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金浩宇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還有……我,我一直那樣對待金浩宇,是怕你被他傷害。可是,我一次又一次讓你哭泣,我真的是笨蛋!」明輝懊惱地捶了捶腦袋,然後直直地看著我,用無比真摯的聲音對我說,「靜果,真的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嗯?」金浩宇歪著頭,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看著那刺眼的手電筒光芒終於消失,我終於呼出了一口氣,剛才緊繃的心情一下子鬆懈下來。在這鬆懈的一瞬間,悲劇發生了!
金浩宇猛地吸了一口氣,輕聲對我說:「你說得很對,我沒有被傷害過,我什麼都不懂。」他說完這句話,轉身從我面前離開了。
月亮如同一隻彎彎眯起的眼睛,悄悄地在雲彩後面偷窺著人們。金浩宇雙手插在口袋裡大踏步地走在前面。我躲在金浩宇那長長的身影后,默默地看著他挺拔的身形,心底隱隱地有一種異樣的心情,好像很開心,很快樂。
「你這個小白痴離他遠點兒!他那種人,嘴巴惡毒得要死,只有你這個沒有腦子的傢伙才會被他騙得團團轉,他就是想看你出醜!」明輝抓著我的手臂不斷地搖晃,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沖我咆哮。
金浩宇的話突然讓我的心開始劇烈跳動起來,一直悶在心頭的那股難受的感覺彷彿就要衝破心裏最後的阻擋。
明輝突然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經地對我說:「你能不能給我個補償你的機會?我……我希望你能夠和我交往,讓我好好照顧你!」
我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真誠的眼睛。那麼多年了,我第一次敢直視明輝的眼睛,第一次敢在他的面前挺起胸膛而不顫抖。
我好痛,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娜蘿的語氣雖然聽起來充滿了崇拜,可是我和她之間的距離近到能夠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包括她眼裡赤|裸裸的嘲笑和諷刺。我不知道怎麼反駁娜蘿,因為她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謝謝!謝謝!」在我點頭的那一刻,明輝的表情一下子明亮了起來,他一臉欣喜地道謝。
當最後一抹陽光被夜晚完全吞噬的時候,我仍然坐在原地,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因為緊張不停地顫抖。為什麼他還不來,他真的不願意原諒我嗎?
和之前一樣,金浩宇沒有聽我說完就轉身走開,重新拿起一本書翻閱起來,擺明了不想跟我說話。看到他這副模樣,我沮喪地低下了頭。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心中的不安在不斷地加劇。看著沒有人路過的小樹林,我心裏不由得想著他怎麼還沒有來,他到底會不會來,他有沒有看到那封道歉信,他到底接不接受我的道歉……一個又一個問號在我腦海中盤旋。
「嗯。」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老天爺要這樣懲罰我?明輝騙我,小時候是他說我是他的小公主,說要保護我的,可是為什麼要在那時候欺負我?現在居然還要說那些騙人的話!是因為我改變了嗎?如果我不改變,他是不是就不會注意到我,也不會再傷害我?
「出來!我看見你了!」校工的聲音再次傳來,手電筒的光柱再次從我的頭頂掃過。
「靜果同學,你能不能告訴我,怎麼才能有這麼豐富多彩的感情生活啊?是不是要和你一樣來個『改造』才可以啊?」
「我,我來晚了!」金浩宇氣喘吁吁地跑到我的眼前,累得用雙手撐著膝蓋喘著氣對我說,「我,我沒有發現你的信,吃完晚飯做作業的時候才看到你的信……」
再也控制不住的淚水噴涌而至,我伸手捂住了嘴巴,可是壓抑的嗚咽聲還是透過手指傳了出來。這麼多年,我遠離了一直喜愛的陽光,因為我好自卑!這麼多年了,「背後靈」這個難聽的外號一直跟隨著我!我好久沒有痛痛快快地大笑出聲了!
多年的誤會解開了,讓我心情輕鬆了許多。這輕鬆愉快的感覺讓我似乎飛上了天,躺在白雲做成的大床上盡情地翻滾。
剛才我能夠爬上大樹,完全是在緊迫的環境下被刺|激著才爬上來。我這個小胖妞從來沒有爬過樹呀。於是,當這種緊迫感消失之後,我也跟著鬆懈了,無力的四肢再也不能支撐我的體重,只聽「砰」的一聲,我重重地摔到了樹下。
聽到我說的話,雖然金浩宇努力保持正常的表情,但我還是看到他的臉在我的注視下越來越紅。這代表他接受我的歉意了嗎?
「那個……」明輝撓撓腦袋,突然對我一個鞠躬,「對不起!」
我坐在草地上,背靠著一棵小樹,放聲大哭。
腳下是凹凸不平的土地,四周是剛剛長成的樹木,夏日里炙熱的陽光在小樹林的地面上留下斑駁的痕迹,如同淚痕一般的陰影充滿了悲哀的氣息。
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把我嚇了一跳,我後退一步緊緊地盯著他,試圖弄明白他到底在幹什麼。明輝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呀?怎麼做出這麼莫名其妙的事情?
看著這如同童話般存在的場景,我的心臟突然「怦怦」地急促跳動起來,一股熱氣漸漸湧上了臉頰。這種悸動侵蝕著我的大腦,一直掛在心上的范雨澤那溫和的笑容似乎有些模糊了,甚至就連想起他時的緊張心情都平靜了許多。
「靜果,你……你才回來呀。」
可能是我的表情完整地表達了我的心情吧,明輝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無奈的笑容:「果然晚了嗎?我這個笨蛋還是錯過了你……」
金浩宇的反應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和-圖-書。我沒有聽錯吧?他不僅原諒了我,還向我道歉!這還是不是那個「冰山毒舌王子」金浩宇呀!
「其,其實……」金浩宇在我的注視下吞吞吐吐了半天後,終於別過頭小聲地說,「那個,其實我也有錯。我不應該對你發這麼大的脾氣,那個……對不起!」
可是還沒等我說下去,金浩宇突然將腳放下,拿起一旁的書認真地看起來,那專註的樣子就如同老僧入定一樣,完全沒有跟我搭話的意思。
嗚嗚,不是的,不是這樣的!面對同學們的風言風語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能一臉沮喪地看著一旁毫無反應、專心「看書」的金浩宇。因為害得他也被同學們當做話題,我在心底對金浩宇的歉意又多了一點兒。為什麼我那麼笨呀,連個道歉都做不好!
明輝那失去了往日自信與張揚的聲音讓我停止了動作。我轉過頭,有些困惑地望向他,看到的是我不敢相信的事實——明輝怎麼可能露出這樣軟弱的眼神?他應該是如同太陽一樣充滿激|情與活力的啊,這種頹廢與軟弱的感覺不應該出現在他的身上。
今天發生的事情讓我不知道如何面對他。以往我是因為害怕而躲開他,因為每一次見到他都讓我不斷地被自卑與沮喪襲擊。這一次讓我想躲開他的原因不僅僅是這樣了,但是我也不知道那種心情是什麼,混亂的感覺讓我下意識地想要去逃避。
「啊!」金浩宇的話讓我一驚,剛才還在流淌的眼淚一下子止住了,我一臉迷茫地看向明輝。
「對,對不起!我又害你哭了!」明輝手忙腳亂地向我遞過來一張面紙,滿臉的愧疚。
我禮貌性地輕輕應了一聲后,轉身就要去開門。
眼前的這一幕讓我完全困惑了,金浩宇他不是幫我說話了嗎?這不就意味著我們之間的僵局被打破了嗎?這不就是給我向他道歉的機會嗎?怎麼又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金浩宇在生氣,而且是很生氣。
「嗯。」我點點頭,默默地跟在他的後面,離開這個已經完全被黑暗籠罩的地方。
走了不知道多久,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就在這時,身前的金浩宇突然停下了腳步,說:「到家了。」
謝謝你的守護,謝謝你的承諾,謝謝你,我的好哥哥!
「你什麼都不懂!你才是大騙子!」明輝的話刺|激得我再也無法忍受,發出了一聲怒吼,「你才是大騙子,你才是大騙子!我不要再待在這裏!我不想看到你這個騙子!」
原來那一切悲哀的開始是一個誤會,我用力地一抹眼淚,對著滿臉愧疚的明輝揚起了從那之後的第一抹真誠笑容。
「一定是李靜果被金浩宇拋棄了,然後又來糾纏吧。」
「嗚……好痛!」我揉著被摔得很痛的屁股,眼淚在眼眶裡不停地打轉。我小心翼翼地活動了一下身體,還好,除了手臂上有一些擦傷以外,我沒有其他嚴重的傷。我該慶幸我的肉多嗎?從樹上摔下來居然只有一些擦傷。
「那是在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明輝是我的同班同學,也是我的鄰居……」
幾縷清風拂過樹林,樹葉在微風的撫弄下發出了輕微的聲音。偶爾幾隻小鳥在樹梢間跳躍,帶落了幾片樹葉。飄落的樹葉如同蝴蝶一般打著旋兒飄落在綠油油的草地上。
森永高中可是高材生雲集的學校,之前我可是一直想不通,他為什麼會從那麼厲害的學校轉到我們這裏來。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只是因為他想保護我。
「謝謝……」
手電筒的光柱再一次掃過,這一次它掃過的地方正好是我剛才站立的地方。我在心裏一邊大喊好險,一邊緊緊地攀著樹榦不敢動彈,只能在心裏祈禱校工趕緊離開。
「靜果……你……」明輝顯然被我突然的哭泣嚇到了,他手足無措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知道嗎?在我第一天來到這個學校的時候別人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也是『背後靈』!你說呀!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這樣懲罰我?」淚水再一次流淌下來,回想那些痛苦的事情,就像是再一次掀開自己的傷疤,心好痛。
當年我茫然無措地站在座位上,被同學們語言圍攻時的心痛又一次湧上了心頭。
我一邊苦笑一邊扶著樹榦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再一次坐到剛才一直等待金浩宇的地方。我不能離開,我要等金浩宇來,我要向他道歉……
小心翼翼地將道歉信裝進信封,在封口的地方繪上代表歉意的含羞草,希望我的真誠能夠化解我們之間的矛盾,讓他給我一個當面道歉的機會。當我悄悄地將信封塞進金浩宇的書包后,我一直懸起的心終於落下了一半。
「你知道什麼?你才什麼都不知道!」不知哪裡來的勇氣讓我衝著這個每一次見到都會讓我膽怯的明輝吼叫,「你憑什麼一直詆毀金浩宇?你看不到他的好,你看不到他的付出,你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憑什麼?你憑什麼一直詆毀他……」
我不敢看金浩宇,因為在剛接近他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他周圍的氣溫一下子降了幾度。
我的腦海中不斷迴響的是金浩宇的「毒舌」,浮現的是金浩宇那彆扭轉開的通紅的臉,還有他微微挑起的眉毛。我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它讓我在想起金浩宇的每一刻都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你怎麼露出一副見到鬼的表情啊?我難道就不能道歉嗎?我,我也是知錯能改的!」金浩宇可能是被我難以置信hetubook.com.com的表情刺|激了,他一臉彆扭地沖我吼了起來。
看著他的背影,我的心頭突然湧起這樣一種感覺。金浩宇其實沒有那麼冷漠,別看他平時說話總是那麼刺耳,可是仔細想來,他的「毒舌」後面藏著的是那麼溫暖的關懷。
我難過地低下頭,避開了娜蘿的眼神,可是娜蘿蹲下身體,抬頭對上我的視線。
站在不遠處的娜蘿眨巴著漂亮的大眼睛,一臉崇拜地對我說:「想不到李靜果你是這麼厲害的人呢!一會兒寫情書給范雨澤,一會兒出來個明輝保護你,一會兒又和金浩宇鬧矛盾,不管什麼時候,都有男生和你關係好好呢。人家好崇拜你啊,可不可以教教我怎麼才能這麼厲害,同時可以和這麼多男生搞好關係呀?」
懷著這樣忐忑的心情,我終於迎來了期待已久的放學鈴聲。我急急忙忙地收拾好了東西,第一個衝出了教室。我要早點兒去空地,不能讓金浩宇等我,那樣的話太沒有道歉的誠意,也太不禮貌了。
「還有什麼事情?」心情極好的我一臉笑意,歪著頭問他。
金浩宇他已經不想理我了,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的心情變成了一片灰色。明明想向他道歉的,可是我又不知道怎麼打破我們之間的尷尬,只能傻站在原地,一臉無措地看著金浩宇。
我心裏抱著「一定要藏好別被抓到」的信念,在人生中第一次攀爬大樹的過程中竟然出現了不可思議的奇迹——我順利爬到了離地面兩三米高的樹杈上,雙手緊緊抱著樹榦,讓下方繁密的樹葉遮住了我的身體。
淡淡的月光輕輕地灑在金浩宇的身上。黑夜中,他那身灰藍色的衣裳反射著光彩,讓他看上去彷彿被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牢牢地吸引著我的目光。他的舉手投足是那麼的自信與驕傲,半扣著的上衣被晚風吹拂得微微地后翻著,地上的身影出現了有些飄忽的陰影,把他張揚的氣質柔化了不少。
痛徹心扉的感覺讓我再也不想待在這裏,我一邊哭泣著,一邊沖向後山的小樹林。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
「你來了……你終於來了……」我看著月光下不停喘著氣的金浩宇,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就這樣淌了下來。剛才盤桓在我心頭如同烏雲一般的絕望,隨著他帶來的那一陣風被完全地吹散了。
眼淚順著臉頰毫無預警地流下來,然而我沒有退縮,雙眼直視著明輝。「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沒有看到他為我做的一切,你沒有看到他幫我改變,你也沒有看到他給我自信!」
「唉,眼睛花了嗎?那我還是早點兒檢查完了,然後回去休息吧!打麻將太長時間了果然不行啊。」老天爺似乎聽到了我的祈禱,校工摸了摸鼻子轉身離去。
明輝用手在臉上一抹,如同變臉一般將剛才的失落換成了滿臉的笑容:「你有喜歡的人了吧,是金浩宇吧,你喜歡的人。」
「到底是怎麼回事?」良久,金浩宇輕輕地開口了。
不行,這裏不安全,會被發現的!聽著校工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我東張西望起來,希望能找到一個隱藏的地方。可是周圍都是稀疏的小樹叢,完全無法遮擋我的身體。光柱再一次掃過時,我的身體向後方一靠,這個動作讓我立刻想到了藏起來的辦法。大樹!只有茂密的樹冠能夠將我藏起來。
我看著他紅透的耳根,聽著他熟悉的說話方式,心情一下子輕鬆起來。這就對了,這才是我認識的金浩宇,那個驕傲又彆扭的「毒舌王子」。我情不自禁地朝他露出了一個微笑,說:「你當然可以道歉了。道歉面前,人人平等!」
我將擦傷的手臂搭著膝蓋,輕輕地將下巴靠在沒有受傷的手背上,再一次瞪大了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路口。金浩宇,請你出現吧,我求求你,求求你來聽我的道歉呀!
狠狠地捶了我那笨透了的腦袋兩下,我站起來擦了擦臉向教室走去。我要向他道歉,我要向金浩宇道歉!
我慢慢地抬起頭來,看向一旁的金浩宇,從樹冠中透出的縷縷陽光照在他滿是關切神情的臉上,那反射過來的光芒被渲染上了溫和的氣息。
金浩宇再沒有開口,我們之間又是良久的靜默。
他眼中的懇求讓我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說:「好……」
隔壁的屋門慢慢地打開了,房間內的光芒透過慢慢擴大的門縫射了出來,將我的眼睛刺|激得有些難受,我本能地眯起了眼睛。
「夠了!」我發出一聲尖叫,發狂似地甩開明輝的雙手。我再也聽不下去,再也無法忍受他這樣詆毀金浩宇了!
「我……對,對不起……」
淚水越涌越多,我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
「誰在那裡?」突然,一道手電筒的刺眼的光芒晃過我的眼睛,校工的吼聲把我嚇了一跳。
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不過是因為他的害羞,因為他的笨拙,而不是因為他真的討厭我!老天爺,你是在耍我嗎?
「你懂什麼?」金浩宇的話刺痛了我,我一下子打斷他的話,站起來衝著他說,「你沒有受到過這種刻骨的傷害,你完全不懂我的痛苦,你沒有資格來說我!」
我的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明輝的話揭開了我一直深埋在心底不願掀開的傷口。
「肯定是這樣了。自以為打扮可愛了,就可以追帥哥了嗎?沒門兒!」
面對娜蘿帶著惡意的詢問,我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咬著嘴唇,忍著不讓眼淚落下。
要是他不肯來怎m.hetubook.com.com麼辦?腦海里突然浮現出這樣一個可能性,讓我有些擔憂,可是我想到金浩宇對我的好,心中立刻有了打算。我一定會等到他來的,會一直在那裡等到他來為止!
似乎給自己找到了理由,明輝又硬起了口氣:「對!我就是要以鄰居的身份保護她,免得她被你這個大騙子騙了!」
這個想法讓我眼前一亮,說干就干!拿出信紙,我開始認認真真地寫起了道歉信。其實僅僅是道歉信完全不能表達我的歉意,我只希望這封信能夠緩和一下我們之間緊張尷尬的氣氛,希望他能夠接受我的道歉。
心頭被愧疚、傷心、沮喪沉沉地壓著,我都完全忘記了范雨澤也為了我說話,忘記了向他道謝。接下的時間里,金浩宇再也沒有搭理過我,只要我一靠近,他就立刻轉身離開教室,就差沒有在身上貼一張「李靜果不得靠近」的字條了。
「喲,他們演的是哪齣戲啊,看李靜果那個樣子,嘖嘖……」
明輝也笑了,剛才還籠罩在他身上的陰影一下子被他散發的陽光氣質完全驅散了。他又撓撓他那利落的小平頭,一臉愉快地笑著。
明輝這麼反常的樣子讓我不由自主地擺出了防備的表情:「你……你到底有什麼事情?」
為什麼要讓我遇到這樣的事情?為什麼要讓我不斷地被那些人嘲笑?為什麼要讓我每天收拾課桌膛里被塞進去的垃圾?為什麼要讓我不斷地被人跟在後面喊醜女?為什麼要讓我不管做什麼都被人指指點點,為什麼,為什麼?
我明顯拒絕的話沒有將金浩宇趕走,耳邊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我疑惑地轉頭一看,金浩宇不但沒走,反而坐到了我的旁邊。
我說錯話了嗎?否則他的表情為什麼看起來會這麼痛苦和難過?
見我不做聲,娜蘿站直身體靠在課桌上,用那種很嚴厲的語氣質問我:「靜果同學好小氣呢,大家都是同學啊,有什麼好方法要多多交流,怎麼能這麼小氣……」
明輝的話讓我再一次驚訝了。我就說為什麼不管我到哪個學校,最後他都會和我在一個班。這一次我聽說他考上的是森永高中,知道他終於不再和我同學校同班的時候我是那樣的開心,可是第二天他又以轉學生的身份出現在我的面前。
從他身上傳來的清爽氣息瓦解了我的防備,但我不想這麼快就和他說話,因為我沒有忘記讓我改變的罪魁禍首是誰!
太陽漸漸落下,樹木漸漸拉長的陰影慢慢將我籠罩,我的心情也好像被陰影籠罩了一樣,滿是挫敗感。金浩宇的身影一直沒有出現,我看向路口的眼睛開始酸痛,可是我不敢眨一下眼睛,害怕錯過他出現的第一抹身影。
我偏過了頭不敢再和他對視,他的猜測讓我的心中更是一片混亂。
我緊緊地攀著樹榦,夾著樹榦的雙腿開始有些顫抖,抓著樹丫的雙手也開始變得無力。聽著校工的念叨,我在心頭祈禱:校工叔叔啊,你什麼都沒有看見,你真的什麼都沒有看見。
「別哭了,眼睛會哭壞的……」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照射在我身上的陽光被一個身影遮擋住。
來到教室,我看到金浩宇冷著一張臉斜靠在椅子上,雙腿交叉著搭在桌上,而他的一個作業本被踢到了地上。我走過去,撿起作業本幫他放回桌上,他仍然冷著一張臉沒有任何動作,就連眼珠子都沒有動。
很多次他都是用他的「毒舌」將我從窘迫的困境中解救出來,我甚至有一種在他的「毒舌」下就能安心的感覺。
我果然是笨蛋!懊悔至極的我一下子蹲到了地上,捂著臉不敢再面對金浩宇離開的方向。我怎麼會說出那麼傷害人的話啊?金浩宇明明是在開解我,是在幫助我呀,我怎麼能對他說出那麼不經大腦的話啊!我就是笨蛋,笨蛋,笨蛋!
好難過……被這傷口的始作俑者挑開傷口帶來的痛苦,和我告訴金浩宇這件事情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是嗎?我的心因為他的話變得更加難受起來。說什麼保護我,明輝你才是大騙子!要保護我為什麼在那時候要對我說出那麼惡毒的話?為什麼在後來我因為那件事情被欺負的時候躲開?騙子!騙子!你才是大騙子!
「呵!」這時,一直安靜地站在旁邊雙手抱胸的金浩宇突然發出了一聲冷笑,他向前一步,對著明輝勾起了嘴角,「你一直這麼針對我,是不是因為喜歡李靜果啊?」
「金……」看著他的背影,我想留住他向他道歉,但是我開不了口,因為我看到了金浩宇臨走時露出了受傷的神情。
他的話挖開了深藏在我心頭多年的傷痕,可是也挖去了因為這個傷痕而留下的惡瘡。沒有了那個惡瘡,我痛苦了那麼久的心終於解脫和輕鬆了。
我恨恨地轉過頭去,向旁邊挪了挪,跟金浩宇隔開了一段距離之後,再度將頭埋到了臂彎之中。
「咦,怎麼沒有人?難道我剛才看花眼了?」已經走到樹下的校工喃喃自語,他不死心地又向四周晃動著手電筒。
明輝慢慢地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誠懇地說:「對不起,靜果……我為當年對你的傷害說聲對不起!當年我那麼的笨,用那麼粗暴的態度傷害了你,真的對不起。」
金浩宇看了看天色,將手電筒舉起輕輕地對我說:「走,我送你回家,現在已經很晚了。」
「李靜果,你真是太厲害了。」
面對這樣的明輝,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把心中的歉意努力地傳和-圖-書達給他。
「我,我……」在金浩宇的目光下,明輝的臉更紅了,說話也更結巴了,「我才不是喜歡她,不,不是……我,我是怕她上當受騙!我,我,我是她從小到大的鄰居,所以才,才要保護她的!」
因為眼睛眯著,我的視線有些模糊,只能看到一個有些頹廢的身影慢慢出現。咦,這個人是誰?隔壁是明輝家呀,他家的人總是那麼熱情,不可能出現這麼一個滿是頹廢氣質的人。
金浩宇沒有說話,靜靜地坐在我的身邊。也許是因為旁邊有人吧,我的淚水漸漸止住了,可是心頭的難受感覺還是得不到舒緩。
「有些事情,自已一個人悶在心裡反而會更難受的。」金浩宇的聲音輕輕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我聽來,這低低的聲音帶著些迷惑的色彩。
下課的時候,金浩宇雙手插在兜里,面無表情地站在窗戶邊。清風透過他半敞開的衣領,將他的襯衣吹得貼在了身上。我鼓起勇氣,慢慢地走了過去,安安靜靜地站在他的身旁。
金浩宇靜靜地聽我說完,等我終於停下來的時候,他輕輕地開口了:「以前的事情總是過去了的,人不應該被過去的陰影所影響。為什麼人的眼睛會在前方呢?是因為我們必須向前看,這樣才能看到更多值得注意的存在……」
「謝謝,可是……對,對不起……」
「嗚……」
不能開口向他道歉,還有什麼辦法能向他表達我的歉意呢?搖晃著手中的筆,我撅著嘴巴喃喃自語:「不能說話,不能說話,不能說話……對了!要是他不想聽我說話,那我就給他寫封道歉信吧!」
是的,一定是的!都是因為金浩宇讓我改變,都是金浩宇的錯!是他讓我改變的,如果不是他讓我改變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了!
看著金浩宇離開的身影,我輕輕地說了聲:「再見……」
手臂很痛,我的心也很難受。校工已經離開一段時間了,可是金浩宇仍然沒有出現。你真的不打算原諒我了嗎?即使你真的不原諒我,也請你聽一聽我的道歉啊……絕望的心情如同潮水一般將我淹沒。
整整一天,我想盡一切辦法和他搭話,他都完全漠視我的存在,而且還明明白白地表露出他是在故意漠視我。在愧疚之餘,我對他這種有些孩子氣的行為覺得有些好笑,不過也更加堅定了自己一定要向他道歉的決心。而且我在心中暗暗發誓,不管他再怎麼冷淡地對我,我也不能退縮,因為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錯,我必須向他道歉,請求他的原諒!
「啊?」明輝突然的表白讓我徹底驚呆了!明輝在向我告白?我的初戀對象在向我告白?可是為什麼這時候得到他的告白,我的心中沒有本應該出現的欣喜呢?我心裏浮現的第一種感覺竟是莫名的驚慌。
怎麼辦,我該怎麼向金浩宇道歉,請求他的原諒啊?眼看就要到放學時間了,我趴在桌上悄悄地看著身旁的金浩宇,他還是一副酷酷的樣子。我撓了撓腦袋,生平第一次這麼用心地思考應該如何向一個人道歉的問題。
我的心裏被各種悲哀的情緒充斥,我只能將嘴唇緊緊地抿著,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現在距離放學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我也在這裏等待了三個小時,可是金浩宇的身影一直沒有出現。即使心頭充滿了酸澀,我仍然完全沒有任何一點兒想離開的念頭。也許他正在過來的途中?也許他在路上遇到了什麼其他的事情?
我還記得看到他出現的那一剎那,心中如釋重負的感覺。可我為什麼會哭出來呢?是因為怕他永遠都不原諒我嗎?我無法看清楚自己的心情,一路上我都在仔細地琢磨這難言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只見明輝黝黑的臉漲得通紅,他結結巴巴地吼道:「你,你胡說!」
明輝溫暖的大手讓我一片混亂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我抬起頭,看著這個一臉陽光的男生,看著他眼中的堅定,我輕聲道謝。
看到他這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我張了張口,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只能沮喪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明輝怎麼了?他怎麼會因為我同意聽他說話就變得那麼欣喜呀,他不是最討厭我的嗎?
金浩宇終於有反應了,我聽見他的聲音,欣喜地抬頭看向他,可是他沒有理睬我,只是皺起眉頭向范雨澤那裡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後非常乾脆地轉身離開了教室。
金浩宇沒有回頭,舉起一隻手擺了一擺,微微地一仰頭,迎著月光離開了。
如果那時候金浩宇剛好來到學校的話,那我們不就會錯過了嗎?
如往常一樣穿著利落運動裝的明輝站在他家門口,面對著我,他的目光卻猶疑不定,不敢直視我。走廊上的光在他的臉上投下了灰色的陰影,這陰影彷彿一個面具遮蓋住了他總是充滿活力的臉龐。
看著他的樣子,我內心更加自責了。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輕輕地開口:「金,金浩宇……」
我話剛說完,金浩宇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剛才他臉上的那抹關切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看著我的目光漸漸變冷了,雙眼雖然還是看著我,可是我發現他的眼中並沒有我的存在,彷彿透過我看到了其他什麼東西。
「我,我走了。」
「哈哈……」想到他用短短几句話就能把我拯救出來的場景,我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聲音在安靜的街道上顯得特別響亮,我捂著嘴巴慌張地左看右看,看到周圍沒有人,這才把手放了下來。
接過面紙,我轉過頭去,輕m•hetubook•com.com聲嗚咽。
金浩宇看到我的笑容,也跟著笑了出來。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頭,說:「看不出來蘋果你還有一點兒幽默細胞呢。」看著他的笑容,我知道我們之間的誤會都煙消雲散了。
我捂著羞紅的臉頰,轉身就要打開房門。隔壁的屋門突然「啪嗒」一聲打開了。突如其來的聲音和光線在這樣安靜的黑夜中把我嚇了一跳。我猛地轉過頭,背靠著房門警惕地看向聲音與光線的來源地。
「我一直很愧疚,我一直想保護你,那件事情之後的你是那樣脆弱。」明輝的聲音變得那樣柔和,「你知道我很笨的,我不知道該怎麼去保護你,我只有跟著你……只能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和你在一個班,希望能夠在你身邊守護你。可是我每次都搞砸了……」
「啊!」
「我要自己靜一會兒……」我別過頭,眨了眨紅腫的眼睛。現在的我只想一個人安靜,不想搭理任何人,包括金浩宇。
「靜果!等,等一下……」就在我摸出鑰匙的那一刻,明輝突然出聲阻止了我的動作,他小跑到我面前伸出手擋住了我,有些結巴地說,「請給我點兒時間,好嗎?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金浩宇看了看我,留下這句話轉身離開了。
「我一直就是個傻小子,當年在課堂上說完那些話之後我就後悔了,其實我的意思並不是那樣。我,我只是害羞……」明輝低下頭,搓搓手指,臉上浮現了一抹怪異的紅暈,「這些年我一直都很內疚,看著你因為我從那麼開朗的樣子變得這麼陰暗,我真的好難受。對不起!」明輝再一次向我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金浩宇呼吸平穩下來后,才抬起頭來看我,然後默默地遞上一張面紙。我接過面紙擦拭著臉上的淚水,萬分誠懇地向他道歉:「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用那樣的話說你!我真心地向你道歉,請求你原諒我!」說完,我用期盼的目光看著金浩宇,希望能得到他的原諒。
我用力地眨眨眼睛,終於適應了這樣的光線,看清了那個出現在我眼前的人——居然是明輝!
「那個……靜果呀。」明輝突然開口,打破了我們之間的沉默氣氛。
現在和金浩宇說話,會被罵得很慘吧……可是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能退縮,因為是我做錯了事情。鼓起勇氣,我抬頭看著他輕聲說:「那個,金浩宇,嗯……」
也許是溫暖的陽光,也許是金浩宇關切的神情,也許是我心頭的酸澀……我慢慢開口了,從自己那次失敗的初次告白講起,把我這麼多年來的灰暗「背後靈」時期的一點一滴全部說了出來。
我輕輕拍著胸口,暗自慶幸還好沒人在附近,不然被人聽到我這樣莫名其妙地傻笑,肯定會以為遇到了傻瓜吧……
這種感受是那樣的強烈,強烈到在我心裏反覆出現的不再是如同神祇般的范雨澤,而是金浩宇……
心中有了期待,剩下的課我再也不能專心,總是小心翼翼地偷看金浩宇,希望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一點兒什麼。可惜他的表情一直是那麼冷漠,即使在不小心掃過我時也如同見到陌生人一般毫無表情。嗚……那封道歉信他到底看到沒有?他到底接不接受我的道歉呀?
希望放學后金浩宇能看到我的道歉信來那個小樹林,接受我的正式道歉。
坐在之前我們發生矛盾的那棵樹下,我的目光緊緊地盯著路口,一絲光影的變化都能讓我心頭一陣激動。是他嗎?他來了?喔……不是,那只是一隻飛過的小鳥。咦!是他嗎?唉……也不是,那只是被風吹動的樹苗影子。
明輝的話讓我剛才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再度涌了出來。因為他才讓我從那個開朗的小女生變成人人討厭的「背後靈」,因為他才讓我被那些悲哀的氣息籠罩!
「啊?」我抬頭一看,真的已經到家了。原來一路上我陷入了沉思,完全沒有注意到已經到了自己的家門。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明輝走近我,用手摸摸我的頭,如同大哥哥一般輕輕地對我說,「雖然不能在我的名字之前加上『靜果的男朋友』幾個字,但是我的帽子上一直都鑲嵌著『靜果的好鄰居』、『靜果的知心哥哥』的頭銜。我會在旁邊一直保護你的,以青梅竹馬的身份,直到你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時為止。」
「夠了!」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娜蘿越來越過分的話。不,不是一個聲音,是范雨澤和金浩宇同時出聲一起呵斥了娜蘿。
一道刺眼的手電筒光芒忽然掃了過來,我條件反射般地又要向樹后躲去。可是在我看清楚來人的那一刻,我的淚水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因為我發現這一次拿著手電筒的人是金浩宇!
校工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我慌張地攀在樹榦上,使勁向上一躥。我伸手緊緊地抓著一根粗壯的枝丫,雙腿也用力夾住樹榦,一點兒一點兒地向上爬去。我要躲起來,我要躲起來,不能被發現!
我們之間的僵持吸引了周圍同學們的注意,他們漸漸圍了上來。
「嗚……」決堤的淚水衝破了我一切防線,我的世界早已被眼淚的海洋淹沒。我緊緊地抱住自己,照射在身上的陽光不能給我帶來一點兒溫暖。好難受,我的心好難受,那種酸澀的感覺似乎已經將我的靈魂侵蝕了。
不能讓他發現我在這裏!我慌慌張張地跑到大樹的背後,盡最大努力隱藏自己的身體。學校有明文規定,學生在放學兩小時后不能在校園內逗留。我如果被校工抓到,一定會被他們送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