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恆完整經歷遍了這一番怨憎，雖因天魔變未受憎惡侵染，但內心也受到了少許影響。
她也依然想將這些雜事問清。
只要是她曾經成就過的境界，都能在瞬息間證得。
很少有過對自身處境不滿而產生的怨。
因為諸多敵方重騎已經高高立於丘陵，正在各個坡度較小的斜坡重整陣勢，即將全軍突襲。
這對怨鬼來說，似乎也並不是什麼壞事。
聽對方所言，自己將這些怨念轉移過來，能讓對方的處境輕鬆一些？
就好似有著什麼屬性克制或特攻似的。
不明夕恆是怎麼得知。
「相信我吧。」
怨火消退，怨鬼離開，好像刻意為她留下了空間，讓她慢慢消解這般幾乎無窮多的怨憎。
封多長時間都無所謂，哪怕數十上百年，對於怨鬼這種無生無壽之物而言也沒什麼感覺。
「原來趙千秋在最後，也是觸及到了化勁的領域，只是終究也無人知曉……」
「如果接納怨憎的完成度較高，似乎可以得到一點……祝福？」
「若你能堅持長久，消磨這眾多怨念，期間大概可以見得羋潔與曾經諸多修仙者的怨憎，既然你對修仙之事有些興趣，就自己去翻一遍吧。」
心靈所在幻境世界當中，趙千秋仍望著遠端被煙氣遮掩的佛像，自心中向著漫天神佛祈禱。
「不過現在，你無論再說什麼都沒關係，本尊等著你被怨念吞噬的那一日。」
見敵方使者前來，趙千秋皺起眉頭，也帶小隊靠近。
下一刻，夕恆回應了怨念的這份祈禱。
「都過去數百年了。」對方輕輕搖頭：「以往事迹都已經模糊，想必崇海再過不久也將忘卻。」
「如我如今的這幅形體便是凡塵怨念的留痕，亦或你所知的趙千秋，死後依然在人們口中心中流傳。」
即便她們此刻其實還是敵對的狀態，並且達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
當墜落感宛如夢醒一般消散，耳邊傳來緊促的呼喊之聲：
「你說呢？」提及金丹這兩字，對方輕聲苦笑，又將問題拋回。
在怨鬼看來，勝負早已定論，世間絕對無人能夠承載如此之多的怨憎。
對方一掌拍在了靈光障壁，只見怨火膨脹爆開覆蓋視野，片刻后又迅速消散，未能在靈光障壁上留下分毫痕迹。
無論火聲、煙氣，連帶著周邊樹葉的沙沙響動與一旁趙千秋的師妹的牽扯感與焦急聲，都額外清楚，觸感體感也都愈發清晰真實……
以這種方式同感怨憎並將其接納，便是最為踏實的解決之法。
「世界也有記憶？」夕恆哦了一聲，轉言道：「那你們倒是給此世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思索幾秒后，又出言：「我未來必然是要成仙的。」
她輕輕搖頭，轉身回到自己的凈白空間。
「她其m.hetubook.com.com中一份怨念，就是未能將血線劍法的化勁經驗流傳下來，供給散至天下的師姐師妹修鍊。」
聲音好似在敲門。
「於是我的最終目的，便是繼續尋求突破……如此，我才有了如今作為。」
語氣雖是平淡，其中卻總有種捉弄不清的令人信服之感。
「你早早死透就好了。」夕恆說了真心話。
夕恆只落目在對方雙眸與面龐，問出真正所願知曉的：
趙千秋卻嚴厲道：「傳令，敵軍接近時一陣隨我衝殺，其餘各陣擇機突圍，西側不遠便是黑潭，只要跨越黑水，敵方騎兵便難以追進。」
大概只有真正的修仙之人，才會有如此聖潔美麗之感吧？
「羋、潔？」
「師姐，快走吧。」一旁的少女仍在哀求。
視線自發轉頭望去，可見是名中年將領正於身側乘馬跟隨。
「雖然不算真正改變過去，但解決了這部幻境過往裡的怨事，應當也能加快消解怨念的速度……」
趙千秋在生前未能成就的事業，她應該算是完成了不少。
與她所想無異，顏青石所言只是些欣賞與勸降之語，不過態度實在輕佻，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握當中，來此只是走個流程。
少女自心靈空間起身，靠向對方：
夕恆不是很清楚應當如何描述這一事物，只覺心靈有所增幅。
她順著趙千秋的目光環望四周，見得此地是座高山一側。
趙千秋仰頭望著山峰那座熟悉巨佛，抿唇心想。
夕恆靜靜注目。
但附在對方體內的夕恆，卻已清晰感到她心靈中升起了絲絲針對性的怨憎。
再望去后側，又見得眾多大趙士兵，已在這片被眾多丘陵圍繞的平原擺好軍陣。
此人面貌氣質，同被她所殺的顏青石，有著許多相似之處。
對方回憶了會，才從紛亂的記憶當中摸索出了這一概念，恍惚點頭：
就算能掌握趙千秋的身軀，以遠超此時武林的實力橫掃一切，已經發生過的都已發生，不會有何變化。
「原來如此……直接用劍心消磨，是不給經驗值的。」她點了點頭。
睜開雙眸重新環顧，好似真正重新穿越似的，一切都變得栩栩如生。
一隻手正牽著她。
「敵軍目標是本宮性命，你們所有人盡可突圍，但我不行。」
她說罷便毫無遲疑地轉身，輕飄飄地退離。
對方嗯了一聲，側眸講出：「究竟為何失敗，我自身也已記不清楚，當初只覺即成，可突有漫天的怨氣席捲，將初凝的金丹分化破碎，連帶著肉身也首次湮滅，再也近不得金丹兩字。」
對方容貌、身姿氣質確實超絕凡塵。
不遠處的山峰雕著一座巨佛，佛像面露悲憫神情，扁平如柳葉的雙眼望著陷入重重烈火的紅線劍院，婉平前伸著它那石制的和圖書手掌。
夕恆切實感應到了這份希望，她雖然也想幫助趙千秋，幫助心靈間所有的怨念完成它們未盡的遺憾……
「不過……傳聞仙人可以執掌天道，不死不滅且法力無邊，有著分身萬千、貫通五行、御使鬼神……可有這種輪迴時空的道呢？」
夕恆與其交戰這麼久，還始終未能捉摸清楚這些事情。
她伸手捋過纖直的暗紅秀髮，順帶著挽來了一道怨火，變做火球在手中徐徐燃灼，簡單出言道：
紅黑兩色的長袍連帶著秀髮，一同拖拽在燃灼深紅怨火的地面與空間，卻未能引起分毫動蕩。
將趙千秋最後一場戰事的怨念解決，少女繼續伸手向前。
煙氣高陞，朦朧了山峰大佛的身軀，也遮蔽了祂的眼。
如果對方真的成了金丹，就不會變成這副模樣了。
「我十數年前于崇海尋仙，曾遭遇幻境，在那其中見過你的曾經。」
下一刻，趙千秋走向大戰軍隊的最前端，面對奔騰前來的無數重騎，卻是翻身下馬，反手握劍，刺向自身。
「至於此刻，你分散了不少怨氣，也讓我也輕鬆些許，便去休息一番好了。」
「到時候，我可以，也必會將你們所有的怨自源頭清消一空。」
不過就算那時候，也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姓名了。
而夕恆倒沒多想，隨性回答了對方困惑：
「師傅長老都正儘力擋著外面人……就是為了讓你我師姐妹逃離，快走吧師姐。」一旁，紅戀棧聲音添了重哀求意味。
化為抱丹之境后，趙夕恆望去遠端，仍響徹著不斷戰聲的血線劍山門。
夕恆於此刻，向填滿了自己心靈的無盡怨念發下誓願：
「是這個稱呼么？罷了，也無所謂。」這美艷的身影輕輕擺手。
好不容易遇到了此界曾經的修仙者，還接觸過金丹這種境界，她自然要為多問一些。
「原來長老的年輕時候，會是這麼幼態的模樣……」
趙千秋的心靈間浮現出了仇怨的指向，正是趙乾元年輕時人模人樣。
「你，如何知曉的？」
「而那幻境海域，便是吾等修者於世間殘存之物。」對方說：「人體有靈光，界域本身亦有靈光，那些幻境乃是崇海界域的記憶。」
她應下邀約，任由靈體受牽引力失衡，真正滲入怨念之內。
「師姐，快跑吧……」
槍盾兵圍繞在外，弓兵自後方張弓搭箭，陣勢足有萬人。
漸漸，紅線劍院中那位白髮蒼蒼、名為紅戀棧的長老的身影面貌，與此人相互交疊起來。
片刻過後，敵軍當中有一隊乘坐高大駿馬，其上軍兵連帶馬匹同披鐵甲，宛如鐵塔般橫行靠近。
……
提著長劍，踏輕功飛掠而去。
……她不就可以嗎？
其身邊有著兩名化勁，一人是夕恆曾用血海殺死的顏朦國中以行軍穩重htｔｐs://ｍ.ｈetubooｋ•coｍ•com而著稱的婁骨望，另一人則較為陌生，大概沒能活到未來。
對方說到這裏，沉默片刻，最後搖頭道：「修仙其實也沒什麼好的……有時候，倒真想回歸凡人。」
「天魔變化之法乃是遠古修仙大世的魔道之功，末法修者哪怕境界較施法之人更高些許，也因道法知識斷代，而難以企及窺測。」
「果然……」
隨即，她與幻境再沒了分毫阻隔，心神真正進入其中，意識落入了趙千秋的體內。
夕恆之前在與怨火妖鬼作戰時，就常常體會到趙千秋的這一份怨。
兩軍談判在不愉快之間結束。
夕恆靠近，輕輕觸碰。
靈體與怨念互相貼近，二者相互拉扯。
「你破不開天魔變么？」夕恆並不關心自己的死活。
世界上哪裡有後悔葯可吃呢？
「這天魔變結束之日，便是你身死之時……」羋潔平平淡淡的講述：「本尊期待著那一天。」
同時，也可聽得四面八方儘是騎兵的奔騰之聲，好似悶雷作響，大潮奔涌。
那些長存在無盡怨念底部的記憶，慢慢翻湧出來。
何人可以穿越時間回到過去，將以往的悔恨消除呢？
「可我還回不去那麼早的過往……第一個存檔開始時，趙千秋也早就死去了。」
「萬事萬物雖終會滅亡，卻定然會於世間留下眾多痕迹。」對方指向自身：
隨著心底的熟悉感不斷回蕩，『羋潔』這兩字的指向愈發明晰——這是她曾經還未化成怨鬼時的名字。
「今日顏朦已滅，趙國未亡，反而欣欣向榮，我也已將血波劍法傳給了血子中人，她們可以由此尋得自己的化勁之路……」
哪怕在皇位之事上被前皇後設計擾亂，也並未真正放在心底。
「……」夕恆眯眼。
「怨憎消解地越多，我消解的能力便會隨之增強……就好像升級一樣？」
「倘若這世上真有仙人神靈，要我如何都好……能助我挽救這一切嗎？」
數名將領顯然遲疑，但在千秋帝姬目光之下，只得稱是。
看著對方面貌，夕恆總覺有些熟悉，恍惚數秒。
她輕嘆道：「羋潔曾祭獻一生，連帶著所有的過往與所有的未來，只求突破封鎖而成就金丹，最終未成也不願身死，只化作怨鬼。」
因此，趙千秋的怨念雖是深重，但由她消解起來，還算輕鬆。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會是最終的勝者，心態自然平和。
「有一方刻在所有怨念底部的執念，必要我不斷增進境界……我之前不知這份執念究竟因何而來，現在想想，原來那便是我最初的怨。」
在重重疊疊的畫面當匯總，再取來對方的另一重怨念情景。
最前頭之人未著鎧甲，綁著長發粗辮，體態年輕，模樣五官也是正常。
「已經沒關係了。」
她們雖是生死不容https://m.hetubook.com.com的勁敵。
趙千秋側眸看去，見是一位身形較小的師妹正用雙手攥著她的手腕。
傳令官的呼聲于甬道間不斷回蕩，連帶著各色旗幟呼呼搖曳。
可眼前這一切，不過是一場怨念營造出的幻境罷了。
「亦或者，等到這天魔變之法消去，我亦會將你吞噬。」
「痕迹又是何物。」
待到無窮盡的怨憎戰勝對方，她就將得到這副龍軀，以更強大的姿態完成今時未成就的偉業。
不過多久，顏朦主力一同突襲衝殺而來。
「殿下，突圍吧！」側邊將軍趕忙提議。
「殿下，情報有誤，四面八方儘是敵軍主力！」
與化勁相當的磅礴氣血，蓄勢待發。
至於其他怨念，基本都是師門之事、戰亂之事……那些未能守護師妹師門，未能守護邊疆百姓，手下將士的愧疚。
只是此刻，對方還未服過龍心肉，也仍未抵達化勁。
四方情景一一在眼前劃過，面面不斷舞動的蒼青旗幟升至四面八方丘陵上端。
瞬息，這副身軀之內憑空湧現出一股化勁。
一陣受引力牽引似的墜落感浮現，等狀態穩定下來，夕恆便聽得了四面八方傳來了烈火熊熊灼燒之聲。
連帶著心靈當中的諸多擾動的怨念，也隨著這番話語落幕而稍微平息。
夕恆抬手摸了摸自己這位未來師傅的小腦袋，趁對方呆住時，自腰間拔出利劍。
「是啊。」對方輕飄飄地說：
夕恆打算將較為重要、或是藏匿著一些有益信息的怨念，以較為深層的方式消解。
無論雙方此刻立場如何。
「安息吧，姑姑。」夕恆首次用上了這個親近些的稱呼。
少女輕輕拂過眼前的怨念，好似為死者閉上眼眸。
手指輕輕一劃，眾多情景圖像當中，浮出一份趙千秋的怨憎置頂。
直到此刻，她所聚籠的部分怨念被夕恆負擔，才憶起自身本體究竟是何人何物，回想起以往的經歷與遭遇。
怨念情景也隨之發來申請邀請般，盪開絲絲縷縷的波盪與波動。
「有仇的，將仇恨還清；有淚的，哀淚當化為熱淚；親愛分離的便相合；相見不喜的便分散；失去尊榮的便奪回；求而不得的就放下……」
趙千秋隱隱咬牙，表面上依然保持著大將風範，試著冷靜以對。
但於此刻閑聊期間，卻顯得像是平常友人。
特別是自己眼前這傢伙。
夕恆將大量的怨憎封入石化的龍軀當中，只是拖延時間，並非真正消滅。
可夕恆望著這般正常模樣，反而覺得怪異。
「若我成仙之後，能夠徹底掌握這種重返過往的能力，無視讀檔的限制，任意去往任何時間的話……這一切的怨憎，怨念，皆可自源頭輕易平息。」
隨著一陣墜落感產生，她進入了趙千秋的怨念。
她真正踏入了怨念，並操縱起了怨念主人的身軀——這hｅｔuｂoｏk.ｃom•com代表著不只她接納了趙千秋的怨念，對方同時也接納了她。
女將手挽韁繩，仰首望去，還未見得敵方大軍，先看到了好似沙塵天似的黃塵高揚，那是騎兵之勢。
靈光障壁之外，漸漸從被怨火覆蓋的深紅，化成了平平無奇的暗黑。
這份怨憎氣息特殊，顯得倒是獨特些許。
夕恆想到這兒，稍愣了下。
片刻之後，這份怨念化出的畫像四散，融入了她凈白色的心靈當中，轉化成了某種心靈的支持，也為她提供了絲絲縷縷的助力。
「但只憑劍心消解似乎少有這一類效果，需要更高完成度才行……」
「你最終，成就金丹了嗎？」
夕恆繼續問：
「我曾在崇海中央島嶼見得一道碑文，稱血劫為修成金丹而滅了崇海大鎖靈陣，那血劫，似乎便是你了。」
到那時佔據死去的龍軀，也不差什麼。
隨後，這位紅髮女子輕輕抬手，敲了敲眼前的靈光障壁。
少女隨意想著想，靜等此人答覆。
那披著一頭墜地長紅髮，衣裝華麗，容顏絕倫之人站在永恆燃燒的怨火當中，聽聞這兩字，徐徐做出一聲嘆息后，才換了番氣質，重新看向夕。
僅憑相貌的感覺來看，怎麼看都不像是那毀滅了一方界域，屠殺眾多修者之人。
也可以劍心強行消磨衝破怨念，那更為直接，也更淺層一些。
因雙方戰力差距實在極大，有如此心態，是自然而然。
而趙千秋心起怒意，拔劍直指掃出劍氣，同樣自然而然。
劍院當中，諸多房屋已經燃起烈火，山門處更是時不時傳來怒喝與痛呼、喊殺之聲，那是諸多自稱正道的宗門進犯而來。
只見對方身影愈顯淡薄，連帶著怨火也隨著此人遠離而褪色消散。
如此還不算結束，化勁之上的混元之氣也落進丹田，迅速溢滿化成漩渦形狀，跨過溫養混元的階段，立即成就抱丹。
「怨鬼，怨念……倒是奇怪。」
咚、咚。
而哪怕對方能夠長久地對抗怨憎，天魔變之法也會持續消耗肉身能量，一定的時間之後，夕恆將自發滅亡。
「這可是萬數大趙精銳，將領大半皆是皇親，他竟真無情到了如此地步……」
但這般身臨其境，就好似自己穿越了時空附身到對方身上，與其同感悲喜仇憎，還是首次。
因此，這份宛如真實世界般的幻境，也自然被她所掌握。
此刻顏朦的兩大主力盡數圍來，有眼之人都看得出，大趙軍已經完全落入敗勢。
「沒成？」
龐大勁力與氣血一同爆發，她雙手握劍提至肩前，做出血線劍的基礎架勢。
「那是崇海仙島留下的痕迹，沒想到過了數百年仍還存在……」
得到了怨念幻境的掌控許可權后，這片地方已經相當於她的劍心精神空間，可以發揮出自己的全部武功與招式。
一身氣勢比起未來相差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