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小團圓。」
兩個人沒有對視,也沒有互相看,直到林稚好像隨口地問了一句,「不叫家裡人來接你嗎?」
「有點沒弄明白。」
然後林稚就這麼RUA了好一會兒。
「你為什麼不和我說話?」她問。
他覺得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叫什麼名字?」林稚白皙纖長的指尖輕輕地敲了一下桌子,抬頭,眸子里多了幾分好奇,沒有一絲一毫的怯懦。
「哦?真的。」
「沒必要大男子主義……你要是淋濕了我也會頭疼。」
「誒,你知道啊?」
那一瞬間的光景他現在都記得。
所以他討厭下雨天。
許落知道她這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大概只是為了緩解兩個人在一個班級那麼久,卻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的尷尬。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覺得好玩不是貶義詞,我覺得我也很好玩,所以我們應該交個朋友。」林稚朝著他眨了一下眼睛。
「我嘗一口。」
林稚又錯愕了一下,然後又無厘頭地笑起來,伸出手輕輕地摸了一下他的腦袋。
那天是他和林稚留下來值日,許落掃地,林稚擦黑板,他在台下看著林稚微微踮起腳尖,看著她襯衫的上擺微微揚起,腰肢那一抹纖細的溫膩。
「原來不是因為我漂亮啊?」林稚的唇角勾起,湊近一些。
兩個人走到了學校外面開著的奶茶店,林稚點了一杯三分糖的楊枝甘露,許落要了一杯冰鮮檸檬水。
過去的自己是怎麼樣的呢?
許落喜歡吃西瓜,這是他愛吃的為數不多的水果,從小到大他的物質條件都比較匱乏,所以他的物質需求都很簡單隨意。
許落把那件黑色的外套脫了下來,林稚穿上了,還輕輕的嗅了一下衣袖,「你用香水了?」
和_圖_書「問出這個問題的人腦子一定有問題。」
「沒事。」
「那再來一個問題。」林稚似乎開始思索了起來,許落只是安靜的等,直到聽見她說,「活著的意義是為了什麼?」
這家店是瑾雅閣盤下來的,現在也算作了是瑾雅閣的產業,竹清月在上面睡著懶覺,許落一個人在大廳里,抱著劈開了一半的西瓜,拿著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往嘴裏塞。
「許沐。」
「還是算了,謝謝。」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卻還是沒有衝進暴雨里的勇氣,回家了如果發燒感冒也會很麻煩,現在回家的話,養母應該是不在家裡的,她應該是去接自己的孩子了,如果許落真的打個電話的話,養母最後應該也會來吧,養母也不會抱怨吧……可他已經習慣了,不給對方添麻煩。
「我知道。」他點了一下頭,抱著他的那杯冰鮮檸檬水,重新去拿了一根吸管換上,喝了一大口。
奇奇怪怪的對話。
「交個朋友吧。」林稚朝著他伸出了手。
「I offer you lean streets,desperate sunsets,the moon of the jagged suburbs.」
「像綠茶。」
他沒帶傘。
「我不是小狗。」他輕聲說了一遍。
「那我是第一個?」
他還在腦袋裡回想著,你是忘不掉過去的自己,還是忘不掉過去的我,這個問題其實很奇妙,可許落回答的是真實答案,可對竹清月來說,或許這就是錯誤答案。
「是你在刷手機啊。」
許落往後退了一點點,「是因為這樣。」
「隨你。」
「會好一點。」
「哦,這樣。」林稚點了點頭,身和圖書上的外套倒是蠻暖和的。
「是。」許落只好點頭。
「雨聲潺潺,像住在溪邊,寧願天天下雨,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的……出處?」
「嗯,知道。」
「這就是答案。」
「都看一些。」
「從一個月亮走向另一個月亮。」
「是。」
「其實我一早就記得,許沐同學,沒有騙你哦。」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她還偷偷地瞄了一眼許落。
「一種儀式。」
「綠茶可不是褒義詞哦,再說了,綠茶的鑒定範圍是釣不釣魚,你要知道……我也在班上沒什麼朋友,沒和誰說話哦,我可是偷偷關注你很久了……」
似乎這兩個回答她還挺滿意的,於是她的指尖輕輕敲了敲桌子,開始了下一個知識競賽。
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因為經歷的環境不同,所以永遠都沒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他同意了,接過了手上彷彿還泛著少女掌心溫熱的傘,兩個人走在台階,傘面朝向少女傾斜的更多一些,林稚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心點,你自己淋到了。」
這種事情,是沒有對錯的。
林稚沉默了一小會兒,她關注的不是正確答案,這樣的問題本來就沒有正確答案,她只是想看看他會怎麼回答而已。
「不介意吧?」她問。
「我以前總是這麼問自己,可我現在都還是活著呢,即便我還沒有找到,可我沒找到就要去死了嗎?還是因此困惑痛苦……痛苦的事情已經夠多了,還是讓自己蠢一點好了。」
「我哪知道,這種話題不是應該你找嗎?」
「王朔。」
「啊,是你啊,想起來了……那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
他今天有多穿一件外套。
許落還沒說話呢,少女白皙的手已經握住了他的杯子m.hetubook.com.com,然後湊到嘴邊抿了一口,再放下的時候,她看著他錯愕的神情,歪了歪腦袋,好像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
「很多時候大家都是聊得一塊玩到一塊就算朋友了嘛,對我來說,多個儀式,會不會這樣的關係就會快一些?」
許落怔了一下,微微有些慌亂地避開她明亮的眼瞳。
「大概……吧。」
「要。」
不知道誒。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因為今天下雨。
「酷!」林稚輕輕的喜悅溢於言表,笑起來的時候能看到兩顆尖尖的虎牙。
「我……不擅長。」
「聊什麼?」
「這樣怎麼樣?你撐傘,我們到學校外面的奶茶店先坐一會兒,等雨停,這裡有點冷。」
「不愛說話。」
「在池塘的水底……」她欲言又止。
「那我的借你打?」林稚看向他,歪了歪腦袋。
他看見少女笑的燦爛又肆意,卻只是沉默,過了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也笑了。
「啊……那還真是麻煩。」林稚自己碎碎念了一下,面前的雨大概不是撐傘能解決的,或許一小會兒可以,可撐傘久了也會渾身濕透。
他面前的少女露出了惡作劇得逞的笑容。
她又坐了回去。
許落卻猶豫了好幾秒鐘才伸出手,和她的手輕輕地握了一下。
西瓜真好吃。
記憶里和女孩子說話都會緊張,會不知所措,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兩個人是怎麼認識的呢?許落一幕幕的回想,想起那個下雨天。
好像一下子就沒那麼討厭下雨天了。
「哦?」
他看見林稚又在笑了。
「便宜,而且不加冰,會很酸。」
「總是在成績的榜單上看到,而且……總聽到有人說起你。」
「好。」
「好玩?從來沒有人這麼說過。」
「www.hetubook.com.com話說,這麼冷的天,你幹嘛點檸檬水?還加冰?」
「藍月亮。」
「你知道我剛才在笑什麼嗎?」
旅店外的大廳里,許落點了一個西瓜,還是冰鎮過的,可謂尤其的難得。
「你又不會拒絕,不是嗎?」
許落沉默著,「我不知道。」
「林稚。」他如此回答。
林稚也在發獃,但她手上有一把傘。
「我……沒帶手機。」
「加冰就不酸了嗎?」
其實是沒有。
母親還在的時候,為了不辜負母親的期望,他的成績一直都很好,母親去世了以後,那一年成績一落千丈,後面就再也沒有追上來過,就讀的班級是最爛的,也從來沒報名過什麼補習班,在大家都內卷的環境里,他被卷到了邊緣。
於是傘面又傾斜了回來,只是林稚又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唇角緩緩勾起了一些,好像摸清楚了某種少年的使用方法。
生父和養母還有一個孩子,那個孩子的性格比較任性,愛玩鬧,雖然在許落看來很蠢,但是他要比自己厲害多了,有勇氣和女孩子玩到一塊,有大把的哥們天天打球,買滑板買球鞋,他從來都只是看著,什麼都不要。
「為什麼……要握手?」
而且雨很大,風也很大,她不知道自己能不做坐的穩,天氣有些冷,吹動她到膝蓋的裙擺,於是她做了某個決定,到了許落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把手上的傘遞給她。
「流氓文學的代表作家是誰?」林稚的手指敲了一下桌子,開始提問。
「那說說看,為什麼知道?」
「那我不刷了,我們來聊天吧。」
「這樣啊,說起來,以前沒怎麼見你在班上說話?」
「沒有。」
「你罵我!」林稚輕輕拍了一下桌子。
「你真好玩。」林稚托著腮幫子,看著他和圖書的臉。
許落以前就屬於那種班級角落裡不愛說話,自閉的小孩子,所幸不是太蠢,沒有遭到過太多的校園欺凌,其實也遇到過,其實他還過手的,還手完就被定義成了打架,叫來了雙方家長,許落沒法抬頭看著生父的臉,畢竟……父母離異以後,生父現在反倒有些諷刺的只能算是養父。
許落猶豫了片刻,「那個……我的外套,你要嗎?」
可沒有誰想那麼「懂事」的:「懂事」的生活,「懂事的」循規蹈矩,「懂事」的學習,可結果呢。
「羅生門。」
「還蠻好聞的嘛,比我想象的要乾淨。」
許落和她又幾乎是不約而同地看向了玻璃牆壁外面的雨,好像並沒有停歇的痕迹,林稚雙手抱著胸,嘴裏在碎碎念著,「早知道今天多穿一件了……有點冷。」
「What can I hold you with?」
「你給我嗎?」
偶爾養父會誇他要比自己的孩子懂事多了。
外面的雨還在下著,林稚低著頭刷了一會兒手機,再抬頭的時候,看見面前的少年在看著窗戶發獃,只是那個眼神讓她莫名其妙地恍惚了一下子,她忽然笑了。
「你要的話……我給你。」
「你看書嗎?看哪一類多一點?」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稚好像有點錯愕。
「不太明白。」
林稚站起來,緩緩地靠近了他一些,許落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下意識的想逃,少女卻伸出白皙的胳膊,輕輕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將他給固定住,靠近一些,輕輕地嗅了一下。
「你不記得我的名字。」許落輕聲念道。
為什麼會和那時候的林稚表白呢?
「這是一個人還不如狗的世界,誰要不自顧就活不成功?」
雨下的很大,走到教學樓的台階下,他望著雨幕發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