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巴佬。你說……仙人是什麼樣的？」
她的心思比任何人都細膩，與生俱來的必死絕症讓她對生活的細細微微都無比敏感。所以當二人的身份、感情基礎發生巨大變化時，她才會如此迷茫憂傷。
「你是說我嗎？」杜玉問。
「我不知道。也許有朝一日也會和他們一樣，也許不會。」
「綾心，你願意陪我一起見證這個世界的未來嗎……直到江河竭，夏雨雪？」
「我曾想過，我與你，要麼是在年輕之時絢爛的殉情，要麼是我用餘生將我的『恨』償還給你。可我無法想象一個沒有我的鄉巴佬的世界，顏綾心無關緊要，你像其他仙人一樣長生，終於有一天忘了我，忘了我們之間的一切。這種痛楚宛若毒藥，叫我這幾日徹夜難眠。」她垂下頭，「我想我或許已經無可救藥，學再多醫術也治不好自己的心病，當初如此，如今也是如此。可笑我居然還去開導李清雅，想來是因為久病成醫
和_圖_書，才能解開她的心結吧。」
「杜玉……我雖對你愛恨交加，但是早在京都韶緣班，你將我『搶走』之時，我便已經下定決心，這輩子再多的愛與恨，也只會付諸你一人。我一想到如果有一天我早早地離開人世，你卻還擁有仙人漫長的生命，我便心中哀戚，滿懷鬱悶，又喜又怨。」
顏綾心看著他，遲遲不說話。
杜玉沉吟道：「大神玄女應當是一位至公至正之人；問何妄應當是個重情的好漢子；杜鵑道人則是一位安靜的守望者。他們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離開了此世，這其中……很複雜。」
他看著顏綾心的側顏出神，正要開口，卻聽顏綾心先說：
「真是鄉巴佬……」她雖然是在嫌棄，可眼中的愛意卻越來越濃。
「『不！』那位姓顏的女子聽到他們的討論后大聲說，『我們現在的頭號大敵不是愛情病，而是谷內禮法崩壞。你看，大家都等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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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笑話，顏綾心自己先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她在笑話自己，笑話自己最終成了愛情病的重症患者，身患絕症卻毫無自覺。
杜玉猜想中的諸多反駁沒有到來，她只是那麼平靜又脆弱地看著他，如同一株可憐的風中的小樹。
「其中一位醫師見一個姓顏名字裡帶綾心二字的同僚神情茫然，不太正常，便對大家說：『同僚們，現在谷內得了愛情病的人很多，患了這種病的人茶飯不思，傷神害體，記憶力也會衰退。谷主去世前就有此表現，此病已經成了我們醫師的頭號大敵！』」
太陽逐漸西沉，不知不覺間，杜玉眼前的信封便灑滿橙色霞光。他竟與顏綾心共度了一整個下午，儘是在拆信讀信，連正事也忘了。
「綾心……」
杜玉點頭。
杜玉連忙說：「不止是我……綾心，不止是我……」說完又有些猶豫和-圖-書，「還有你，我也希望你能一直陪伴著我。我無法離開你，我……我虧欠了你太多。」
她這是什麼意思？
她問：「不一樣的，杜玉。不一樣的，你是仙人，你的世界很廣闊，和我不一樣。」
「怎麼會有這麼多來信？」杜玉嘟囔道。
「那你呢？鄉巴佬？你呢？你最後會怎麼樣？」
杜玉尷尬地笑了：「本來是要去修剪一下的，可是下午光顧著和你讀信了。」
這一次，她的笑話不再是針對杜玉。
杜玉激動道：「有何不一樣？世界再廣闊，我們也能一同去看。正如李清雅所說，我們的世界並非一個小小的池塘，只要世界一直在發展，就永遠有新鮮的事物，我們之間的愛情就永遠不會歸於寂滅。仙人帶來的優勢非但不會拉遠我們之間的感情，反而能讓我有更多的方式維護我與你的感情。」
杜玉再也忍耐不住，低頭吻住顏綾心。顏綾心沒有任何反抗，任憑杜玉親吻，也任憑杜玉為她戴上那象ｗww.hetｕｂｏoｋ.ｃom.ｃｏm徵著永恆愛情的手鏈。
與堅定的李清雅不同，顏綾心更需要杜玉拉一把。
也許外人會說她過於敏感，也許會說她多事，可在杜玉看來，無論什麼時候，只要顏綾心需要，他永遠會伸出手將她從深淵中拉出來。這既是補償，也是他作為一家之主的責任。
杜玉牽過她的手，冰冰涼涼，柔若無骨：「我不會拋棄你的，你能與我一同永生。」
杜玉點頭，蹲在石椅前和顏綾心一起清點讀者來信。偶爾看到一兩個有趣些的，杜玉還會念出來，逗得顏綾心哈哈大笑。
「……我是問以前那些仙人……他們是什麼樣的？最後又變成了什麼模樣？最後又為什麼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呢？」
顏綾心看著杜玉堅定的表情，她忍不住伸手撫摸杜玉的臉頰，忽而笑著說：「你這鄉巴佬……光會說好聽的話，鬍子也不修……」
顏綾心露出一個淡淡的笑顏：「很久很久以前，在琴音谷流傳一種害人的愛情病。谷主古涵音去世了和-圖-書，琴音谷的許多人都出席了葬禮。」
顏綾心是個很複雜的姑娘，自視甚高卻心懷慈悲，對杜玉雖有自年少萌芽的愛情，卻也有成長后因現實而生的怨恨。杜玉在一夕之間羽化登仙，讓她迷失了未來的方向，她不知是否還有意義堅持下去。
顏綾心輕笑：「你家小師妹寫的故事出乎意料地受歡迎，光是上季書齋結算的稿酬便有這個數。」顏綾心用手比了個二的手勢，「我還未告訴她，怕她過於驕傲自滿，正打算清點幾封看得過去的信轉交給她。你若是有閑，不如來陪我來揀幾封文辭柔和些的。」
顏綾心說這話時語氣有種莫名的憂傷，她那頭白色長發在晚霞餘暉中隨風微舞。
顏綾心卻不直接回答，而是反問：「杜玉，你要聽一個笑話嗎？」
「是么……」顏綾心拂起碎發，這個動作襯得她格外脆弱可憐，「你一定要比他們做得更好，要一直活著，一直。」她想不出更恰當的詞，只覺莫名哀傷，她好像做什麼都遲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