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戀愛、前世和今生
第九十七章 《拐角》

女人微微眯眼,故作調侃般地說道:「我們來聊聊你吧,天天在這裏等我,難道不打算上去一下嗎?」
女人臉上貼著葯,穿著白襯衣和黑色外套,修身褲勾勒雙腿。她看起來有些狼狽,精神卻不錯:「哎呀,難得好心勸客人別做沒有結果的事情,客人卻並不領情,一巴掌抽掉了他不知道幾個月的工資——暴力也是男人的本性嗎?」
梓川楓忽然冒出些從未想過的念頭,我要活下去嗎?但我能活下去嗎?我可以活下去嗎?我活下去,花楓又該怎麼辦呢?
時光彷彿就會這麼一直流逝到盡頭,直到春天來臨。
女人忽然停下了,用力將男人往身後一拉,她轉過頭來,在夕陽下露出恬靜的微笑:「我覺得你說得不夠全……生命也會為死亡賦予意義,所以你還得努力上班才行,因為你要為我的死亡賦予意義。」
梓川楓低下頭,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
女人望著他的背影,思緒慢慢被回憶填滿。
梓川楓想了想,說道:「我是誰的那個吧……」
梓川咲太心情古怪,怪不得白一直想把楓消失的時間,至少推動到暑假看電影……仔細想想的話,剛才的爛片里,確實探討了一些「我是誰」的哲學問題,如果從這個角度理解……
有時候,他會很用力地抽煙,幾口便將一根煙燃成灰燼,有時候,他會默默發獃,任由指縫裡的煙變成灰燼,但更多的時候,他只是一邊放空思緒地走神,一邊默默抽完一根煙,隨後回家。
梓川楓不由認真關注屏幕。
「哇,你居然演過《十二英雄》?好厲害。」
「不,那樣不孝順。」
女人翻個白眼,將煙頭撿了起來,走上樓丟進垃圾桶里,走進招牌燈曖昧溫柔的光芒里。
唔……
「我不知道。」
終究是小成本文藝片,也罷,反正評分肯定比那部大成本爛片更高!
唯有死亡讓人不能選擇,它卻比應該更加公正。
奧特曼拎著自己和哥斯拉拎著黑粉君對砍(√)。
「我那麼喜歡你,你居然不答應我——這樣的感覺吧。」男人抽著煙,隨口說道,「感情也是一種投入的成本,投入沒有帶來回報,自然無法容忍。」
心中的喜怒哀樂,都在這個拐角里發散出來。
梓川楓不忍地閉上眼睛,睡意漸漸上涌,好一會兒才聽到一陣悠揚的吉他聲傳來,一個聲音正在輕輕地唱著。
「上班前的一點心理調節罷了。」
鏡頭在樓道轉角停下,一根煙被火苗點燃,伴隨著煙霧的噴吐,視野便模糊起來,彷彿遁入另一個世界。
但是殺掉兄弟姐妹后,九又活得格外寂寞,只能在電影里才能看見兄弟姐妹們的影子。
梓川楓瞪大眼睛,想要挪開,又不禁落在屏幕上,周圍隱約有少許觀眾的聲音,居、居然有這麼讓人害羞的劇情嗎?!
「還想說點什麼嗎?」
「不是,怎麼說呢……」男人歪頭認真地琢磨了一下,感慨道,「大概是想讓誰記得一下?仔細想想還真是荒謬,自殺通知書簡直是一個優秀的冷笑話。」
「那是年導的奧特曼和哥斯拉,那傢伙是手頭有什麼東西就用什麼東西,不把買來的東西使勁兒用不舒服的類型。」白影沉重道,「彷彿向魔鬼出賣了自己的靈魂,魔鬼還把自己的靈魂衝進了下水道……TMD!我低估這傢伙的剪輯和特效本領了!」
兩人並不著急,偶爾在路邊買點食物,偶爾談天說地,還一起去了電影院,邊走邊玩,抵達預定的懸崖時,夕陽已經在遠方漸漸落下。
其他觀眾在看各種食材經過消化之後誕生出來的一坨爛片,梓川楓在看那些讓她產生觸動,格外在意的內容。正如奧特曼里的故事,對於小孩子來說沒有故事,只關注奧特曼怎麼打大怪獸,其餘的部分都要等長大后才會忽然地察覺。
「我不知道。」
「當然,我是湊合著說,你湊合著聽。」
【我找到了不能死掉的理由,那就是為死去的她賦予意義。只要我還懷念著她,她就還有人挂念,只要我還記得她,她就不會被遺忘,只要我深愛著她,死亡也無法凝固她的生命。】
【她用愛情與生命,為我接續生命的長度。我所能做的,只有用愛情與生命,為她擴寬生命的寬度。】
「確實。」
「背叛?」女人下意識抬手托腮,臉頰疼地抽了口涼氣,便換隻手,「他把我當僕人了,還是把自己當主子了?」
男人忽然想到什麼,摸出手機看了眼:「你到上班時間了。」
「是、是啊……不是一個人……」
「也是。」男人的目光投向懸崖,「所以,我要自己決定生命的長度。」
女人起身走上樓去。
這不就是我和花楓嗎?
梓川咲太不由一愣,這還是楓第一次和自己開口提到花楓,哪怕梓https://www.hetubook.com.com川楓沒有說完,他也能理解到其中的意思。
……
「其實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已經辭職不幹了,倒也不是什麼浪子回頭的無聊故事,只是因為得了病,所以工作被辭了。」女人開口緩緩說道,「我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根本不懂化妝和服裝搭配,猶猶豫豫地準備了很久,最後只能湊合著上了……你倒是比我想象得順眼一點,表現得不錯哦。」
白影冷不丁地發出驚嘆聲。
「不喜歡。」
片刻后,兩人分開,手拉著手走向懸崖。
梓川楓詫異地抬頭,看著梓川咲太的側臉。
希望那個客人不要再上門糾纏吧,誰希望自己還要處理煩人的意外事件呢?
「哈嗚……」
「還、還有……我還有個貪心的想法……」
梓川咲太張張嘴,這是第一次妹妹直接對他傾訴,但他沒辦法回答什麼,只能用力點頭表示自己在聽,聲音微顫:「你說。」
樓梯上忽然傳來腳步聲。
梓川楓懵懂不解,又忍不住回憶方才電影里的內容——從懵懂之中,因為回答出我是誰的問題,所以十二英雄誕生了。因為誕生了,所以為了繼續存在下去,他們要和大怪獸打架,因為誕生了,九想要更好地活下去,選擇要殺掉兄弟姐妹……
嘖,怎麼入座率怎麼低?比那個爛片導演的還低。
男人將煙頭踩滅,重新摸出一根煙:「就是這樣而已。」
男人轉過頭,女人如第一次見面那樣,從上面的拐角,走到了下面的拐角。
樓下傳來腳步聲,她抬眼看向上樓的男人,平淡地打了個招呼:「加完班了?」
女人將回憶按下,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男人抽著煙,聲音在煙霧裡變得模糊:「成功會讓人自信、安心以及傲慢,會在他人的迎合與感受里,掌握理所當然的『話語權』,哪怕失敗了,依舊會使用曾經成功的方法,想要繼續成功……然而,社會的變化、年齡的變化、心態的變化,都會導致曾經的方法失效。」
女人呲牙笑著,全然沒有一點風塵氣息,搭配白色的連衣裙,看上去就像一個青春靚麗的女學生:「結果啊,以前的客人還感覺良好地追上門,大概是我辭職讓他誤會了什麼吧,又好像是過去的工作,讓我變得廉價了一樣,覺得揮揮手就能把我帶走。」
梓川楓下意識扯了扯梓川咲太的衣袖,莫名有幾分膽怯地抬頭問道:「哥哥……楓和、花楓……唔,沒什麼……」
「工作的後遺症,要麼花錢續命,要麼等待死神。」
鏡頭忽然拉遠,男人靠著牆,掐著一根煙,眼神抬起看向順著樓梯走下來的女人,回答的話牛頭不對馬嘴:「我剛加完班回來,之前被心情不好的領導批評了十幾分鐘,今天的業績勉強達標,待會兒還要回家準備晚飯……上班都沒什麼好心情,就別說話了,休息一下吧。」
這部電影挺好看的,就是讓人看著有點煩惱。
但是,我還想完成一些心意。
【人活著,便是把應該做的事情做完,然後去死。】
女人問道:「不想接受他的道歉嗎?」
梓川咲太下意識看來,不禁有些恍惚……楓上一次哭,好像還是自己給她取名字的時候?
梓川楓茫然地呢喃間,眼角不禁浮現出淚花。
忘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了,自己習慣在這個幾乎沒人會經過的地方調節心情,努力享受片刻的安靜與孤獨,以此來發泄不得不與別人打交道的沉默和苦悶,讓自己可以更加積極地面對一切。
……
笑完之後便回歸沉默,一個人在下面的拐角抽著煙,一個人在上面的拐角玩手機。
……
白影:「細品大便以獲得廚藝上的優越感。」
「我知道的。」
女人眯起眼睛,微微笑道:「你這可不想湊合著說說,簡直比教我怎麼服務客人的老師還要精確。」
應該……我應該是花楓嗎?應該是那個有著過去記憶,與自己截然不同的花楓?
男人往前邁出幾步的時候,女人忽然從後面抓住他的胳膊:「你就不想說點什麼?」
「這些衣服真是陰魂不散,就像過去一般緊緊纏繞在自己身上……都已經到這種時候了,我還是無法逃開曾經的生活嗎?」
春天來得格外不合時宜。
「上班?你不是住在裏面?」
「這個法子不錯……」
「成功過的人啊,只會不斷重複新的失敗,並將自己成功過的事情死死攥住,戒不掉別人的誇獎、腰包的闊綽、說一不二的權力、明裡暗裡的笑臉相迎,歇斯底里地想要贏回去,等輸到無法安慰自己的時候,就可以怪罪他人和世界。」
男人打算死了。
「你說。」
一般人想上電影還沒那個機會哩,這是超能力者的福利與優待…和_圖_書…吧?
「他死了。」男人簡短地說道,「因為一直折騰自己,所以把自己折騰死了。」
男人想了想,評價道:「他是一個成功過的男人。」
我也討厭應該,討厭在醫院的時候,那段試著扮演「花楓應該怎麼樣」的日子,明明自己努力去演了,媽媽……哥哥的媽媽,還是病倒住院了,哥哥的爸爸,也是每天愁眉苦臉。
「嗯,回頭我就炒了老闆。」
女人眯著眼問道:「你不打算繼續『孝順』下去了?」
男人一愣之間,女人已經鬆開手,朝著懸崖縱身一躍,他下意識快步上前,抬手早已追不上對方的速度,只能探頭看著女人從懸崖墜下,連衣裙在風中擺動,宛如一朵盛開的白花,隱約投來的目光里,沒有恐懼與彷徨,只有一種深深的愛意。
電影院里,一些滿頭問號和滿臉淦的觀眾離去,一些買了下一場票的觀眾入席。
誰也沒有驚訝和慌張,就這麼漫不經心地閑聊著,彷彿是在踏青而不是去往自殺的路上。
「怎麼不算?」男人淡淡道,「都是將時間賣給生活罷了。」
自己和黑粉君作對問答,既有才華,也不乏意味(×)。
【上面是一家風俗店吧……】
女人愣住,神情變化后幽幽笑道:「這麼一說也是,我不能找到另一種生活了。」
梓川楓小小地打了個哈欠,甩甩頭保持清醒。
「我可算不上缺錢。」女人彷彿故意要做對似的,饒有興趣地說道,「如果按照社會統計來說,我還算有點錢的那一類……」
「巧了,你也是誹謗。」男人淡淡笑道,「我們公司的員工,都是積極向上,為了公司未來與個人前途而努力奮鬥的員工榜樣,同時公司章程也完全符合法律規範,絕對沒有任何加班行為,並且包容開放,免費給員工提供平台與資源,讓他們能夠在空閑之餘提升自我能力,為了夢想奮鬥,成為更優秀的人才。」
比起那時候,現在好像更加矛盾,越是思考,越是感到複雜和痛苦。
梓川楓努力回想,有吧?喜歡大熊貓,或許也喜歡電影,喜歡哥哥……
煙已經燃到了頭,男人將煙頭踩滅,在閃爍的聲控燈里,轉身走向昏暗的樓道深處。
女人斜眼一笑:「難道不是生活會決定生命的寬度嗎?」
梓川楓靜靜看著,努力睜大眼睛,不、不是這樣吧?真的要選擇死掉嗎?應該……還是不應該?
梓川楓迷茫的聲音響起:「那是奧特曼和哥斯拉?」
還是說,要花楓的死亡?不、那種事情……
男人將煙頭再度踩滅。
「沒錯,有沒有感覺自己虧了?」
「錢都花在家裡,他要多少錢去翻盤,我就給他多少錢,只要留夠活下去的飯錢,其他的我都可以給他,他長篇大論輝煌往事,我從來不和他頂嘴辯論,照顧他的身心健康。」男人聳聳肩,「還有比我更孝順的人嗎?」
女人默默聽著,忽然問道:「你還沒說喜不喜歡。」
因為花楓才是真正存在的那個人,她要是不在了的話,原本的朋友、父母和哥哥,都會傷心吧,自己也會像九一樣感到寂寞,沒辦法面對哥哥甚至自己吧,所以自己不能活下去嗎?
感覺自己好像已經過了要結束的時間……
「巧了,我討厭被喜歡的感覺。」男人不以為意地笑了一聲,「在學校的時候,老師應該喜歡優秀的學生,被喜歡著的學生要拿出優秀的表現,父母應該喜歡孝順的孩子,被喜歡的孩子也應該拿出孝順的態度,在職場,老闆喜歡能幹又懂事的員工,被喜歡的員工也應該拿出能幹懂事的行為。應該是什麼樣的人,才會被喜歡……社會的標準叫做應該,我討厭應該。」
花楓,稍微等一下吧,我想知道自己應該……不,我想找到答案。
時間一天天地流逝,男人和女人一次次默契地在拐角處邂逅,一個在上面的拐角,一個在下面的拐角。秋天和冬天,就這麼慢慢地過去。女人穿著的衣服越來越厚,遮掩住身體,男人倒是一如既往,就是偶爾會多抽幾根煙。
「但你還是要上班。」
兩人的嘴唇碰在一起,深深合在一起。
女人今天穿著T恤和短褲,妝畫得比較淡,沒什麼形象地蹲在拐角處,有種青春的隨意感,臉上帶著沉默的煩躁。
「他到死之前,都想要成功。」男人回憶道,「葬禮上,倒是有不少不認識的人過來悼念,大家很有禮貌地尊重死人,我應該哭一下的,可是該哭的時間,早就在以前用完了……希望他在最後,心裏沒有後悔吧。」
謝幕表緩緩浮現,電影片名《拐角》緩緩定格在中間。
自己和翔子小姐,不也是這樣嗎?而這種兩難,看似有的選,實則沒得選的問題……
男人從心裏呢喃出的聲音中,一個女子從上面樓和-圖-書梯的拐角處出現,投來略微有點驚訝的目光。
「準備上床了?」
夕陽的光芒從遠處灑落,將兩人合二為一的影子拓印在地上。
他轉頭朝後面喊了聲:「我提議!不僅要讓爛片導演寫自己電影的差評,還要她以自己的電影為對比對象,誇獎其他人拍攝的電影!」
男人是權力的奴隸,那女人就是感情的奴隸了吧,然後無論是誰,都是生活的奴隸。
「上班很難遇到好事的。」
「怎麼不看了?」
那是一件乾淨明亮的屋子,女人對著鏡子認真化妝,打開衣櫃精心挑選服裝,時不時將一些太妖嬈和嫵媚的衣服隨意丟開,也不管之後收拾起來多麼麻煩。她的眉頭不自覺緊皺起來,始終找不到合適衣物的情況下,煩躁感越來越深。
「沒錯,我不知道。」
「我的愛情,就是賦予你一次生命~」
豐濱和花發出倖存者的感慨:「還好我只是個小配角。」
男人簡短道:「我是社會的淘汰品,當不了你的人生顧問。」
「明明那句『壞人的優點是不夠壞,好人的優點是不夠好』是用來評價社會裡『壞人做好事,好人做壞事』的雙標現象和人的複雜性!這麼給我一剪怎麼就變成極端分子點評了?還有那個人劍對敲,明明是英雄史觀和人民史觀的對碰……」
「讓人無法離開一種生活的理由,往往是找不到另一種生活。」
一片黑暗突然地襲來。
櫻島麻衣要暈了。
「你這可是誹謗哦。」女人隨意地笑道,「風俗店可不提供那種服務,我們只是和客人進行親切交談,心理諮詢,順便賣點茶水,在這個過程中不小心產生了愛情,於是情投意合,就近做了些情侶會做的事情,但是做完之後發生矛盾,愛情啪一下就消失了,男朋友就給了女朋友一筆錢,和平分手。」
梓川楓疑惑地收回目光,心裏卻莫名開心起來。
「病?」
那樣的事情……不是太悲傷了嗎?
梓川楓靜靜看著,心情有些複雜。
「真巧,醫生也說我有病,心理壓力太大,身體勞累過度,建議靜養一段時間休息。」
櫻島麻衣感覺自己的職業生涯,莫名其妙多出了一個巨大挑戰。
「為什麼要通知我?」女人圍著圍巾,奇怪地問道,「難道想要我阻止你?」
女人沉默了下來,幽幽道:「斤斤計較的男人,可是很討厭的。」
待會兒還有一部電影,講的又會是什麼?讓楓面對那些困難又無法選擇的事情,又有什麼意義嗎?
「不能討厭花楓。」
沖田正:「#!」
女人煩躁地將過於暴露的內衣丟到一邊,她深深吐了口氣,做到電腦面前,猶豫半晌后輸入【約會穿什麼衣服更漂亮】。
劇本上明明沒這出啊!
……
鏡頭收回視線,繼續沉默地抽著煙。
「打架了?」
男人想了想,說道:「男人的救世主情結,或者說英雄情結吧——英雄和救世主,需要別人的認同、服從和跟隨,只要有這些,就會產生他人屈于自己之下的權力快|感……男人是權力的奴隸,他渴望『拯救』你,從而滿足自己。」
「讓媽媽好起來,不能討厭爸爸……」
她看著屏幕上的男人和女人約好時間地點,女人沒有穿厚厚的衣服,換回了初次見面時的白色連衣裙,但她露出來的皮膚上,赫然有著斑斑點點的醜陋痕迹。
「因為我沒有喜歡的東西,除了去做一些『應該』做的事情,還能做什麼?」
「嗯……」男人想了想,「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應該不是你穿這身衣服的那天。我分明記得樓上有人在哭,還聽到了她慌張躲上樓的腳步聲,每次去拐角抽煙的時候,都能聽到。」
「就像生活里不只有自己。」
電影開始了,顯然不是計較的時候。
遇到麻煩的客人,偶爾悲嘆痛苦自己的生活,時而高興自己賺了不少錢,有時又煩躁于自己賺錢到底是為了什麼……
「好事。」男人回道,「聽得懂也是徒增煩惱。」
對著爛片做閱讀理解的人,審美已經壞掉了吧。
「他人的死亡會為你的生命賦予意義,你的死亡會為他人的生命賦予意義,你從來不是一個人。」
「我錢多,遲到一會兒也沒什麼。」女人豪氣地說道,然後看著男人,雙眼彷彿在不斷閃信號燈,臉上帶著些欲言又止,宛如勾引般的微妙神情。
「死亡啊……」女人眺望夕陽的眼神有些迷離,「究竟是什麼呢?」
梓川咲太又說了一遍:「我不知道,楓。因為我選不了,所以我不知道。」
梓川楓緊緊抿著嘴唇,對抗昏昏沉沉的感覺。
「冬天會帶來春天~」
矛盾的心情。
我有喜歡的事情嗎?
女人不解道:「你不喜歡他,還做這些幹什麼?」
「好。」
還是說,我不該接受這樣的事情和_圖_書
女人稍微一怔,臉上煥發出格外燦爛的笑容,她猛地伸手將男人拉過來,仰頭踮起腳尖,然而男人的動作和她保持一致,伸手摟住纖細的腰身,輕輕低下了頭。
「電影就是看個人審美的,每個年齡都有不同年齡的理解。」梓川咲太笑著說道,「你還小,只能看出一部分,而優秀的作品,等你漸漸長大,能夠理解之後,會發現更多優秀的內容,至於爛片嘛……楓能看出好的地方,不也是一件好事嗎?楓覺得什麼地方有趣?」
真是荒謬,一個妓|女都應該學習怎麼服務客人,成為更優秀的妓|女。
安潔莉娜表情深沉,一動不動……嗯,電影里的無名少女不是我,我只是用超能力者的身份,蹭一點零花錢用而已。
「是嗎?」女人調侃式地說道,「你不孝順哦。」
明明哥哥已經和花楓生活了十幾年,自己只是和哥哥生活了一年多,怎麼想都是花楓更重要吧。
就像以前懵懵懂懂地睜開眼睛,聽著醫生說梓川花楓的名字,自己卻沒有任何感覺,但看著他們傷心和痛苦的樣子,又努力扮演花楓的矛盾心情。
梓川楓忽然一怔,有種難以言喻的預感——電影里的演員姐姐,大概會死掉吧?
……
「死亡會為生命賦予意義,唯有註定終結,生命才會努力地活著。」男人輕聲說道,「死亡會決定生命的長度,生命會決定自己的寬度。」
「現代社會可沒有那種本性的餘地,除非打打孩子。」男人漫不經心地說道,「大概是感覺被背叛了吧。」
梓川楓勉強睜開眼睛,只見畫面上,一個老人坐在輪椅上,默默眺望著夕陽再度落下懸崖。
「人能夠克服失敗,但很難克服成功。」
「我不是你的救世主。」男人忽然說道,「感情是價碼的催化劑,你應該比我更明白。」
梓川楓張張嘴,困意不禁湧上心頭,那種模模糊糊的預感湧上心頭,她伸手抓住梓川咲太的手掌,努力抬起沾著淚花的睫毛,輕輕說道:「哥哥……楓好像要不行了……」
本來拍攝那種吟詩作對的畫面,感覺還不錯。
「大姐,再考慮一下唄!」
「黑夜會揭開黎明~」
每當這個時候,都會有一陣樓下的腳步聲,一個靠著牆抽煙的男人,彷彿在陪伴自己,傾聽自己的心情。
「唉?」
女人倒是咂舌一聲,意味不明地問道:「為什麼?」
「我把病例拍出來的時候,他的表情可好玩了。」
略顯沙啞的女聲傳來,帶著些情緒:「是不好看,還是怕髒了眼?」
「卧槽!小哥你好毒!」
女人好奇地等著,發現對方沒有繼續說,不禁催促道:「然後呢?」
「那你繼續活著吧,我先下去等你。」
梓川楓不由得有些開心。
沖田正滿臉深沉地審視著一個個觀眾,已然不把年作為對手了——笑話!將那種電影作為對手,只會拉低自己的檔次!我什麼水平?她什麼水平?自己應該劍指暑期檔第一票房冠軍的王座!
梓川咲太望了眼另一邊的牧之原翔子,沉下心來。
現在呢?我要離開這種生活,選擇……不,我好像沒辦法選擇了。
年正在努力說服令,試圖迴避寫檢討的未來。
梓川楓的心情凌亂著,生命會為死亡賦予意義?我要選擇演員姐姐那樣的死亡,為哥哥的生命賦予意義嗎?
夜色下,繁華街道依舊人來人往,鏡頭鑽進街道的一個入口,順著樓梯慢慢往上爬,外面的霓虹燈光芒漸漸黯淡,樓道里的聲控燈年久老化,光芒微弱,時不時閃爍。
深邃眼眸向著鏡頭掃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她站在上方的拐角處,面色平淡地拿出手機。
……
「意義總會等到追尋~」
長發烏黑柔順,一部分在頭上盤起髮髻,一部分垂在腰身之處,兩縷鬢髮搭在胸前的弧度上,盡顯成熟窈窕的身材,潔白連衣裙的下擺沒過膝蓋,露出筆直纖細的小腿,以及一雙踩著涼鞋,露出清秀腳趾的雙腳。姣好面容上抹了點淡妝,淡粉嘴唇的唇尖點上亮紅,便有了一點媚態。
女人饒有興趣地說道:「你不喜歡他?他是什麼樣的人?」
女人說著,望向夕陽,忽然感慨道:「真漂亮啊,突然間又不想死了。」
【父親的執念和掙扎,成為我活著的理由,父親的離去,成為我總算做完的最後一件事情。活著才需要理由,死亡並不需要,但是那一天,她成為了我的理由。】
我不能找到另一種生活了……
哥哥給自己取了名字,所以自己才能作為梓川楓活下來,而不是懵懂地去扮演一個根本不知道,存在於醫生和父母口中的梓川花楓……我想要活下去,花楓大概就沒辦法回來,所以我不該想著活下去吧?
男人摸出煙,難得主動開口,已經習慣在這個自己放鬆心情的角落,總是遇和_圖_書到另一個人。
突然之間,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他丟下抽完的煙,自顧自離開拐角。
女人在樓道拐角調節情緒的時候,總能聽到樓下傳來的腳步聲,她每次都連忙從拐角往上面走幾步,探頭看向下方歸來的男人,對方也總是走到拐角之後,不會直接回家,而是靠著牆摸出一根煙點燃。
男人不假辭色地回話,他停下腳步,習以為常地摸出香煙,咔一聲將其點燃。
他沉吟道:「我竟然想勸你,但想想還是不勸了——可以。」
男人笑道:「該上的學已經上完了,該上的班已經上盡了,該供養的人已經到頭了,該走的路已經是時候停下了,我已經沒什麼心愿,終於可以自己選擇死掉了。」
女人稍微愣了一下,語氣放緩些許,仍不免諷刺的意味:「上班確實沒什麼好心情,如果我也算上班的話。」
雖然自己好像也是選擇了死掉,但那是沒辦法的事情……花楓才是應該活下去的人吧。
……
這就是應該怎麼樣帶來的感受了吧……只有哥哥沒有說過那樣的話,還給自己取了名字,讓自己想做什麼都可以,無論是成為一個添麻煩的家裡蹲,還是突然要走出家門改變自己。
唔……看不太懂。
男人轉身準備離開,身後傳來了女人的聲音:「我也差不多啊,大家一起結個伴怎麼樣?」
「昨天遇到個客人,勸我不要干這行了。」女人忽然開口說道,「那個客人我見過很多面了,他大概是在我身上找到記憶里的影子了吧,總是喜歡年輕一些裝扮,又不希望太年輕,看著能夠成熟一些……他還想當我男朋友,說是以後養我,你覺得怎麼樣?」
「算了,還是不聊掃興的傢伙了。」
兩人一本正經地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出聲來。
不知道……也就是說,在哥哥心裏,我和花楓一樣重要嗎?
「他成功了?」
梓川楓茫然地眨眨眼睛,只能透過畫面映照出的氛圍,人物對話的神態和語氣,感受到一種熟悉而強烈的壓抑。
梓川楓是不怕的,也不覺得那是痛苦的,現在她卻莫名地擔憂起來,擔憂電影里的角色會怎麼樣。
「是啊,我在裏面上睡覺的班和做晚飯的班,偶爾多出一點調節爸爸心理狀態的班。」男人漫不經心地說著,察覺到對方稍微睜大的眼睛里,露出來的好奇,「很好奇嗎?沒什麼有趣的,一個失敗的男人和一個失敗的兒子罷了。」
梓川楓的雙眼輕輕合上,聲音模糊地說道:「不要……忘記楓哦……」
哪怕已經有前車之鑒鑒鑒,哪怕已經做好出演一部爛片的準備……為什麼能爛到這個程度?為什麼年導能找來這麼好的特效技術,拍攝出這麼生草的畫面?!
櫻島麻衣:「導演在笑什麼?」
「不能傷心。」
「不能太辛苦地打工……」
男人不以為意地說道:「表現得不好,就可以一夜銷魂,然後得病等死了嗎?」
兩人眨眼間雙手噼里啪啦打成一團。
男人抽著煙,撇撇嘴:「我是不會問你既然有錢,為什麼還干這行的問題的。」
白影忍不住面目猙獰:「我太小瞧爛片導演了!」
女人拿過手機,瞥了眼上面的號碼,臉上再度浮現出深深的無奈和厭煩之情。
「呃……很難看嗎?」梓川楓有點小心翼翼地問道。
「……」
男人離開了,女人默默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她從上面的拐角走下來,將兩個煙頭撿起來,腦海里閃過一絲回憶。
最開始的時候,自己確實沒有喜歡的東西,好像也和電影里的壞人一樣,不由自主地「孝順」花楓的爸爸媽媽,想著能裝成花楓的樣子,他們應該就不會那麼悲傷,也不會對自己說很多聽不懂,但讓人傷心的話。
但是,這值得嗎?
「我怎麼會討厭自己的妹妹。」
梓川咲太微微一怔,輕笑道:「這就是屬於楓的好看了。」
男人開口,語氣難道帶著些意味不明的複雜,但依舊保持著克制的平淡。
女人言簡意賅:「長篇大論,聽得煩人。」
老人靜靜地凝望夕陽,歌聲靜靜地傾訴愛情,鏡頭緩緩地靠近,直到與老人融為一體,然後慢慢地合上雙眼。
屬於我的好看?
旁邊的白影摸出手機,溫和地說道:「不講道理的選擇,兩個都不好的選擇,沒有選擇的選擇,答案永遠是我不知道……這種事情是沒有答案的,任何人給你的也不是你的答案,因為你還沒有回答,因為你不知道——我們所能做的,就是擁抱無知與迷茫的自己,帶著不知道的心情,歷經掙扎、悲傷、痛苦、喜悅、彷徨與迷茫,努力成為一個答案。」
「我是覺得挺無語的,但很奇怪他是怎麼想的。」女人饒有興趣地問道,「你是男人,想必應該更清楚一些吧?你覺得這是怎麼回事?」
「哼哼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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