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你吃人了。」杜玉不是在詢問，而是在陳述，「大廟裡那些人，是被花山狐族吃掉的吧。」
「嘻嘻，剛才我就一直在看，這細皮嫩肉的小子一直對九尾大聖指指點點，看起來頗為狂妄哩！」
鎮民們意識到不對，停下的前進的步伐。
「土地仙……不是仙……而是妖嗎？」
質疑聲、怒罵聲、懊悔聲不絕於耳，這些聲音都讓花山婆婆愈發抬不起頭。
「快快殺了這群凡人，與我等共赴京都，隨翻天大聖共同攻打凡人都城！」
「……妾……不想……」她痛苦地說，「但妾身後還有許多小狐仙……不，小狐妖……至少現在，妾需要給她們找一個能安頓下來的地方……在這之後，妾會回到花山，自盡謝罪。」
她明明知道山中有仙，卻依然做此選擇……
三隻妖魔在眾人面前自顧自地交流，好像根本沒把這群凡人放在眼中。
為首的那隻獨角妖笑道：「那些哭得最慘的娘們我要吃，哥哥們別跟我——」
漫天妖魔，黑雲蔽日。它們滿嘴尖牙利齒，大半已經沒了人形，此時正對著蓮子鎮發生的場景狂妄大笑。
杜玉深吸一口氣，主動走近一步：「婆婆，事情還有補救的機會。」
鄉親們驚恐地抬頭，卻不見笑聲的來源。
「嘎嘎嘎嘎……」
天上的妖魔再度出聲：「花山婆婆，為了你，我們可等了許久！」
鎮民們絕望地擁在一起，泣不成聲。
杜玉怒道：ｗｗｗ•ｈｅtuboｏk•ｃｏm.cｏm「不要有這種僥倖的想法了！天上那群畜生最後下場只會更加凄慘！你知道原因的，你比它們任何人都清楚妖魔們會面對什麼！」
杜玉心中一痛，他不喜歡看到美好的事物破碎：「婆婆，那不是你的本意，對嗎？」
「好嚇人誒！」
「妾……妾……」花山婆婆想要解釋什麼，但臉上忽然變形，不受控制地露出些許狐妖本相，模樣猙獰，「事已至此……妾……任何解釋都是蒼白……」
「這裡是他們的祖地，你要他們背井離鄉前往哪裡？在天上那群東西的注視下，他們能逃到哪裡去？」杜玉冷聲問。
花山婆婆聲音哽咽：「公子……」
「花山婆婆，我早說過，人和妖不能共存的！」
花山婆婆緩緩抬頭，表情哀愁：「公子……讓鄉親們跟妾走吧……只有這樣了……」
不過是兩個呼吸，便殘殺了兩隻妖魔，他的手段比妖魔更加酷烈！
天生異象，狐仙叛變，妖魔索命，一系列事件早已超出了小小蓮子鎮的承受極限。
九尾大聖歸位，群妖所化的烏雲也滾滾涌動，向著北方的京都而去。
花山婆婆低下頭：「但那已經是花山狐妖最後的機會了……妾……別無他選。」
咔嚓一聲，杜玉一腳踢碎了它的胸膛。
「恭迎九尾大聖歸位！」
杜玉現在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而在烏雲中，三個小小的黑點落下，最後停和*圖*書在蓮子鎮還沉浸在悲傷情緒的眾人頭頂。
杜玉向她伸手：「婆婆，我會想盡辦法給你們再找到新的機會，新的選擇。不要讓它們奸計得逞，好嗎？」
從歷史來看，花山婆婆直到最後也沒有告訴妖魔們仙人的存在，她從始至終，其實都未曾變過。
「都是妾的誤判，才最終導致如今的惡果。」花山婆婆凄涼道，「公子若還相信妾身，就讓妾帶著鄉親們離開此地……至少在這段時間，妾還能克制住妖癮發作……」
她到底是在尋求機會，還是在尋求解脫？
眼見她要被杜玉說服，妖癮不合時宜地再次發作，花山婆婆暴躁地甩動腦袋：「滾開！滾開！」當她再看向杜玉時，眼中的猶豫已經消失不見：「妖癮發作，我們不會有新的機會，新的選擇。公子，照顧好小紅。」
花山狐族都染上妖癮，她們還能回到凡人的身邊嗎？
哪怕花山婆婆明知一切都是妖魔的算計又如何？
她吃人了。不受控制露出獸形就是妖癮的特徵。
「快殺快殺快殺！」
「恭迎九尾大聖歸位！」
「什麼聲音？」
「嘻嘻嘻嘻……」
杜玉抬頭，他匯聚妖力，終於發現了笑聲的來源——頭頂那片烏雲。從今天早上起，黑雲便停駐在花山上空，此時仔細看去，終於發現那根本不是陰雲，而是密密麻麻的妖魔。
杜玉聽著那些妖魔之聲，心中愈發煩躁：「婆婆，你可是被它們所脅迫？」
哪ｗww•hｅｔuｂoｏｋ•cｏm•ｃom怕杜玉相信她，其餘的鎮民都不會再相信花山婆婆了。
「什麼土地仙，那都是過去了！」
花山婆婆面露痛苦之色：「妾……沒有辦法……她們都是妾的族人，都信賴著妾……妾不忍對族人下手，也不能縱容她們……最好的辦法，便是將鄉親們都送走，從此……從此再不相見……」
「婆婆！」杜玉大吼。
杜玉雖然已經修至半仙，但戰鬥風格還是繼承了殺法的暴烈兇狠，出手之下敵人難有全屍。
「你難道真的要加入天上那群畜生的陣營嗎？」
花山婆婆相信人類，最終也因這份信任自食惡果，何等諷刺。
最後那隻獨角妖一邊後退，一邊求饒：「大聖！大聖！小妖有眼無珠，冒犯了大聖，小——」
「小道長，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下一秒，這隻獨角妖忽然看到地上的泥土。奇怪……它又沒有低頭，是怎麼能看到泥巴的？
天上傳來許多尖銳的笑聲。
「恭迎九尾大聖歸位！」
這樣的聲音陸續傳來，惹得鎮民人心惶惶。
「好多天沒開葷了，為了打仗，管得太嚴，今日終於能吃頓飽的！」
杜玉撫摸著小紅柔順的皮毛：「至少你還在……至少你還在……」
「他們是人，我們是妖！」
那是三隻頭生獨角的妖魔。
在她身後，藏匿多時的諸多小狐妖也緊隨其後，成為妖魔大軍的一員。
三隻在人間作威作福的犀牛精，於今日殞命。
杜玉無瑕回ｍ.ｈｅtｕｂoｏｋ.ｃom.cｏｍ答他們，全神貫注地盯著花山婆婆，準備應對她突然的出手。
他尖銳的質問宛若一把把利刃刺入花山婆婆的心臟，她痛苦地揪住胸前衣襟：「妾……妾也是走投無路……如果不這樣……如果不這樣……」
杜玉瞳孔微縮。
金色巨狐退了半步：「公子……已經沒有機會了。妖癮染上，無法化解。」
金色巨狐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杜玉，她此時到底在想什麼呢？
另外兩隻獨角妖驚恐地看向緩緩收手的杜玉：「你也是妖？！」
「公子糾結是否為妾的本意，又有何意義？」花山婆婆的狐首落淚，「半年前，從西北逃難來的那些人，其實是鼠族妖王邪教的教徒……他們以答謝妾收留之恩，每七天都會為花山狐妖獻上鮮美的兔肉、魚肉……」
懷中的狐妖小紅竄出來，似是察覺到杜玉的低落情緒，主動舔著他的臉頰，彷彿在安慰他。
啪嗒一聲，妖魔的上半身摔在泥土地上，剩餘的半身踉蹌倒地。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一些脆弱些的直接昏倒過去。
「嘿嘿，奉翻天大聖之命，我三人來為九尾大聖剷除後患！」
「哈哈哈哈……」
「我家秀兒只有四歲啊！四歲！」
事到如今，哪怕再愚鈍的鎮民都知道花山婆婆恐怕與他們失蹤的家人脫不了干係。他們恐懼地搖頭，將希望寄托在杜玉身上。
杜玉抬頭看著天空，只見妖魔狂笑，似乎對於看到這出昔日同盟如今恩斷義絕的大戲十分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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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音剛落，杜玉背後一位母親眼眶通紅，怒吼：「你還我小寶！你還我丈夫！」
然而花山婆婆卻不再回應，她騰空而起，天上群妖傳來如雷般的恭賀聲：
杜玉甚至都不願回答兩妖，再度出手，一把扯下另一隻獨角妖的頭顱，連脊椎一起丟到地上砸得稀爛。
花山婆婆聽著那些咒罵聲，忽然現出了完整的狐妖本相，變作一隻小樓高的巨大金狐，發出一聲野蠻的嘶吼：「住嘴！」末了又痛苦地低下頭：「妾……妾……不是故意的……」
花山婆婆還在掙扎：「公子，你們都跟妾走吧……妾不會害你們……妾帶著你們離開此地……另尋一處定居……」
這麼多妖魔……杜玉下意識捏緊拳頭，他能護得住這方安寧嗎？
「為什麼非要鬧到這一步……明明……明明妾也不想將事情發展成這般模樣啊……」她語氣帶上哭腔，似乎在控訴什麼。
哪怕如此，杜玉心中依然湧現陣陣無力感。他坐在妖怪的屍體邊，長久不語。
歷史上的花山婆婆是萬聖宸游中的一員，是吃人妖魔的大聖，哪怕杜玉主觀上並不願意將眼前這位金髮佳人與未來的大妖畫上等號，但事實就是事實，鐵打鋼鑄，無法改變。
杜玉搖頭：「不可能。」
杜玉感到懷中的小紅瑟瑟發抖，它不知道為什麼一夜之間花山狐族會發生如此驚變，也對自己未來的命運充滿擔憂。一直留在杜玉身邊的它已經是花山狐族裡，唯一一個沒有染上妖癮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