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后他果然出現在溫曈面前,溫曈已經哭花了臉,見到他只反反覆復地說吉米不見了。
她也曾對喜歡著自己的人如斯殘忍。因果輪迴,如何能不得到報應?
大半夜的鬧失蹤,難道你不知道大家會擔心嗎?還是和從前一樣任性,一點沒有改變。盧喬西對著吉米說,眉宇間有著不易察覺的苦悶。
禮服上十朵向日葵,全是由顏色特殊的棉麻手工縫製而成,一針一線,耗費的不止是時間和精力。溫曈雖然不懂服裝,但也知道在這樣高檔的小禮服上極少會有人用上棉麻。
車廂內忽明忽暗的燈光遮住盧喬西的臉,也掩蓋了他一身的落寞。
顧臣堯如她想的那般沉默了一下。他看著她目光里的光芒絲絲轉淡,彷彿心裏久違了的溫暖也漸漸跟著消散開來。
可她不見了。溫曈突然失控的大喊,在米蘭街頭,像個無助的孩子一般失聲哭叫起來。她對著電話喊,吉米不見了,為什麼她不見了?在遇見你之前她明明是好好的,你給她下了什麼毒?
吉米橫了他一眼,不答腔,乖順的溺在Bene身邊專註而認真的喝湯。
溫曈被驚的睡意全無,立刻答是。才被對方告知吉米目前不知去向,手機留在酒吧,離開已近三個小時還沒回來。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冒昧打了電話給溫曈。
盧喬西似乎被打了個手足無措,微微的差異,很久才答,我也在找她。
她是怎麼回答他的呢?她似乎是說,噢,現在不行,有一堂非常重要的課,是個很嚴厲的教授,沒法逃出來。
溫曈終於放下心來,折騰了大半夜早已筋疲力盡,索性吉米安好無恙。
溫曈以最快的速度到達男人告訴她的酒吧,位於市中心的高檔酒吧,吉米常常光顧的那家。
電話很久沒有人接,溫曈逐漸失去耐心,對盧喬西說,去城西的海景花苑。
顧臣堯這才釋懷,嘆著氣拍她的額頭,我還以為和-圖-書不合你的心意,不愧是我顧臣堯的女朋友,一眼就看出還不是成品,有潛力哦。
女孩子,永遠不要那麼卑微的去迎合討好任何一個男人。哪怕你再愛他。
男人禮貌客氣得問她,請問是吉米的朋友嗎?
他的身不由己,他希望溫曈能夠明白諒解,卻又害怕著她的明白諒解。
大概是對白日里溫曈對他的拒絕仍是耿耿於懷,顧臣堯說話的語氣都有些怒氣。
他為什麼找吉米?溫曈扶額,在酒吧外找到一個稍顯靜謐的角落給盧喬西打電話。
她想去摸摸它,手伸到一半又驀然止住。想了想,終究還是頹然放下。
是個脆弱的人,卻執拗的假裝堅強。
當顧臣堯從火紅的跑車上下來時,溫曈確信自己看到了駕駛座上的夏妍。
顧臣堯半抱著將溫曈從地上拖了起來。四月的天,她只穿了件薄薄的棉麻襯衫,手掌握在她的胳膊上,皮膚都是涼的。
溫曈最後顫著嘴唇說,盧喬西,不如我們報警吧。
不是沒有聽出顧臣堯語氣瞬間的失落,只是溫曈也開始明白,把自己放在很低的姿態去愛他,是對自己感情的踐踏。
他的手從她眼睛上移開的時候溫曈只覺得一陣恍惚。
這些詞彙組成在一起連她自己都覺得矛盾,可這些矛盾在顧臣堯身上就不是任何問題。
有。就叫向日葵。他毫不遲疑的回答。這件禮服的亮點便是在這些向日葵上,一針一線全是由他親手縫製,不知花費了多少個不眠的夜晚,其中用心可見多重。
但他不懂,他始終不懂。
可她說的又不無道理。溫曈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問,設計師只負責設計不負責做衣服吧?
Bene,對,就是Bene。為什麼問遍了那麼多人,卻獨獨遺忘了他?他是吉米在米蘭的港灣,吉米像孩子一樣依賴著他。
溫曈知道,向日葵的花語是沉默而專一的愛,它代表著勇敢和希望。https://m•hetubook.com•com
這就是顧臣堯。一不小心你便會被他的笑容欺騙,從此,萬劫不復。
淡淡的黃色透著白,從右肩傾斜而下的朵朵向日葵旋轉到及膝的左側裙擺,小公主式的晚宴小禮服。看上去雖是極為簡單的款式,只有走近細看之下才能發現其中的秘密。
像溫曈這樣極不喜歡化妝平時出門最多只擦一層隔離霜的人來說,十分不能理解為什麼吉米每次都喜歡把自己化的看不出是自己來。
溫曈,盧先生,既然來了就坐會兒再走吧。Bene招呼他們,不著痕迹的瞥了一眼盧喬西。
溫曈又問,它有名字嗎?
喜歡。溫曈點點頭,朝他微笑,等你完工了我試穿給你看。
顧臣堯怔了怔,半晌才反應過來,失笑,夏妍現在擔任我的助理,送我回來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顧臣堯,假裝不愛你,和假裝你愛我,究竟哪一樣更殘忍?
盧喬西。
溫曈從沒踏進過那個房間。也知道那是屬於顧臣堯最為隱蔽的空間,他心尖上的東西。
顧臣堯的複式公寓,樓下有一個專門的房間被他空出來當成簡單的設計室。
溫曈並不害怕等待。三年都等下來了,短短一夜又算什麼?她並不是沒有在這裏等過一夜,對她來說等待的對象只要是他,意義都是一樣的。
做衣服是裁縫的活。你男朋友不就這方面的專業嗎,想知道問他去。吉米頗為不耐煩,她邊數落溫曈,邊給自己化濃濃的煙熏妝。
吉米想了想后說,大概,是能夠為她做很多很多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以放下一些原來覺得怎麼都放不下的姿態,嗯,應該是這樣吧。
剛才看到的第一眼溫曈便有些喜歡這件可愛又不失氣質的小禮服。
她開門見山,問他,吉米在哪裡?
像極了街口吃棉花糖的小孩,幸福溢於言表,其實他們都那麼容易滿足。
的確,即使溫曈告訴他,以今晚晚宴的和-圖-書
情況,他也絕對沒有機會能夠脫身出來。厭倦了那些須臾奉承的場合,各色虛偽冷漠交織。但就算厭倦,他也只能強迫自己微笑面對。
自星巴克下了夜班已經幾近午夜。溫曈猶豫了很久,才到了顧臣堯的住處。敲了很久的門都沒有人應,確定他不在裏面,她便一個人坐在公寓樓下的花壇台階上。
英俊的酒保說,吉米是跟一個陌生女子一同前來的,後來那個女子走了,她一個人坐在吧台喝很多很多的酒。再後來他注意到的時候吉米已經不見了,只有手機還在吧台上閃著詭異急促的光。
他說,溫曈,你錯了,不是現在的我放不下,是從前到現在,我始終沒有忘記。
顧臣堯就是這樣的人,你時常會覺得他是個寂冷的男子,眼波里總是淡淡的沒有溫情。可偏生他對每一個人都可以笑的溫柔優雅。只有細心的人才會發現即使他面上如何溫柔開懷,目光卻始終冷冷清清,冷靜的將自己隔絕在世界之外。
溫曈一把扯住還想說什麼的盧喬西,向Bene告別。盧喬西實在不適合出現在這個場合,從吉米的語氣里不難聽出她對他的排斥。比從前更甚。
她知道這不是盧喬西的錯,可面對自己的惶恐不安,第一次覺得無能為力。她痛恨自己那麼沒用,連一個閨蜜都保護不了。
好一個理所當然。理所當然的讓溫曈覺得自己是個不識大體不懂體諒的小家子氣女生。
溫曈記得這句名言是初來米蘭時蘇青教給自己的,只可惜蘇青教會了別人卻始終教不會自己。
他對著夏妍笑,與她溫柔的道聲謝謝和晚安。
他們開車繞過大半個米蘭城,去所有吉米曾經去過也許會去的地方,酒吧,飯店,美容中心,游泳會所……然而,一無所獲。
可是怎麼辦?她竟然開始嫉妒了。她嫉妒曾經或者現在,那個被顧臣堯放在心裡的人。
溫曈問吉米,男人什麼樣的表現才能說明https://m.hetubook.com.com他對那個女人是用了心的。
嫉妒嗎?溫曈搖搖頭,她只是忽然明白了,沒有誰一開始就會變成誰的誰,也沒有人有義務一輩子只對一個人好。
吉米是在天色剛剛暗下來的時候出的門,溫曈卻在午夜一點的時候接到來自某個酒吧陌生酒保的電話。
顧臣堯眉梢彎著,握住溫曈的手說,來,我有東西想給你看。
直到他們互道再見,溫曈才忽然用有些沙啞的聲音問他,我不明白盧喬西,為什麼現在的你放不下。
心一陣刺痛。猶如光腳走過荊棘的泥濘,疼到了骨子裡去。不管這件被他取名為向日葵的禮服真正主人是誰,至少那個人,被他賦予了向日葵的意義。
酒保把手機交給溫曈,說,你看,那上面有很多個未接電話,都是來自同一個號碼。
盧喬西沒有說話,始終保持安靜。
溫曈瞥了一眼,離開將那串號碼輸入自己的手機,出現的名字是——盧喬西。
顧臣堯的笑容頓時凝結,問她,怎麼了?不喜歡嗎?
顧臣堯沉吟片刻,又說,那麼晚上見?
溫曈卻是怔怔的,縮在副駕駛位上像是沒聽到盧喬西的話。突然,她像猛然驚醒的小獸,顫抖著撥通Bene的電話。
柔和的橘色燈光下,立式衣架上赫然是一件女式裹胸式的小禮服。
忘記他愛她。
曾經是屬於他的女孩子,現在卻對另一個男人笑靨如花。
多麼好聽的情話,我想見你,就是現在。
她怎麼笑的出來。在她與他分開的這段時間,別的女人站在了原本屬於她的位置。
路燈下她的影子蜷縮著,髮絲風中凌亂,她曾對那個喜歡過自己三年的少年說過,她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個身影可以和顧臣堯相媲美,那身影里包含薄涼,孤獨,倨傲,而又溫暖。
但無論是誰,溫曈清楚而冷靜的明了,那個人絕不會是自己。
好,晚上見,我來找你。溫曈掛了電話,再沒心思聽講,她反覆問自己,面www.hetubook.com.com對這樣做事無償不知喜怒的顧臣堯,她又該以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他呢?
盧喬西說溫曈你別急,我馬上到。
那是Bene的住所。
他有些微怒,為什麼不在公寓裏面等?或者打電話告訴我你來了。如果今天我不回來的話你就打算在這裏坐等一整夜嗎?
吉米說,這樣多好呀,誰也看不出她究竟是怎麼樣的,快樂或難過,全由她自己一個人扛。
顧臣堯與她相識一年多的時間,一年,不夠他來完成這件用心頗深的禮服,更不夠他費心到這種程度。
溫曈推進去,看到正從廚房出來的Bene,她叫喚了他一聲,才發現餐桌邊狼吞虎咽的吉米。吉米並未發現尚在暗處的盧喬西,一手捧著大碗對溫曈喊道,親愛的你來的正是時候,Bene親自下廚燉的小雞燉蘑菇,你趕緊來嘗一嘗味道。
接到顧臣堯的電話,已經是時裝比賽的一周后。他在電話里對溫曈說我想看看你,此時此刻。溫曈靜默不語,也許是習慣了他的冷待,她反而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期待。
明知結果,仍像個傻瓜一般期待著能得到不一樣的答案。
從模特到助理,完成連續大跳躍,她是不是該為那個叫做夏妍的女孩子鼓鼓掌?
顧臣堯忽然蒙住溫曈的眼睛。這雙眼睛像白玉一樣無暇,看著他的時候充滿崇拜和仰望,而他卻滿心的自我厭棄,怕看到她眼裡偽裝出來的自己有多可憐。
高檔安靜的別墅區。Bene家的大門小開著露出一條縫,燈火通明。
現在擔任設計師的模特,都要負責把設計師安全送到家才算完事嗎?溫曈咧了咧嘴角,努力了半天才發現自己怎麼都笑不出來。
盧喬西搖頭,還不到二十四小時,警察不會受理的。我已經讓朋友都幫忙找了,一有消息就會通知我的。溫曈,明天還有課吧?你早些回去休息,一切有我。
打電話給你你就會來了嗎?溫曈盯著他,傻傻得問。
連吉米都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