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體育祭、文化祭和戀愛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明月依然在

看輕又看重,看淡又看沉,大概就是自己的矛盾所在吧。
讓僕人準備好一些見面禮,在侍女引路之下,竹林幽深之處,貴族再度見到了曾有一面之緣的輝夜姬,相比於美麗的容貌,那清幽嫻靜的氣質,更讓貴族想起自己已逝的妻子。
少年愣了一下,連忙跟著自己走了。
哪有你這麼演劇的?不拉扯一下?
老麻子是出月山周圍,唯一堅持求娶輝夜姬的人。他總是在想怎麼才能娶輝夜姬,即便連續被輝夜姬拒絕過多次,依舊不肯放棄。他對人說話,總是我有辦法求娶輝夜姬,讓別人都麻了。大家因此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做老麻子。
每當夜色漸深,山峰之上一輪明月升起,遙遙隱約之間,可見一名女子在月間徘徊,明月與夜色交互,映照出那道美麗的身影。
少年鏗鏘有力的聲音傳來,他下意識轉頭看去,竟發現一個和自己裝扮完全相同,幾乎一模一樣的身影大步走出,那個少年的目光中帶著純粹而強烈的感情,大步走來的姿態,又帶著幾分野獸似的樸實氣概。
老麻子來到出月山下,山腳酒館店鋪里的人都看著他笑,有的叫道:「老麻子,你又要去求娶輝夜姬了?」他不回答,對店裡掌柜說,「拿一雙草鞋,一根拐杖。」便排出九文大錢。他們又故意高聲嚷道,「你一定又被輝夜姬耍了!」老麻子睜大眼睛說,「你們怎麼這樣憑空污人真心……」「什麼真心?我前天親眼見你從山上下來,邊走邊哭。」老麻子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被拒不能算耍……被拒!……真感情的事,能算耍么?」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麼「精誠所至」,什麼「真心」之類,引得眾人都鬨笑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哼!想藉著演個生命垂危之間,深情告白的劇情?
武士二號沒有說話,臉上流露出幾分複雜的不甘,他彎腰撿起自己的刀,背影蕭索地牽著馬離去。
「我這還不算是愛嗎?」老麻子低沉開口,奪回發言權,他凝視著輝夜姬,開口述說,「我守候在出月山下,那些莽撞的人走了,那些貪心的人走了,那些寂寞孤獨的人走了,但我依舊在等待……我可以等到生命抵達盡頭,可以等到故事翻到尾聲,可以等到那些感情燃燒到只剩下餘溫,因為我愛你,遠比你所想的更加愛你。」
「當然沒有問題,能被你喜歡上的她,一定有優秀美麗的地方吧,說不定我還能和她成為親如姐妹的關係。」輝夜姬輕笑了一下忽然聲音一沉,「但是很抱歉,我拒絕你的求婚。」
有人求娶輝夜姬失敗的消息,傳遍大江南北,一位在京都里嶄露頭角的青年武士,聽聞輝夜姬之事,心想美女正當配英雄,便策馬來到出月山,駿馬輕鬆寫意地踏著山路而上,蹄鐵聲清脆響亮,越山道,過竹林,道路盡頭有一名侍女等候。
「是的,我是來求婚的。」老麻子語氣平和地笑道,「這是最後一次了。」
「抱歉,我不能嫁給你。」
輝夜姬輕嘆一聲:「我不能答應,不能嫁給你的慾望。」
「我不是說了嗎?」
「因為我還沒嫁給你,你就開始家暴我了。」
正如她守望並包容對方一生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
「你的求娶,是衝動的表達和宣洩,是對於傾訴自己的迫不及待,是感情從狹窄的心中滿溢,所以我不能答應。」
這份心意……自己大抵是捋不清思緒,究竟是在那裡誕生的呢?
「……我是說輝夜姬若真是美人,就配得上我。」
「哪怕是我自己。」
「那騙我告白的事情呢?!」
輝夜姬單膝跪地,人類靠在她的腿上,她伸手好像在整理對方的遺容與神態,露出的側臉上滿是溫柔與沉靜,默默為這個守望一生的人類送行。
「你沒有將我看做他人的替代,但我不能成為你感情的填補。」
某日,輝夜姬忽然派遣侍女,宣布了一條消息。
「因為美女當配英雄!」
輝夜姬回以淡漠的眼神:「你此刻面臨的難題,就是讓我如何回心轉意,你能跨越這個難題嗎?」
武士姑且糾正了一句,便在侍女的帶領下,走進幽靜的竹林深處,見到了竹屋前的嫻靜身影。
鐺!
輝夜姬不答,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帷幕外掌聲大動,帷幕內白影正在和櫻島麻衣互掐。
侍女疑惑道:「你這是什麼花?」
陡峭山路被迫切的心情銼成平地,時光在滿心歡喜里飛逝,等待前方有人叫住他,少年才恍然發現薄暮已經融入夜色。
輝夜姬皺眉道:「你生氣了?」
「抱歉,我不能嫁給你。」
「相愛便是交心,交心便是互補,你我若www.hetubook.com.com是情投意合,一方離去,一方豈能不缺?一方若缺,又豈能不補?」貴族二號端莊沉穩地邁步,似質問似不解,「你若說這不是愛,那什麼才是愛?」
「人心本虛妄,活成真實之物!」
「我讓你去尋來一朵花,你尋來了心中的那朵花——昂貴、稀有、萬眾矚目、讚譽加身……我在你心中的模樣,就是這多花的模樣。」
「你與我書信交心,你與我對話傳情,我們面對著面的時候,你又為何矯飾自己的言行?」
風沉默了,月沉默了,本就沉默的觀眾更沉默了。
武士二號沉聲高喝。
白影露出莊重神聖的表情,手掌輕輕蓋住櫻島麻衣的雙眼,溫柔地說道:「人間太累,好好休息吧。我會一直記得你,莽撞、驕傲、孤獨和執著的你……」
「公主!請你嫁給我吧!我為你輾轉反側,我為你牽腸掛肚,我為你獻上自己的喜樂悲歡,心甘情願!這份迫切的感情,渴望著能有一個完美的答案!」少年二號誠懇熱烈地伸手道,「請嫁給我吧,嫁給一個深深喜歡著你的人,請不要以年齡作為拒絕的借口!」
「抱歉,我拒絕你的求婚。」
「我也不知道……」
老麻子二號邁步上前,高聲遞進:「我放下矜持與羞澀地愛你,我拋開他人眼光地愛你,我用歲月來書寫愛你,哪怕是將生命放上天平,我也會在選擇時遲疑,那更是深愛著你的證據——」
「染相思,生病害。羞與人言,邀問何為愛?浪里扁舟擊瀚海。照盡悲歡,明月依然在。」
「想要娶我嗎?想要娶我的話,那就登上出月山吧,無論你家徒四壁或是堂皇富麗,無論你顯達天下或是寂寂無名,無論你孤獨無依或是真心實意,我都在出月山等你,等待那個有緣之人。」
「你演員的操守呢?居然想原地詐屍?!氣氛都到那兒了,職業演員就該給我老老實實去死!」
「……」
被拒絕的人越來越多,出月山就漸漸恢復往日的寧靜。
「天人永隔,從此不相見……結果還真是輝夜姬?這好像是壽命論的思路?」
【落花融作泥,滋養添輝光。萬物有榮枯,心和美景長。】
少年一怔,下意識問道:「為什麼?」
「迎娶輝夜姬之人。」
武士愣了一下,如此不留餘地的舉動,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貴族不由讚歎起來,雖然回信中說無須問時節,但他並沒有直接上山求婚,而是準備提筆給輝夜姬寫信,想要表達自己內心的情愫,在思索內容,一筆一劃之中,他不禁想起自己已經過世的妻子,筆尖流淌著心中的感情,在紙上勾勒出文字。
輝夜姬平靜地說道:「你摘來的第一朵花是世間珍寶,你所愛的,是一個會讚歎和喜歡稀世奇花的公主,是一個有本領找來稀世奇花的你——武士啊,你有高超的本領,廣闊的未來,自信的意志,唯獨沒有留給我一個空隙。」
白英花後退幾步,消失在舞台之上,將幾個人的故事給串成一個角色的成長變化,這次是在劇本加戲上輸了一籌。
「把人心拆開,儘是虛妄之物!」
「你是來求婚的?」
也該詢問一下對方,是否在意自己有過妻子的事情。
「真心趁年少,歲月寂塵囂。聚散冷悲歡,長哀相思早。」
輝夜姬正色道:「因為我是純愛戰士,不當牛頭人。」
貴族心情複雜地收起書信,在與輝夜姬書信來往數次之後,他終於下定決心,登上出月山。
「當然。」老麻子正色道,「公主啊,我深深愛著你,歷經四季,年歲消弭,這份感情依舊守望著你……請原諒我口舌笨拙,實在是快要找不到,想不出,該用什麼話語來表達情意。」
「是的!」
「金戈鐵馬功名重,寶劍雄心礪銳鋒。明月圓缺總不全,獨夫豈有補天功?」
長袖之中,一把刀抵住另一把刀。
「那過來吧,公主正在等你。」
武士不由皺眉:「嗯?為什麼?」
「那又何須多言?」
當然,不可否認,自己並不看重婚姻,又因此更看重感情,認準了一個人,便要做好一生的長久準備與規劃,一點點將其實現,若是無法實現,那就當自己踩了另一個錯誤答案……
武士反省了一下自己,覺得對方有點小題大做。
「照盡悲歡,明月依然在……」
比企谷八幡忍不住吐槽道:「居然沒有什麼詐屍和反轉的環節?白氏輝夜姬的方天畫戟呢?這麼正常的結局,總感覺好多地方都奇奇怪怪!我不能接受!」
「我喜歡的東西,想要的東西,都可以拿到手,同樣也不會放手!」
「你的喜歡,是心中那m.hetubook•com•com份慾望的寄託,我在你眼中的光芒,都只是襯托你的功勳章。」
輝夜姬溫柔而堅決地回道。
「若是有朝一日,驕縱狂傲之心,頓挫於世事——你再看我之時,又有幾分執著的真心實意?」
這必然是輝夜姬的惡作劇,那就是一個莫得感情的傢伙,誰去求婚就是傻。
「你還要求婚嗎?」
「公主啊,是你的愛太遠太高,還是我的愛太窄太小?但你的心意,我確確實實已經聽到……」櫻島麻衣努力表演出奄奄一息的狀態,她幽幽呢喃,「兜兜轉轉,還是來到了你的身邊,真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你一直在,我也可以隨時留下,隨時離開……在這最後的時候,我想……」
少年有些失落,但很快被熱情衝散,他在山坡上仔細尋找,摘了一朵花,便徑直朝出月山而去。
「哦。」侍女點點頭,沉默半晌后問道,「你手裡的花是禮物?」
白影雙手比劃了一下,誠懇道:「是你誤會了。」
「今天愛搭不理,明天高攀不起,好叫你知曉,何為少年不可欺!」
捂嘴.jpg。
他放輕語氣,認真道:「公主,我已經喜歡上你,又豈會做粗俗無禮的事情?我驕傲于自己的本領,而你的美麗與我的本領一樣,都是我為之傾心的事物,你的賢名我也有所耳聞,如此溫柔高貴的女子,又如何不讓我喜歡?為表誠意,無論你提出什麼要求,我都願意去做到,證明我對你的一片痴情!」
輝夜姬輕柔的唱詞補上一段,聲音溫和而不假辭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你的感情不是喜歡與愛,是衝動的表達和宣洩,是心潮起落的澎湃。它足夠熱烈和純粹,但只是在你的心中,你耐不住這份灼痛,於是一股腦將它掏出,它是如此熾烈,能夠給你帶來痛楚,也會灼痛其他人。」
踩腳!
「?」
當貴族求婚都失敗了的消息傳開,世人一片嘩然震驚,還有誰?究竟誰才能夠迎娶輝夜姬?什麼樣的人才能夠得到輝夜姬的認可?
「你是天上的月亮,遺世的公主,遙遠而不可近。」
顯然,出月山上的美麗女子,便是輝夜姬了。
輝夜姬輕柔唱詞,她看向貴族說道:「這份不需要認可,不需要向誰依靠,也不用讓誰來填補,凜然而驕傲的心情,真是美麗而動人。」
「黑粉君你還好意思說?!我看你演的就是在謀殺!」
白影面不改色地辯解道:「哎哎!什麼叫我透露情報?我只是稍微她介紹了一下誰是誰,你們可別小看白英花收集情報的能力,那叫一個只在我之下……」
貴族誠懇地說道:「我想求娶公主,你的氣質和才華,讓我想起了病逝的妻子,她也是個和你一樣才華橫溢,柔情滿懷的女子,可惜早早染病,將我一人拋在這塵世……當然,我並沒有將你作為她的替代,只是你們身上的相似之處,讓我牽腸掛肚。」
「人都是會死的。」
少年大聲應道。
貴族改變了想法,他研墨作詩一首,派遣僕人送到山上,交給輝夜姬。
輝夜姬轉過身來,溫和地問道。
輝夜姬抬手一刀上撩,振飛武士二號手中的武器,武士二號茫然無措地抬起手,彷彿被打飛的不是自己的刀,而是自己的精氣神,他失敗了。
人類似乎還在彌留之際,隱約間有些瀕死的本能掙扎,但這些都被輝夜姬擁抱並容納著。
貴族:「#!」
「你又來啦。」
「荒謬!」
老麻子二號踏著步伐,高亢的聲音里透出一絲衰弱:「我……」
「啊?」
少年略微猶豫,咬牙走到近前,單膝下跪,獻上手中的花朵:「是的!請你嫁給我吧!」
輝夜姬輕嘆一聲:「你要死了?」
輝夜姬邁步,溫聲說道:「你為她寄託深情,她的離去,讓你的心上多出了缺口,哪怕你未將我視為替代,感情上將我作為填補缺口的那一塊——你所愛的,是一種被愛的感覺,而不是你愛的那個人……我不會成為你的依靠,不會成為你的缺口,也不會成為你的填補。」
手指縫隙里,櫻島麻衣的眼睛撲閃眨動,聲音突然漸漸精神起來:「公主啊!我感受到了你的愛,多麼溫暖的感覺,身體奇迹般地……唔?」
「?!」
「哪怕是一種寄託,哪怕是一種執著,於你而言又是什麼?你的愛又是什麼?」
少年二號抬手從少年手中奪過花朵,投擲于地,轉身憤懣而去。
「那你又何必亂我心意?為何要多管閑事?為何擅自插足我的生活,讓我為你傾盡悲喜?事到如今,你說自己要置身事外,將我們曾經交換的時光付之一炬——你不覺得自己冷漠無情嗎?!」
輝夜姬看了過來和_圖_書,目光略微詫異,溫和笑道:「你是來求婚的?」
不等輝夜姬答覆,少年膨脹的心情,便焦躁地晃動口舌:「輝夜姬小姐,我也不知何時喜歡上你,但這份心意……」
老麻子一時不知如何接話,看向輝夜姬。
安潔莉娜緩緩睜大眼睛,之前斷掉的靈光猛地接續起來,莫非……
「我就是最好的禮物。」武士微抬下巴。
老麻子換上鞋子和拐杖,氣呼呼地開始走上出月山,心頭頗為惱怒——這是什麼人設?因為說願意等,就乾脆變成老頭?因為說哪怕離婚也願意等,所以就變成連續被拒?
「我回憶過去,或許是因為喜歡你,所以什麼時候都像喜歡你……就是想要喜歡你,都是喜歡你,每當想起你,你就會在我心頭游來游去,擾起一圈又一圈漣漪,讓我想要抓住你。此時面對面,我也說不出太多深情的話……」
少年斷斷續續地訴說著,惱恨于自己的拙笨,他望向輝夜姬,目光倒映出對方和周圍的風景,福至心靈般將一句話語借來:「因為你在這裏,所以月色真美。」
【春風生夏花,秋雨凝冬雪。四季皆有情,無須問時節。】
少年滿臉茫然,似是覺得突然冒出來的這個人,大抵是自己內心的顯現,否則為何能把心意說得如此直白明了?
但我還沒有演到最後,可不會被提前趕下場。
「夜朦朧,星溢彩。山路登臨,漫步天穹矮。風過竹林生萬籟。遍覽春秋,好景未曾改。」
貴族一怔,並不覺得意外,只是有些困惑道:「為什麼?」
白影咂舌,語重心長道:「是你誤會了……」
武士下山之後,略作思索,便通過九環大大小小的委託和任務,找來了一朵美麗而驚艷,為人們所稱道讚揚的奇花。他帶著花再度來到出月山上,將奇花獻給輝夜姬,認為自己已經完成了考驗,馬上可以迎娶對方。
「站住,你是何人?」
貴族眉頭微抽,快步追向貴族二號。
輝夜姬不答,只是微微抬頭,靜靜看著天上的月亮。
輝夜姬說道:「那麼最後一個要求,帶著這朵花下山去吧,我拒絕你的求婚。」
【邂逅竹林下,恍惚明月中。相思如豆種,何日起春風?】
求婚的人絡繹不絕,卻始終沒有誰將輝夜姬從山上迎下,每個人總是被輝夜姬點出各種各樣的毛病,然後再被對方拒絕。久而久之,人們漸漸認為這是輝夜姬的一個玩笑和謊言,就是以求婚之人失敗的模樣為樂,根本不是真心實意想把自己嫁出去,要不然那麼多人求婚,為什麼沒見她答應?
輝夜姬轉過身來,武士不由被這美貌驚艷,他一躍下馬,沉穩地點頭道:「沒錯,請公主嫁給我吧!」
帷幕也完全合攏,合上他人生的最後一頁。
櫻島麻衣氣惱動腳踩住白影的時候,安潔莉娜打著哈欠,假裝沒有看到。
你剛才還說沒問題!什麼意思?出爾反爾?奇怪的判斷標準?如果你真是一心一意的想法,那又為什麼要說那些話?貴族有些不理解,心中產生強烈的疑惑與動搖,一時有些分不清究竟是劇本加戲,是對方的意有所指,還是單純抽風。
「好了,不要在這裏拉拉扯扯。」雪之下雪乃皺眉道,「舞台還需要留給其他同學,快下來。」
輝夜姬拂袖道:「請回吧,我不能成為你人生與感情的填補,自然無法接受你的求婚。」
「不記得了……」
他終於在深愛著的人、或者說月亮懷中,安詳地合上雙眼。
「哇呀呀——!!!」
更上一層的氣勢,連貫清晰,抑揚頓挫的台詞,宛如風暴壓住全場。
「你問我,你的一切於我而言是什麼?愛又是什麼?」
信件送往出月山,沒過幾日,侍女再度送來一封回信。
武士隨意拱手。
老麻子甩甩頭,將雜念丟掉,他走過熟悉的山道,盡頭處是熟悉的那個侍女。
「那麼……」
武士反倒是神態輕鬆起來,他準備走了,但在走之前,回頭問道:「公主,什麼樣的真心實意,能夠得到你的垂青呢?」
貴族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貴族二號冷哼一聲,揚長而去:「可笑而荒唐的偏執,我觀你有頭頂青青草原,放羊喂馬之姿。」
老麻子二號忽然宛如歌劇般讚頌起來,輔以步伐和姿態:「人心造就謊言,無情洞徹真實!清冷的月光洗去幻覺,讓謊言無所遁形——初戀的愛慕,不過是情感的發泄,偏偏還期待迴響!染上風塵的愛慕,不過是慾望的渴求,尋找著一枚自認相襯的勳章!寂寞孤獨的愛慕,不過是尋求感情上的彌補!執著守候的愛慕,也不過實現自我的滿足!」
武士自通道:「在下不才,京都之中有幾分薄名,曾在m.hetubook.com.com戰場上得過些許功勛,封為貴族只是早晚的事情。況且公主與我也年歲相當,我欲娶妻,你要嫁人,正好合適。」
「你是來求婚的?」
「武士,你的慾望露出了獠牙。」輝夜姬手中持刀,緩緩問道,「你想從我身上,證明自己能夠如何嗎?」
時光並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將熟悉的時光帶到了面前。
貴族二號神色波動,臉上強壓著痛苦的怒氣,話語里冒出的指責,夾雜著苦澀的意味,彷彿從心頭拔出帶血的尖刺,用來指向輝夜姬。
少年二號遲疑猶豫,轉瞬有力道:「所以我想你能夠嫁給我!」
貴族忽然橫插一腳,面對彷彿是自己的身影,沉穩有力地反駁道:「我雖然因為公主而產生感情,但那是屬於我自己的感情,若是對這份感情痛苦,便將它否定,歸咎於公主,那不就是自欺欺人還要遷怒於人的舉動嗎?哪怕這份感情被拒絕了更進一步,哪怕它或許是被想要填補寂寞所驅動,哪怕它會為我帶來苦悶的灼痛——我也不會允許否定它!」
老麻子壓住嗓音,喉嚨里泛起淡淡的悲傷。
輝夜姬挪步輕移,聲音縹緲:「你可曾想過感情冷卻的自己?可曾想過以後的重重難題?可曾知曉自己會沾上得失名利?可曾考慮過要用什麼來維護你想締結的關係?」
安潔莉娜一怔。
少年連忙解釋道:「我在山坡徘徊半日,從開遍山野的花中,選出最美麗的這朵,我想這才是配得上輝夜姬小姐的禮物!我喜歡輝夜姬小姐!我是真心想要求婚的!」
「為何?這究竟是為何?!」
「或許是吧。」貴族點頭,目光若有深意地看來,「你覺得有什麼問題嗎?」
輝夜姬看向老麻子,溫和的聲音唱起。
由比濱結衣感動得眼睛有些紅:「果然小白認真起來,也能演出很棒的戲劇啊!」
老麻子沒說話。
輝夜姬輕柔一嘆。
侍女平平淡淡地感慨了一句,轉身帶路道:「你這都來多少次了?」
那我的心情……
「因為你是未成年。」
「剎那盡芳華,凜然傲晚冬。污濁融雪色,不許怨春風。」
在侍女和武士有點懵的注視之下,兩人恍若翩翩起舞,卻又刀光掠動,鏗鏘碰撞聲不絕於耳。
輝夜姬緩緩抬手,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她看向老麻子:「我見過你年少青蔥,懵懂熱烈之情,我見過你青年有為,自信奮發之情,我見過你人到中年,失落孤寂之情,我見過你白髮蒼蒼,執著頑固之情……我見你漫山遍野尋找一朵花,我見你揚鞭策馬意氣風發,我見你徘徊嘆息落筆抒情,我見你日復一日精誠所至……我說你未見長遠,我責你狂傲無度,我與你書信交心,我為你守在出月山,日復日,年復年……」
白影準備說話收尾,忽然一道身影從眼前倒下,他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扶,順勢半蹲下來,摟著櫻島麻衣的後背,望向對方深邃的眼眸。
武士二號表情陰晴不定,他猛地大步上前,抬手從武士腰間抽出打刀,刀光一閃之間,刀鋒已經要架在輝夜姬的脖子上。
「絕非如此。」
白影看向白英花,高聲說道。
「哦……」安潔莉娜等了幾秒,沒聽到後續的解釋,「然後哩?」
人類在這時終於咽下最後一口氣,靠在輝夜姬的懷抱中不再動彈,再無聲息。
貴族沒有求婚的意思,只是想看看別人對輝夜姬求婚,給自己平淡無奇的生活找點樂子。自從妻子不幸染病離世,他一向鬱鬱寡歡,總是很難開心起來,只能擺弄琴棋書畫,聊以慰藉。
穿過幽靜的竹林,薄暮漸漸被夜色渲染,竹屋之前的熟悉身影,正仰頭望著露出些許輪廓的月痕。
雪之下雪乃:「?」
沒過多久,輝夜姬的侍女送來回信。
安潔莉娜有十分甚至九分的理由懷疑,自己被騙那個局有白影的出力。
哼,演戲里向我說點情話怎麼了?果然真正的演員還是得給自己加戲。
「既然如此,那便回答我一個問題。」輝夜姬溫和地問道,「我為什麼要嫁給你?」
出月山下,一名少年聽聞消息,他換上自己最好的衣服,決定上山求娶輝夜姬,周圍人並不看好他的行為,嘲笑道:「輝夜姬是多麼高貴美好的人,世上又有多少比你更好的人?她怎麼會答應你的求婚?」
貴族二號鏗鏘有力:「現在還沒有。」
豐濱和花的態度很簡單,直接聲援姐姐:「踩死混蛋!」
【亭亭並蒂蓮,本是同根生。一落一留存,糾葛誰可分?】
某天,貴族在山野間遊玩抒情之時,偶然看見一名女子走過山道,讓他生出熟悉的感覺。竹子稀疏交錯,讓視野顯得斑駁,等到貴族定睛仔細看去,竹林對面的山道之上m.hetubook•com.com,已經沒有對方的身影。
青年武士求婚失敗的消息,立刻成為了京都里的頭條新聞,人們對於誰能夠迎娶輝夜姬議論紛紛,一位貴族對輝夜姬感到好奇起來,於是帶著人馬來到出月山周圍。
人們由此稱呼少女為輝夜姬,為她冠以明月公主的外號,她所居住的山峰,因她得名出月山。
首先排除主要編劇的責任,然後把另外兩個有可能改動劇本的人敲死就行了!
「公主,我相信愛能夠跨越一切難題!」少年二號真摯而熱血地說道,「這份無瑕的心意,才是必勝的寶物。在我心中的是你,這就足夠我去跨越山海,奔向幸福的結局!」
老麻子跟了上去,聲音有些低沉道:「但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少年二號臉色一白,踉蹌後退幾步,抬手按住胸口,回以複雜惱恨的目光:「我本真心實意,你為何嘲諷貶低?說我無名無利,對我感到嫌棄,覺得我不如其他人好?!若是如此,直言便是,何必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舞台側面冒出來其他演員。
越過叢林,一間竹屋出現在眼前,少年臉上帶著不安與躊躇,來時的路走得又快又急,真要到與意中人會面的幾步,反倒變得猶豫不安。終於,他見到了竹屋前的輝夜姬。
「你的心意我已知曉,情難自已,不摻假意……」
侍女一愣:「人口販賣?賣身為奴?」
輝夜姬說道:「那便請你摘來一朵花吧。」
攔路的女子,紮起的蓬鬆棕發里,冒出一對尖尖長耳,正板著臉看向少年。
輝夜姬沉默地看著他,眼睛深邃的部分像是夜色,拂去之後能見萬物叢生,明亮的部分像是月色,照入心頭繞起心緒難分。少年強撐著目光對接,臉上不由升起雲霞,游移難定。
侍女不置可否,轉身帶路。
已經開始生氣了!
輝夜姬靜靜看著他,開口問道:「也就是說,你喜歡兩個人?」
「你的愛是一種執著于寄託,執著于不肯放棄的第一個答案,寄託了你對一個錯誤的竭力迴避。」輝夜姬輕聲說道,「是一種習慣,是一種寄託,是一種被你竭力貫徹的自我——你將人生的一部分,塞到了我的手中,要我將它歸還於你。」
從前,山上住著一位少女,她不知從何處而來,而來有著柔順如綢緞的頭髮,雙眸遠看如夜色深沉溫和,近觀似明月皎潔無瑕,穿著不似人間之物的華貴服飾,勾勒出活力健康的身形,她的美麗讓人一見難忘,她的心底格外善良,傳說曾救下過受傷的小狐狸,小狐狸為了報答恩情,化作女子,侍奉在她的身旁。
貴族凜然地望向貴族二號。
她用力鼓起掌來,其餘漸漸議論起來的學生們反應過來,跟著一起熱烈鼓掌。
同樣的服飾,同樣的聲音,彷彿同一個人的身影,如高唱般地走來:「美麗而溫柔,智慧且多才的公主,我從未將你看輕,你又為何用一個形同污衊的理由,玷辱我的深情?」
貴族:「?」
少年:「……」
侍女眨眨眼,似有困惑:「你的禮物呢?」
一聲厲喝,武士二號踏著凜然的步伐登場:「公主若是無意,何必放出求親的消息?如此不留情面,不問緣由,我為喜歡的你找來最美的花,你卻直接拒絕我的心意,不覺得可笑嗎?」
這次帷幕的反應比較快,發現尾聲落下,便開始向舞台中間合攏。
「真是個才華橫溢,秀外慧中的女子……」
哦,確實是自己誤會了,誤會白影在追自己。
他在少年時青澀懵懂,告白失敗,轉而走向京都打拚,青年時功成名就,意氣風發,遇到另一個有緣分的女子,放下了曾經心上的人,結婚生子,然而悲歡離合突如其來,中年喪妻的他離開京都,尋找曾經挂念的人,想要得到對孤獨寂寞的慰藉,晚年之時回歸家鄉,曾經打拚的一切已無意義,只有一個執念掛在心頭,喋喋不休。
因為那樣一來就扯平了啊!
輝夜姬輕輕搖頭,語氣依舊平和。
輝夜姬果斷拒絕道。
「站住,你是何人?」
一個聲音忽然冒出來。
豐濱和花:「?」
「唉?」侍女驚訝道,「你終於肯放棄了?」
少年認得對方,那是輝夜姬身旁的侍女,他脫口而出:「我想娶輝夜姬小姐!」
雪之下陽乃的話,她正把玩著武士刀,笑容燦爛地說道:「混球,我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白英花騙人也是需要收集資料的吧?她沒你那種眼力,再結合一下剛才舞台上,你們兩個唱戲的表現——你之前該不會是給白英花透露了一些情報,讓她能夠精準地把我們騙一騙吧?」
老麻子微微一怔,心中意外的平靜和瞭然。
少年瞪大眼睛,啞口無言。
「真心趁年少,歲月寂塵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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