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抱。
危險出現之前，沈姒腕上一緊，有人牢牢地握住了她。
這要是摔下去，三米的距離，不說血肉模糊，骨折沒跑了。
「你別亂動。」齊晟微蹙了下眉，冰冷的語氣里夾雜著緊張。
「沒事兒，舉手之勞。」沈姒寬慰她，「換成別人也會毫不猶豫地救你的。」
舞台上的一塊金屬板鬆動，大約是升降台附近的位置。
她是一個熱愛跳舞的人，她知道對這些人來說，毀掉夢想有多可怕。
前些天她要齊晟來看表演，其實是隨口一提。一來跟他扯上關係，會引來各方關注，應付起來麻煩；二來他最近看上去很忙，這才半決賽，沒必要。她沒料到他真來了，還提前到了。
他這一來，驚動了不少人。
沈姒啞然失笑。
「沈老師，疼嗎？」
齊晟眸色沉靜，看不出什麼情緒。他轉而看向節目組的製片，淡淡一笑，「我是你們節目組的粉絲，路過這裏，想討一張門票和一個偶像的簽名。」
齊晟坐在台下，五官輪廓被陰影籠罩，視線直落在沈姒身上。
周子衿在線震驚。
周子衿已經看不下去了，她覺得今晚的宵夜可以省了。
他不輕不重地一句話，不止是鼓勵她，也是在點該點的人。
沈姒在心底「我靠」了下。
休息室內燈光明亮，隨行節目組的醫生過來給沈姒簡單處理了下。
製片人適時地接過話來，逮著沈姒一頓感謝和誇讚，「沈小姐就別自謙了，當時那種情況，多少人都害怕不敢上前，人之常情，咱們不能苛責，但是向您這種義無反顧的英雄。」
沈姒面色不動，暗暗地懟了下周子衿的手肘，「淡定，我還沒瞎。」
節目組真的怕把人得罪死了。
齊晟看著她，眉眼是陰戾的，薄唇是緊抿的，但到底什麼也沒說。
齊晟單膝蹲在她身側，五官沉鬱，眉骨到鼻樑的輪廓沐浴在薄光下，下頜線條稜角分明。他屈指敲了敲她受傷的膝蓋附近，似乎覺得很有意思。
周子衿張了張唇，有點錯愕地看著兩個戲精。
周子衿沒忍住「我去」了下，視線在沈姒和齊晟之間掃了一個來回，壓低了聲音，「你倆挺會玩啊，跑到比賽現場談情說愛，玩情趣？」
沈姒輕咳了聲，莫名有點心虛，若無其事地挪開了視線。
在實力水平相當的情況下，阿依謝姆的《洛神》顛覆傳統，可圈可點，但到底不能完全契合這一主題。在大眾意向里，沈姒就是洛神本人，編舞又精巧，票數最終還是傾向於她。
「你會不會說話！」沈姒抬腿要踹他。
要hetubook.com.com命！
她看著齊晟，翹起食指湊到唇邊。
阿依謝姆作為敦煌流派的新一代掌舵人，在《洛神》這支舞蹈上增加了新元素，加入了佛教和西域色彩，含頸、擰腰、出跨、勾腳，像是活過來的敦煌雕像，給這支舞蒙上了神秘色彩。一段炫技的琵琶，就勾走了觀眾的注意力。
齊晟勾了下唇，「那就公開。」
他在她面前，附身而下。
「沈老師對粉絲真溫柔。」齊晟輕笑，倦懶又邪氣，全然不似往日氣場迫人的模樣，低低道，「我能不能得寸進尺一點，要您簽在合照上？」
她接過筆，面不改色地翻開扉頁，飛快地簽好了名，心跳早已如擂鼓。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沈姒幾乎沒思考，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手卡著金屬板，一手拽住了人。
就是不知道哪個選手跟他有關係。這他媽都到半決賽了，這麼硬的關係，竟然沒人跟他知會一聲。
「沒聽說藍核投資，半決賽突然過來，也不知道是來看誰的。」
對手也是今年大熱選手，曾經雙冠、敦煌流派的阿依謝姆。
她在萬眾矚目下閃閃發光，
比賽贏得實至名歸。
開玩笑，他想來，別說一個位子，自己坐一個A區都沒什麼問題。
「砰砰砰——」
齊晟輕哂。
「沈老師。」
周圍幾個人驚慌地叫保安。
伴舞驚魂未定地被人扶著，幾乎站立不穩，半晌都沒回過神。
沈姒怔了下。
「沈姒！」
沈姒稍怔。
沈姒若無其事地站定在休息室門口，溫溫婉婉一笑，「當然可以，謝謝你的關注和喜歡。」
在座上萬人，多少雙眼睛和耳朵，其實很難壓消息。但只要齊晟不想聽到風言風語，照片或者音頻，任何有力的證據都不會流出去。
沈姒抽到的是《洛神》。
他能不能別叫她「沈老師」了？
旁邊幾個工作人員已經忍不住，三三兩兩地小聲議論。
沈姒以腰為力點，飛旋的雙手和裙裾穿過側腰、后腰、俯身而下，斜刺海翻身，翠袖醉顏紅。雲間轉腰后，覆面的薄紗「不經意」地被吹落。
「那好，希望今天能看到沈老師的實力。」他眸色淡了淡，語氣平靜而沉緩，「我會一直關注到決賽，期待在舞台上看到一個實至名歸的冠軍。」
她其實很高興，不過還是不太想在這種場合下攀關係，太麻煩。
薄光瀲灧，淡霧沉綿，他跟她站在世間微塵里，他跟她站在萬眾矚目下，他跟她說，想向全世界宣示主權。
沈姒很久沒在舞台上找到這種感覺了，好和-圖-書勝的感覺。琵琶聲急，如珠翠入盤，比遠古的號角聲和鼓聲都催人心，她血液里的鬥志像是被喚醒了。
她想逃離現場，不過有人不讓，直接掐斷了她剛萌生的念頭。
不管在場的人怎麼傳，網上發酵不起來，就掀不起多少波瀾。
「我去，好大的檯面！」
沈姒一衝上去，有人帶了頭，周圍人像是反應過來了，紛紛上前。
實況直播在公布比賽名次后掐斷，沈姒跟阿依謝姆擁抱了下。
沈姒吃痛，噝地倒吸了口氣，「你幹嘛？能不能輕點啊？」
危險又凌亂的場面之下，她死死拽著伴舞的手，感覺到有人拽勞自己，略鬆了口氣，但也沒時間看心情去看，是哪位好心人幹了件好事。
沈姒其實沒受多少傷，就手上劃了道，膝蓋蹭青了，問題不大。
金屬板有些鬆動。
「謝謝你，沈老師，我真的……」她哽咽了兩聲，有些語無倫次，「如果不是您救我，我可能一輩子就毀了。」
製片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就是不知道您今天比較期待哪個偶像的節目。」
還在舞台上，他一手扶住沈姒的後背，一手撈起她的腿彎，將她打橫抱起，一言不發地朝台下走去。
「齊先生您放心，我們節目組一直秉持著公平公正的原則進行比賽。」
［編舞太會設計了WDM！前排瘋狂@曹植，趕緊看看洛神轉世。］
今晚幾組比賽都十分精彩。
噤聲的動作。
冷光之下，萬千浮塵飄蕩在稀薄的空氣里，覆蓋在兩人周身，像是宇宙之中，漫漫長夜裡的星辰，緲然、浩瀚，如曠野雨落一般莫名讓人心安。
眾目睽睽之下，一道道探究的視線像小火苗，快把她燒穿了。
「絞得真緊啊沈老師，你再不放鬆點，今晚我怎麼捨得放過你。」
「別這麼說。」阿依謝姆私底下是個很開朗的姑娘，雖然普通話說得有一點蹩腳，但還是樂於交流，「綜合實力我不如你，我只擅長一個流派，總不能指望每次都抽到擅長的東西，對吧？」
她在舞檯燈光下絕色傾城，
評論已經炸了。
萬一前期就淘汰了怎麼辦？
舞台上明目張胆的一幕，基本等同於對著全天下宣示主權了。
黑暗中聚攏起一束光，投落下來。
也許，我心目中的星辰大海，亦是此刻的煙塵人間。
「別扯了，我看你是想要金主爸爸，不過我們沈老師有實力，不用靠別人。雖然今年神仙打架，我還是看好沈老師，沈老師仙女下凡！」
「比賽結束后吧。」她將紙筆推還給總助，心跳得厲害，語氣和-圖-書和態度還是輕輕淡淡的，「我快要上台了。」
被救上來伴舞緩過神來，沈姒已經不在了，她特意過來跟沈姒道謝。
製片爽朗一笑，「好說好說，您能來就是我們節目組的榮幸。」
她默默地往後撤了半步。
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淥波。
但看這些人的態度，陣仗很大。
婉轉靈動的燕子穿林，翩若驚鴻的青龍入水，狸貓翻身、探海卧魚……舞台上的兩人在炫技，不僅是一場比賽的對決，也是一場藝術的共鳴。
他觀察了一下齊晟的臉色，「我們必須著重感謝一下您。」
「活該。」齊晟肆無忌憚地淡嗤了聲，眸色沉了沉，「別人不敢上前，就你逞英雄？」
兩人很快被拉了上來。
「你不要命了！」握在沈姒手腕的力道沒松，反而狠狠一緊。
客氣的話轉了半天，沈姒有點不耐煩了，這群人才有了眼力勁兒，離開了。
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誰啊，鬧得這麼轟——我操。」
「金融圈財神爺啊，你看那幾個高層，眼都快看直了。」
「要回家了，三哥。」沈姒含糊地待過這個話題，朝齊晟伸開雙手，眸底薄光瀲灧，「背我，還是抱我？」
沈姒抬眸，對上一雙漆黑沉冷的眼。
粉絲？偶像？這詞也太——
站在舞台上的沈姒，嫵媚、動人，全然比平日里的她更耀眼。
沒人敢編排到他的頭上，這些平台跟藍核和華晟沾親帶故，說姓半個齊也不為過，線上線下任何一家媒體或者平台，只會不約而同守口如瓶。
「真爽啊我慕了，我也想要粉絲。」
「其實我佔了選題的優勢，如果抽到了《飛天》那一組，我並不如你。」
玉顏媚，柳腰輕。
她正想說「改天聚一聚，我還想跟你請教下敦煌流派的舞蹈」，身側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她是怎麼做到跳一支舞，就能讓人代入一個古代美人的？鼓上舞趙飛燕、咬金杯貴妃醉酒、抱月琵琶王昭君，現在一段洛神簡直甄宓再現，「華容婀娜，令我忘餐」說的就是沈姒吧。］
困意在一瞬間散了個乾淨，她激動地扯了扯沈姒的手臂，「我靠靠靠靠靠，你快看，快看誰來了。」
「啊——」
話是這麼說，她手上被金屬板劃破了一道，膝蓋上也磨了一塊青。
播出雖然已經結束，事故也是有驚無險，但是到底影響不好。而且沈姒受了點傷，換成別人安撫安撫給點補償也許就完了，可齊晟對她的態度，傻子也能看出個一二三四五六ｗｗw•ｈｅtuｂook•coｍ.cｏm七了。
齊晟看著她，沉冷的眼被漆黑的碎發遮擋了些許，嗓音低沉：
都不用等媒體報道，節目組自己發道歉函，立即表態，立即處理，立即賠償，心驚膽戰地聯繫沈姒反覆道歉。
「我靠，這哪兒是粉絲啊？金主爸爸都要供著的祖宗，這是靠山好吧！」
現場嘈雜而騷動，鼎沸的人聲里，一道低沉的男聲冷厲地傳來。
製片也是人精，道完歉就去安撫伴舞，非常痛快地滿足了伴舞一切條件。
今晚的賽制比較特殊。
這一屆的對手太強了。
傳聞中瑰姿艷逸、柔情綽態的洛神，似乎就在沈姒轉身回眸、面紗拂落的一瞬間，有了一個具像。
［就是沈老師本人編的舞！人家15歲就能技壓四座、艷驚業內了，天才少女就是nb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豈止啊，你看那邊，整個A區貴賓席沒一個人敢坐著，那幾個金主爸爸在他面前都規規矩矩的。」
齊晟藉著挑眉的痕迹睨了眼她，倒也沒繼續為難她，點到為止。
像是有感應一樣，齊晟掀了掀眼皮，立在入口處看了沈姒一眼。
「我默默關注你很久了。」齊晟沉冷的視線落在沈姒身上，微妙地勾了下唇，語氣鄭重，態度誠懇，「今天有幸相見，介意給你的粉絲簽個名嗎？」
「可是。」沈姒反應了兩秒，很輕地啊了一聲，「你說什麼？」
雖然當今社會，不管是娛樂圈還是舞蹈或者戲曲圈子裡，都流行喊「老師」，但是齊晟喚她，沾了三分風月，低啞、沉緩，磨得人耳尖發麻。
節目組製片和其他高層的反應都很快，當即痛快地做了個表示：
沈姒耳根一熱，完全控制不住腦海里亂七八糟的想法。
周子衿剛結束一局遊戲，跟在沈姒後面，從房間里冒了冒頭。
沈姒在齊晟的視線里，看到了緊張。如此直白，甚至是從未有過的不加掩飾。
「傳出去有人亂說怎麼辦？」沈姒詫異他的反應，心裏急得不行。
「我沒事。」沈姒想寬慰他。
上一次比賽結尾時，所有晉級選手都提前抽取了舞曲，每兩人會抽到同樣的曲子，私下各自進行編舞。今晚抽取出場順序后，每一組都會同台對壘，淘汰制，八進四。
這種等閑難見的人物，忽然屈尊降貴撥冗前來，節目組受寵若驚的同時，自然會揣摩他的意思。
［沈姒yyds，本來比賽之前我還很猶豫，畢竟阿依謝姆也好厲害，但是對不起，我的心要偏向沈老師了。］
周遭一陣低語，場內各方聞和*圖*書風而動，鎂光燈咔嚓咔嚓地閃爍不停。穿過黑壓壓的人頭和稀薄的空氣，兩人的視線在明朗的光線下相接。
他話音一落，跟在身後的總助面無表情地遞過來簽字筆和本子。
沈姒縮了下肩膀，弱弱地說了一句，「我根本沒時間想那麼多，而且如果我不管她，當時那種情況，她摔下去，可能一輩子都不能跳舞了。」
「要什麼？」齊晟漫不經心道。
四下靜默了一瞬，不少人互相交換了個眼神，在心裏暗忖。
沈姒看了眼時間，嘀咕道，「都折騰得這麼晚了，本來我還有東西要送——」
她拍了下沈姒的肩膀，眨眼，「祝你拿到冠軍，這樣我只是輸給了冠軍，說出去多有面子。」
稍一動作，她磨青的膝蓋有點疼，自己又「哎呦」了一聲。
齊晟聲色俱厲，漆黑的眼眸冷冽如刀，割在人身上，凌遲一樣。他整個人陰鷙而沉鬱，氣場過於迫人。
「怎麼哭成這樣呢沈老師，要不要求我？」
「對你來說難道不是小事？」沈姒繼續推他，只覺落在身上的視線越來越多，聲音忍不住低了低，「不是，你又不是沒有公關掉的能力。」
「不想花錢公關。」齊晟淡道。
比賽實況直播，網上的關注人數和電視台收視率不斷上漲。
低冷沉緩的男聲如山風掠耳，在她心底掀動一陣波瀾。
一個伴舞正好經過，失足掉下去。
「抱你走，小粘人精。」
實至名歸。
本來只是卡了腳，她一驚慌掙扎，不知道觸動了什麼機關，周圍幾塊都鬆動了，整塊區域要往下陷。
沈姒驚呼了聲，下意識地勾住了他的脖頸，兩秒后反應過來，推了推他，「你趕緊放我下來，會被拍到的。」
「救救我，救救我。」伴舞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哀求地看著她，「你別放開我。」
光點之下的舞者。
不管今晚有沒有人動歪心思，走後門的路都被徹底掐斷了。
沈姒飄然轉旋，舞步輕靈曼妙，腰間的鈴鐺和珠翠佩環相扣，裙裾如從風回雪，飛紅亂旋，廣袖在弦驚之時驟然收回。慢態或是繁姿，都引人注目。
醫生剛退了出去，外面的人適時地敲門。
他還挺會演啊，搞得跟真的似的。
其實這場比賽有點懸。
「我愛你，應該全世界都知道。」
就像，在玩什麼情趣的時候，他氣息沉沉地壓著她，也這麼喊。
全場一陣抽氣聲。
然後他帶著伴舞來感謝沈姒。
「已經拍到了。」齊晟掀了掀眼皮，朝其中一個閃光燈看了眼，低眸，看向她時不冷不淡地說了句，「你現在想跟我划楚河漢界，是不是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