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暑假、青春期與煙花大會
第一百四十三章 煙花

像是咆哮,像是激昂的宣講,抑或者怒吼之聲,如破冰般的力量感鑽進耳朵,貫穿身心。
旁邊,雪之下陽乃抱著吉他,面帶笑容地壓低聲音。
後面,雪之下雪乃緊緊握著吉他,胸口有點沉悶。
雪之下陽乃回過頭,對上妹妹倔強,微微發顫的眼神。
「乘著煙花的光芒——」
煙花真好看啊,混球。
她的迷茫,她的彷徨,她的無所依從,她叫雪之下陽乃,卻比誰都需要一個太陽來照亮方向……肯定有過那些瞬間和故事吧?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姐姐是否把白君當作了生命里的太陽?是否想讓白君成為她的太陽?
「我感覺很好聽呀!平時我就喜歡聽這樣的……」
絢爛的淡紅色煙花在夜空炸開,壓過街道上的燈光,彷彿一閃而逝的紅日。
她會否認喜歡音樂,因為她或許……太冷靜了,冷靜到升不起喜歡的感情,自然不會以為喜歡音樂。
這首歌,曲子是姐姐寫的,歌詞是白君填的,最後由大家演奏出來,或者說由姐姐唱出來。
後來,現在……這些之前是弄不清楚的,只能隱約感覺姐姐還是喜歡捉弄自己。
「千葉的朋友們晚上好——剛才的表演大家看得盡興嗎?有興趣體驗的話,可以去指定區域購買特製煙花,度過一個難忘的煙花大會吧。」
砰砰砰砰!
雪之下陽乃稍微想了下。
雪之下陽乃邁步向前,急促的掃弦聲演繹著曲子的尾奏。
「世界啊。」
雪之下雪乃已經抓住話筒,尾音不斷拉長升高。
因為是白君撕開的真實,給她打開了籠子的門,而白君絕不是那個會伸手將她從籠子里捧出來的人,說不定還會在打開的籠子外面嘻嘻哈哈地說「瞧這傻鳥,居然不會飛」。
遠處的煙花區,一枚火星帶著尖嘯聲衝上夜空。
彈珠,唱片,播音機,打水漂,販賣各種小零食的粗點心店……
雪之下陽乃遊刃有餘地繼續兼職主持,給結束樂隊四人打了個小廣告,衝散方才一首歌所遺留下來的韻味,隨後抱著吉他走開,將話筒讓給有些緊張,努力保持平靜的喜多郁代。
「乘著煙花的光芒——」
雪之下雪乃面對話筒清唱一句,應和姐姐的歌聲,旋即讓開繼續彈奏,目光隱約間一瞥,看到舞台角落的簾幕掀開一條縫隙,白影從上面探出腦袋,時不時點著腦袋打節拍。
雪之下陽乃笑容燦爛地揮揮手。
「接下來是第二曲——正式開始前呢,為大家介紹一下,這是結束樂隊的原創曲……」
生命只要燃燒起來,總會成為太陽的。
「嗯~無所謂吧,只是他不見了的話,就……嗯,挺沒勁的。」
「……」
結束樂隊的四人各就各位。
沉迷美色怎麼了?我樂意……
就像是彈吉他時非常開心,彈完之後hetubook.com.com,呆在安靜的房間里,就會感覺不是很開心。
「緊閉著心情,理智冷靜地看待他人,保持一種不願意親近和付出信任的態度,所以在別人看來雪乃醬自然是個冷淡,難以交流,無法靠近的女生,實際上的雪乃醬呢?」
「年紀輕輕就有阿姨的愛好了嗎?你還真是不走彎路。」
「讓生命綻放。」
雪之下雪乃嘴唇微動,話語卻梗在喉嚨里。
「生命會失去陽光嗎?」
生存?精神迷茫不至於延伸到那種程度。快樂?連想做的事情都沒有,笑容就只是本能般給別人看的東西,又怎麼可能找到。地位、錢、成功、認同?已經為那些具體又抽象的東西,付出了壓抑痛苦十幾年的代價,怎麼可能渴求和執著。
雪之下雪乃看著姐姐漂亮的眼睛,或許自己也不理解姐姐,這世上誰又能準確無誤地表達自我,又有誰能準確無誤地理解自我?也有可能自己是瞎猜出一些奇怪的,令自己稍微有些羡慕,看起來似乎比自己更深入,更真實的東西。
「守候正在升起的太陽。」
「守候正在升起的太陽!」
孤獨的時候不會覺得痛苦或是迷茫,迷茫和痛苦的時候,才會覺得自己格外孤獨。
「唉?我喜歡為什麼就要折木同學來唱?」
容易喝醉的人,絕對清醒的人……自己大概是容易喝醉的吧,姐姐和白君就一定清醒嗎?
「因為是波奇。」
「?」
「盛開在天穹之上,」
雪之下雪乃只是無聲地看了對方一眼——表演呢,講什麼悄悄話?
雪之下雪乃努力彈奏著,置身於這片歌聲里,隱隱間有些觸摸到姐姐的心情。
雪之下雪乃瞪大眼睛,一時語塞,不禁有些凌亂……姐姐到底想說什麼?
「黑夜會舉起新的太陽——」
調侃了一下自家妹妹,雪之下陽乃準備走下舞台。
雪之下雪乃不答。
雪之下雪乃感覺有哪兒不對勁,但也沒什麼不對勁。從情況來看,白君確實做得挺穩妥,出意外的可能性有,但已經通過指定區域,安排人員,提前宣傳等方式壓到最低,好處則是這場煙花大會能前無古人。
歌唱也好,作曲也好,時不時嬉戲打鬧也好,又在捉弄自己也好,同吵架后的父母重新開始相處也好……
白菌的煙花大會:對人煙花,一筒九折,多買多得,令人眼前一黑!
「因為他需要一點小小的爆炸。」
她滿面微笑地開口,聲音柔和而清亮。
是的,白君只會讓她成為太陽。
又是一朵絢爛的煙花炸開,頗為精準地嵌入歌曲。
「穿越地球的彼方,」
后藤似乎也彈得越來越好……是個很容易受感染的人呢。
音樂有力量嗎?共鳴時就有。
白君不會成為她的太陽。
吉他的https://m.hetubook.com.com弦輕輕撥動。
「喲喲——怎麼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雪乃醬真是小受氣包。」雪之下陽乃右手一抬,食指抵住妹妹的嘴唇,隨意地笑道,「姐姐只相信自己的判斷,問你只是逗你玩啦。」
窸窸窣窣的議論聲傳來,不知不覺間又被白君帶到天涯海角去了。
「雪花在等凝結還是融化?」
「乘著煙花的光芒——」
「白叔,我也很喜歡昭和的歌曲呢,大概是爸爸平時就喜歡聽那些吧。」
「乘著煙花的光芒——」
我向世界尋求答案,世界予以沉默無聲的回答。
節奏悠揚躍動,富有感情以至於聽起來很「厚」的聲音,歌詞里時不時夾雜著的一些英文單詞。
「盡全力吧,全力到容不下思緒地表演,你會得到答案的。」
姐姐不自覺地被吸引靠近,於是白菌無孔不入地增生,偶然間便填上她缺失的靈魂。
煙花接連不斷飛向夜空,不斷綻開,一簇簇,一朵朵,一片片的火紅之色,彷彿一輪輪燃燒剎那的太陽,不斷消失,不斷出現,將一生的轟鳴與色彩,烙在漫長黑夜中,烙在屬於自己的那幾秒時間里。
雪之下雪乃摁下略微紛亂的思緒,鼻尖隱約還能聞到舞台上沒有散去的煙花味……嗯?有各種水果味道的煙花味嗎?
鼓點被用力敲出,吉他聲激烈地奏響,貝斯安靜地撐起一面托住所有聲音的牆。
近乎豁出去,相當於要宣戰的雪之下雪乃一愣,有些風中凌亂——不信又是什麼意思?幾個意思?
「別鬧,她們唱的可不是百年金曲,頂多算昭和金曲。」
姐姐需要理解,需要有人理解她的心情。
絢爛煙火在天空炸開,歌聲回落而下。
現在說這個幹什麼?姐姐的愛好就是看自己煩惱?多少有點扭曲了,都說了讓你改改。
雪之下雪乃搖搖頭,專心地彈奏表演,並時不時關注一下后藤一里的情況,對方埋著頭彈吉他,水平維持在及格線附近,明明訓練里有時候能彈得非常好……哦,那是被白君忽悠的時候。
「小心沉迷美色喲。」
雪之下雪乃沒好氣道:「這算什麼好意?」
白菌一邊故意攛掇自己去弄舞台表演,要把煙花大會弄得有聲有色,一邊偷偷摸摸地搞私人項目,給煙花大會添加一些奇特元素。
一首給年輕人聽,激烈而富有節奏,非常搖滾的歌結束。
燈光閃亮起來。
成功的煙花大會:其樂融融,沒有意外,表演精彩,令人眼前一亮。
對於三十歲以上的人而言,歌聲將過去帶到了現在。
「你要把我拋向何方?」
陽乃姐會是一個孤獨的人?完全沒想過啊,明明完美地不可思議,甚至於想要成為的自己,隱約間就是對方那種樣子的感覺。
姐姐是怎麼想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沒有告訴自己的回答,究竟又是什麼?
開朗活潑的聲音傳達出去,雪之下陽乃稍微調整了一下話筒:「那麼,接下來就請欣賞……」
喝醉?沉迷美色?又是這種奇奇怪怪的類比。
雪之下陽乃忽然笑道:「好了,以上都是我瞎編出來騙你的。」
雪之下陽乃拍拍妹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這說明他很在意你,幫你把煙花大會辦得比以前都精彩,不是嗎?」
指責也好,調侃也好,玩笑話也好,讓她高興也好,失落也好,那些基於理解而產生的行為和情緒,都可以。
「嗚哇,前輩搭把手,后藤同學有點重……」
「雪花會飛入春光。」
「想知道答案嗎?」
雪之下雪乃不自覺低頭,專註在音樂上,心頭有種不想被歌聲壓著走的情緒。
安潔莉娜的腦袋也冒出來了一下,看到舞台遠處的觀眾,又被嚇得連忙縮回去。
砰!
雪之下雪乃的表情來回變化,心裏暗戳戳啐了一口,分明是丑色,一點也不可愛,又騙我。
嗯?莫非這就是他對母親說的「沉迷美色」?
「隨波逐流怎麼成了方向?」
「各位——煙花大會,玩得開心喲!」
如果連自己都不是,自己的喜歡也什麼都不是。
不能說謊,雪之下雪乃要理所當然地戰勝所有敵人,貫徹自己的喜歡。
雪之下陽乃暫時放開吉他,靠得離話筒更近了一些。
不會成為她的依靠,也不會憐憫她的遭遇,更不會施捨她以援手。
「從彷徨再到徜徉,」
「黃昏擁著夕陽,」
你也沒有任何回答,只是興緻勃勃地點燃煙花。
雪之下雪乃聽出不對,看起來明明和排練時一模一樣,站在這個舞台上,姐姐唱出來的聲音卻格外不同,雖然只能看到對方的後腦勺,但心中隱隱有些預感……姐姐在笑吧?
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原因,自己太信任白菌了。
她下意識挪一下位置,將某人不規矩的腦袋擋住,免得被觀眾看到。
「雪乃醬,你是那種特別容易喝醉的人。」
姐姐騙了自己又沒騙,她確實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歡……
幾句歌詞在重複,每一句的情感都格外不同。
「沒有喉舌,還有迴響。」
雄渾嘹亮的歌聲衝上夜空。
雪之下陽乃微笑著,自然地唱著,頭上是綻放的萬千花火。
「沒有翅膀,還有遠方。」
舞台上燈光漸暗,雪之下陽乃朝觀眾揮了一下手,轉身走來,看著似乎有些走神的妹妹,莞爾一笑地小聲問道:「吶,雪乃醬——你覺得這算是喜歡嗎?」
雪之下雪乃心情稍微好了點。
夾雜著雄渾怒音的歌聲與之應和,拉長、拉長、再拉長,似是也變成夜空里綻放的一朵煙花。
「我相信的是白君,不是別人。」
「……」
后藤一里低頭和圖書撥弄著吉他,隱隱感受到一種壓力,歌唱給伴奏帶來的強大壓力。
「?」
后藤一里不知不覺地專註起來,雙眼緊盯著吉他的弦,將起伏不定的情緒,悠揚穩當地落在弦上。
「讓折木雲長唱給你聽怎麼樣?」
嗖——
低沉吟唱的歌聲,輕而易舉掃去舞台上殘餘的幾分火熱,稍顯消極和迷茫的音樂,卻在微笑里顯露出不同的意味。
可惡的姐姐,給我說清楚!
雪之下陽乃抬起頭來,明亮的雙眼望著夜空,將萬千花火收入眸中。
雪之下陽乃眨眨右眼,面帶笑容地掀開簾幕,進入後台。
結束樂隊有些熱鬧地鑽進後台。
哪怕那個人是從來沒有贏過的姐姐。
雪之下陽乃往前走去,回眸一笑地小聲調侃。
「點燃引信吧~滿懷雀躍地凝望……」
「哎呀,明明彈得非常棒,怎麼又乾癟癟了?」
悠長的聲音落下去,鼓點、貝斯、吉他的聲音依次消失,悠揚的歌聲似乎一下子將氣氛代入寂靜。
雪之下陽乃說道:「冷靜面對自己的信任,審視並做出判斷,其實以我的了解來說,雪乃醬應該是那種更信任自己,會儘可能自行處理工作的類型吧?但煙花大會這麼大的活動,雪乃醬一個人不可能做完所有事情,就算雪乃醬一手把所有事情抓住,混球不也能偷偷完成一件新的事情嗎?」
「一首歌送給過去,一首歌送給現在,最後一首歌就送給未來吧——接下來請欣賞,煙火。」
「如果對誰敞開心扉,容易一發不可收拾,想要緊緊抓住不肯放手,會儘可能地付出信任,以至於聰明的腦瓜都變得遲鈍,冷靜的思緒也難以保持,既會付出真心,也會要求對方回以真心,實際上難免陷入自己沉醉的情況……」
所謂時光啊,會將過往拋進人的記憶。
姐姐細微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或許還沒有成為太陽,但已經開始燃燒。
姐姐需要的是什麼?
雪之下陽乃站在話筒前,抬眼向周圍看去,精準地從人群里看見父母。
「我五音不全。」
被白菌給忽悠了,這和自己想要的精彩根本不一樣……
「その瞳をのぞけば 明日がSay Hello……」
「才不是哩!我只是喜歡古典一點的……」
完美,天才,比自己更厲害,非常喜歡捉弄自己,這是以前。
慵懶厚重的嗓音,帶起一陣染上時光的韻味,將上個世紀的聲音,在這個世紀重新奏響。
白君只是隨心所欲地從她的生活里路過……
這是對白君的感恩,這是因為想要回報對方,這是身處迷茫由於某人聲音太大,所以才只聽見對方的聲音,這是姐姐嚮往和憧憬白君生活態度的錯覺,這是一種朋友或是知己的關係……
「對年齡大了的人來說,歌聲會很有年代感吧。」
「真的嗎?我不信。」
「這和_圖_書就是喜歡。」
砰——!!
白影正在和櫻島麻衣說話,豐濱和花在一旁滿臉不爽,從聽到的幾句來看……白君在教對方偽音?
「被混球騙,總比被別人騙好,起碼他確實是在順著你的心思——如果活動辦好了,你肯定會開心,就算對混球的行徑頗有微詞,木已成舟之下,還不是會上船,誇獎一句這船很漂亮,很穩固。」
雪之下雪乃不自覺這麼想著,又很煩躁自己如此去想。
哪怕她會作曲,會唱歌,會彈吉他,一切都能做得很好,這又算什麼證據呢?她願意的話,很多事情都能做得好,正如家裡的工作,但她也沒喜歡過吧。
「五音齊全的歌到處都是,五音不全的才稀罕,物以稀為貴,你很貴。」
因為她沒有喜歡過,又對自己的心情太冷漠,怎麼能確認喜歡誰呢?但是從自己的視角里,從自己的心情,自己的了解,自己的判斷來說……
「我不喜歡他瞞著我。」雪之下雪乃嘀咕了一句,語氣倒是柔和了些許,「我又不是古板的人,他沒想著說服我而是直接瞞著我……」
「孱弱的翅膀,如何飛翔?」
對母親很不滿,不喜歡家裡的工作,心理積累了很多負面情緒,可能需要看醫生,非常喜歡捉弄自己,這是陣出晚上的爭吵之後。
「沉沒在黑夜泛起的海浪。」
「乾澀的喉舌,如何歌唱?」
「黑夜將舉起新的太陽。」
「因為這就是家裡的工作呀。」
雪之下雪乃愣住,隱隱想起之前從陣出回來時,自己和姐姐的那通電話,當時姐姐好像也提出過這種說法。
真是,我在走神什麼……
想說謊。
歌詞和旋律都不重要了,只需要這個聲音。
有記憶以來,前所未有的,想要為了自己,想要說謊的卑劣衝動。
哦~
「嗨嗨,雪乃醬就別生悶氣啦。」雪之下陽乃抬肘捅捅,笑吟吟道,「馬上就要演出,掛著苦瓜臉可不好喲,再說混球可是一片好意。」
「混球說不定就是想讓你意識到,做一個領導者需要面對的問題哦。」
自己成最後一個知道的?!
「雪乃醬,你好像有點緊張?」
雪之下雪乃連忙追進去,剛進後台,眉頭就不自覺微動。
雪之下雪乃沉默少許,跟著姐姐準備下台時,忽然低聲問道:「姐姐,你覺得白君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什麼好的地方?」
「將黑夜擦亮。」
喜多郁代心臟直跳地讓出話筒,稍稍吸了口氣,準備最後的一首歌。
「生命將成為太陽。」
砰!
剛才從一些工作人員那裡旁敲側擊了一下,發現確實有這麼個實現槍戰夢想的活動,工作人員還一副「你肯定知道」的自然口吻……
「阿巴阿巴……太陽……太陽好刺眼……」
想要堅定地告訴姐姐——這不是喜歡,並羅列出一系列證據。
姐姐是個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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