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娃！」
「還吃不吃方便麵？！要吃就把你丟了，誰愛養誰養！」
直到小孩伸手試圖從公雞身上拔毛。
理由後來知道了，因為自己的超能力引發地震，但無論理由如何，那種弄丟了一段歲月的感覺，心裏確實感受到了。哪怕很快因為努力融入集體，認識了長官等一系列因素，導致那種傷感很快拋之腦後。
孩子不知不覺間便進入了夢鄉。
絕望是什麼？
……
例如離開已然熟悉的故鄉，前往一個陌生的地方……要說傷不傷心，煩不煩惱，那當然是有的，還吵過架哩。
白影笑了笑：「沒有那麼多固有印象的狀況下，重新和我認識一遍，不也挺有趣的嗎？」
安潔莉娜靜靜看起來，老實說相比于自己印象里的童年，長官的童年還是挺奇怪……爸爸媽媽居然都不在身邊，除了過年的時候，基本都沒有回來過。
呃……不是被騙被套話嗎？
「為什麼叫蕭富強而不是蕭富貴啊？」
白影侃侃而談：「公雞就不適合熬湯了，得洗凈、切塊、除血水，輔以各種配菜進行干炒或紅燒，肉不僅多，還很滑嫩可口……」
安潔莉娜開心了一秒，立刻吐槽：「你是誇我還是自誇呢？」
「長官，雪之下她們那邊沒問題吧？」安潔莉娜糾結了一小會兒，還是開口說道，「鼓起勇氣跑過來，卻對現狀一無所知……」
學校在村落里通往鎮上的公路旁，附近有著幾家孩子們經常來往的小賣部，所以上學的路不難走。平日里去鎮上買賣東西的村裡人倒不會這條公路，而是從偏僻的山路去往鎮里，距離更短，省時省錢。
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緒，在孩子心中浮現，算不上傷心，算不上開心，如同每一天睜開眼睛，要自己去遇見高興或者悲傷的事情。
「哇呀呀！為什麼嗶嗶嗶的消音比具體數字還讓人火大啊！」
摘桑葚吃得嘴唇發紫，滿嘴果汁。
安潔莉娜咽了口唾沫。
白影朝面前已經哭完了的小孩努努嘴：「她們也在看，只是你看不到她們而已。」
「我要生氣了！特別生氣！」安潔莉娜眼角一抽，語重心長地說道，「白影啊，這已經是個爛梗了，繼續重複這種無聊的槽點，說明你已經要變成那種不會說話的無聊老爺爺了……你的創造力正在斷崖式地下跌！說不定會陷入只會寫同一種故事的困境，每天都卡文卡到抄自己的書哦！」
當然，作為一隻人類幼崽，不熊是不可能的。
安潔莉娜雙手叉腰，抬眼看向孩子。
「快出來吧，方便麵已經買回來了。」
一層又一層田埂，將山野丘陵分出階梯，藍天濺上白雲，黃土鼓起清流，山外連天，天外連山，層層疊疊，看不到盡頭。
長官大概很傷心……吧？
這些事情在過年時都有，蕭富強不怎麼習慣和喜歡，但感覺無所謂，反正時間一過，一切自然恢復到平常的日子。
奶奶從屋子裡，手持掃帚地殺了出來，凶神惡煞地沖向公雞，相比于爺爺更顯悍勇之色，掄起掃帚就將公雞追趕地到處亂竄。
「蕭富強！」
「坐車要坐好，不要亂動，當心磕著腦殼。」
噗——！
小孩一個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癟癟嘴直接開唱：「嗚哇哇——！！」
「嗯？我也有？」
「哇呀呀！我要封印你！用地爆天星封印你！」
安潔莉娜猛地反應過來，滿臉悲憤地瞪著白影，被騙了！
學校里只有一個老師，負責教所有的科目。
「都說了是『我的絕望』。」白影努努嘴，示意床上睡著的蕭富強，「說實話，我都記不得自己以前哪些時候絕望過，哪些絕望是能被殺手皇后當作炸彈的絕望，總之慢慢看，真到了時候，就得你出手了。」
蕭富hetubook.com.com強並不討厭學習，甚至對上學感到新鮮和雀躍，這裏彙集了相當多的同齡人，遠比平日只和幾個小夥伴玩耍更有趣，還能玩諸如拍瓦片、跳格子、老鷹抓小雞等等一個人玩不了的遊戲。老師發下來的教科書，讓他看得津津有味，課間在小賣部買來，用於數學計算的小彩棒，更是被他當成了不得了的寶貝。
她一臉詫異地看向坐在旁邊的白影：「我這就成功哩？他不是什麼都沒聽懂嗎？」
幾秒鐘過去了。
白影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你確定不是變成你的體重了？」
群山沒有迴響，安潔莉娜就自己配了個迴音。
不太懂又似乎能懂的話語，在孩子腦海里掠過，泛起一道道漣漪。
「總武高の力士！」
「啊？有啥區別嗎？」
孩子簡單地回應，從枕頭下面翻出壓歲錢，他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但奶奶卻一副很開心的樣子，結果壓歲錢的時候，又高興的嘮叨起來：「等他們賺了更多錢，你就能去城裡讀書，以後就是文化人……」
白影笑了笑：「我倒是對過生日沒什麼感覺，自己不太在乎，也不希望別人太在乎，以免弄得自己不得不在乎。」
「果然還是開發你青春JK美少女的梗吧！」白影仔細打量，滿意地柔聲朗誦起來，「明亮閃耀的棕，是溫柔的黃與羞怯的紅。兩簇馬尾的蓬鬆，是麵糰膨脹的朦朧。眸子輕輕地眨動，吹來一陣香甜熏風……哦！安潔莉娜——你……」
【你已經成功了啊。】
安潔莉娜嘆了口氣，表情又認真起來：「後來，我覺得這不是什麼傷心的事情，不僅僅是因為爸爸媽媽依舊在身邊，如同你身邊依舊有爺爺奶奶，還因為……我喜歡上旅遊的感覺。」
【我將人生灑在不同的地方，直到拋出最後一片時光，它們彼此連成線，便勾勒出我的模樣。】
去城裡。
安潔莉娜自言自語地說了起來：「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要和自己熟悉的東西告別，要去接觸陌生的東西，這種事情確實會讓人感到傷心……明明自己在學校還有朋友，明明這裡有自己喜歡的店，明明已經習慣了在這個地方生活，突然要拋下這些離開，怎麼想都很難接受吧？離開了就是離開了，再怎麼樣也沒辦法回去。」
其實吧，自己和長官上輩子的這個蕭狗蛋的某些經歷，還真是蠻像的。
安潔莉娜有點慚愧。
絕無僅有的，跨越世界與時間，在另一個人的人生里旅行……
「我要吃方便麵！就要吃方便麵！」
「我要是能自己解決，還用得著把你們扯進來啊？」白影隨口說道，「總之加油吧，作為我的部下，深受我的洗禮和熏陶，想必你肯定有一雙洞徹人心的眼睛，一顆理解他人的溫柔之心。」
「也是——後來我隨時隨地可以吃方便麵了，卻只剩下人要吃東西的理由。」白影嘆了口氣，「你當年非要父母給你弄的東西是什麼？」
「再高明的言語，也比不上心的傳遞——別忘了，你身上還有我替身的力量。」
「嗯嗯……」安潔莉娜猛地大聲道，「什麼叫地爆千斤？！什麼一頓飯能增肥三斤？！這個梗一點都不好玩，快點讓它變老然後消失在網路上吧！還有我說過好多次，我已經成功控制住體重啦！」
僵持幾秒后，安潔莉娜心中高呼：白影！快救一下啊！
孩子搞不太懂，只是看奶奶很開心的樣子，於是也很開心地睡覺了。
安潔莉娜撓撓頭，趴在車蓋上，往下探頭瞄了一眼車窗裏面，孩子已經醒了過來，視線剛好與她對上，嚇得她還以為自己被看見了。
「哇……」
「哦……」
但是真的挺開心哩！
她看看盤腿和_圖_書坐在旁邊的白影，忽然間有種衝動，於是扯開嗓子，對著遠處的群山與天空大喊起來：「蕭狗蛋是個大渣男男男男男男——！」
爸爸媽媽在不是過年的時候回來了，說是要帶一家人去城裡，還買了新衣服當禮物。
場面頓時混亂起來。
孩子眨著眼睛，好奇地看著她。
走訪其他親戚，大人之間說著亂七八糟的話，奶奶收拾大包小包的東西，爸爸說著這些都用不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
肯定還會回來啊！
自己已經有一個小塑料袋的魚鉤，零食可以蹭蹭同學的，小賣部現在也不賣擦炮了，自己還能玩拍瓦片、跳格子、老鷹捉小雞，這麼一想的話，錢也不是那麼必要的東西。
咕，為了這麼有點卑鄙的事情開心，好像又不是那麼開心了……
「唉唉！別不理我啊！」陌生人安慰道，「只是離開家去城裡生活啦，這不是好事嗎？再說了，又不是一去不回，以後你肯定有機會回來的啊！那個啥……對對！就像過年，過年的時候爸爸媽媽會回來，你肯定會跟著一起回來！」
孩子坐在陌生的車裡，看著風景變得陌生，他下意識轉過身跪在座椅上，熟悉的風景通過後車窗落入眼中——學校里的升旗台、熱午飯的大蒸籠和大煙囪、小賣部、黃土路、熟悉的山尖尖、山尖尖下面已經看不到的家……
安潔莉娜本想大聲這麼強調，突然有點語塞……
白影奇怪道：「你在說什麼啊？太長不念，你怎麼能忘記自己的名字？」
孩子安安靜靜地靠著軟乎乎的汽車座椅，他一向是安靜沉悶的性子，哪怕是遇見名為親戚的陌生人，也總是要長輩催促提醒，才會知道對方和自己的親戚關係該怎麼稱呼，才會問好。
安潔莉娜翹起嘴角。
大晚上，不吃飯，無師自通地學會鎖門，大聲朝門外嚷嚷。
安潔莉娜氣急敗壞，果斷放棄理解，選擇威懾：「總之！給我振作起來，知道沒有？！不然、不然我就把你丟掉！」
公雞一聲怒斥，也不慣著對方，腳丫子一抬就踹在小孩身上。
安潔莉娜靈光一閃：「每一次離開都是為了重逢，所以不用傷心的哩。」
「那是。」白影得意一笑，旋即指出問題，「但不是雞湯原料，而是雞肉原料。」
一隻公雞邁著囂張的腳步走了過來，瞅瞅小孩手上的蚯蚓，撲扇兩下翅膀。
「不！用！哩！」
切割什麼呢？
奶奶伸手將孩子拉過來，翻了個身，讓他安穩地坐在座椅上。
孩子正探頭探腦地看著，忽然汽車一個拐彎，那些已經很小的風景陡然從眼前消失不見。
熊孩子弄不懂的事情總是很多，例如爸爸媽媽究竟在做什麼，為什麼需要錢。
「離開一個熟悉的地方，固然告別了這裏發生過的開心與快樂，也告別了這裏發生過的悲傷和痛苦，前往一個陌生的地方，固然會感到不安與對未來的茫然，也擁有了尋找其他開心與快樂的機會——用我舉例的話，我在新的地方，認識了新的朋友，遇到了算是喜歡的人，經歷了更多開心和……記憶深刻的事情。」
奶奶一邊數落著不吭聲的爺爺，一邊往鍋里加水，煮了一碗香氣四溢的方便麵出來，比泡出來的方便麵更好吃。
「呃……你很絕望嗎？」
爺爺是個慈祥、勤勞而沉默的人，平日里話很少，事很多，對漸漸長大的孫子很少訓斥，看似比起奶奶更加冷淡，表現得卻是十足的溺愛；奶奶是個勤勞、話多和強勢，平日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由她來拿主意，在與其他人的交流里，她也是什麼都能談的人，雖然很關愛自己的孫子，但也會伸手拍屁股和後背，嘮叨幾句孫子的熊孩子行為。
「雞湯和_圖_書的最好原料是老母雞，因為老母雞的脂肪率高於公雞——淡黃的油脂被水溫熬煮融化，形成一層亮眼濃香的油光，肉與骨被沸水滾出一縷縷香味，小火慢熬煉出精華。一碗雞湯，表面要泛著淡淡油花，湯色清澈，輕嗅有肉香，還要有一抹將肉香變得更加誘人的油香……」
「你給我住口啊啊啊！什麼形容什麼亂七八糟的句子，弄得我很好吃一樣！」
……
少女抓狂地咆哮，恨不得一個地爆天星送對方飛升：「總之！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殺手皇后哩？吉良吉影哩？現在該認真打BOSS，其他事情就暫時放到一邊吧！」
年歲漸長，逐漸知事，快樂也越來越多。
安潔莉娜瞅瞅那隻嗷嗷大哭的人類幼崽，又瞅瞅人模人樣的白影，不禁陷入沉思：「長官小時候還挺正常的。」
例如努力把你掛在天上咩？！
「咯咯咯——！」
「哇呀呀！說誰嘮叨？說誰奶奶呢？！我可是十七歲的高中青春美少女……啊呸！被白影傳染了！」
前面挖土的爺爺轉過身來，當即怒目豎眉，厲聲呵斥公雞，努力安慰小孩。
說到底，我也算是文藝少女吧？看過那麼多輕小說和其他的故事，多少有點文藝細胞嘛！
「朋友會變得陌生，其他地方養成的習慣，無法適應自己的故鄉，記憶會模糊不清，除了少數幾件事情之外，記不起在故鄉的生活……有種遊戲明明玩得很熟練，突然版本更新，全部從頭再來的感覺。」
「當然沒問題。」白影隨口說道，「總之繼續看吧，我還真想不起來小時候那麼多事情，也弄不清楚自己有沒有絕望過的時候，畢竟殺手皇后經過進化，需要的絕望程度或許產生了變化……」
逐漸長大的小孩並不傷心，甚至嗨到不行。
「咳咳……」安潔莉娜默默放下叉腰的雙手，「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孩子沒有回應，只是默默地出神發獃。
安潔莉娜斜了他一眼：「你哩？摸魚？」
效果甚微。
小孩歪歪頭，繼續跟在爺爺後面翻土塊，抓蚯蚓，公雞也亦步亦趨地跟在旁邊，時不時探頭吃蚯蚓，爺爺則是在前面專心地揮動鋤頭，翻動著土壤，兩人一雞的組合看上去分外和諧。
公雞脖子一伸，張嘴便從小孩手裡奪走蚯蚓，一個仰頭吞了下去：「咯咯咯！」
「咯咯咯——！」
安潔莉娜翻身重新坐在車蓋上，棕發迎著風飄飛，各種不可思議的心情湧現出來。
「體重※※※※噸！」
這是奶奶的勝利！
「嗚哇——不吃、不吃……」
「哦哦……」
汽車行駛在坎坷的路上，搖搖晃晃地奔向未來。
安潔莉娜心底氣呼呼地嚷嚷一下，甩甩頭集中注意力，看著眼前的孩子思索起來。
一棟棟房屋依託地形，零零散散地分部在各處，形成鄉間鄰里的村落。有著血緣關係的親戚隔得比較近，血緣關係不近的彼此就隔得比較遠，放眼望去，所能見到的大部分是小孩子和中老年人。
反正爺爺奶奶都在，去城裡就去城裡。
直到奶奶將門上鎖，直到一行人離開家來到公路邊，直到大包小包被放進後備箱，直到坐上了汽車……
「嘶——！」白影倒吸一口涼氣，「好好好……太長不念，你的攻擊性我認可了！」
總之！完美！區區一隻白影幼崽，就在我的安慰里放鬆心情，開開心心地迎接未來吧！
蕭富強逐漸明白金錢的魔力，操縱火焰的方法，如何瓦片摔碎磨出最圓潤的一塊並被打屁股，怎麼用擦炮在濕潤田埂上炸出冒著青煙的圓坑……
嗯，祝你的旅行一路順風。
【想要回到一個地方很容易，想要回到一種人生很困難——太長不念，你擱這騙小孩玩吧？這種方法可https://m.ｈｅtｕbｏｏk.ｃoｍ•ｃｏm解決不了「我」的疑問，下屬要以積極真誠的態度努力，這可不是什麼趕緊寫完收工的作業！】
但是，陌生的感覺突如其來，揮之不去。
會嗎？安潔莉娜撓撓頭，還是放下心來，反正我已經提過啦，所以都是白影的問題！
「聽不懂。」
成功習得工具的使用方式，掄起掃帚呼呼呼，橫掃貓狗雞鴨，一丈之內，天下無敵。
「你爸媽在城裡打拚，做生意要錢。」
過年時的豐厚飯菜，親戚長輩給的壓歲錢，回來一次的爸爸媽媽。夏天時的青蛙鳴叫，蚊子嗡嗡。秋天時撿些枯枝敗葉，點燃之後用來烤紅薯。冬天時穿上厚到胖三圈的衣服和毛衣，每次都要從渾身不適到漸漸習慣。
所以……
蕭富強自由自在地長大，然後被送去村裡唯一的學校讀書。
壓歲錢是個好東西，能夠買亮晶晶的魚鉤、好吃的小零食、砰砰砰的擦炮……
……
「當然有，只是很少的一點，足夠你下定決心后敲開來到這裏的門。」白影擺擺手，「畢竟你的超能力那麼強，能塞進去已經很不錯了。」
可惡的白影幼崽體！
熊孩子開開心心地打開門，然後就被奶奶一把抱起來，氣勢洶洶地趁著夜色跑到田埂上。
但是奶奶需要的話，給她感覺也沒什麼不願意的。
奶奶開心歸開心，別那麼嘮叨就好了。
「安安！」
熊孩子終究是鬥不過大人的。
疑惑的聲音傳來，是一個看不清的陌生人。
白影看了她一眼，溫和一笑。
我這也算旅行吧。
「這名字是爺爺取的，大概是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里找的吧。」
「我是說地爆千斤……啊呸、我不叫太長不念。」安潔莉娜咬牙切齒，用微笑將語氣壓得很和善，「強娃，說話要將禮貌哩！」
……
安潔莉娜身體一晃。
白影不屑道：「終究是修行第一世——愚蠢的蕭富強，居然在公雞腳下吃虧……真是莫大的恥辱，以後別說是我帶出來的。」
拿著零花錢在小賣部買亮晶晶的魚鉤，再抓點蚯蚓去稻田釣魚。
頭髮還是黑色，身體精幹結實，除了臉上些許皺紋之外，完全看不出老態的爺爺，正揮舞鋤頭翻著屋子旁的菜地。一個小孩子亦步亦趨地跟在爺爺後面，伸手扒拉著翻出來的土壤，掰開那些有孔洞的泥塊，短粗手指揪出一條扭動著的粉紅色生物。
「放心吧，地爆千斤！」白影鼓勵道，「等我們打敗殺手皇后，我就給你做一頓增肥三斤套餐！」
白影只是帶著微笑，眼神里縈繞悵然，看著奶奶在門外各種講道理、敲門、大聲喊和「威脅」，偶爾還回頭訓斥一下說明天去小賣部給你買方便麵的爺爺：「這件事情我還記得。」
安潔莉娜眨眨眼，不由得安靜下來，小聲安慰道：「不用在意啦，小孩子都有過這種事情吧？莫名其妙地提出一些奇怪要求。」
「等你體重突破70公斤，我送你個蛋糕慶祝一下吧。」
一個晚上，孩子正要睡覺的時候，奶奶過來和他說起了話：「強娃，你能不能把你存下來的壓歲錢給爸爸媽媽？」
「小時候的錢……」
奶奶只需一席話語，就讓熊孩子乖乖地打開了門。
小孩將蚯蚓捏在手裡甩來甩去，也不知道是在好奇，還是在玩耍，看起來頗為開心。
安潔莉娜有點開心，又有點惴惴不安，陪著自己將其他人暫時放一邊，有問題吧？很有問題吧？！
這些東西忽然遙遠起來，正在慢慢變小。
「你話好多……」孩子追加攻擊，「和奶奶一樣嘮叨。」
蕭富強倒也沒太虧，老老實實聽話吃飯，並且在周六得到了爺爺從鎮上帶回來的方便麵。
安潔莉娜努力搜刮詞彙總結道：「我喜歡旅遊之後，突然發現不害怕了，和_圖_書甚至很期待回到以前生活過的地方。走在記憶里的道路上，周圍的風景陌生又熟悉，印象深刻的店還有沒有開著呢？如果開著的話，我要進去吃一頓，如果已經關門倒閉，我就去新開的店吃一頓。路上也許會偶遇曾經的朋友，我要湊上去打個招呼，對方如果忘記了我，那就提醒她一下，如果她還是想不起來，那就揮揮手告別。學校肯定是要去一次的……唔，我以前讀的學校資歷還挺深，應該不會突然倒閉……對了對了！還要去以前住的家看一下，不用敲門，也不用進去，看看那扇門就好。」
孩子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默默看著她。
一陣氣勢澎湃的吐槽之後，安潔莉娜無師自通地選擇互相傷害：「蕭富強！不要給別人取奇怪的外號哩！」
小孩茫然地看著它。
哪怕是下雨天，道路變得泥濘阻塞，要穿著涼颼颼的雨鞋艱難趟水，也能為自己踩起的一朵朵泥漿浪花感到快樂，要舉著比自己大出一圈的雨傘，也能聽著雨點敲打傘面的聲音感到歡喜。
……
【我離開故鄉，從此失去故鄉，人生碎裂一塊兒下來，永遠地留在故鄉……從今以後，我的人生會不斷破碎，不斷散落在一片又一片、從陌生到熟悉的土地上，再也拼不出原本的模樣。】
「要得。」
「哇——！」
安潔莉娜皺著眉頭努力回憶，嘀咕起來：「好像媽媽給我存起來了？」
「一個生日蛋糕……咕。」
安潔莉娜翻翻白眼，眼珠子忽然滴溜溜地轉悠了一下，她拍拍白影的肩膀，滿臉認真地安慰道：「沒關係的！蕭富強，雖然你被公雞欺負過，但你已經不是從前的你了！無論什麼品種的公雞，在你面前，都不過是鍋里的雞湯原料！」
經過一段和諧友善的相互傷害之後，安潔莉娜果斷轉移了話題：「說起來，其他人哩？長官你看見雪之下她們了嗎？」
「強娃莫哭！我幫你罵它！」
「啊？！」
「原來我小時候和大公雞打過架？」白影努力回憶了一下，可惜上輩子小時候的記憶太渺小了，「嘖嘖，真是愚蠢的人類幼崽，如果是我的話，今晚就能吃上鐵鍋炒公雞。」
噗——！！
只是在看車窗外的風景啊……真是不可思議，還記得對方沾點熊、活力旺盛、好動愛玩的模樣，不知不覺間就變得這麼安靜內斂了。
孩子聽不太懂邏輯，只知道是要自己的壓歲錢。
蕭富強只是個才上小學的孩子，並不理解家裡人念叨的事情，只知道收拾東西比較忙，大人們帶著自己去拜訪一個村裡的親戚，拜訪學校的老師，討論的都是一些聽不懂的事情。
好！不愧是我，猩紅劇團……啊呸！偶爾也能有文藝氣質的安潔莉娜！
「我大概是喜歡旅遊的吧。」
「哦哦……」
「哼哼~」
「奶奶別念啦。」
孩子疑惑地問道：「還會回來嗎？」
安潔莉娜不由眨眨眼，莫名有一點點心虛：「呃……長官，你就呆在這兒沒問題嗎？」
他看著陌生的風景，閉上眼進入熟悉的漆黑，隱約間聞到一絲奇怪的氣味，是過年的時候，一個親戚用筷子沾著讓自己嘗了嘗的東西……好像叫酒？
「那肯定是種很奇妙的感覺吧？絕對不會傷心，因為故鄉和其他走過的地方，隨時歡迎我再度到訪……怎麼說呢？重逢的感覺？」
「有時候啊，我也會想想某天重新回到故鄉——我走得可比你遠多了，出國那種哦！」
安潔莉娜發出了驚嘆，她瞥了眼白影，收回目光，搖頭咂舌，又瞥了眼白影，再度收回目光，唏噓感慨，還瞥了眼白影，又又又收回目光，滿臉嫌棄。
安潔莉娜不由得一臉懵逼，然後猛地被彈出了孩子的夢境，回到汽車的頂蓋上。
……
「咯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