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顧臣堯在身邊,溫瞳什麼都不怕了。她會讓父母明白,再沒有比顧臣堯更適合自己的人了。她給家裡打電話,母親聲音冰冷,語氣不善,在她說出明天要和顧臣堯一起回家的時候,母親氣的嘟一聲掛斷了電話。
溫瞳還在猶豫,顧臣堯已經拍拍她的頭做下決定,就明天吧,你先給家裡打個電話,免的他們擔心。
顧臣堯圈緊了溫瞳強迫她鎮定下來,在她耳邊冷靜得說,我們馬上去醫院,你媽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溫瞳愛極了他,就算世界崩塌又如何,只要此刻他們在彼此身邊,他們的身心都虔誠的獻給了對方,他們相愛,這就夠了。
顧臣堯想說又有什麼不可以呢,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在哪裡都是一樣的。但沒有一個人在面對愛女心切的母親時能說出這些話來,何況這已經不是第一次。
在顧臣堯離開米蘭前那些日子,溫瞳的父母曾經找過他,那唯一的一次恰巧便被溫瞳撞見了,有些事註定長久不了。原本顧臣堯還在猶豫是否該離開一段時間,是溫父溫母的到來才讓他終於下定了決心。這個決定,比之當年讓他親自帶著溫瞳進行催眠,有過之而無不及。
顧臣堯的腿還打著石膏,走路本就不便,如今還要拖著一個幾乎把全身力氣都靠在他身上的溫瞳,他死死的抱緊了她,他不能倒下,現在他是溫瞳全部的依靠,他要給她力量和勇氣,連帶自己的都給她。
溫瞳又問,伯母去世的時候,你一個人一定很絕望很彷徨吧,可是那個時候我卻不在你的身邊……你一定討厭死我了對不對?
顧臣堯終於明白,沒有人贊同他們在一起,沒人支持他,連他自己都不支持他自己。
顧臣堯的身體一震,很快恢復如常,笑道,有什麼可看的,那裡早就已經不是我的家。
溫瞳想帶著顧臣堯回上海修養,北京畢竟不是他們的家。何況這麼多年顧臣堯都沒有回去過,即便上次去找她,他也並沒有回家看看。她記得他其實是極愛他母親的,他有多少年沒有見過他母親了呢?
顧臣堯從來也沒有怪過他們,這是最現實的問題。沒有父母願意自己的孩子受委屈,多少相愛的人最終因家裡人的反對被迫分開,他不是沒有想過要改變大人們的想法,可有些烙印自出生起就已伴隨著他,註定無法為自己洗的乾乾淨淨。
當他們到溫瞳家的時候,才被隔壁鄰居告知和*圖*書溫母昨夜心臟病突發,連夜被送往醫院,現在狀況不明。溫瞳當下眼前一黑,若不是有顧臣堯及時扶住她,她早已經癱軟在地上。
現在想來,或許當初顧臣堯的決定是對的,不讓她知道,就少一個人為他痛苦難過,他就少一分負擔,他肩上抗著的東西太重太沉,他再也肩負不起更多的感情。
她回到酒店,顧臣堯仍是睡著,很安詳的樣子,連嘴角都露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她好像記得他已經很久沒有睡的這麼安穩過了,他常常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溫瞳趴在他的床頭,看著看著忽然的紅了眼圈。
溫瞳瞪大眼睛說不可能,我曾經來這裏親眼見過她,怎麼會沒有這個人呢,是不是你沒有看仔細,或者漏下了?
溫瞳死死的抓住顧臣堯的袖口手足無措,怎麼辦顧臣堯,我把我媽氣病了,我媽本來就有心臟病我居然忘了,我……我……
顧臣堯把她整個都圈在懷裡,抱起她安置在自己腿上,溫瞳,你不需要難過,更不需要愧疚,她走的時候很安詳,死對她來說是個解脫,她也許早就想那麼幹了。
顧臣堯無動於衷,任憑她像個小獸一樣在他唇上探索,不得其道。他們不是沒有接過吻,但溫瞳仍是個簡單到純粹的女孩子,除了顧臣堯,她再沒有和其他男人有過這樣的接觸。
溫瞳搖頭把臉埋進他的懷裡說,我沒有想過會有這一天,我離開米蘭的時候真害怕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你了,我怕我們真的分開了。
那人冷漠的回答她,自殺,其他的恕我無可奉告。
初夏,午後的暖風吹拂進人的心底。溫瞳隻身來到位於郊區的看守所。顧臣堯已經睡下了,她是瞞著他來的,若他知道定不會允許她來這裏。她總想為他做點什麼,可卻總覺得做得不夠。她想給他很多很多,但她擁有的卻很少很少。
激|情過後,溫瞳卻伏在他的胸前哭了起來,開始的時候她還只是輕輕的抽噎,直到她再也忍不住,肩膀上下抖動著哽咽出聲,顧臣堯才發現她在哭。
顧臣堯猛的摟緊溫瞳,低頭看她,果然,她的眼睛腫腫的,不知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又自己偷偷哭了多久,這個世界上會為顧臣堯哭成這樣的,唯有一個溫瞳。
顧臣堯嘴角一笑,立刻反被動為主動,慢慢引導著她,讓她迎合自己。他的溫瞳終究還只是個孩子,那麼乾淨,他都不忍https://www.hetubook.com.com碰壞了她。正因為如此,他才如此渴望她。
顧臣堯,你原諒我好不好?原諒我那些日子不在你的身邊,原諒我忘了我們的那些過去。原諒我曾經任性的怨恨過你。
顧臣堯問她,但是為什麼一定要回上海呢?在北京一樣可以修養,何況你這份工作才剛開始,不應該這麼輕易放棄。
那個生日禮物便是一直不願意見自己的母親突然要見自己。那的確是個很棒的生日禮物,是他迄今為止收到過的最珍貴的生日禮物。即使後來母親在看守所仍對他冷言冷語,他都不再感到徹骨的冰寒,因為居然會有一個人肯為他做這麼多,肯為他跑到這個人人都敬而遠之的看守所,肯在那麼多人不願和她做朋友時唯一站在自己身邊。是溫瞳讓年少時的顧臣堯學會了勇敢,學會了拋卻自卑堅強的活著。
過了那麼多年,當年那些有關於他們家的流言蜚語,早已經散的所剩無幾。顧臣堯知道溫母心裏想的是什麼,他這樣的家庭,父母都已不在,溫瞳嫁給他受些閑言閑語定是免不了的,而溫瞳家雖不說大富大貴,但好歹是書香門第,傳出去溫父溫母的臉面必定掛不住,女兒嫁了一個這種出身的男人,他們怎麼受得了。
溫瞳紅了臉,想推開他又推不動,又急又惱,歪過頭不搭理他。顧臣堯修長白皙的手指沿著她的臉頰的輪廓往下滑,停在她襯衫的第一顆紐扣上,溫瞳這才如夢初醒,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臉紅的像顆熟透了的蘋果,說,不可以現在,你腿上還有傷……
溫瞳想她又何曾不是在煎熬中忍受著思念,她看到顧臣堯眼裡的熱情一瞬間退去,慌亂的忙圈住他的脖子湊上他的唇。
溫瞳仰起頭,問,她為什麼要自殺呢?
他母親恨透了他,因為他有一張跟他父親那樣相像的臉。
溫瞳窩進他的懷裡,從來沒有過的安心。她知道顧臣堯已經決定要和自己在一起了,所以無論怎樣他都不會再把她往外推。向來不輕易承諾的顧臣堯給出了承諾,已經足夠表達他的決心。溫瞳幸福的快要死掉了。
沉睡著的顧臣堯忽的睜開眼抓住溫瞳的手,猛地一翻身把她壓在自己身下,臉上帶著壞笑,孩子氣的嬉皮笑臉,說,你不必在我睡著時候偷窺我,我這張臉這個人,都光明正大的讓你看。
這個世界最動聽的話並不是我愛你,而是在一起
m•hetubook.com•com。她慶幸自己終究等來了他。
溫瞳抱緊了他,我不會離開你,我再也不離開你了,我要你以後都幸福快樂,顧臣堯我們再也不分開了,沒有人可以阻止我們在一起,沒有人。
他們什麼呢?溫瞳說不出口了,他們不喜歡你?他們曾經警告過我離你遠一點?不,這些她都說不出口,她不能讓他難過。
顧臣堯握了握她的手給她力量。溫瞳看著他的眼睛,真的一點也不害怕,有他在身邊,她就覺得無比安心,就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
顧臣堯忽然問她,也包括你的父母嗎?
他想起很多年前,年少的溫瞳揚著稚氣的笑容對他說,顧臣堯,我要送你一個很棒很特別的生日禮物,你一定會喜歡的。
沒有家人的家,怎麼能算是家,最多只能算是個房子罷了。顧臣堯沒有家,從小就沒有。除了溫瞳,他再沒感受到過家人般的溫暖。
當時踏進機場的那一刻她有多絕望,絕望的幾乎想把心都掏出來了。她用盡一切喜歡著的男孩子,最後還是回到了她身邊,她真的感覺很幸福很幸福。
懷裡的人明顯一顫,但隨即極為堅定得說,是,也包括他們。
顧臣堯揉揉她的頭髮,滿眼憐惜,說,沒關係,我養你。
顧臣堯斂下眉眼,目光閃過落寞,淡淡得說,也許她早就不想活了。
顧臣堯無法拒絕他們的要求,因為他們是溫瞳的父母,溫瞳最愛的親人。他不能傷害她最愛的親人。
顧臣堯嘆息一聲,撫著溫瞳的背說,回來這麼久,是不是該去見見你的父母?
溫瞳遲疑著開口,你不怕嗎?他們……
溫瞳急了,吻的更加急躁,她低低的求救似的叫了他一聲,顧臣堯……
她抖著聲音問,是怎麼去世的?
溫瞳等了很久,工作人員才出來對她說看守所里沒有這個人。
就像很多年前一樣,溫母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說,請你放過我的女兒吧,你們不適合在一起。
他求救似的看向溫父。溫父曾經幫過他很多,當年將他從派出所帶出來,他母親去世后幫過他很多的忙,就連後來出國,也是溫父拖人疏通了關係。儘管顧臣堯知道溫父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女兒,但他對溫父仍是敬佩有加的,溫父讓他感覺不到凜冽。
顧臣堯彷彿已經看到前路的艱辛,遲了這麼多年的勇氣,終是瀕臨爆發。
他溫柔的撫去她的眼淚,問,你去過看守所和圖書了?你去找我母親?
可是溫母哭的那樣悲戚,她說,天下哪個做母親的不自私,不想自己的孩子能好好的,可你們不能在一起,婚姻不是兩個人的事,是兩個家庭的事,你那樣的家庭,如何給溫瞳帶來幸福?即便你們現在很幸福很快活,可是以後呢?回去上海,你又要怎麼去面對那些人的指手畫腳?難道你們要一輩子躲在國外不成嗎?
懷裡的人早已哭成了個淚人,抽噎著說,我想見見她,告訴她她兒子現在過得很好,可他們說她在七年前就已經去世了,顧臣堯,我好難過……
去世。兩個字當頭一棒對著溫瞳狠狠一敲,她一個踉蹌,扶住欄杆才堪堪穩住自己的身體。七年前?她十七歲那年?她十七歲那年還和顧臣堯在一起,直到下半年才和他最終分開,她並沒有聽說他母親去世的消息。
但溫瞳沒想到的是,這個坎過去的如此困難,壓迫的她幾近崩潰。
顧臣堯堅持不肯回他從前的老房子,溫瞳奈何不了他,只得由著他在酒店暫且住了下來。她不急,有些心結是可以隨著時間推移慢慢化解的。其實她還有個小小的任性的心愿,就是希望顧臣堯的母親可以見一見顧臣堯。當年她費了多大力氣才讓他母親答應見自己兒子一面,可那一面他們見的並不開心,顧臣堯出來之後那種深刻的絕望和痛楚,溫瞳至今仍記憶猶新。以溫瞳對顧臣堯的了解,這麼多年,他恐怕根本沒有去見過自己的母親。
顧臣堯說,傻丫,開心的時候要笑,不要哭,我們不會分開的,那麼多次都沒能把我們分開,以後也再沒有什麼能把我們分開了知道嗎?
他是殺人犯的兒子,他母親曾經坐過台。自然是配不上家世乾淨的溫瞳的。
溫瞳扶著顧臣堯在酒店的內庭院走了幾圈,兩個人坐在木椅上安靜的依偎著,許久,她才轉過頭專註認真的看著他,說,顧臣堯,你為什麼從來不回家看看?
溫瞳輕顫,躲了那麼久,終究是要面對的。她不可能一輩子不回去那個家,那畢竟是她的父母,生她養她的親人。
放過這個詞,多刺耳,他的心都疼的無以復加,他強忍著那些強大的屈辱感,低聲近乎哀求,伯母,請你讓我們在一起,我會好好照顧她,絕不讓她受一丁點的委屈和傷害。
溫瞳走早回去的路上,只覺得渾身冰冷。她不知道原來顧臣堯的母親在那麼早的時候就已經去世了,她一直都不知道,和圖書她一直以為他母親仍在看守所里。溫瞳覺得自己一點也不配去喜歡顧臣堯,她一點都不了解他,甚至不知道他母親早已經不在了。這麼多年,他是如何忍受這些痛苦的?那個時候,他也不過十九歲而已。
瞧,他的溫瞳多勇敢,為了他做了那麼多其他女子不敢也不肯做的事。
是在那個時候他才真正決定遠走馬德里,以為離開就是最好的捨棄,但身體走了,心卻永遠的留在了有溫瞳的地方。
他急切的板過溫瞳的身子,心疼的親吻去她的眼淚,苦苦澀澀的味道,像極了曾經他想念她的感覺。他揉著她的發寵溺的問,怎麼了?弄疼你了?
他們纏綿著,身體緊緊貼住對方,心跳融為一體,呼吸糾纏,彷彿全世界只剩下了彼此。
有些愛無法切割,顧臣堯有多慶幸,兜兜轉轉那麼多個圈子,他們仍在最初的原地等著對方找到自己。
然而溫父一句話,讓顧臣堯終於終於絕望。溫父說,小顧,有些傷會被時間沖刷掉,如果你真的愛她,請先想清楚她究竟需要怎樣的幸福。如果給不了,永遠的離開她。
顧臣堯沉默了,那個家字在他心裏當頭一棒,狠狠打痛他的心,可他不想溫瞳難過,點頭答應跟她回上海。除了那次害怕溫瞳再也回不到自己身邊而追過來,他已經多久沒有回過上海了?高中畢業之後出國,從此他再沒踏進過上海半步。就像米蘭對溫瞳來說是座傷城一樣,上海對顧臣堯來說同樣是座傷城。
溫瞳細細撫摸過顧臣堯的臉頰,有這麼一張好看的臉的男人,怎麼會是個負心漢呢?即便是,那與顧臣堯又有什麼關係,顧臣堯也只是個受害者罷了。他卻因為這張臉忍受著失去母愛,忍受著母親不再願意看見自己。忍受著所有的嘲笑和譏諷。
工作人員說,如果你提供的信息無誤的話,那麼我很遺憾的告訴你,那個女人在七年前已經去世了,現在這裏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人。
她想向診所請一個月的假,可因為她本就是新員工,尚在實習期,上級無法批准她的假期,她只能提出辭職。她苦著臉對顧臣堯說,我又再次成為待業女青年了。
顧臣堯搖搖頭,說,溫瞳,我想讓你成為我的人,永遠,一輩子,我等了太久太久。
溫瞳搖搖頭說,北京不是我們的家,修養當然是要回家的,何況我也不喜歡北京。
顧臣堯說,我不怕,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溫瞳,這次我們一起都勇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