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肉身雖死,意念長存,並化為濃烈的怨憎被凡俗聖女捕捉收納。
近百年以來的這一代殷家也遵循著這個規矩,由長兄殷虛晦擔任正教主,次子誕下兩個女兒。
「當那人以死明志時,怨憎已被激化至深,簡單的報復已經難以將其平息……能真正安撫這一怨念的方式,只有毀滅與徹底的改變。」夕恆看出。
此人前往聖壇與都城尋求正義但無人相信,人們只認教派所言為真,而將他打做詆毀教派的異端邪徒,而將他本人押入大牢關了數月。
玄天教攻下並佔領此地后,較為明顯的改變只有街道房屋表面的凈火標誌被塗色掩蓋,許多蛇紋旗幟被掛在街道兩色,以修者的耳力可以聽得遠端有講經之聲。
通過感應凡俗聖女的怨念與記憶,她得知殷家的傳承之法有些特別。
如此才能將剛剛吞噬的大量怨憎束縛在怨火當中,不至於侵染全身。
明明身為火獄當中權勢最大的一族,卻僅僅只有四人——至少只四個活人。
長此以往,蛀蟲不斷啃食樹心樹根,便會將整座秩序高塔自其根基處摧垮。
亦或者,讓修者來到凡俗利用凡人修鍊或煉化靈物,本就是一種火獄修者間不成文的默契?
外界模樣相比起她閉關之前,區別不大。
最終出獄后,他在一場大祭時假扮朝聖者,即將踏入怨火時以死自證清白,拿起一把匕首割破喉嚨,血染聖壇。
她稍稍抽離出一兩分心神返回現實,稍稍睜開雙眸看向外界。
其他大多怨憎,皆是相似。
夕恆輕甩指尖,繪出凈宅符籙前推。
「火獄當中確實有不少邪修會來凡間作亂……以凡人性命作為資源養育靈器法器亦或其他靈物、功法。」夕恆見了不少怨憎的源頭與此有關。
見勝利天平已經完全偏來,夕恆便只做了些簡單吩咐后,便不再理會此刻戰場局勢,只自顧自地來到此地,準備起自己的閉關修鍊。
但這種行為也會持續性地消耗一定和-圖-書心力。
這份怨憎已因此淡化了些,達到可以收納消化的程度。
期間探查感知怨念時,她倒也看到了些較為奇特的場景。
不過以她的心靈之力,哪怕任由幾道尋常怨魂環繞,持續攻擊上百日也無礙。
來到白茫茫的精神空間,隨手一揮,空中便綻放出了怨火的形狀。
夕恆不太能理解為何如此,但她並不在意。
不過,今日有她舉起大軍壓來南境,毀滅神都聖壇,屠戮無數教士,算是丟出一把火燒灼樹木,同時也將其中害蟲燒殺。
龐大怨火好似一顆朝四面八方不斷燃燒的深紅火球,卻因某種束縛與引力產生出扭轉模樣。
凡俗聖女所吸納的怨憎皆是些凡間惡難,而非落入火獄朝聖者們的深沉憎恨。
怨魂只要靠近,便會送來強烈的精神攻勢。
需要將怨念接納消化,才可安定體內狀況。
少女又捏出幾個指法,彈指做出一個最為簡單、籠罩方圓數百米的感應法陣。
戰爭沒有帶來太過長久的混亂,玄天教已經在此建立了新的秩序。
「也無所謂就是了。」少女自語道。
一切準備就緒,意識便沉入心靈底部。
錦履踩在薄薄雪色,貼上幾下腳印。
進來時還是初春時節,現在向外掃去一眼,已可見小雪在空中飄蕩,落地形成一層薄霜。
夕恆記起這位聖女死前所說的『此世正解』。
「凡俗聖女之怨……?」少女自語著伸手接納觸碰。
破敗不堪的神都聖壇城中,坍塌的中央聖殿左側不遠處、聖女居室門前。
凡俗之怨化成怨火,使她體內的怨火數目又增多了至少百分之三十。
父親帶她進入宗廟拜會先祖,並宛如講述譜般仔細讀過了這些殷家先祖的事迹。
她沒怎麼意外,認為這些灰塵應當是從外界坍塌的建築廢墟當中吹出,透過門窗飛入室內所積。
城池中央的白色聖殿依然顯著坍塌模樣,周邊大片廢墟只被修復少許。
自我感覺沒過多久時日https://www.hetubook.com•com,大量怨憎的吸納之事已經步入尾聲。
便看到了這位容顏與殷萬鸞相似,名為『殷紫紺』的聖女在十二歲時,被父上殷相生領著帶去宗廟的一篇故事。
匯聚與泛濫兩種矛盾的形狀變換,彙集在了同一物上,卻又顯得古怪地和諧。
哪怕怨憎變成鬼魂詭異殘害生命,也比讓整個世界承擔怨憎的爆發更好。
時間逐漸使她的認知變換——如今的凡俗聖女認為,按如今做法長久壓抑怨憎只會使其發酵,在暗中愈演愈烈。
「又修鍊了這麼久……明明看起來所需煉化的怨念並不多來著。」
因其親人乃是被凈火教士殺害,為維護教派聲明,凈火教自然會力保自己人。
無數怨魂說不定會化作邪祟詭異復生並霍亂世間,亦或變成鬼魂軍團與生者相殺。
那邊至今也沒有任何消息傳來,想來發展還算平穩。
夕恆看遍怨憎,為其許諾此後必然摧毀整個凈火教派,便成功將其容納。
「這種做法倒不至於聚出滅世的怨火。」夕恆看出:「不過依然需要使凈火消亡才可能達成,修者們不會答應。」
夕恆踩過形狀不規則的白石碎塊,側眼撇過門前院落中正綻著白花的流蘇樹。
怨念如流水般淌過潔白雙手,又化成絲縷深紅火色匯向怨火,使其增長。
並且夕恆閉關之前,便給了玄天教軍首領幾張符籙,命令對方玄天教若遇異事危難,便撕碎符籙向她傳遞消息。
同時,自己心中也難免地凝聚出一些怨氣。
此後為了平息怨憎,聖女找到當初犯罪的凈火教教士秘密處決,可如此平靜的結果卻未能將怨憎滿足,最多只淡去分毫。
簡單來說便是由長子繼承教主之位,但不可有后,而次子占副教主的位置,為家族傳宗接代。
這就好似樹榦中的蟲蛀,樹木本身沒有能力祛除害蟲,蟲蛀的區域只會不斷增生。
至少相比起身在大趙時所需煉化十幾年和*圖*書的天下之怨,這次的怨憎根本不算什麼。
在場人群沉默,一場祭祀也因此不祥之事不了了之。
這些凡間之怨大多數在攻破聖城之後都已減弱,以她的能力想要消化算是簡單。
結果與方才毫無差別,今日距離她踏入這間居室並開始修鍊之時,已過了十個月零七天。
「凡俗聖女有著同樣的認知,不過她們思考過後各自所得出的答案卻不相似。」
而後,她又隨意抓了個塊用以祈禱的蒲團盤坐下來,閉眸忽略了外界的戰聲,只專註起自己內心。
返回至幽魆門中,大概就能推進這一事。
此地環境清平,傢具樸素,看起來只是個稍大些的普通教士居所。
因數月之前劍心得到的精進,她的精神空間模樣已經變得更加詳實,範圍也擴展數倍,好似小型世界。
她身為一次平時閉關都要一年半載的修士,又因受過龍的時間觀念影響,根本沒有注意過究竟過了多久。
本就潔凈的簡樸居室,由此在短時間內換成塵灰皆凈的模樣。
夕恆以神識掃過周邊,發現十個月過去,凡人生活已經回歸正常。
隨後,又繪出了隔音陣與小範圍防護陣法。
其他先祖牌位倒是許多,隱約還能見到幾座表面繪有符籙紋樣的白石棺材。
五指停頓,對自己算出的結果不太自信,又重新捏指。
「既然凡俗的事務已盡,便回火獄吧。」
夕恆捏著這份猙獰怨憎,默默感應探查。
那麼自己這邊也不必過多念想,任由這一凡間組織發展便是,就不必刻意露面了。
她觀望著這份模糊記憶,只是心想,這殷家主家的人數實在稀少。
便在重重怨念的最中心,忽地發現了一份最為特別的大怨。
「她希望讓大怨與自然相融,而非強行剝離……」
夕恆走出居室院門,頓住腳步轉向北方。
雖然回去可能無法聯繫到身軀已毀的殷萬鸞,但至少還有個分體在幽魆門,也不至於閑暇無趣。
因接納了許多對凈火教的怨憎,她和-圖-書
如今心底也隱約有了想要親手將其摧毀的念頭。
隨意幻想了下后,夕恆回到精神世界繼續消磨吸納起眼前的諸多憎怨。
夕恆將手伸向怨火,朝它旋轉的反方向扭動。
閉關十月,她已不知如今的玄天教軍是何情況,是在穩守所佔之地,還是仍在擴張,清掃凈火教的殘餘。
她看罷了,便催動劍心強行擊散怨念,也將這份聖女怨念寸寸消化。
「在大多修者眼中,凡人大多都是低等之物,更有甚者會將其認作被圈養的牲畜……唯有的幾個例外,便是她們殷家之人了吧。」
簡單認識一番,繼續朝內部行去,踩著粗糙石階進入一座地下室中。
「是因承載怨憎會影響壽命,還是說這是什麼特別的詛咒?」她又猜想。
「怪不得殷萬鸞這位火獄的大小姐會有嚮往自由與平等的思想……有這些怨念作為奠基,自然而然就當如此。」
只是默默煉化怨憎,直至尾端。
這兩名聖女承擔著大量凡人的怨憎,因此可以與凡人共情,憎惡邪修,甚至憎惡凈火本身。
她開始在凡俗間主導祭祀、承接怨念,看遍人間不平之事……心靈逐漸變得冷漠。
夕恆也曾見過此人——便是如今火獄凈火教的正教主,同樣是殷萬鸞與殷紫紺的伯伯,殷虛晦。
因接受到的怨憎越來越多,認知到的慘劇數不勝數,她內心誕生的怨憎所對目標已不只是自身現狀,更是整個世界。
煉化間不知日月流轉,時間變化。
卻見,屋中表面又附上了一片灰塵。
這是份想要為枉死親人復讎,卻最終未能達成的怨憎。
抵達盡頭,一位看似模樣和藹的老者便顯在眼前。
夕恆眨了眨眼,掐指推算一番。
雙腳踩過門檻,走入居室主屋。
殷萬鸞請她做的事只是攻下聖壇,平息些許怨念。
她搖了搖頭,起身走出房間。
先是離開宗廟與殷家、凈火教,而後直接走出火獄來到凡俗承接怨念——往後一生便固定於此。
她領玄天教軍攻佔至此和圖書,已將神都聖壇大片區域拿下,只剩些已經決定拚死的頑固狂信徒還在勉強抵抗。
「若此世與怨念互相融合,會是如何模樣呢?」她總覺會是一個不太好的世界。
想來,凡俗聖女也會因這些怨憎煩惱,所以常常發布任務討伐邪修,卻又因需穩定局勢,不可將此事公佈於眾。
回憶了下火獄修士對凡人的態度,她覺得自己這一猜想應當沒錯。
夕恆退出精神世界,徐徐睜開現實當中的雙眸。
在殷紫紺怨念的印象里,如今正副教主再過小几十年也將會死去,由她自己與長姐替代。
想要徹底解決怨憎之事,應當將怨憎自發返回到其應所在的位置,使其自發誕生也自發消亡。
尋常築基後期、巔峰的修者能活到三百歲左右,而當今這四名殷家人的年歲,最高也只有一百。
怨火動作停息分毫,同時一道被擠壓在其中心內部的怨魂徐徐飄出,被她伸手接下。
現在事情已經做完,她還順帶著攔截下了凡間聖女的大怨,幫殷萬鸞降低了幾分困難。
「並且,這殷家人的壽命似乎也並不長……」
層疊的白色堆積在寬厚的棕黑樹榦之上,這棵樹好似將天上的雲彩搬了下來。
實際上,應該沒過多久的……吧?
火獄也沒有派來修者滅殺玄天教派,應當是殷萬鸞對鎖靈陣的封鎖還在起作用。
從剛剛殺死怨鬼之後,直到此刻,她心靈間儲蓄的怨火一直在做漩渦之形。
接著,又從輪轉著的怨火當中抽出其他幾分,默默以雙手籠住。
在宗廟深處經歷簡單幾句宣誓的儀式后,便在其生父的領帶下離開。
如今自己已經無需再多去注意凡俗之事。
怨念記憶繼續播放,殷紫紺接下了身為殷家人的命運,得到正教主贈予承載怨憎的功法與一顆靈丹,并吞入腹中。
凡俗間的秩序並不完美,其中缺漏之處若引出血光之災,極易醞釀出侵蝕性的怨憎,又因其秩序本身便有的限制與框架,這類怨憎只會愈發強烈,無法抹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