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都不在那個被他拼盡全力才勉強擊敗的科爾法克斯之下。
他能理解能量，能理解意志，但他無法在一瞬間理解這股洪流中蘊含的、屬於凡人的「信息」。
因為無論你躍遷到哪裡，都會有成百上千道光矛在那裡等著你。
但科爾法克斯卻發現，在面對安珀時，雙方之間的這種力量差距，卻不知道被什麼因素所影響，硬生生地被拉到了同一水平線。
他們打殘了一位先行者評議員的座駕。
「裁決者科爾法克斯，因傲慢而蒙羞。」
不，是十二個，還有一個被打殘了。
聯合艦隊在此前戰鬥中奠定勝局的「幽靈漫步」戰術，在這場飽和到喪心病狂的打擊面前，徹底失去了作用。
一種赤身裸體站在敵人面前的屈辱感和恐懼感，攥住了他的心臟。
而是戰術星圖上，那一片片瞬間變灰、然後徹底消失的友軍圖標。
那道冰冷淡漠的意識，宣告了「書記官」伊思瑞爾的到來。
混亂、駁雜、卻又無比鋒銳！
安珀的意識瞬間被巨大的痛苦和無數混亂的幻象所充斥。
光矛所過之處，沿途所有被波及的先行者戰艦，都在瞬間氣化。
恐懼、憤怒、希望、絕望、戰術欺詐、火力分配、引擎過載警告。這些在他看來是所謂低等生物的「雜念」，像無數根毒刺，扎進了他純粹的意識體中。
剛剛在「城牆」上打出的那個巨大缺口，此刻看來，不過是滄海一粟，渺小得可笑。
「折躍場能量反應正在異常擴張！偵測到類似後續信號正在湧入！無無法計算具體數量！」
「防禦！！」
他的意志化作實質的護盾，旗艦周圍的空間瞬間疊加上千層能量屏障，整艘戰艦的暗金色外殼亮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幾乎變成了一顆小型的太陽。
理論上，科爾法克斯不管是靈能強度和意志都要高於安珀，雙方之間的靈能交鋒也應該很快分出勝負。
「無一成功。」
從那艘嚴重破損的「神裁王座」號的殘骸深處，一股比科爾法克斯更加冰冷、更加古老、不帶絲毫情感的意識，緩緩蘇醒。
但是有些別的存在。
安珀掙扎著想要坐起，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死死按在醫療平台上。
到了這一刻，即便是ｍ.heｔｕboｏk•com•ｃoｍ一直強撐著信念的安珀，也感到了一陣眩暈。
然後，一個淡漠的意識，同時在所有先行者戰艦和薩莉赫的腦海中響起。
光矛與「神裁王座」的護盾，轟然相撞。
它那厚重的裝甲和多層護盾，連一瞬間都沒能撐過，就化作了一團劇烈膨脹的能量，隨後被更多的光矛徹底蒸發。
「跪下，蠕蟲！感受你的渺小！」
「然後用三個標準日，定位並清除你們所有的生命星球。」
原本在這片宙域中橫掃的一道道致命的「光矛」戛然而止。
與此同時，一股從未有過的無力感涌了上來，侵蝕著他因為超負荷運轉而疲憊不堪的意志。
伊思瑞爾的聲音依舊沒有任何情緒。
剛剛獲得的戰術性勝利，那份將神明拉下王座的豪情，在此刻變成了一個無比諷刺的笑話。
他們的攻勢，停了。
白光中央，科爾法克斯的能量護盾如同被重鎚敲擊的玻璃，從一個點開始，蛛網般的裂紋瘋狂蔓延。
絕望。
「我們做到了！」
最終，連莉莉絲的戰術計數器都變成了一串模糊的、瘋狂跳動的亂碼。
不需要多餘的指令。
「那麼現在，清掃開始。」
另一邊，頂著巨大壓力的安珀，也開始了下一步的動作。
這是科爾法克斯從未想過的情況。
這裏沒有神。
他從未想過，一個「凡人」會用這種方式來對抗他。
他們負責記錄文明的一切，推演所有歷史分支的走向，是傑拉姆人邏輯與理性的終極化身。
「現由我，『書記官』伊思瑞爾，接管艦隊指揮權。」
但這一次，它的目標不再是進行大範圍的清掃。
作為傑拉姆十三人評議會的一員，他見證過無數文明的生滅，他的靈能和意志本身就已經經過了無數的磨鍊。
指揮中心內，富蘭克林、愛格妮斯、薩莉赫，所有人的全息影像都凝固了，他們獃獃地望著星圖上那個觸目驚心的結果。
他此前與科爾法克斯進行靈能交鋒時，隱約察覺到了一種奇特的優勢，對方浩瀚的靈能，在衝擊他的意志時，總會被某種他自己也無法理解的特質所削弱、扭曲。
B計劃，那個他們以為是絕密，是最後希望的「和-圖-書火種」計劃，竟然在戰爭開始的這一刻，就被敵人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
沒有聲音，只有一片純粹的、吞噬一切的白光。
「評估威脅等級。提升至『滅絕』。」
但冰冷的宇宙，沒有回應。
薩莉赫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書記官」這三個字在傑拉姆文明中的分量。
但他也很清楚，這僅僅是個開始，戰爭還遠未結束。
在靈能的維度，科爾法克斯的意志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金色海洋，古老、浩瀚，帶著足以碾碎星辰的威壓。
一種純粹的、不摻雜任何其他情緒的絕望，傳遍了數萬艘戰艦，扼住了每一個船員的喉嚨。
就在聯合艦隊士氣達到頂峰，準備乘勝追擊之時。
「反抗，毫無意義。」
一秒。
那是科爾法克斯漫長生命中的記憶碎片，每一片都帶著令人絕望的沉重。
他甚至能感受到，其中一道意識——屬於「書記官」伊思瑞爾的意識，已經注意到了他。
整個戰場，再次陷入了死寂。
此前那兩萬多艘巨艦，只不過是這座移動世界的先鋒衛隊。
他能感受到，隨著那片鋼鐵天穹一同降臨的，還有十二個全新的、如同黑洞般冰冷沉重的強大意識。
莉莉絲：「這一炮，貫穿星辰口牙！！！」
一艘艘新銳戰艦剛剛完成短距離戰術躍遷，艦體尚未穩定，就被上百道光矛同時貫穿。
任何戰術、任何勇氣，都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
而是如同一根審判之矛，凝聚了所有的能量，精準地射向了那艘被安珀鎖定的、先行者艦隊的絕對核心——科爾法克斯的旗艦，「神裁王座」號！
那不再是一個「傳送門」，而是一個正在向現實宇宙傾瀉洪水的潰口。
聯合艦隊數萬艘戰艦組成的陣線，在這片新出現的、連綿無盡的鋼鐵天幕面前，渺小得不成比例。
一個自己，或許能勉強對抗一個。
「現在，我宣布你們的結局。」
如果說「裁決者」是評議會的劍，那「書記官」就是評議會的大腦。
數以十萬計的白色光矛，不再進行任何精準鎖定，而是化作一場覆蓋了整個戰場的、毫無死角的死亡豪雨，傾瀉而下。
它的能量，在這一刻已經積蓄到了頂點。
隨和_圖_書著伊思瑞爾的聲音再次響起，下一刻，那片無垠的鋼鐵天穹，亮了。
數量，失去了意義。
科爾-法克斯的意志，出現了剎那的凝滯。
「火種計劃。嗎。」
更可怕的是，伊思瑞爾的出現，意味著這場戰爭的性質，在先行者的定義中，已然升級。
兩秒。
但這又如何？
當一個本就具備斷層式技術領先的文明，同時還具備難以比擬的數量優勢時。
但現在，對方來了十三個。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向著與他靈魂相連的那個存在，發出了一聲嘶吼。
「最後，我們將捕獲這個宇宙所有殘存的、攜帶有你們文明信息的個體，進行根源性抹除。」
殘破的艦體在宇宙中翻滾著，斷裂處噴湧出狂暴的能量流，像一頭被斬首的巨獸，在做著最後的垂死掙扎。
他的七竅都在流血，生命體征微弱到了極點，但嘴角卻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
他看到了文明的誕生和崛起，以及它們在傑拉姆人面前化為塵埃的景象。
傷亡報告，已經不再是數據流。
它像是一份已經列印好的屍檢報告，在死者死亡之前，就冷靜地宣讀了出來。
「還真是懷念的方案。」
「你們的歷史，到此為止。」
「警告！」
它們填滿了每一寸空間，遮蔽了遠方的星辰，形成了一片由金屬與能量構築的、無邊無際的鋼鐵天穹。
而安珀的意志，則像是一塊在風暴中屹立不倒的礁石。
毀滅性的伽馬射線洪流，結結實實地轟擊在了「神裁王座」號的艦體之上。
「開火！」
「我們將用三十分鐘，清除你們的所有武裝力量。」
金色的海洋撞上了這股數據化的泥石流。
安珀的瞳孔猛地收縮。
「莉莉絲！將整個艦隊的實時戰術數據流，接入我的意識！」
他那俯瞰眾生的視角，第一次被拉低，被迫去處理這些他眼中毫無意義的「噪音」。
裂紋遍布了整個護盾。
短暫的寂靜后，聯合艦隊的通訊頻道中，爆發出了一陣壓抑不住的、山呼海嘯般的狂喜與歡呼！
下一瞬間，數萬艘戰艦的運行參數、每一發主炮設計的彈道、整個戰場的因果鏈。龐大到足以撐爆任何超級計算機的數據洪流，通過莉莉絲的輔助，化作一股和圖書混雜著邏輯與情感的狂潮，注入了安珀的意識之中。
就是現在！
先行者艦隊那原本流暢如一體的能量網路，因為失去了中央節點的調控，瞬間崩潰。
精靈族的戰艦，在鳳凰王的親自指揮下，編織出華麗的靈能護盾，但在無窮無盡的能量轟擊下，也只是多支撐了幾秒，便步上了其他人的後塵。
一萬艘。
如果說科爾法克斯的意志是純凈而強大的能量，那安珀的回應，就是一記裹挾著無數玻璃碎渣和鋼針的泥石流。
它們不再是單一的山脈形態，還有著更加猙獰的、如同深海巨獸骨架的攻擊艦，以及表面布滿無數蜂巢狀開口的、功能不明的母艦。
更多的先行者巨艦，從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中擠出。
那是先行者們，直接將他們的世界，從另一個宇宙投送了過來。
他這會也沒功夫思考，為什麼自己能和對方打得有來有回了。
「勝利屬於聯盟！」
莉莉絲的聲音在安珀的腦海中響起，第一次帶上了無法抑制的尖銳示警。
話音未落，戰場中央那個被撕開的黑暗奇點，非但沒有因為旗艦被重創而關閉，反而以一種更加狂暴的姿態向外膨脹。
這番話，不是威脅，不是恐嚇。
「這是。什麼？」
而在「無盡號」的艦橋上，安珀在吼出最後一個指令后，身體一軟，直挺挺地向後倒去，被一直守在旁邊的醫療人員接住。
十萬艘。
它像一盆冰水，澆熄了聯合艦隊通訊頻道里剛剛燃起的歡呼。
在安珀吼出聲的同時，隱藏在遙遠星域後方陰影中的「新·鎮魂曲」，早已完成了第二次充能。
這是評議會議員座駕的終極防禦，由傑拉姆人最強的13人中的一人親自主持，理論上足以硬抗超新星的爆發。
躺在醫療平台上的安珀，被強行注入的穩定劑壓制住了身體的崩潰，但他的意識卻從未如此清醒。
一個書記官的價值，遠在一名裁決者之上。
然而，它面對的，是人類文明賭上一切的至高一擊。
外圍的一個個驅逐艦編隊，試圖以密集的陣型進行突圍，卻一頭撞進了光矛組成的牆壁里，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神的盲區，並非源於力量的不足，而是源於傲慢。
「根據根源網路記載，這是第6m.ｈｅｔｕbｏｏk.ｃoｍ•ｃom9771次，有文明在我們面前，試圖啟動該預案。」
艦首、艦橋、能量核心。
他贏下了這場至關重要的先手。
一個人類，在靈能方面，能和十三人評議會的一員打成平手。
在雙方靈能對撞最激烈的一刻，他通過科爾法克斯反向定位了自己的行為，也同樣精準地鎖定了對方意志的源頭——那艘如王座般的旗艦！
科爾法克斯的意志，如同一道神諭，在安珀的靈魂深處迴響。
他甚至開始向這宇宙中可能存在的任何東西祈禱。
在聯合艦隊所有人震撼的注視下，先行者艦隊的旗艦，那象徵著神明威嚴的王座，被硬生生地從中間抹掉了一半！
這艘山脈般的巨艦，沒有像其他戰艦那樣瞬間湮滅，它堅固的艦體在光柱的沖刷下，開始一寸寸地剝離、融化、分解。
那道意識沒有攻擊他，只是輕輕地「觸碰」了一下他的精神壁壘，像一個生物學家在觀察一隻被釘在標本板上的蝴蝶。
金色海洋咆哮著拍打過來，試圖將這塊不知天高地厚的礁石徹底淹沒、粉碎。
又一道足以撕裂宇宙的純凈光柱，劃破了黑暗。
當折躍時產生的一連串空間波動平息時，透過「無盡號」艦橋舷窗向外望去，所有人的視野範圍內，除了友軍艦船閃爍的識別燈，就只剩下了先行者那暗金色的艦體。
「莉莉絲！」
在這場戰鬥中，科爾法克斯第二次感受到了「意外」。
第三秒，護盾轟然破碎！
它沒有憤怒，沒有驚訝，只是冷靜地掃過整個戰場，評估著損失。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手打造的艦隊，正在被成片地屠殺、抹去。
安珀的雙眼和鼻孔中，鮮血如注，他的大腦在超負荷的運轉下幾近沸騰，但他抓住了那萬分之一秒的機會。
憤怒、不甘、還有一種他從未體會過的無力感，像毒液一樣注入他的心臟。
艦橋上，富蘭克林和愛格妮斯的全息影像上的笑容還未完全退去，就已然凝固。
科爾法克斯從靈能對撞的錯愕中回過神來，立刻感受到了來自現實宇宙的致命威脅。
他們真的把一個「神明」拉下了王座。
然後，伊思瑞爾的意志，平靜地在整個戰場所有智慧生命的心中響起。
五萬艘。
這是一場無法用語言描述的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