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顧荇之以其人之道治她,忙不迭地大聲嚷嚷:「君子不與女子計較,顧和尚你是南祁第一君子,我不要喝洗腳水!」
回程的馬車上,顧荇之一直渾渾噩噩,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恍惚感包裹。
「你進別人房間不敲門的么?」
「不,只是……」顧荇之移開目光,「微臣只是擔心蹼指之症,或許會有遺傳……」
許是平日里看久了,覺得他姿色平平,但若真的是扔到人堆里一比,花揚頓時覺得自己是撿了個明亮亮的大寶貝。
「朕不是這個意思。」徽帝笑了笑,用眼神示意大黃門將吳汲扶起來,「朕是說,或許有心人就是利用了這一點,借用殿前司栽贓吳卿也不一定。
嘉寧公主確實長得好看,連花揚都忍不住要多打量幾眼。
於是宋清歌翻了個白眼,極不情願地朝廊外走去,花揚抱著阿福跟在後面。
花添看著眼前這個登徒子,怒不可遏地瞪大了眼。
花揚從背後看見顧侍郎耳根的一抹殷紅,不禁掩唇輕笑。而那隻手卻不知怎地又尋過來,將她微涼的小手捉在了掌心。
一聲軟糯的貓叫打斷嘉寧腹誹,她抬頭,只見一隻橘色的毛球正盯著顧荇之,張牙舞爪地咕嚕咕嚕,像是在……求抱抱。
林淮景搖頭:「據說當時刺客一把火燒了太醫院的卷宗室,所以有沒有遺失什麼東西,如今是無從查起。不過……」他一頓,繼續道,「若是真的有所遺失,那也只能是刺客在縱火之前,拿走了。」
夢中的場景浮現,那種悵然的感覺彷彿將他溺斃。顧荇之心頭酸痛,雙手扶著花揚的臉,讓她看著自己,半晌才略微哽咽地道:「你若喜歡,以後每一年、每一年,我們都一起看。」
喊了十多年的長淵哥哥,換成了「師娘」,倒也叫得順口。
燈火昏暗的車室內,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鼻而來。
一旁的宋清歌見她無聊,只好言寬慰道:「師父莫要急,長淵……師娘不會讓師父等太久的。」
她咬了咬牙,拽緊腰間的匕首,一躍,從馬車後面的門沖了進去。
花揚無精打采地枕在廊下的美人靠上,不時扭頭去吸宋清歌剝給她的荔枝,發出「吱溜吱溜」的聲響。
七夕燈會,秦淮河兩岸都會擺上販賣各色花燈的小攤。河面上有來回穿梭的畫舫,凌波而行,如在畫間。
只是顧荇之懷疑,賬目上的十萬兩應該還不是全部,私下裡,宋毓每年的花銷或許會更多。
言訖,他在她已然汗涔涔的額頭落下一吻,將人扯起來,理了理散亂的衣裳道:「今日是七夕,想出去玩兒么?」
「不要就給我咯?」
畢竟若是要生兒育女,誰都會對這樣的事介懷。
花添愣住,那宋毓的意思,是要她為他所用。
「怎麼了?」宋毓好似回神,惺忪著眼,從美人肩頭上探出個腦袋。
這一跌,她明顯感覺到了顧侍郎的不對勁。
否則,怎麼會連宋清歌的貓都這麼親近他?
顧荇之抬手抹掉她嘴角的糖屑,語氣繾綣:「以後想要什麼,就告訴我。你不用去搶,也不用博取誰的同情。」
「花揚……」
因為之前的春獵暗殺,宋毓的畫像她是見過的。沒想到,自己竟在這裏遇到了他。
顧荇之被她問得一愣,只當她是無理取鬧,正欲再問,卻見身邊的人蹙眉瞪他,一臉嚴肅道:「你方才的做法看似息事寧人,但你有沒有想過,退讓只會讓他們的惡意嘗到甜頭,到頭來他們如法炮製,會有更多像你一樣的獃頭鵝變成受害者。你有錢是無所謂,可那些沒錢的人呢?就活該被搶么?」
領頭的兩人對視一眼,為馬車讓了行。
皇室的人沒見過她,倒也算安全。最後,還是顧荇之覺得陪同公主對她有欠,才勉強同意了帶她。花揚扮成宋清歌的仕女,跟宋清歌尋了個僻靜的處所散心。
「哦……」福伯弱弱地應了一聲。
這話問得似是而非,然而吳汲卻明白他的意思。他撣了撣袍裾,平靜道:「自古以來,王朝更迭之時,最忌幼主權臣。皇上想奪我的權,理所應當。」
「呸!」花揚氣得兩頰都鼓起來,瞪著顧荇之道,「顧和尚你少嚇唬我!我方才燒的是青樓的鮫紗窗,一盞油燈能燒成什麼樣子?頂多就是嚇嚇他們,況且人群是聚集在外面的大道,又不是逼仄的空間,踩踏?怎麼踩?!怎麼踏?!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另謀高就?
這麼多的錢用於養兵藏劍,他背後的實力有多強,顧荇之簡直不敢想。
此刻的花揚梗著脖子,活像只被激怒的小公雞。那番話也是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丟了個乾淨,聽得顧荇之無言反駁。
「怎麼?」花揚嚼著糖葫蘆看他,一臉的理直氣壯。
火色煙光倒映在他眼中,如星辰落日。
老鴇見這仗勢也愣了愣,語帶訓斥地道了句:「這麼厲害要插手男人事的丫鬟,奴還是第一次得見!」言畢她又轉向顧荇之,目露惋惜道,「公子若是嘗過了我們娘子的溫柔鄉,這種悍婦怕是……」
顧荇之見她耍脾氣,有心要哄,便俯下身,從懷裡摸出一包糖餅遞過去。
乘上馬車后,林淮景見吳汲只是閉目不語,頗為不解道:「大人究竟作何打算?」
花揚嚇得哇哇大叫,假哭著求饒,還故意對著迴廊上打望的家僕大喊:「救命!救命!你家大人要殺人啦!」
「你……你……」也不知是累的還是氣的,同樣趴在屋頂的顧侍郎臉色青灰,說話的時候下頜都在抖,「簡直胡鬧!」
「搶到了!搶到了!在外面!」
好在那池子並不深,嘉寧很快便抓住岸邊的芒草,沒有往更深的地方滾去。只是池中淤泥惡臭,她的繡鞋與裙擺皆已沾水臟污。
阿福扭著胖胖的身體,用毛茸茸m•hetubook.com•com
的爪子抱住花揚,啃魚乾啃得歡暢。
「嘖!」那人嘁一聲,白了花揚一眼道,「這是花魁娘子給自己贖身,能進內場的恩客自然都是選過的,哪個搶到,自然是哪個抱得美人歸咯!」
那日自世子府回來以後,顧荇之就總對她擺臭臉。偏生這人天天早出晚歸,害得花揚想解釋討好都沒有機會。
錦包很輕,不知道放了什麼,顧荇之準備解開看看。然而才掀開一個角,他就被一片倏然闖入視線的鵝黃錦緞嚇得趕緊將錦包又掩了回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徽帝所謂的避嫌只是借口,奪權才是目的。而吳汲什麼都沒說,只是一臉淡然地起身謝了恩。
「屬下確定,」暗探毫不遲疑,「這些都是從朝廷安插在易州的眼線那裡得到的,就算不準確,但出入不會很大。」
「哼!」花揚撇撇嘴,扭頭繼續逗阿福。
「不!不!不要啊!」
一路上有人猜燈謎、套圈,還不時有街頭賣藝雜耍的藝人,花揚擠在裏面,覺得什麼都格外好玩兒。
這樣一個超凡脫塵的人,竟然也會依著她,在最不合時宜的地方做荒唐事。
宋毓:「……」
思及此,嘉寧免了宋清歌的禮,笑得溫婉:「這貓兒胖乎乎的,還真可愛。」她說著話便去捏阿福毛茸茸的爪子。
顧荇之將手裡的賬冊合上,蹙眉看著堂下的暗探,神情凝肅:「這裏的賬目和往來,你確定都是宋毓在暗中經營么?」
徽帝微微點頭,眸色深深,半晌又問:「那太醫院中可有什麼記錄或者典籍遺失?」
給陳相招致殺身之禍的,究竟是北伐,還是這場偷龍轉鳳的皇室鬧劇?
「嗯,」顧荇之親親她的發心,「我知道。」
「你……」宋毓一把抓住她的腕子,怒斥道,「做什麼?!」
「長平郡主這是要去哪裡?」
「好了,不鬧了。」他溫聲哄勸,花揚才不吃他這套,在他懷裡快扭成麻花。
「嗯。」吳汲應了一聲,撩開車幔,瞥見天邊那抹初升的冷月。
「哦。」花揚點頭,伸長脖子往內場望去,果然看見幾十個錦衣華服的男子,高矮胖瘦無所不有,就是這長相……
她今日穿了件素凈的白衣,面上還帶著大病初愈的蒼白。
花揚撇撇嘴,思忖片刻,才不情不願地道了句:「好吧。」
徽帝沒有說話,良久,他才無波無瀾地問道:「似乎從陳相一案開始,殿前司就一直陷在裏面,牽扯頗深。」
不知哪裡的人喊了一嗓子,一語畢,周圍眾人齊刷刷地看過來,看熱鬧似的將顧荇之和花揚圍在了正中。
所以這一場局,背後之人究竟是吳汲,還是徽帝?
「小心。」顧荇之怕她摔著阿福,趕緊扶了一把。
花揚有心逗他,若無其事地走在他後面,偷偷往廣袖之下去碰他的手。
嘉寧惱怒顧荇之騙她,又礙於宋清歌的郡主身份不便責罰,於是看著她身後那個抱著貓的小侍女起了想出氣的心思。
「嗯,知道了。」顧荇之淡淡地應了一聲,揮手讓暗探退了下去。
「所以……」他轉身看向花添,笑道,「你就是那晚逃掉的刺客吧?」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顧荇之嘆氣:「沒有想要你怎麼樣,我只是想要世人看你,皆如我看你一樣。」
「哦……」花揚重新窩回顧荇之懷裡,懨懨地道,「那要是有人對我壞,我還是會還回去。」
反正,百花樓的刺客厲不厲害,他別的不敢說,單說這樣貌和身材……
外人皆道帝后情深,可會不會正因如此,嘉寧和太子的事才能隱瞞這麼久……
只是……她後退兩步,目光在顧荇之和花揚身上來回打量。
宋毓嘆息一聲,好像有那麼一點點能理解那個顧和尚了。
但就是這一扶,嘉寧便滅了推脫的心思——能藉著只貓跟顧侍郎親近些,想來也是不錯的。
「煙花不僅可以看,還可以感受。」
心念一動,嘉寧只覺自己已然洞察真相。
誰知這人一狠起來便不顧君子之儀,作勢要將她往水裡拖。
夕陽晚照,花揚牽了阿福坐在顧府的小池塘邊,脫了鞋襪戲水,不時從腰間的荷包里摸出只小魚乾遞給它。
本著尊師重道的原則,師父的男人,她自然是不能再覬覦。
花揚見顧行之慌亂,一時只覺大仇得報,心中無比快慰。她起身想要拍拍屁股走人。然而甫一動作,她就被拉得一個踉蹌,又乖乖回到了顧行之懷裡。
然而顧府的家僕自是有眼色,紛紛裝作沒看見,跑得飛快。
一朵金燦燦的煙花正巧炸開在兩人頭頂,花揚伸手過去,張開五指。
「那你想要我怎麼樣啊?」
「喵嗚。」
女刺客的事是假,顧侍郎與長平郡主暗生情愫,有心護她周全才是真。
心裏那團火氣,不知怎得就被花揚的一通質問給疏解了大半。顧荇之的語氣緩和下來,半晌弱弱地道了句:「可是……」
「回皇上的話,」林淮景抬手一揖,「說到太醫院。」
火色荼靡,硝煙散去。
吳汲怔了怔,趕緊撩袍跪下:「之前陳相一案,顧侍郎要從殿前司查起,微臣無話可說。畢竟朝野內外,皆知微臣與陳相不合。可太醫院一事,殿前司眾人死於刺客之手,若要說殿前司與刺客還有瓜葛……」
顧荇之幾乎被她的答案噎住。
她經常是半夜裡睡得正香,被人弄醒。
她咽了咽口水,抬頭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顧侍郎。
可人被關久了,總是不開心,更別說她本來就是個閑不住的性子。
「笑什麼?」顧荇之問,伸手替她將擠得微亂的鬢髮別緻耳後。
身後響起老鴇的驚叫,只見花揚將手裡的糖葫蘆都粘到了老鴇頭上,那錠顧行之給出去的銀子被她揣回懷裡和_圖_書,而後縱身一躍,踩著圍觀眾人的肩頭就飛了出去。
他極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將目光移到面前的桌案上,放下信函后故作鎮定地敲了敲,嘴裏卻逞強道:「我敲了門的,許是方才煙火聲大,你沒有聽到。」
「呀!」再次低估對方實力的花揚後悔不已,卻也只能在顧荇之身下困獸猶鬥。
「咳咳……」身後響起某人裝模作樣的輕咳,花揚專心玩水,不理他。
林淮景蹙眉,竭力平復著情緒道:「可是大人就不怕皇上要的不僅僅是奪權,而是兔死狗烹、趕盡殺絕么?」
顧荇之見她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樣,又忍不住板起臉來訓道:「你知不知鬧市縱火,是個什麼罪名?!」
他將喝空的葯碗遞還給大黃門,接過白巾一邊擦嘴,一邊望向坐在下面的林淮景和吳汲,點頭道:「方才說到哪裡了?」
只要跑出這條暗巷,上了大路,她便能混入人群,許是能躲過這一劫。
及至走近了,兩人才得知是這裏的花魁娘子今夜要拋繡球。
花揚吸吸鼻子,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道:「這裏好像有些難受,想哭。總覺得自己好像期盼了這一刻好久……」
剩下的都給了花揚。
「啊!」
桌上的油燈搖曳,在賬冊上落下虛虛一道陰影,顧荇之伸手拂了拂,再次看見上面那個驚心的數目,不禁悵然。
「繼續脫。」宋毓沉聲吩咐,從座位下摸出一壺酒。
徽帝常年纏綿病榻,年輕時便子嗣艱難。這些年來,他的後宮僅有皇后一人。
「噓——」宋毓蹙眉,表情嚴肅,「不想死就聽我的。」
雖然兩人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幾日,但絲毫不影響顧荇之這隻老狐狸想做什麼。
傷口還在滲血,奔走的腳步也逐漸失力。花添藉著頭上那一抹冷月望過去,只見不遠處一輛馬車正向自己行來。
花揚怔了怔,半晌才弱弱地應了一聲:「哦……」
「好了,」顧荇之俯下身來,將唇貼在她耳畔,溫言哄勸道,「不跟你鬧了。」
「嘁!」她緊接著就翻了個白眼,扯了花揚的袖子嘴一撅道,「喏,那個就是嘉寧公主。」
嘉寧一怔,下一刻,懷裡便被塞進那隻橘黃色的毛球。
她不知從哪裡尋來一盞油燈,站在青樓門口對著老鴇挑眉一笑。
「嗯?」她抬頭,只見那雙漆黑的深眸正看向自己。
只見喝得半醉的世子衣衫不整地半躺在座上,身上還騎著個衣不蔽體的女子。
一連幾天這麼持續下來,顧荇之還有變本加厲的趨勢,花揚覺得生氣又委屈。
思及此,她強撐著自己站起來,扶牆往人聲喧嘩的地方踉蹌而去。
下一刻,溫潤的唇就貼上了她的。
他長長地嘆口氣,嚴肅地抽走了花揚手裡的東西。不一會兒,便見他從人群里擠過來,手裡拿了不下十串糖葫蘆,遞給小孩兒兩串。
「別動!」一語畢,她才來得及去看那人的臉。
顧荇之愣了愣,想起這幾日忙於公務,好像確實很久沒跟花揚說過一句話了。
顧荇之被她這小孩子心性逗笑:「我都說我錯了你還生氣?」
另一邊,從小嬌生慣養的嘉寧公主,臂力自然不如習武的花揚,沒走出幾步便有些勉強,抱著阿福東倒西歪。
南祁宮,勤政殿內。
煙花絢爛,月色皎皎,兩人的身影交織在一起。晚風吹起顧荇之的長發,劃破絢爛的天空,衣袂紛飛,宛如謫仙。
「呼——」
「你閉嘴!」花揚不開心,撅著嘴,拍拍屁股要走人。
他忽然想起龍船宮宴那次,為何太子落水之後,吳汲會慌忙阻止兩人共用一處換衣。
宋毓微挑了嘴角,撩袍往桌案上一坐,反問道:「以前在百花樓出任務,你們樓主會告訴你為什麼?」
「哈哈哈……」某人開心了,笑聲清脆而響亮,引得顧府里本就不多的家僕都伸著脖子往這裏張望。
於是,雖然手裡的肉球抱著實在是吃力,嘉寧還是咬牙接了下來。
「無……無事……」官兵紛紛低頭,不敢再看,「我等奉命追緝刺客,要將過往的馬車都盤查一遍。」
花揚不理他,拍拍自己脹鼓鼓的荷包反問:「那你又知不知道,縱容詐騙、搶劫又是個什麼罪名?」
「怎麼?惹了事又想跑?」
她像只狡猾的小狐狸,做完壞事後還不忘搶糖餅,提起長裙就想逃離現場。
池面炸起水花同時,阿福縱身一躍,穩穩站上池邊樹枝;而衣著光鮮的嘉寧公主,卻滾落進了蓮池。
「看路!」
顧荇之被她這一套行雲流水的操作怔住,身邊的小孩兒已經哇哇大哭起來。
「刺客接了任務以後是要把任務燒掉的,否則外泄怎麼辦?」
按理說顧荇之不在內場,接球是個意外,本不該作數的。
「她不是什麼悍婦,」顧荇之面色肅然,一雙墨瞳冷凝成冰,「更不是什麼丫鬟。」
福伯被嚇得後退了兩步,只見板正的顧侍郎喉結滑動,用幾乎顫抖的聲音解釋道:「沒有問題,你回去告訴姑娘,我這就回去。」
「那邊好多人!我們去看看!」花揚自顧自地說完,便扯著顧荇之跟著人群往前面跑。
花添忐忑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幾個短打勁裝的男子已經隨她衝出暗巷,朝她追來。
「拋繡球選恩客么?」花揚湊過去,好奇地問旁邊一個素衣公子,「可要是搶到繡球的公子沒錢怎麼辦?」
身旁的人沉默下去,半晌才拾起那頁信函,纖指一挑,紙頁穿過躍動的燭火,緩緩捲曲,變成裊裊青煙。
花添咬牙,開始寬衣。
顧荇之將繡球遞還給她,未及他開口,那老鴇笑意盈盈,挺胸往前一步,將那雪白的軟膩蹭到顧荇之跟前。
花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呆愣著不動,直到那雙桃花眼略染薄怒地看過來m.hetubook.com.com:「不會?」
他的手扣得很緊,說話間,另一隻大掌卻裹著張乾淨的汗巾摁住了她腰腹的傷口。
顧荇之看著自己手裡抓著的那個紅色繡球,一時心情複雜,青樓的人卻已在這個時候過來了。
平靜的池面炸出一片水響,阿福嚇得喵嗚一聲,叼著小魚乾逃竄。而剛把頭湊過來的顧侍郎,就被某人小腳一撩,踢了一臉的水。
花揚知道他的倔脾氣又犯了,決定不跟他來硬的,只將手裡的銀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歪著腦袋問得一臉天真。
「愣著幹嗎?!」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壞事的某人衝過來,抓住他的袖子,「快逃啊!」
一點邪惡的心思忽然滋長,花揚想逗一逗這個正經古板的男人,於是俯身過去,在他耳邊輕輕吹氣道:「煙火好看么?」
懷裡的人這才安分,卻依舊悶悶地不說話。
「乖,我錯了。」顧荇之無奈,只得先服了軟。
「可是……」宋毓想到那頁紙上密密麻麻的信息,一時結舌。
見人都走遠,花揚長長吁出一口氣,從懷裡摸出顧荇之的銀子遞還給他。
阿福仰著個小腦袋看她,見花揚從桌上摸了根小魚乾,便趕緊顛兒顛兒地追,像一隻滾動的球。
嘉寧公主竟然是蹼指……
正在這時,身後的人群起了騷動,聲浪由遠及近,直到顧荇之和花揚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黑影已經飛近兩人頭頂。
「你……」顧荇之板起臉訓斥,「你怎麼隨便搶別人的東西?!」
見花添下不去手,宋毓乾脆親力親為。他咬開酒瓶封口,對著花添傷口便是一淋。
盛夏的天,宮室內依舊燃著兩個炭盆,徽帝倚坐在床頭,用錦被將自己蓋去了大半。
老鴇這才注意到這個小丫頭,雖然帶著面具看不清樣貌,但僅憑那雙琥珀色的眸,閱人無數的老鴇便料定,這張面具之後當是一張姝色容顏。
方才隔得遠,沒被看到倒是無所謂,而今嘉寧公主主動開口,太子殿下也在場,宋清歌不去見禮怎麼都說不過去。
「要我救你?」他漫不經心地挑唇,目光落在她血流如注的腰腹。他掀起幔簾,側身往車外瞧了瞧,壓低聲音道:「最近朝廷在緝捕太醫院那一晚行刺之人,那個人……」他挑了挑下巴,看著走在最前面的人道,「我若沒記錯,那是殿前司新招的人。」
「看!煙花!」
顧荇之蹙眉微怒,瞪了花揚一眼。
四目交匯,花添愣住。
全場寂靜了片刻,之後便是一片嘩然。
但老鴇見他身形頎長、氣質斐然,不像是個普通人,當下便改了主意。
阿福是只高冷的貓,平日里不親人,且近日來跟花揚混得久了,也染上她淡漠的性子。不侵犯到它的小人物,它是不會多看一眼的,故而也不像其他嬌貴的貓,總有撓人的壞習慣。
天地無聲,彷彿安靜得只剩下這一對未來的小夫妻。
顧荇之生怕她一激動便自報家門,嚇得繡球一扔,趕緊捂住了她的嘴。
然而一拐出暗巷,花添便愣住了。眼前街道是多用於朝廷官員通行馬車的官道,路上沒有幾個店鋪,行人也多是各府小廝僕從,她走在其中,著實扎眼。
「正是,」林淮景點頭,「據秦侍郎和嘉寧公主回憶,當晚的刺客應為八人。可是除開殿前司諸人,大理寺和刑部在現場只找到七具屍體。」
宋毓循聲望去,只見花添側著身,坐在博古架後面的窗沿上。
花揚撇撇嘴,面上雖不喜,但還是撈起阿福,跟在宋清歌身後往另一邊行去。
「好無聊啊……」花揚哀嘆,櫻唇一撅,光滑的荔枝核兒就撲通一聲掉進了池塘里。
「大人?」站在案前的福伯嚇了一跳,看著一張臉紅如熟蝦的顧荇之探問道,「這、莫非這錦包有問題?」說著話,他就要把那錦包拿回去。
顧荇之只好跟著,頗為無奈。
太子將顧荇之視作「准妹夫」,故而嘉寧脫掉鞋襪清洗,他並沒想要提醒顧荇之迴避。可是在錦襪落下的那一刻,顧荇之忽覺胸中一塊巨石落地。
「啪!」
這姑娘雖然容貌出眾,但言行舉止不見大家閨秀的風範,而這位郎君卻是真的光風霽月。兩相對比下來,老鴇便覺得花揚應當只是個丫鬟或通房的角色,心裏便也就沒了畏懼。
映荷池,南郊。
然而還沒起身,她便覺手腕一緊,一隻溫熱的大掌撫上她的腰,一使力,她便被牢牢地鎖在他的懷裡。
一席話說的老鴇面如土色,在場之人也無一不向那個被捂住了嘴還嗷嗷亂叫的女子,投去既艷羡又不可思議的目光。
雖然當時顧荇之告訴她,他心中之人並非長平郡主,可以顧侍郎向來體貼的性子,誰知當日他那些話,是不是為了保護宋清歌而故意說的。
身後傳來嘉寧公主略帶挑釁的聲音,花揚和宋清歌同時停了腳步。
花添扯過那張紙,片刻后,蹙眉問道:「你打聽隨駕親衛的部署做什麼?」
太子看見顧荇之震驚的表情,微有不悅,側身道:「怎麼?顧侍郎莫不是不知蹼指?」
顧荇之正在氣頭上,扭頭不想搭理她。花揚撇撇嘴,將那錠銀子收進了自己的荷包。
車廂里的氣氛一時變得十分沉重。吳汲沉默半晌才低聲道:「不會,既是幼主,要防的便是權臣獨大。皇上想要的局面,只是我和顧荇之的相互牽制,既然是牽制,他除掉任何一方都沒有意義。」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頗為鄭重地道:「她是在下已經定親的妻,自然有權力插手。」
「哦,」宋毓立馬領會,攤開手裡的信函道,「你的任務,在下個月皇室祭祖之前完成,上面是相關人員的信息,你自己看怎麼入手。有需要來找我,我會給你提供一切需要的資源。」
視野被一輛碩大的和_圖_書馬車擋住,那馬夫持鞭怒喝,車被停在路中央,一時將花添和後面的幾人阻斷開來。
「嗯,」徽帝應了一聲,「據林大人報,當夜行刺的刺客跑了一個?」
嘉寧氣得要死,一上岸,便急著要脫全是淤泥的繡鞋。
車內傳來女子的驚叫,正在盤問的官兵眉心一凜,伸手便推開了緊閉的車門。
嘉寧公主忽然憶起之前兩人在仁明殿廊亭中的談話。
花添沒理他,捂著傷口從窗沿上下來,淡淡地遞去一個平靜的眼神。
花揚看得失了神,一雙淺眸追隨著漫天煙火,只覺目不暇接,直到餘光撇見顧侍郎那張比煙火絢爛的俊臉。
「可是!」林淮景漲紅了臉,話到嘴邊輾轉一番,良久才道,「可是如若沒有顧荇之,將來太子登基,吳相你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到手的東西,憑什麼要眼睜睜地看著別人來分一杯羹?!」
遇事向來鎮定的顧侍郎此時也震驚了,看著眼前亂象,一時只愣在原地。
於是,從小到大連一句謊話都沒有說過的顧侍郎,就這麼渾渾噩噩地跟著花揚,在金陵的大街小巷一路逃竄。
「啊、啊——」
「阿福好像很喜歡公主呢!」
好像……那天自己說的話也不對。
林淮景已知勸說無用,便也就算了,只道:「太醫院逃跑的那個刺客已經發現蹤跡了,大理寺正在跟蹤,應當是逃不掉的。」
「呸!」被牢牢鎖在懷裡的某人激動得一蹦老高,梗著脖子道,「這是哪門子的破規矩?老娘行走江湖數十載,聞所未唔……」
眼見圍觀之人越來越多,顧荇之擔心引人關注,便不願再與來人糾纏。
可惜顧侍郎美人伴于側而不懂欣賞,花揚嘆氣,這人可真是塊木頭。
她流血太多,實在虛弱,只能將手裡的匕首再進一寸,道:「我是花揚的師姐。」
「抓住他們!」
煙火葳蕤,她看著蒼穹里散落的晚星,不覺間便酸了眼鼻。
兩人看了一會兒,見太子似乎有往這邊來的架勢,宋清歌沒忘了顧荇之的囑咐,扶起花揚道:「我們還是避一避。」
宋毓微怔,不知為何,腦海中浮現的卻是那一夜兩人初見,眼前這端莊女子坐在自己腿上的樣子。
一夕之間,門口的一扇鮫紗窗火光衝天,人群大亂起來。
顧荇之趕緊攔腰抱著她轉了個圈兒。
吳汲的目光暗淡下去,放在膝上的手握了握,道:「因為如今我所有的東西,都是他給的,我從未想過要竊取他的江山。故而無論是什麼,他要,本就是他的。」
花揚愣了愣,隨後狡黠地笑起來:「這樣看?」
徽帝沉默,白巾在指尖繞了一圈:「那林卿可有問過秦侍郎,那一夜他為何會出現在太醫院?」
金陵太危險,她的身份需要一直隱瞞,故而大多數時候,花揚只能被顧荇之關在顧府後院。
「怎麼了?」顧荇之問,大掌撫過她泛紅的眼尾。
他明明很生氣,卻又害怕暴露了兩人的位置,一句呵斥被壓得低了又低,說得毫無威懾力。
遠處隱隱傳來人群的騷動,花揚循聲抬頭,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幾樹銀花在頭頂上綻開,漆黑的天空霎時明艷起來。
「我從未覺得你是壞人,」顧荇之低頭看她,眼神溫柔而繾綣,「我希望你不要這樣看自己,也希望別人都不會這樣看你。」
花揚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見得顧侍郎旁邊還跟了個嬌滴滴的錦衣女子。
機會來了!多年的任務經驗告訴花添,這許是她今夜脫困的唯一機會。
十萬兩白銀。
攬著她的手臂果然顫了顫,貼在她背上的呼吸也明顯加快了。
花添被他的洞察力怔住,一時忘了反應。車外傳來官兵搜查的聲音,想是追殺她的人已經通知了別人。
面前的人下意識往後避了避,見無處可退也不驚不懼,反而嘴角彎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他從腰間摸出一錠銀子,對著老鴇沉聲道:「既是你們的規矩,那在下不壞便是。不過,你方才口出狂言侮辱我妻,是不是也該向她道歉?」
宋毓一時噎住,不知是看呆了,還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脫衣服。」宋毓道,言簡意賅。
這是一個州府半年的財政收入。賬冊上記載,宋毓把這些錢皆數花在了秦樓楚館、賭坊教司。
同一輪月下,一抹孤影如鬼魅般閃過,在寂寂長街上留下凌亂的腳步。
「別鬧。」顧侍郎還是板著張臉,大掌摁住她的腦殼,將她生生轉了個方向。
「世子……」女人氣若遊絲,那聲音聽得眾人酥了骨頭。偏生那個風流紈絝還毫無所覺,將人往自己懷裡摁,大掌來到光潔的背部。
思及此,她低頭嘿嘿笑起來。
「不是要接任務么?」花添回頭看他,柔和淡雅的五官映上葳蕤的火色,忽然多出幾分明媚的驚艷。
他將懷裡的人轉了個面,大掌一上一下地將人扣在了懷裡。
「大人,」他將手裡一個錦布裹起的小包遞給顧荇之,「這是姑娘讓我給大人送來的。」
再也不用當抱貓侍女,花揚長長地吁出一口氣,假模假樣地跟著宋清歌走到顧荇之身邊,對他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隨著身上衣裳一件件地剝落,她很快便脫得只剩一件素白的中衣。退下的衣服堆積在腰間和宋毓腿上,倒是看不出樣式和血漬了。
她聽見宋毓笑了一聲,而後一隻溫熱的大掌便扣住了她的手腕,一拉,她整個人便被宋毓拉到了腿上。
顧侍郎輕咳兩聲,面色微紅地道了句:「嗯。」
顧荇之被她這斤斤計較的樣子逗得哭笑不得,卻依然耐心道:「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也沒有因為你方才的舉動討厭你。」
聽他這麼問,太子才略微收起慍色。
對面的人卻淡漠地笑了笑:「你受這麼重的傷,如今根本無力與m•hetubook.com•com我一搏。今夜你若是死在這裏,沒人會知道你是誰的師姐。」
「據秦侍郎所言,當夜他只是下職之時路過太醫院,看見院中火光,又聽見公主的聲音,才一邊命人去通知了殿前司,一邊先自己衝進去打算救下公主。」
「唔……」宋毓囫圇地嘆了一句,問道,「那查完了么?本世子……可以走了么?」
林淮景心中一凜,側目偷偷覷向坐在身邊的吳汲。
花添捂住血流不止的腰腹,閃身躲進一堵土牆之後。
能言善辯的顧侍郎被問得一愣,霎時沒了底氣,連責問的聲音都小了幾分:「可……你鬧市縱火,引發踩踏,傷到了人怎麼辦?」
花揚別開臉,不讓他摸耳朵:「之前我都告訴過你我是什麼樣的人,有仇必報、絕不委屈自己,你說你知道。」
花揚悻悻地接過來,撇撇嘴道:「我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過來。自己沒有的,便去搶,只有弱者才哭哭啼啼用眼淚博取同情。」
事到如今,別無他法。花添強撐著點點頭,算是應下了。
自打那日兩人挑明了身份,短短几天時間,她對花揚的好感便是突飛猛進。
花添咬破舌頭,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世子若要殺我,早就動手了。能與我說那些話,必是有所求的。」
「你!」
外面的響動越來越近,依稀能聽到官兵盤問車夫的聲音。
這一次,她聽說顧荇之會陪同公主,去金陵南郊的映荷池參加一個皇室家宴,她更是一頓撒潑打滾求同路。
「顧侍郎放心,」他緩緩道,「父皇和母后都不是蹼指,嘉寧與孤大約只是意外。」
而面前那人燒完信函后雲淡風輕地拍了拍手,補充道:「過目不忘也是刺客必須要練的本事。」
池塘岸邊都是碎石,花揚赤著腳,顧荇之怕傷到她,趕緊側身一壓,方才還耀武揚威的小狐狸就被老狐狸叼在了嘴裏。
兩人拜退徽帝,行出勤政殿。
顧荇之這才放開花揚,拉著她就要擠出人群。然而掌心一空,那隻綿軟的小手霎時化作一尾滑溜溜的魚,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花揚已經轉身回去。
伏于膝上的手緩慢收緊,顧荇之心中紛亂。
燈會向來有戴面具的傳統,兩人便在小攤上一人選了個面具。
「聰明。」宋毓笑道,將脖子上的匕首推開,「我知道百花樓培養刺客很有一套,那敢問姑娘想沒想過另謀高就?」
這人不是個講情面的。
好在花揚經驗豐富,她帶著顧荇之躍上牆頭,再借力攀上一間閣樓的屋頂,便甩掉了追在後面的人。
花添來不及多想,手中白刃一閃,又准又狠地抵住了他頸側的動脈。
說話間,對面的廊亭下有人群熙熙攘攘地往這邊走。宋清歌認出走在最前面的人是太子,落於他身後一臂遠的便是顧荇之。
「哦?」花揚看看自己手裡的糖葫蘆,再看看哭得吹鼻涕泡泡的小屁孩兒,頗為不解道,「我是壞人呀!壞人不就是做這些事的么?」
她想要求助,然而轉身之時踩到河畔一個小石子,腳下一歪。
「嗯,」顧荇之笑起來,「但盡量用不影響別人的方式?」
男人的聲音低低的,花揚背心一凜,不敢相信地轉過頭去。
「嘩啦!」
車廂里兩盞油燈隨風晃了晃,對面的人將目光從手上的書卷中拔出,怔怔地望過來。
可這一走,方才還跟塊木頭一樣的顧侍郎像是枯木逢春,整個人陷入一種翹首以盼的狀態。
「啊!」
其實花揚送這條肚兜去中書省是有原因的。
顧荇之被她扯得一個趔趄。
「喂!幹什麼?!」花揚像一隻炸了毛的貓兒,拿著七八串糖葫蘆,張牙舞爪地就向那老鴇撲過去。
那隻沾滿泥污的腳上,中指和無名指的骨骼竟然是連在一起的。
顧荇之有些尷尬,因為自覺理虧,那句到了嘴邊的「胡鬧」拐了三個彎,說出來就變成了:「別著涼。」
太子忙遣了身後的宮人,去取來乾淨的巾布和備用的鞋襪。
月色煙火的另一頭,宋毓摸出懷裡的一份信函,推門卻見寢屋空蕩。
夜深人靜,馬蹄聲悠長地散落在青石板路上。宋毓摟著懷裡那具脫力暈厥的嬌軀,一時竟有些無措。
緣著燕王的影響,她從小就是個武痴。可在南祁,女子不許習武。故而她心中一直藏著一個習武之夢,對於武藝高深之人更是格外迷戀。
「不!」顧荇之額角滲汗,幾乎是吼出來的。
老鴇看見銀子眼睛都直了,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她趕緊笑嘻嘻地接過銀子,一口一個:「奴知錯,奴有眼不識泰山,得罪夫人,還請海涵。」
門外傳來侍衛的腳步,顧荇之趕緊將案上的賬冊收了起來。然而跟隨侍衛進來的,竟然是府上的福伯。
廳事的門被合上,顧荇之長長吁出一口氣,將錦包放在腿上,小心翼翼地打開。裏面是一件鵝黃色的細帶肚兜。
她裝模作樣地撣了撣裙子,做出一副很嫌棄花揚的樣子,繼而直接無視了她,轉頭對著顧荇之笑臉相迎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們青樓的規矩,若是拋出去的繡球被退回,那可是大大的霉頭,等於當眾駁了我們花魁娘子的臉面,這讓她以後還怎麼在這行混吶……」
「那你還訓我!」花揚很委屈,「你看看我們在一起說過幾句話,你就訓了我幾句話!」
花揚搖搖頭,隨手搶過旁邊一個小屁孩兒手裡的糖葫蘆,摁住他的頭往後一推,便自己吃起來。
顧荇之怔住,一時無言,只一遍一遍地吻去她的淚。
「咳咳……」宋毓強行挽回尊嚴地輕咳兩聲,還想再吩咐些什麼,卻見花添徑直走向床榻,還不忘叮囑他道:「記得關門。」
「朕覺得,不如在找到刺客和真兇之前,吳卿先將殿前司交出來。這樣,愛卿也好避避嫌。」
中書省,議事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