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說話間,只見松木板上傳來震顫之聲。杜玉和葉聞道抬頭看去,只見三張陌生面孔出現在甲板上。二人心中都是閃過一絲疑色:怎麼還有人登船?
「她是瞎子,又是瘸子,是很可憐了。」小師妹沒心沒肺地一笑,「還好師尊和我們都健康無虞,手腳齊全,這已經是我們最大的幸運了!」
還真是蹊蹺……
「葉道友,能和我多說說琴音谷的事嗎?」
當天下午,機巧船緩緩駛入江南行省臨安城港,宣告本次旅途已到半程。船員需要去到臨安城採買物資,置換冰塊,所以機巧船會在臨安停靠一夜。
杜玉則是死盯著三怪中老大手裡的那把劍,他總覺得有些眼熟。杜玉沒有聲張,悄悄跟了上去。
江南三怪登上船后,面對所有一臉謹慎的乘客,怒喝道:「看什麼看?我們兄弟老老實實買票坐船,你們這是什麼表情?!」說罷,三人往船艙的方向走去。
「杜兄。」連道友也不叫了,開口就是杜兄,「你和*圖*書不去享受這不夜城的夜景嗎?」
葉聞道好像清醒了一點,他歉意一笑:「抱歉,杜道友,剛才想到道友的修為,求學心切,有些冒犯了。其實我們紫陽門只學武,甚少學習道家經典,導致近年來一些道術都失傳了,所以我才希望從道友身上學到點什麼……」
杜玉退了半步,不想和他太親近:「我和道友留在這裏的原因一樣。」他雙手藏在袖子里,忽而摸到右手手腕上有條細細的毛髮,手腕上怎麼會生毛?杜玉奇怪地捋袖一看,又根本沒有發現所謂的毛髮。
臨安是世間少有的文武並重的大城,甚至於在平時,文道昌盛都要壓過武道一截,這裏出身的門派弟子大多專于精巧、擅長詩詞文賦,武功招式也與詞句密切相關。
「我不會道術。」杜玉解釋,他是真不會道術,唯一和道術沾邊的便是所謂的相命之法,這也是他算出董丹青有血光之災的辦法。事實證明,董丹青的確有血光之災,但hetubook.com.com不是在京都葉冷星手裡應驗,而是在琴音谷南宮星手中。
「不是,只是以前中過毒,被琴音谷救過。只是那是許久以前的事了,師長也很少說那時候的事,所以我想多了解一些。」
葉聞道猶豫片刻,才說:「琴音谷……近年來大事只有一件,那便是老醫聖逝世,琴音谷由醫仙顏綾心繼承。此事風波不小,顏醫仙醫術確鑿出神入化,但她一不是老醫聖血脈,曾只是一個被老醫聖收養的棄嬰,二來她天生有薄命之病,註定命不久矣,如何能擔大旗?所以琴音谷內,老醫聖的直系一直在反對此事,鬧得琴音谷這些年有分裂之跡……」
她忽然一歪頭:「不過,她是醫仙,為什麼治不好自己?琴音谷的醫術不應該很高明嗎?我記得小時候帶我的那位公公說,只要還留有一口氣,送到琴音谷都能救回來;而且琴音谷還擅長製作機巧義肢,她為什麼不裝義肢呢?」
你們還有道術么?杜玉www.hetubook.com.com大概能猜到世俗間的道術是什麼,多是一些類似看手相、看面相的招搖誆騙之術。因為師尊曾告訴過他,世上沒有真正意義的道術,所有神乎其神的法術、神通、巫術,背後一定蘊藏著某種規律,而修玄,就是為了修通背後的真理。
紫陽門的弟子也出去採買物資了,葉聞道同樣留了下來。他左顧右盼,見了杜玉,露齒而笑,甩了甩袖子就向他走來。杜玉一臉疑惑,他不知自己哪來這麼大魅力,連男子都想和他套近乎,難不成他被花山狐狸同化了?他杜玉也成了狐妖?
葉聞道見多識廣,他立馬認出那三人:「杜道友,那三人就是江南三怪,臨安當地左道最無賴的三人。坑蒙拐騙、殺人越貨,無所不做。嘖……不知這三人惹到誰了,那三怪中的老二手都被人斬斷了,定是個用劍的高手所為。」
只見那新登船的三人,為首的是個兩頰凹陷,身材瘦高的書生,一臉陰鷙之氣,不似良善;中間那人是個侏www.hetubook.com.com儒,面如中年老漢,身如孩童;最後那人則身軀龐大,滿臉橫肉。這三人臉色都不太好,而且三人的左手都有不同程度的傷痕,最嚴重的那個侏儒,左手已經被斬斷,只是用白布簡單地抱住傷口,鮮血正不斷浸出。杜玉還發現,那為首的陰鷙書生的右手緊握了一把劍,那劍的劍鞘富貴非凡,上面鑲嵌了各色珠寶,只是劍柄則平凡許多,有種不匹配的怪異感。
「總覺得,顏醫仙身上流淌著一股悲傷的感覺。」杜玉摸了摸小師妹的腦袋,看著她那嬌俏的容顏,心中的無緣悲戚才被沖淡了許多,「她給我的感覺就好像一朵殘缺的花,試圖在岩石底下發芽開花一樣。」
「那琴音谷為什麼會選這麼一個人當醫仙?」
杜玉搖頭。
杜玉心中頓悟:「是某種天生就有的疾病,而且病入骨髓,無葯可醫。」
家家都有難念的經,門門都有難解的結。無涯門自己的事已經夠麻煩了,管不到琴音谷去。
「哦?」葉聞道眼中閃過一道和*圖*書謹慎,「道友和琴音谷有恩怨?」
李清雅帶著公孫若和下人們去置辦新衣去了,杜玉和公孫若來得匆忙,沒什麼像樣的衣服,李清雅不想讓杜玉到京都后失了體面。杜玉則留著船上,守望著岸口,以免有蟊賊偷盜。這滿船的貢品肯定會吸引不少臨安城的左道之人。
難怪……杜玉恍然,難怪他幾次看到顏綾心身邊都只有垂垂老矣的南宮星隨從,其餘琴音谷弟子都基本不和她同行。
杜玉靠在圍欄邊,看著港口外車水馬龍、江流交錯的臨安城。放眼望去,只見碧瓦飛甍、鱗次櫛比,滿城儘是畫紙紅粉,充滿了文華奢靡之氣。穿插在城市間的江流里,一艘艘畫舫載歌載舞,執扇侃侃而談的才子、躲在屏風後傳書相交的才女,還有那衣著華麗、珠寶閃亮的歌姬舞|女,無不彰顯這座城市在這武道之世的獨特之處。
入了傍晚,只見雕樓畫棟間的各色燈籠被點亮,昏黃的臨安被映照得一片輝煌,好似一座不夜之城。難怪世俗都將臨安稱為「夜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