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你還聽不聽為師的話？」葉霜月語氣帶上幾分嚴厲，「你能犯什麼錯？至於如此懲罰自己？」
「我遇見了一個叫杜鵑道人的……神仙。」
「也怪為師，怕你止步于殺法，被力量迷失了方向，故意不教你殺法，拔苗助長地讓你直接入門玄法。」葉霜月自責無比，「這才讓冷星有了乘虛而入的機會……」
「玉兒，你不聽為師的話嗎？」葉霜月站在他面前，杜玉能看見她那雙一塵不染的白鞋。他想起夢中的杜鵑道人也是一塵不染，想起他當年為師尊買新鞋的滑稽故事。但此刻想起那些溫情往事，卻只給心裏平添幾分悲戚。
杜玉這才站直身子，他第一下都沒站起來，雙腳像是使不上力氣。他進到屋內，還想順手去關門，可腳步卻重逾千鈞，根本邁不開。忽然間，房門自動閉緊，只聽得師尊的聲音：「你坐下說。」
「玉兒，你起來，隨我到屋裡說。」葉霜月的聲音還是那麼恬淡，但杜玉聽出她語氣不如平時那麼自然。
「弟子無hetubook.com.com顏、顏面對師尊。」杜玉的聲音都在發抖，他在齊國以一敵百沒有怕，在夢中秘境隻身牽制杜鵑道人沒有怕，但此刻他居然怕到顫抖。有什麼比死亡更可怕？是辜負最敬愛最重要之人的信任，就好像一記重拳，將他前生所有的價值、觀念、信仰打得粉碎。
「我在秘境中遇到許多人，許多事……我……我此時心緒一團亂麻，說不清晰。」
她的這局關切之語讓杜玉漸漸安定下來。二人靜坐了許久，誰也沒有發聲，葉霜月只是小口地喝茶，茶水沒了便有茶壺自動飛來添水。
葉霜月輕嘆一聲，屋內的茶杯自動打開，倒入茶葉、熱水，不需人去操勞，便有一杯茶水飄到杜玉面前。杜玉接過茶杯，卻沒有喝。
杜玉咬緊舌尖，強迫自己面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是師尊的雷霆怒火？不……她那麼溫柔的人，應該只會對他失望透頂。一想到師尊那失望的眼神，杜玉便心如刀割，他無比在意師尊的看法，在意師尊和圖書的一舉一動，比任何時候都在意，比任何人都在意。他從蠱毒后蘇醒的那一刻起，他人生便帶上了名為葉霜月的烙印。
「玉兒，你既然見過了師祖，便應該知道，本門其實不是傳統的武道門派。」她一邊安撫杜玉，一邊解釋，「本門是世間唯一一個真正的仙門，和梁國白馬寺的和尚，龍虎山的道士不同，我們是真正的仙家。」
夢中的一切都那麼清晰，甚至於連杜鵑道人賜予的感悟都回蕩在耳邊。杜玉跪在地上，忽然伸手，想像杜鵑道人一樣搓個電或者火花出來，可惜一無所獲。
葉霜月沒有問他為什麼改練殺法，怎麼和妹妹發生不倫，也沒有問他為什麼一點也不驚訝，她只是如尋常般溫聲婉語：「是遇到什麼事了么？讓你如此不安。」
葉霜月繼續說：「我要罰你，也要問清來龍去脈才能罰。你隨我到屋內，將你所說的那些事一一道來。」
「若兒，你去喂喂小白。」葉霜月支開了一旁不知所措的公孫若，公孫若如蒙大赦般狼狽逃ｗｗｗ•ｈetubｏｏｋ.cｏm.cｏm遠。她覺得師尊和師兄之間的氛圍不太對，像是某種暴風雨前的寧靜。
感受到杜玉的心跳逐漸平穩，她才繼續說：「玉兒，能把你改練殺法的事告訴我嗎？全須全尾，事無巨細地告訴我。」
公孫若在一旁低頭絞著手指，有那麼一瞬間，她都想跪下來求師尊原諒了。
「杜鵑道人就是你的師祖，我的師尊。」葉霜月忽然說，「也是怪我，這些年來一直不向你坦白，害你居然積蓄了如此大的壓力……」
杜玉只覺眼眶濕濕的，他不知道該如何回報師尊。
「我做了一個夢，不，也不是夢。」杜玉終於說話了，「我到了一個叫花山秘境的地方，那裡一切都和尋仙山蓮子鎮如此相似。」
葉霜月也不喝茶了，認真地傾聽著。
明明一片寂靜，但杜玉卻覺得耳邊如有雷鳴，他仔細去聽，發現是自己心跳的聲音。
杜玉點頭，將他當時被師叔擄走後發生的事細細說來，一直說到他重回無涯門。
她會怎麼做？無視他？疏遠他？讓他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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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霜月手上的動作一頓，但很快恢復。
一張椅子滑到杜玉身後，杜玉茫然地看了她一眼，他忽而肯定那不是夢。
葉霜月溫柔地說：「無妨，不說便不說罷。」
杜玉鼻尖貼著石板，嗅到泥土的腥味：「師尊，我改練了殺法，還與師叔有了不倫。」說完這句話，他直覺心中一股氣驟然泄去，身子無力，居然開始後悔坦白了。人就是這樣，靠著胸中的一股氣勢一往無前，但當他那股氣勢消散，他便再難生起勇氣了。
杜玉不知所以，改修殺法是害了他嗎？
「是這樣么……」
「冷星還是這脾性……為了報復我，故意拉你下水……」杜玉聽不出師尊的語氣，她好像是生氣，但為什麼只是生師叔的氣，「她毀了你八年苦修，只是為了逞自己一時之快。怪我沒有早點察覺，也怪我一直留她在尋仙山逗留！」
葉霜月拍了拍他的背心，如小時那般哄著他：「沒事了玉兒，為師不怪你，不必那般緊張，叫為師看了心疼。」
杜玉依然不敢看https://www.hetubook.com.com師尊的臉，他垂著頭，屁股都只敢坐半扇。
就在杜玉還在思考時，葉霜月的屋內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想來是師尊被他們倆弟子吵醒了。不多時，只見穿戴整齊的師尊推門而出，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披頭散髮的杜玉：「玉兒，你這是做什麼？」杜玉抬頭看她，師尊依然美若天仙，黛眉修長，唇若丹霞，不知曾教多少人魂牽夢縈，念念不忘。
她走到杜玉面前，如母親般抱住他的腦袋：「都沒事的，沒關係的。不必如此壓力自己，在這裏，你不必給自己太高的標準，太大的壓力。」
「玉兒，你起來吧。」師尊的聲音再次傳來，杜玉卻感覺好像隔了百年那麼漫長。
「總之，我在秘境中經歷了許多，不想再欺瞞師尊，便決定向您請罪。」杜玉手裡的茶都涼了。
「師尊，我犯下打大錯，隱瞞至今，實再難面對師尊！」杜玉用力磕頭，驚得葉霜月連忙去托住他的額頭，生怕他給磕破了。
「你所學的無涯功，便是玄法入門的引子。」
他沒有起身，不敢抬頭看她。
是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