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灰是你讓王書林取走的，為什麼？」
腰間的葫蘆沒有帶給他半分充實感。
「不回去了？」
杜玉連忙搖頭：「不，沒事的。我能理解。」
杜玉喉頭一窒，居然說不出話來。
葉家姐妹按照杜鵑道人生前的囑咐舉辦了火葬。
杜玉說不出話，他知道這一去就是永別，下次再見便是幾百年後，小小的杜玉第一次看到仙子姐姐。
「你不比我更清楚嗎？」杜鵑道人笑著反問，「王家儘是赤誠之人，為了履行承諾，肩負了許多，不然也不會落到百年後被人算計到一門四十六口皆被抄家的後果。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你說可對？」
垂垂老矣的杜鵑道人說：「王書林，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麼？」
是葉霜月先開口，她語氣有些疲乏：「杜玉，你是要走了嗎？」
王書林長跪不起：「學生知曉。」
杜玉搖頭：「師祖，你比我想象得更加冷血。」
葉霜月溫柔地打斷他：「你還有自己的家人吧。」hetubook.com.com
杜玉點頭。
杜鵑道人繼續說：「若你答應承下此事，往後漫漫數百年，所有對仙路渴望無比之人都會盯上你王家。他們無所不用其極，用各種手段接近你和你的後代，腐化他們、要挾他們、逼迫他們，甚至這些敵人會來自你的盟友。」她目光掃過殿內眾多權臣，當然也包括那位梁帝。
杜鵑道人默然許久，終於點頭。
京都，皇宮，金鑾殿上。
他長嘆一口氣，推門而出，正好碰見披髮素服的葉霜月。她不施粉黛、亂髮如雲絲。臉上充滿憔悴與黯然，為她增添幾分惹人憐愛的破碎感。
如果不出意外。
她笑得如同竹葉間的月亮，含蓄、美滿又充滿朦朧的憂鬱：「我記得你有一位特別愛你的師尊，一個特別喜歡你的師妹，還有很多好友知己……你出門這麼久，她們一定都很想念你。我和冷星能照顧好自己了，按照梁國律法，我們已經成年了……你放心吧，以https://m.hetubook.com.com後若有閑暇，可以回來看看我們。」
「她不想來送行。」葉霜月苦笑一聲，「她最近情緒有些低落，我代她向你道歉。」
杜玉接過布袋，只覺那份心意過於沉重了。
她居然還惦記著杜玉的事，擔心杜玉路上窘迫……師尊果然始終都是那麼溫柔啊。
「師祖。」
「……」
「那事情辦完了嗎？」
「被誰惦記？」
那擁有波瀾壯闊一生的仙人，最終變成葉霜月手中那小小一盒骨灰，好似與凡人也並無不同。
正惆悵時，山道上迎面走來一隊人馬。都是陌生面孔，杜玉從未見過。
杜玉也如願得到了稱心如意葫，他也本該就此離開，回到屬於自己的時代。
杜鵑道人逝世后第五天，是一個不太暢快的陰天。
半個月前。
「勞煩借過一下，多謝。」
二人之間的緣分過於奇妙，那難解的情緒纏繞在杜玉心頭，遲遲消散不去。
杜玉將自己的房間打掃整齊、物ｍ.hｅｔｕｂooｋ•cｏm.ｃｏｍ
歸原位，他摸了摸掛在腰間的稱心如意葫，心中竟有不舍之意。
「許久未見了。」老婦人轉過頭，正是杜鵑道人，「怎麼樣，葫蘆取來了嗎？」
葉霜月站在階梯上，向他揮手：「一路順風啊杜玉！」
杜玉順路而下，直到那垂釣的老婦人身邊。
他看到山下那池塘逐漸乾枯掉，鎮民將湖中心那座狐狸立柱給拆掉；他還看到鎮子外多了一片墳地，有許多年輕的婦人跪在墳地前哭泣；他更看到了在那湖畔邊，一位老婦人在無水之湖垂下無餌之鉤。
「哪怕最後會讓你王家死無葬身之地？」
走過山道一個拐角，便看不到葉霜月那美麗的身影了，杜玉心中多了一分悵然若失之感。
王書林道：「……學生知曉，學生甚至也知曉我王家子孫也會有人墮落，也會有人禁不住誘惑。但學生能夠保證，我王家代代有鐵骨，直到我王家最後一個人血流盡，我們也不會辜負恩師的信任！」
杜玉不敢回頭，怕自己
和*圖*書好不容易堅定下的決心又鬆懈。
杜玉還想再同她說什麼，可對上她那雙哀愁的雙眸，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了。二人相顧無言，最後是杜玉打破了尷尬的氛圍：「那我走了。房間……我已經收拾好了，你們這個月的食材我也訂好了，到時候你們直接去鎮子里取就是……還有……還有……」
葉霜月擠出一個笑容，她取出一袋糧食和銀錢：「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和冷星不懂喪葬流程，多虧了你操辦。這裡是我提前去縣城買好的糧食，還有一些路上用的盤纏，雖然不知你的家鄉到底在哪裡，但我猜應該是一個非常遙遠的地方……你總不能兩手空空就上路，一些人情世故哪怕是半仙也不能免俗。」
杜鵑道人微笑：「仙是仙，人是人，這已經是兩種不同的物種，何來冷血之說？你既然自詡熱血，那你在姐妹倆最脆弱的時候離她們而去，又意欲何為呢？」
梁帝搶先答：「仙君放心，有我大樑朝存在一日，此番因果便由我朝https://m.hetubook.com.com承擔！此殿內眾人及其家族，絕不會成為仙君所說的敵人！」
杜玉點頭。
他們的身份並不難猜。
他們與杜玉擦肩而過，朝著寂月庵走去。
他嗯了一聲，邁動腳步走出這座生活了將近兩年的寂月庵。
杜鵑道人哦了一聲：「你說這件事啊……很簡單嘛，我的骨灰是燙手山芋，我當然不想霜月冷星留著。誰拿了我的骨灰，誰就會被人惦記著。」
「如果辦完的話，我們可要回去了，沒問題嗎？」
「嗯？」
姐妹二人將骨灰盒供在佛堂最頂上，虔誠跪拜。如果不出意外，往後余日，姐妹二人當常住寂月庵，當一對不問世事、一心向玄的道姑。
杜鵑道人繼續垂釣：「不急便是，我現在時間多的是……」
「……事情還未辦完！」
杜玉聽到這，轉身就往山上走去。
「哪怕死無葬身之地！」王書林聲音發顫，「請出仙人的是我，自然該由我王家承擔後果！」
「冷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