還兌了他的酒水券。原本他只打算買上一壺小酒慢悠悠地配魚吃的,沒想到,沈娘子指著那酒水券上一行小字說,得要買滿三壺酒才能用!
「有理,我也再存些,反正沈記的烤魚最美味,又能存著何時來吃都成,但是過了節慶便抽不得簽了,而且那貴賓卡如今還是九折,往後便成了九五折,多存些,更實惠!」
但他這毛病非但沒改,近年來還愈發厲害了。
那壯漢立刻馱著閨女出去搖簽了。
「你這畜生!想造反不曾!」岑志怒罵。
罷了罷了,還是走吧……他想著就要轉身,沒想到那小娘子忽而微微一嘆:
否則,他竟都覺著不夠過癮了。
眾人大多也沒有散去,反正存了魚,乾脆進去支取自個今兒存的烤魚,先吃一頓再說。
大相國寺鐘鼓西街,謝宅。
這種好點子,他鋪子里的人怎麼就想不出來呢?
沈渺拿了被褥給他們蓋上,今日關店實在太晚了,幸好沈渺料到了,提前便與年嬸娘說了,讓有餘「加班」完便在她這裏睡。
於是他又被說服了,老老實實交了四十五文錢,今兒喝了一壺,又存了兩壺。
但看了一日也極為過癮,有趣,好玩得緊。
連那店家沈娘子也跟著勸呢:「這位官人,能吃多少存多少,您還是別存那麼多了,量入為出,適度而存,知道您信得過奴家,但您得理性消費啊。」
沈渺關了店,先回後院看了眼,有餘刷陶盆刷得都打瞌睡了,顧嬸娘也捶著老腰回去了,湘姐兒和陳汌兩人臉都沒洗,挨著躺在前廊便睡著了。
她頭一回忙得腰酸背痛,一邊合上門板一邊琢磨,好似這活動辦得還挺成功的?原本她以為沒人願意存呢,畢竟這得拼信任度,否則你關門卷財跑了怎麼辦?要打消這等顧慮,必須拿出硬實力。
岑志心頭一顫,他最不能忍受的便是湊不上熱鬧了!於是想了想,便一咬牙掏出一小串錢來:「存三份……這……烤魚?」
如今只要有熱鬧,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必是要湊上去瞧一瞧的,若是錯過了,甚至心頭還要後悔好幾日,抓額撓腮地想知曉怎麼回事。
岑志本為商人,很容易便看穿了這其中的門道,但也不可否認這沈娘子的巧思的確能吸引人一頭栽進去。他低頭看向自己的烤魚,辣油漂浮在上頭,魚的鮮香之中有濃濃和圖書的酸辣味沖鼻得很,但卻叫人口舌生津,欲嘗之而後快。
等岑志隨著人流排到了櫃檯邊,便見櫃檯後有一模樣美貌的小娘子立著,言笑晏晏地問他:「郎君,歡迎光臨,您是來存魚還是來兌簽子?」
「咱們家一份烤魚九十八文,您若是貴賓,只需一次性買三份,便能抽籤一次了。咱們小店對貴賓有專屬服務,您買了好幾份魚,一人吃不下,或是一次吃不完,都能先暫存在咱們店裡,我給您記上,日後再想吃的時候直接過來就成了。」
雷霆和追風也趴在院門邊睡了,追風睡覺還打呼嚕,高高低低好似拉鋸一般,吵得雷霆用兩隻前爪使勁扒拉住耳朵,睡得眉頭緊皺。
「更何況,咱們明日能變得出來這麼多奇奇怪怪的厚禮來贈客么?你當那麼容易呢,兩片嘴上下一碰便成事兒了?」康掌柜氣不打一處來,「平日里看著還機靈,沒成想也是個蠢貨!」
魚肉鮮、湯汁濃,尤其底下那藕帶,脆嫩若筍,浸泡了那酸辣的湯底,嚼之嘎嘣作響,汁水迸濺,極為入味。再配上一碗蒸得乾爽顆粒分明的稻米飯,舀一勺酸湯在飯上,那吃起來便更爽快了!
家中手藝最好的綉娘正將一件剛剛縫製好銀線暗綉蓮花的碧色直領對襟褙子掛在高高的架子上,拉著衣袖給他瞧。
岑志不明所以,走上前,只見門口的人都圍著兩張條桌,條桌兩邊有兩個青壯大漢看守著,還有個半大小孩兒在旁邊幫著看字。
連岑志都邊吃邊盤算著,這沈記的烤魚共有三種口味,自個明日、後日還要來吃,他又正好存了三條,便能將所有的口味都嘗一遍了。
小夥計語塞:「這……」
結果越勸那人越要存,斬釘截鐵道:「就存那麼多,不信抽不著那絹人娃娃。」
她這抽籤的活動明兒還有一日,所以得養足精神,今日大伙兒剛學會玩抽盲盒,明天只怕來客更多。
這樣美味的烤魚,提前花費銀錢存上幾條,又有何妨?何況存了還能搖簽,且的確比平日里實惠不少,不存白不存嘛!
等到夜幕降臨,這沈記湯餅鋪便要招待食客了,於是那搖簽的桌子被抬進去了,想再搖簽玩的食客,只得遺憾地等明日鋪子開門了。
有人如岑志般較為理智,只存三份抽一回便停了手,有人卻生性倔強不信自個是倒霉蛋,一連抽四五回、十幾回都有。
他慢騰騰地吃完了一鍋魚,喝了一壺酒,腳步虛浮,打著飽嗝走出了店外。
鋪子里大多人都是來排隊換籤數的,岑志排在最末,與前頭的食客問了才知曉怎麼回事——
岑志心想,他頭一回來,也不知這鋪子好吃不好吃,貿然存了好幾條魚,回頭只怕到了要離開汴京走貨的時候還沒吃完,豈不是虧大了?
原來這沈記湯餅鋪在做觀蓮節的節慶,弄出了個新銷路,聽下來約莫便是:沈記制了批「貴賓卡」,只要曾在沈記吃過東西,哪怕是一碟炒黃豆,也能無償入會。
有人很快抽中了什麼「隱藏」大獎,聽聞是一套絹人娃娃里穿紫袍捧元寶的,幾十個裡才出一個!引得旁觀者都為他歡呼,好似自個抽中似的高興,也有人屢抽不中,氣得將一堆折價券簽子往地上砸,於是眾人也在旁邊跟著哀嘆運數不濟。
那被喚作十一娘的圓臉小娘子得意地嘿笑道:「我抽到『人間草木深,食事亦清歡』,是贈送一盤素菜。這倒也好,沈娘子的菜我樣樣都愛吃。」
他吃著魚,心想,畢竟他還有兩條魚,配上兩壺酒,正好……後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岑志喝得酒酣耳熱,已經沒有意識到,哪怕自己身為老道的行商,也還是「噗通」掉入了這看似合理,但又名為「提前消費」的陷阱里了。
原來是這麼個存魚法。岑志恍然大悟,又欽佩地將眼前這貌美的小娘子上下打量了一遍,這是個天生的商人啊!好厲害的賣魚法子!
另外兩位嘆了口氣,羡慕地往旁邊另一波小娘子身上努了努嘴:「……可是我好想要她囊佩上的鮫人絹衣娃娃,可是總也抽不中。」
岑志嚇了一跳,三十份?這麼多!
噯?這莫非這便是那沈娘子為何「三條魚一抽」的緣故?果真是精明之極。
她總歸是頭一個做這個的,吃過她的魚大多都忘不了她,就算有了別處「新歡」,也會暗自與她這家「舊人」作比較,這時候再辦活動,便如魚得水了。
一頓魚吃下來,岑志周身暖熱,暢快淋漓。
登記完,那小娘子便給他撕了三張木漿做的硬紙片,用漿糊糊上一頭,咔嚓蓋了個「沈記湯餅鋪」的印章在魚票的字跡上,背面也蓋了一下,還又在三張紙片的側邊也蓋了個騎縫章,這魚票上除了寫了鋪子名、數目之外,還有好些看不懂的潦草符號,東一個西一個,好似蚯蚓,想來是這小娘子的防偽手段。
沈記這小娃娃做得倒是模樣俏生生的,圓頭圓腦圓身子圓尾巴,她抽中的鮫人娃娃,尾巴是橙色的,可愛極了,但身上的衣裳太敷衍了,料子也不好,她要拿香雲紗給娃娃做衣裳!
但他還是沒離開,拉著自己的駱駝專註地看旁人搖簽。如他一般自己不捨得抽卻要看旁人抽籤的人不少,於是桌子旁一直圍著人,便也一直有不明所以的人發覺這裏熱鬧而湊上來,問明白后也去存了魚。
那裡頭只擺了五六張桌椅,但人卻不少,尤其門口擠著的人也多,鋪子里兼外頭還有好些與他一般好奇探看的行人鄰舍,甚至還有些人乘車來的,遠遠停了車,便匆忙舉步過來。
但他已記不清這康記是在金梁橋哪一頭,站在橋上張望,只發現河岸對面有間小小的鋪子門口人頭攢動,隱隱有喧嘩之聲,好似還有人盡往那處趕去。
正經來說,人家來鋪子里買吃食,大多便是買一頓吃一頓,這小娘子倒好,用這抽籤的法子誘著大伙兒先買了后吃,不少人為了抽籤,提前將魚存下,玩得上了頭,存了十幾份的都有了,這之後得吃到猴年馬月?
十一娘剛走到西北院專管衣裳的繡房門口,興沖沖邁過門檻,便驚奇地發現九哥兒竟也在裏面。
岑志踮起腳去看,方才那黑漆漆的大漢已經兌來了獎,他提著一個蓮莖提煉、蓮葉嵌蓋的刻繪陶盆正好擠過人群,滿臉高興地出門去了。
還有三分之一,是手裡有不少余錢,日子富裕的,便會存個十條二十條,抽到什麼算什麼,容易滿足,尚有理智,也不會存太多;
說完還輕輕地拍了拍正抽泣的閨女,安慰道,「不哭啊,爹有錢,這就再給你抽!准給你抽到那最美的鮫人,可不哭了啊!」
她得去謝家參宴了,她在心裏又將想了多日的拉投資說辭想了好幾遍,確保有禮有節、有理有據還有說服力。
他走商來回南北,時常要耗費半載歲月,對許多汴京風物也有些陌生了。琢磨來琢磨去,便只想起這附近好似有個食店喚作康記,他去年冬日在那兒吃過一回羊肉,滋味尚佳。
好些一整日抽籤都沒抽到這陶盆的食客頓時圍了上來,有人誇好運道,有人誇這蓮葉做得逼真,還有人誇https://www.hetubook.com•com刻繪刻得好……總之沒得到的東西,哪怕原先沒覺著多好,如今見旁人有,便也一切都好了。
不過……美則美矣,這衣裳是給誰的呢?
所以這活動只能這時候做,剛開鋪子時不成,剛上新菜沒累積客源時也不成,正好其他鋪子也上了烤魚,算歪打正著幫她宣傳了一把,畢竟人人去吃了,都會說:「某某鋪子也有沈記一樣的烤魚了!」、「某某鋪子的烤魚與沈記相較如何如何」。
他更是志得意滿了,這滿鋪子里,唯有他的烤魚陶盆最為不同!
謝十一娘捧著自己抽來的兩個娃娃,哼著《王相公休妻》中的唱段,去找家裡管縫補拆改衣裳的綉娘,她要讓綉娘為她的娃娃裁作兩件衣裳!
「走,等會別被人抽完了,咱們再去交兩貫錢!」
岑志是個走四方的行商,剛交了些北邊的皮貨,一身輕鬆地牽著駱駝,沿著舟楫往來的汴水,一路走上了金梁橋。沐著陽光,他四下環望,這汴京城四處都熱鬧,比半年前他來時,總覺著又顯得更繁華些了。
岑志點點頭,又喝了口湯,酸辣之感瞬間在舌尖爆開,辣而不燥,酸且適度,他頓時胃口大開!
而這兩日節慶之期,每人每次花費二百六十文可抽籤一次,抽籤也不落空,每個簽子都有禮:有的是贈送小菜,有的贈酒水茶湯折價券,有的是贈小扇子、木雕、絹人娃娃,也有送陶盆的。
康掌柜煩惱地抓了抓頭髮。
這陶盆雖是陶的,但也做得別具一格,刻繪得很有些慕古趣味。
小夥計不敢說話了。
岑志細細地答了,便看著那小娘子在一本奇怪的、畫了一道道橫豎條格子的「貴賓會員簿」上,將他的姓名「岑志」,填在了「貴賓姓名」一欄,又在「入會日期」上寫了「寶元三年六月十四」,又在「住所」一欄寫下了他寄居的客棧,還在「生辰月」一欄寫下了他的生辰「九月十八」,最後在「存魚數目」中寫了個「叄」。
不一會兒岑志的烤魚上了,那大漢的也端上來了。
他急匆匆拖著駱駝湊近一瞧,原來也是一家湯餅鋪子,只是門臉不大,除鋪了地磚,比旁的鋪子顯得潔凈些,也沒什麼不同。
她要讓大伙兒相信她不會倒閉,魚做得好不好,便是關鍵了。
「好嘞,您叫什麼?家住哪裡?幾月生人?回頭到了您的生辰月,您記得來光顧,屆時小店會送您一碗長壽湯餅呢!」
***
那幾個小娘子猶豫了會,又商議道,「要不咱們再存幾盆烤魚,再換幾回搖簽吧?我今兒非抽中不可!」
岑志還未回話,排在他身後有個脖子上馱著女兒的壯漢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一把將他搡開,財大氣粗地在櫃檯上拍下整整三貫錢:
他正要問詢,忽然邊上有個黑黝黝的大漢中邪似的振臂高呼:「中了中了,狗兒你給我瞧瞧是什麼字?你念給我聽……什麼?『魚戲新荷動,鳥散余花落!』果然中了!是我心心念念的蓮葉陶盆!我總算抽著了!」
岑志豎著耳朵聽得心痒痒,糾結再三,還是將駱駝拴在柱子上,囑咐那桌邊的漢子幫著看顧,便也跟著進去。
沈渺把銀錢收好,才又累又美地回去歇息了。
做得好,生意好,人家愛吃,便也願意來存。
他這心吶,拔涼拔涼啊。
幸好如今天熱,不然兩人這麼睡得著涼。
鋪子里有個機靈的小夥計,湊上前來,小聲建言:「掌柜的,您嘆什麼氣啊?那沈娘子玩這花招,咱們也可以玩啊!咱們明日起,也發什麼……什麼貴賓卡,讓大伙兒來存魚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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