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還沒雜交過北京蒲鴨的小白鴨,是純正的南方水鴨,成鴨有豐厚的羽毛可以禦寒,幼鴨抵抗力弱,羽毛又還沒長出來,怕冷也正常。
尤其那炙鴨,賣得紅火極了。
沈渺見他高興,心裏也放下心來,唐二、福興和阿桃來了這麼久了,她也摸清楚他們的性子了。福興因一開始便有手藝傍身,內心比唐二和阿桃都更安定,即便沈渺不要他了,他回了牙保那兒憑藉做餛飩湯的手藝,也能再尋一家食肆鋪子。
口感特別豐富,小米糊底子軟糯,紅豆豆香醇濃,花生炒得香脆,粉條爽滑,菠菜鮮嫩,熱乎乎一碗,吃起來有些糊嘴,但是再咬一口這餡餅,就完全中和了。外層炸得酥脆燙口,蘿蔔餡好生清甜鮮嫩,汁水全包在餡餅里了,吃起來正正好。
原本沈大姐兒從那個什麼謝家發了一筆橫財,李嬸娘還會嫉妒會背後編排,但人家沒幾個月便擴店買地,月月都有貴人請她去操持宴席后,李嬸娘反而閉嘴了。為何?因為已是一個天一個地,如今拍馬都不及,巴結都來不及了,哪兒還敢多得罪?
雪下如塵,沒一會兒他的眉毛鬍子便沾上晶瑩的雪沫子了,但岳騰卻沒打傘,在他眼裡,這點小雪在兗州都算不上雪了。
一聽這話,沈渺立即便想起床了,唐二的手藝啊,只能說活著。
這倒是沒問題,她鴨苗也還沒著落呢。
這一通算下來花費巨大,但沈渺不願偷工減料,和賀待詔說好一百貫全包給他了,後續如有不足,再與她商議,總之一定盡心儘力便是。
岳騰:「……。」
阿桃嘻嘻一笑:「你上回肉都沒燙熟,水蒸蛋蒸得還沒汌哥兒好,這麼難的兩道菜,叫我怎麼信是你做的?」
一旁陶瓮里的花生與紅豆,皆已煮得開花,唐二做得滿臉認真,取過來將這些料慢慢又倒進那麵糊中。之後再倒入泡發好的米索、切小塊的油炸豆腐,鍋里的食材也愈發豐富濃稠了。
李嬸娘點點頭,吃完了下意識又往沈渺搭的雞窩看去,窩裡塞滿了乾草,三隻雞都擠在裡頭,李嬸娘一看就知道是當初在自家買的雞仔,扭頭問道:「你這雞怎麼不殺?再養下去都老了,留一隻最會抱窩的生蛋孵蛋就成了,那隻公雞又不會打鳴,吃得多肉還少,不如殺了呢。」
「雛鴨必須要保暖,而成鴨的鴨舍,便要寬敞些,要挖排水渠,高處還要有通風的小窗子。再搭築幾個離地數尺高的棲架,鴨子都是站在上頭休憩的,還能避濕防潮。」
一時耳邊都是嚼餅和喝粥的聲音。
院里的小水池結了碎冰,雪不斷落下,又很快在水面上融化,點出一圈圈稍縱即逝的漣漪。那幾隻安家的蛙蛙似乎已沉到水底的淤泥里去了,連極為耐寒的鰟鮍也躲藏在深處的水草中,不再頻繁遊動。
「那進來吃個餅,」沈渺把人拉進來,從桌上的簍子里取了個餡餅給李嬸娘,「還得等賀待詔呢。」
「建鴨舍,最好用竹木為梁,磚石為牆,頂上蓋茅茨或瓦,這樣結實些。」李嬸娘又細細交代道,「雛鴨、成鴨分兩個舍。雛鴨的鴨舍最好通煙道、盤個炕,炕上鋪厚厚的乾草。這樣若是有冬日里孵化的鴨,燒幾日柴火炭,養大養結實,便能活過冬天。」
沈渺幫著盛甜沫,熱氣氤氳升騰,唐二這小米麵糊熬得不錯,米香醇厚悠長,裡頭又混了紅豆香、花生香,她聞著都有點兒餓了。
他手持鍋鏟,不時給油鍋里的餡餅翻面,沈渺幫忙盯著火候,一看餡餅兩面已經黃了,火又大,便出聲讓他撈出來:「夠了https://m.hetubook.com.com,再炸就焦了。」
沈渺趕緊過去把臘腸從貓嘴裏搶回來。
岳騰一進去便覺著暖和,鼻子里還滿是特別濃郁的香噴噴的湯餅味兒。
「我吃過了。」李嬸娘擺擺手,兩眼放光,「走吧不是要出城去看你那鴨舍?趁著天還早,雪也快停了,速去速去。」自打沈渺與她說過,要聘請她做「牧鴨參贊」,她便高興得睡不著覺了,日日來催沈渺去城外看她買的塘田。
「那我去刷牙!」湘姐兒趕忙縮回腦袋,跑去洗漱了。
阿桃原也不怎麼進灶房的,她專管迎來送往。
岳騰:「……」
「應當也快了,約得同一個時候。」沈渺答。
唐二瞪起眼,佯裝怒了:「怎麼不能是俺啊,桃兒,你這話俺不愛聽。」
走過金梁橋,遠遠見著沈記鋪子開著,他微微鬆了口氣,加快些步伐,徑直進了鋪子。
「偷腸賊啊!」沈渺目瞪口呆。
「什麼賊?」唐二和福興一臉茫然地回過頭來,麒麟已經拖著臘腸飛快地躥上窗檯又落到水缸上,再往下跳,像個捕獵歸來的勇士昂鑽進了被爐里。
它尾巴在身後左右掃來掃去,目光如炬地盯著掛在鐵鉤上的幾塊臘肉和臘腸。
阿桃呢,她年輕又簽的是年契,一心想著攢錢,有所求沈渺也能滿足她所有,按提成計算月錢,牢牢抓住了她的心。
先前沈渺請顧嬸娘去幫閑,李嬸娘便有些眼紅羡慕,但她沒底氣說,畢竟之前跟沈渺拌過好幾次嘴,自個這嘴得罪人了,哪還有什麼臉面湊上去?李嬸娘臉皮雖厚,但也沒厚到這份上。
說完,順道回屋將他的筆墨取了一副來給她用。
大多消寒圖都是取九個九筆畫的字湊一句風雅些的話。如「春前庭柏風送香盈室」之流,之後將這九個字用雙鉤空心字體寫在一張紙上,每個字代表一個「九」,每划代表一天。從冬至開始,每日在字上填一筆,等這九個字填完,春日也就來了。
李嬸娘啃著蘿蔔餡餅,心裏心思千迴百轉。
今兒下雪,街上行人稀少,鋪子里只有三四桌人,都埋頭,正呼嚕嚕地吃熱湯餅。
福興奇怪道:「灶房門是誰給它開的?」
唐二一愣:「俺?由俺掌勺?」
最後很快便定好了,也和賀待詔說好了鴨舍的要求、大小,這附近還要圍圍牆,牆不能太低,否則鴨子容易飛出去。另外,還要建專儲飼料的倉庫。倉庫要離地數寸,鋪木板防潮。鴨舍旁邊還要多蓋一個員工宿舍,鴨場需有人值守。
但最終還是吞回去了。
唐二頓時備受鼓舞:「香嗎?可以吃飯了!」
她也是想著給沈大姐兒賣點兒好。
如今他也能掌勺做菜了!
幽州?郗飛景又偷偷弄了什麼……岳騰眼眸微微一動,果然依言撿了張桌子,坐下來了,在那些口味里想了半天,終於選了個:「行,那便來一碗老…老太酸菜的……」
沈渺沒聽見,她出神地望著雪中的麥田,想到後世一句諺語:「今冬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雪水潤土,能殺蟲除害,待明年春回大地,雪融冰消,麥苗得雪水滋養,必破土而發。
李家的鋦瓷鋪子正好能瞧見沈記湯餅鋪,她每日搬了板凳坐在自家鋪子門口嗑瓜子,沈家那鋪子里每日都是人擠人的盛況她瞧得真真的。
她還要仰賴沈大姐兒呢,別惹得她不高興。
這名兒怎麼那麼奇怪?難道是哪個老太腌酸菜腌得好,才因此得名的?
沈渺也笑得肩抖,道:「放心吧,不殺雞。」
唐二笑道:「我說呢,它這麼早hetubook.com.com溜到灶房來做什麼,還以為是外頭冷呢,原來是盯上腸了。」
沈渺心道不好,剛要嚷出來,麒麟已經一個飛躍,前爪在空中張開,露出尖利的爪子,穩穩地抱住了離它最近的那條臘腸,再憑藉一身肥膘,成功扯斷了掛臘肉的秸稈條,拖著比它身子還更長的臘腸落到地面上,叼起便溜。
他彎腰拍了拍袍子,將身上沾的雪沫拍掉,張望了一圈,這鋪子里打掃得很乾凈,滿牆貼得字畫、食單,又暖香四溢,令他不由得也輕鬆起來。
甜沫雖叫甜沫,但其實是一種鹹粥。人家最早叫「添末兒」,因為熬好小米粥底后要再添上點花生、紅豆、菠菜、粉條之類的「末兒」,這樣熬出來味道更好,後來不知道怎麼傳成「甜沫」了。
今日正好塗第二朵了。昨日冬至數九時白日沒下雪,她用了代表陽光的朱紅,今日下雪了,那便用墨調一個淡淡的水色吧。
麵糰擀成薄餅,取來餡料均勻鋪于麵餅上,將麵餅捲起,捏緊邊緣封口,包好后再輕輕按壓成扁平狀就可以炸了。
湘姐兒這才一步三回頭地挪回桌邊繼續吃。
另一邊,福興已經替他把蘿蔔餡兒都拌好了。沈渺過去一看,蘿蔔餡也很簡單,青蘿蔔用刀細細切成細絲,撒上鹽,用手攥去多餘水分,再將蘿蔔絲切成碎末,加油、鹽、五香粉,以手拌勻就行了。
之後再細細切好姜蔥,另起油鍋,熱鍋冷油,放入蔥姜爆香。
「你放心,旁的不敢說,但養鴨我有一肚子經可以念!」李嬸娘眼睛都挪不開這覆蓋著點點白雪的田野了,她遙望著,雪捲起了她的發,嘴裏喃喃自語,「這麼好的地,還種好了麥子呢,全歸你了大姐兒?這得花多少銀錢啊!」
福興幫忙燒熱了油,唐二一臉緊張,小心翼翼地將餡餅輕輕放入鍋中,油鍋里立即發出「滋滋」的聲。
鋪子里有個十五六歲丹鳳眼的小娘子在招呼食客,見他進來,連忙擦了擦手,過來笑臉相迎:「這位官人,您要吃什麼?小店有羊肉湯、速食湯餅、炸醬湯餅、雞湯餛飩……」
「娘子莫慌,俺小娘以前教俺做過齊州(濟南)小吃。她包那蘿蔔餡餅,咬一口,直冒油,老鼻子香了!還有她做的甜沫,黏糊糊、香噴噴的,也是一絕。就這倆樣,雖不如她做得地道,但也算拿得出手。」唐二對自己頗有自知之明,連忙補充解釋道,「不成還有福興呢,娘子安心再睡會兒吧。」
麒麟還不鬆口,沈渺拔河似的才貓嘴裏奪食。
等到了地方,站在田埂邊,目之所及,麥壠已隱於冬雪之下,唯余茫茫雪野,幾乎與天際相融。李嬸娘睜大了眼,她激動得舌頭都打結了似的:「這麼大一片呢!那能養上千隻了!」
「姓賀那泥瓦匠幾時來?」李嬸娘只好勉強地啃了口手裡的餡餅,一口下去,倒還算不錯,裡頭那蘿蔔餡水水嫩嫩的,於是三兩口也吃完了。
李嬸娘果然說鴨說得頭頭是道,她自傲地道,「之前為了大姐兒的炙鴨,我跑遍了外城幾乎所有鴨舍,有些人家的鴨子養得病懨懨的,便是鴨舍沒搭好。如今我瞧得多了,都能看出怎樣好,怎樣不好了。」
這好像玩填色遊戲。沈渺執筆認真填完梅花,才伸了伸懶腰出去洗漱,院子里雪積得不厚,已被福興掃到一邊,否則容易踩得又濕又臟。
點了點臘腸的數量,除了那條受害腸,其餘的還好,還沒受到麒麟迫害。沈渺這才有心思轉過身來看唐二這朝食做得如何了:「甜沫我聽過,倒是沒吃過。」聽其m•hetubook.com•com實也是上輩子聽過的。
沈渺還沒說話,湘姐兒耳尖,已抓著餡餅跑到雞窩面前擋住李嬸娘的視線,急得跺腳:「不成不成,不能殺。戎戎它們仨都是我含辛茹苦,一把米一隻蟲地養大的!跟我親生的沒兩樣兒!」
將爆香的蔥油一同倒入方才的鍋中,最後才放入洗凈切好的菠菜段,撒上些許食鹽,輕輕攪拌,這甜沫便大功告成。
到嘴的臘腸還飛了,麒麟不甘心地跟在沈渺身後喵喵個不停,還追了出來。
平頭百姓家裡,數九更簡單,上街叫擺字攤的代筆先生縱橫畫九欄格子,每格中間再畫一個圓,稱作「畫銅錢」,畫滿這八十一個銅錢就成了。
她從官家手裡買的那十畝田從內城出去約莫一個時辰便能到,坐在賀待詔的騾車上,三人便開始談論了,主要是李嬸娘在說,她已親自養過小白鴨,對其習性有了些了解。
水池邊的小木牌或許該換成「蛙蛙已冬眠,春天再見」了。
李嬸娘嘴碎愛聽壁角,故而這眼睛也利,她斷定這沈大姐兒不日必然要發達了。
福興則要烤鴨,這是分不開身的。
李嬸娘撇了撇嘴,她想說湘姐兒幾句,那麼大人了該懂事,哪能攔著不殺雞呢,家裡的雞養來不是賣便是吃,又不是養祖宗,難道還養一輩子?
於是便一面眼饞一面在家嘀咕。
沈渺喝完這一碗甜沫,便也決定好了:「唐二,明日開始,你便起來做一鍋甜沫,炸二十幾個餡餅,在鋪子里試試賣這兩樣早點,看看能不能賣得出去。若是反響不錯,日後便由你掌勺專做這兩樣。」
幾人趕著車冒著小雪,繞著田走了一遍,鴨舍要建在地勢稍具坡度乾爽的地方,避低洼潮濕,防範雨水過多時節導致疫病。
那丹鳳眼小娘子頓時露出為難的神色來:「不巧了,我家娘子一早出城去了,現不在呢。如今鋪子里只有這些現成的吃食。」
沈渺又進了灶房,交代唐二和福興把晚上鐵鍋燉大鵝的食材都備一備,外頭便傳來了騾車的聲音,賀待詔趕著車到了。
難得睡個回籠覺,她總算睡飽了精神,穿上厚實棉衣與外層多縫了一層羊皮的棉鞋,圍上圍脖套,戴上護耳胡帽,本想出去瞧瞧唐二做了什麼好吃的,先瞥見了擺在桌案邊的消寒圖。
唐二被揭了短,哼了聲,扭過頭去嘀咕:「這倆有什麼難的,挨個丟進去再撒把鹽便得了,值得你大驚小怪。」
「好香啊。」湘姐兒披著頭髮,循著味兒就來了,小腦袋從門外探了進來。
這消寒圖她起先都不知要怎麼塗,還是濟哥兒知曉文人墨客的風趣,教她:「阿姊,這應當是按照每日氣候不同,以不同的天氣來數九。或是晴天開紅梅,陰天便是綠梅,雪天是白梅,大抵是這樣的,待所有梅花都被塗色后,「九九寒天」便結束了。」
唐二手忙腳亂趕忙撈起來。
沈大姐兒都已有好幾道招牌了!
福興說出這話,他必也是個貓奴。
唐二將煮好的甜沫舀入瓦罐,置於一旁保溫,這才鬆了口氣,拿脖子上掛著的汗巾擦了擦汗:「長久沒做了,做得我一頭熱汗。」
「這貓行啊。」唐二驚奇道,「才來了幾天呢,學會開窗了,厲害。這一身肉沒白費,全是力氣啊!」
沈渺癟癟嘴,默默決定要將窗戶用石頭壓住。
「好嘞!」那丹鳳眼小娘子見留住了客人,頓時大喜,鳥雀一般飛進後堂,「福興,取速食湯餅來,再拿壺熱水,醬底要老太酸菜的!」
沈渺在城郊謀划養鴨場時,岳騰冒著雪,慢慢地從王記客店裡走出來,又一次往沈記和-圖-書湯餅鋪走去。
員工的職業規劃也是要考慮好的。沈渺在心中不住地點頭。
岳騰搖搖頭,問:「可能麻煩你們鋪子的沈娘子現做一份魚頭豆腐湯嗎?」
盛出去,大伙兒也都起來了,圍著被爐,一口餡餅一口甜沫,確實不錯。雖然吃得出唐二手藝有點糙,甜沫鹽擱得略微有些多了,偏咸了一點兒,紅豆泡得不夠還有點硬芯,但整體是好吃的。
沈渺點點頭。
「大姐兒要養的這金陵白鴨,極喜水,平日里也成群結隊,吃得多長得快,除了在水裡待著,便是窩在鴨窩裡打瞌睡,不比麻鴨愛動彈。其餘倒沒什麼不好養的,唯有雛鴨比麻鴨柔弱些,受不得太冷,當時將這白鴨孵出來后,我便趕忙挪進屋裡養了。」
「那我走了,鋪子交給你們了。」沈渺趕忙背上自己的小包,繫上圍脖,跟阿桃他們道了別,便匆匆忙上車走了。
沈渺買過好幾次李嬸娘的雞鴨,她養的雞鴨宰了以後都肥嘟嘟的,皮下一層黃亮的脂肪,用刀剝離出來,能煉一罐好油。
沈渺聽得很認真。
但放眼望去,屋瓦、檐角、院牆上的碎瓷片,通通都覆了一層白,連掛在檐廊下的竹風鈴,也頂著一撮小白帽,有些可愛。
也行,沈渺便又倒回榻上眯了會兒。昨日吃了些米酒,雖不醉人,但也讓她的身子怠懶了起來,尤其這樣隔著支摘窗,在暖和的被窩裡靜聽外面似有似無的落雪聲打在瓦上,似聽春蠶嚙葉一般,簌簌作響,更令人容易犯困。
種了麥子的地方,她暫時不打算動工,鴨舍會圍繞著水塘附近沒有種植糧食的沙土地先蓋「一期工程」,規模在兩百隻鴨左右,先試點。
如今既然唐二會做這個,又做得還不賴,便能讓他做了來賣,鋪子里便能多兩種早點。而且南來北往的商賈都聚集在汴京,但據沈渺觀察,因南邊本身便富裕興盛,汴京的行商里北人更多,這兩樣早點應當能合他們的口味。
定好了工期,快進臘月了,賀待詔說,他只能領著徒弟年前能做多少做多少,做不完便只能等正月初八過完年再繼續做了。
「它從窗戶進的。」沈渺剛剛追貓便發現它的軌跡了,而且它居然會開窗子,這時候的窗戶是從下頭往上推的,用一根小木棍支住。麒麟也不知怎麼學會往上推窗戶的。
沈渺一邊聽他倆拌嘴一邊喝,心裏暗暗點頭:這東西確實好吃,做起來也快,很適合早上售賣。沈渺如今鋪子里基本不賣早點了,她起來以後便要準備各樣的面和烤魚,還要熬底料、做面臊子、做滷肉和小菜,實在不得閑。
阿桃咬著蘿蔔餡餅,也高興:「這樣咱們又能多掙些銀錢。」
福興也嘿嘿笑,正幫唐二包拌蘿蔔餡,一邊拌一邊替麒麟說好話:「是娘子灌的肉腸太香了,在灶房裡曬,我每日聞也饞,不能怪麒麟,它那麼小呢,哪兒經得起這誘惑?」
沈渺從砧板上拿了刀來,把它咬過的那節切下來扔給它吃,痛心疾首地直搖頭:「攏共才灌了這麼些……家賊難防,家賊難防啊!」
正聊著,門外傳來李嬸娘那極具穿透力的尖利嗓音:「大姐兒,起來了嗎大姐兒?」被她這麼一叫,屋檐下在窩裡躲雪的胖麻雀都飛了。
「日後真養起來了,只怕要勞累李嬸娘日日出城一趟盯著些了。」沈渺笑道,「我還會雇幾個人住在這裏,但還是不放心,有嬸娘這樣擅養鴨的老手幫我看顧,我才能安心呢。」
沈渺邊走邊望,提著裙子走進灶房裡時,首先注意到的還不是在灶前忙碌的唐二和福興,而是跳到了存放蔬菜的木架m.hetubook.com•com子頂上,正下沉身子的麒麟。
唐二因做菜揉面的手藝不好,他大多隻幫著切菜備菜、片鴨子、宰殺牲畜,人多時也幫阿桃收拾些碗筷,其他的便做不了了。
幸好之後沈渺又開始弄什麼炙鴨了,一起頭便不計前嫌來尋她,李嬸娘頓時便精神了,使出渾身解數來替她四處尋鴨,還幫她孵化白鴨蛋,如今養了十多隻小白鴨在自個家裡,她拍著胸脯保證能養好,都沒跟沈大姐兒要鴨子吃的糧食錢。
而且,不知九哥兒用的墨是否有什麼講究,聞起來竟真有種梅花香。
陳汌喝甜沫差點嗆到。
沈渺的性子很果斷,既然要建就建一次性建好,省得回頭更改,不斷推翻才是最耗費錢財的。
回頭她也得試試南北鴨種雜交培育。
比起福興一來便被沈渺委以重任,唐二是有些羡慕的,畢竟學會了炙鴨等於學會了一生的本事。但他除了刀工好,不如福興能幹,便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干自個切菜配菜的雜活,尋常都不敢往鍋邊挨。
沈渺趕緊開門:「嬸娘進來喝粥。」
唯有唐二,爹死了後娘走了,他也已經無家可歸。他只有刀工在身,而他似乎也沒什麼目標,有時便顯得迷迷糊糊,不知前路在何方,但人總會思索將來的:總不能一輩子都當個切菜小工?
火舌舔舐著鍋底,鍋中水正沸,唐二已經熬好了小米麵糊,正一邊慢慢地往裡倒一邊用木勺攪拌,不一會兒,鍋中便泛起濃稠的米漿和米油,小米的香氣漸溢。
一下雪,便覺著整個世道都靜了,人恍若住在膠片色調里。
麥田等明年收割后,再考慮二期分配。畢竟這麼多糧食呢,原來馮家的佃農伺候這些麥子應當非常精心,麥子長勢很好,當然不能拔掉,多浪費啊。
丹鳳眼小娘子見他面露失望,瞧著想走的樣子,忙又道:「官人是不是在外地行商的商賈?多年沒回過汴京了吧!您這一定是打北邊來的,錯不了。對咯,您嘗過速食湯餅了沒有?沒有?那您不妨試試我們家的速食湯餅,有雞湯的,有紅燒肉的,還有老太酸菜的,您不知道,如今這湯餅都賣到幽州邊關去了!最是時新紅火,連軍爺們都喜愛得很。」
沈渺點點頭,有道理,一開始建造時要盡量面面俱到,回頭真遇上什麼意外,才不會太慌亂。火炕和煙道即便增加了成本,也是合理的支出。
沈渺還在被褥里掙扎時,唐二與福興已起來掃雪了,忙完,唐二便來門外與沈渺說了聲:「娘子且好睡,今兒俺來預備朝食。」
同時還要距離水塘較近,正好水塘附近還有荻花、蘆葦之類的區域,鴨子最喜歡這種有水有躲避物的地方。這些地方方便它覓食蟲豸、青草。
尋常食肆有一道招牌菜便吃不盡用不盡,開個幾十年上百年都成,比如德州的雞,一鍋老鹵湯從曾祖傳到曾孫,那幾代人吃喝不盡了。
他幾乎立刻便激動得漲紅了臉,起身來深深一躬:「俺必會好好做,不會丟沈記的臉面和名聲。」
李嬸娘雞鴨養得都不錯,這大半年來,顧嬸娘家的雞鴨都常有聽聞染病而死的,但李嬸娘家裡的雞鴨小崽,卻幾乎都被她平安照料長大了。
「什麼老太酸菜,娘子說了多少遍了,那叫老壇酸菜。」灶房裡還悠悠傳出旁人的聲音。
「這是唐二做的?」阿桃下肚一碗甜沫在吃了兩個餡餅,都難以置信了。
九哥兒畫的消寒圖比起來便細緻多了,他畫的是九枝寒梅,每枝九朵,一枝對應一九,一朵對應一天。每一枝梅花旁邊還有他題的杜牧詩:「輕盈照溪水,掩斂下瑤台。」
咔嚓咔嚓,吸吸嗦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