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假如,你是我的那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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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曈靠著這個男人,感受他強有力的心跳和微薄的呼吸聲。他的面目漸漸變得模糊,輪廓掩埋在時間的廢墟之中,與她錯進錯出,終究背道而馳。
米蘭的天空澄澈透藍,稀薄的雲層彼此交纏,漸漸描繪出一種安然。溫曈看著身邊的男子,明明只比自己大兩歲的年紀,眉梢間的深邃卻是讓人無法看透的悲涼。
盧喬西,你的腦袋應該送去醫院好好洗洗才不會成天弔兒郎當亂七八糟的胡思亂想。顧臣堯咆哮一聲,起身想走,腳才邁開一步手臂就被人親熱得挽住。
與記憶里的她相去甚遠,盧喬西甚至忘了吉米第一次為自己化妝是在什麼時候。
或者在多年前,吉米就已經喪失了和盧喬西說話的能力。尤其在此刻,她脆弱的時候。
盧喬西搖晃著手裡的威士忌,目光幾次看向遠處舞池裡的女孩。女孩子化了很濃的煙熏妝,若不是他把她記到了骨子裡去怕只一眼也未必能夠認出,那個看去張揚肆意的女孩子,竟會是吉米。
他看到溫曈眼波猝然黯淡下去的剎那,心臟狠狠一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容不得她受哪怕半分的委屈?
誰又能想到,她當真看到了這樣一幕。
盧喬西想去碰碰吉米受傷的臉頰,終究還是忍住了。抓住她的手腕出了酒吧。
怎麼樣的人么?她當真側目認真想了起來。外表薄涼內心孤寂,拚命隱藏不快樂的人。是讓她夢裡想念過無數回的人,是她甘願沉溺其中再不願醒來的人。
在她眼裡,他是這世上獨一無二最好的人。
也沒有看到,她有多努力的想在他面前維持自己耗盡心思築成和-圖-書的驕傲。
不可否認,吉米適合這樣的妝容。但他不喜歡。
愛情是兩個人的出口,沒有一方可以真正做到全身而退。傷人傷己,才是愛情最原始的面目。它並不真的那麼美好。
有個義大利少女甩了她一巴掌,棕色的長捲髮,和你差不多的身材,很囂張跋扈的樣子,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他在問溫曈,視線自始至終沒有看向吉米。
愛與恨,始終並肩而行。誰也脫開不了誰。
沒有勇氣去看,他們之間耗費掉的何止是青春和愛情。
角落裡低泣的女孩子,幾步之外守候著的男人,分明都還放不下,卻固執的維持著距離不肯靠近。若不是在米蘭的不期而遇,那麼吉米和盧喬西,是否終究會錯過一生呢?
還有為愛執著的勇氣。至少如今的盧喬西,不相信愛情。
他們在聖西羅球場的最中央仰望天空。
他忽然轉頭,視線與她膠在一起,微微上揚的唇角像極了海浪的花捲。
她笑起來清澈的眸子,明媚笑靨,始終盤踞他心,無法磨滅。當一個人長期缺乏某樣東西卻又在某天得到這件夢寐以求的珍寶之後,再要他放手,談何容易。
他們整天整天的粘在一起,他畫畫,做設計,她為他洗衣做飯,乖巧的像個小媳婦。偶爾他們一起去看球,去酒吧喝上一杯,他為她點檸檬紅茶,自己則被灌的一塌糊塗。可無論他醉到怎樣程度,他始終不許她碰一下酒杯。
于瑪麗奧而言,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她的自尊不允許她在他面前退縮。
那是Bene的妹妹,異父異母的怪胎妹妹。顧臣堯靠https://m.hetubook.com.com在酒吧門口,好不容易甩掉了瑪麗奧的糾纏,卻發現另一件更為棘手的事情。
男人總是喜歡在失去后才去緬懷過去那些美好。冷漠譏諷的聲音從耳畔慵懶傳來,只有顧臣堯才敢如此冷嘲熱諷的對盧公子說話。
回答盧喬西的不是溫曈,而是自身後走來的顧臣堯。
他想說,溫曈你真的懂我。你看到我驕傲仔細背後的恐慌,可縱然你懂,又能如何?他背負著的,始終只能由他自己承受。
溫曈。走出一段距離,盧喬西忽然驚醒,叫住她。
渴望被人愛的顧臣堯,在得到溫曈這樣全心全意的對待之後,又該如何才能讓自己放開對她的依戀和不舍?
人都要靠信仰生活,就像……曾有一段時間,這個男子也是溫曈夢裡的信仰。
吉米終於有了反應,她搖搖頭,往後退一步蹲在酒吧冰涼的牆角,說,溫曈會來接我的。
溫曈曾經跟顧臣堯說過,她最怕看到的,不是兩個相愛的人互相折磨,而是兩個愛了很久很久的人突然分開,像陌路一樣擦肩而過,她受不了那種殘忍,因為她不明白當初植入骨血的親密,怎麼會變成日後兩兩相忘的淡漠。
他說,溫曈,你覺得我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
盧喬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幾步走到吉米面前,用力握住那個少女正欲甩上第二個巴掌的手腕。他冷冷的盯著少女,說,如果不想半夜三更讓你父母去警察局接你,我很樂意跟你玩這個遊戲。
於是她為了成為他心中的好女孩兒,果真多年滴酒未沾。他們之間,雖說當初由她主動開始,可他卻始終站和*圖*書在主導位置,他一直都知道,這個傻女孩對自己死心塌地到了這樣的地步。
如果她有一百個理由恨這個男人的薄情寡義,就有一百個理由唾罵自己的念念不忘。
我送你回去。許是看出她的退縮,盧喬西首先打破沉默,他預感不該一句話不說,可他想,他們之間怎麼變成了這樣子呢,年少時的愛戀,成為如今彼此靠近的枷鎖。
顧臣堯的目光,漸漸從遊離轉為深沉,嘴唇動了動,說,溫曈你真的……
他看到一個義大利未成年少女囂張的往吉米臉上甩了一巴掌,周圍頓時叫好喝彩,而被打的吉米全然麻木,只有唇角始終勾著剛才那抹笑意。
他逃不開那束縛,無法忘記,那些令他曾經多麼不堪的往事。
那時顧臣堯一遍遍撫過她的額頭,說她像個神經脆弱而敏感的孩子。
這話果然奏效,少女恨恨的瞪住吉米,用義大利語說,別再纏著我哥哥不放,他不會和你在一起的。說完,似個驕傲的小公主,轉身淹沒在黑暗之中。
他努力告訴自己,不要去看她不要去想她,所以在煙霧繚繞之中,他就真的沒有看到吉米低聲抽噎的渾身顫抖的身體。
溫曈眨眨眼,一個翻身將頭靠倒了他肩膀上,抱住他的腰說,你是我最喜歡的人。
我和很多女人在一起,瑪麗奧,如果這就是你所謂在一起的話,那麼這兩年,我身邊的女人不只有你,你比誰都清楚。昏黃幽暗的燈光下,顧臣堯只露出一雙深如幽譚般的漆黑眸子,身上的凜冽森然驟現,他是溫和的男子,卻比任何人都要絕情。
她像是在看著他。
時光荏苒,美好時光總是走和-圖-書的無比歡快。溫曈來米蘭的第一個暑假,和顧臣堯一起度過。
他以為,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感情。他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自控力卻幾次在面對她時瀕臨崩潰。
喜新厭舊果真是男人的專利,Cris,難道你忘了我們在一起兩年?瑪麗奧努力靠在吧台,才不至於讓自己在他面前顯得更加狼狽。
顧臣堯將目光移開,眯眼望向深邃的天空。他說,對很多人來說,米蘭是一種信仰,足球的信仰,夢想的信仰,人生的信仰。
她沒法指責盧喬西,更沒有立場說他感情的不堅定。此時此刻唯有沉默才是最好的問候。
他捂住胸口,朝溫曈淡淡的笑著,溫曈神色淡然,嘴角努力向上翹了翹,她僵硬著身體,扶住同樣全身僵硬的吉米。
夏風迎面而來,吹亂女孩子精心整理的髮絲。她嘴角仍有淤青,只是獃獃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並不言語。
他說,好女孩兒不該喝酒。
她以為,那次蓄意的殺害,或者能夠讓他記住自己,可她仍是錯看了他,他非但沒有對她有多一刻的留戀,反而將另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帶進了自己的生活。
顧臣堯,你為什麼喜歡足球呢?她吐了吐舌頭忙不迭地的岔開話題,聖西羅是個極美的球場,也許從小到大,這是溫曈唯一進過的足球場,所以對這裏,她竟也開始喜歡起來。
瑪麗奧漂亮的五官在幽暗中扭曲成了一團。她無法想象,曾經與自己溫存過的男人,可以這樣雲淡風輕的將過去一掃而過,現在的他,眼裡再看不到她。
說了一半,卻再也說不下去,撇了撇嘴轉過頭去。
顧臣堯,我看好你也會有這天,和圖書加油。盧喬西毫不客氣的回敬過去,仰頭將大杯威士忌喝盡。又問身邊忽然沉默下來的人,溫曈呢?這陣子你們不是形影不離嗎?
一股俗氣的香水味混合著酒精煙草味散發而來,他向來有些潔癖,當下便甩開對方的手。
愛看足球,與人群融為一體,忘乎所以的歡呼,不顧一切的發泄。因為在人群中,不會有人在意你是誰,你難過或者快樂,他們只知道,你是無數球迷之一,僅此而已。
盧喬西不再勉強,也沒有離去。他站在距離她幾步的位置,為自己點燃一根煙。
看好戲的盧喬西並沒有興奮多久,舞池裡驀地響起一陣騷動。他本能回過頭去,目光在人群里匆匆掠過,最後停留在被圍困在最中間的吉米身上。
顧臣堯眸光閃過半分詫異,大掌寵溺的拍過她的額頭,你偷換概念的本事逐漸加強。
她猛地把臉埋進顧臣堯懷裡,任憑眼淚打濕他潔白的毛衣。她不要這樣與他錯過,她從未想過要分開,即使他有他的夢想,有他渴望飛翔的那片天,她依然期望能夠伴他左右。
是因為……在人群中不會有人能夠注意到你的寂寞,對嗎?溫曈喃喃說著,鼻子一酸,眼睛痛的難受。
顧臣堯努了努嘴,才淡淡說,在家呢。
溫曈將吉米從陰影里扶起來,原本就瘦削的身體微微顫著,想是早已經哭的不能自已了。她再看盧喬西,一根接一根的抽煙,全然專註。
吵架了?盧喬西低呼,興緻立刻被提了起來,那孩子那麼喜歡你,怎麼捨得跟你吵架?Cris,是不是你做了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
她果真是贏了,成功的將自己的影子刻到了他心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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