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速比起之前更快了些，好似生怕夕恆下一刻就會真正被死氣佔據。
她黑袍衣擺的波動還未平息，殷萬鸞的平和聲響便先送了過去：
作為陣眼的八座凈火分體與一座本體極速靠近，彙集為一。
顯然此刻這副身軀，已被殷萬鸞本體魂靈所佔。
「用假丹之法？」夕恆伸出一根手指。
「不知，書冊上只有寥寥三兩句古時傳言曾有過相關推論，但無法證明。」對方簡單回答。
「我也並不確切知曉，只在魂體與凈火相連時感應到了源頭與本質的所在……只需將我的魂體融入其中，整座凈火便不會違背我的心念。」
只需夕恆心念一動，屍骨們便會宛如戰略遊戲中被|操縱的士兵般無條件、無延遲地遵從她的命令。
接著，夕恆聽得一個柔和聲響落在耳邊。
它突破地表，承接上已經變得愈發龐大的凈火。
金髮女子注目而來，看著夕恆的側顏再溫和道：
至此，夕恆已看不到對方身影，也感知不到她的氣息，只有聲音仍存在耳邊。
……
少女嘖了一聲，單手輕揮。
「白鳳是？」夕恆對這類神獸妖獸一類的知識接觸較少。
「謝謝。」殷萬鸞輕輕點頭，左手朝黑袍女的胸間伸去。
眼神好似是在說——原來被死氣貫身之後，人的心智頭腦還會受到影響啊。
「那，我再多用幾次假丹之法能做到嗎？」夕恆又直接問出這個自己也不覺得能行的方案。
然而，屍骨的死灰枯手一旦接近，便會失去控制，自發墜下。
「……她人呢？」少女下意識問。
指揮起來相當便捷直接，各個個體配合完美，並且其體內皆有死氣，哪怕築基修者對戰期間，稍有疏忽便可能會受死氣侵染而失去戰力。
地表崩潰，飛舟顯身，同時整座火獄鎖靈陣突然破碎。
「等待已久。」分身簡單回答，撥開兜帽露出淡金散發與更成熟些的容姿，也同時將黑袍胸前的系帶解開。
她看著軀體模樣已經愈發詭異的夕恆，抿了下唇還是選擇相信她的意志能夠撐住，點頭道：
對方hｅtｕｂooｋ.cｏｍ.cｏm嘖聲道。
「怎可能多用數次假丹之法，難道你練成一顆后，還要從丹田將假丹刨出再練一顆嗎？」
「傳說，天下鳥禽之祖為三足金烏，其自混沌初開而生，金烏誕下九首之鳳，鳳有五尾，分化五鳳，其中一鳳名為肅鵠，羽色多白，無盡歲月演變，化出白鳳一族。」
再操縱屍骸抬手，試圖將其托向上方。
甚至夕恆還感到，倘若自己將大量死氣投入某隻個體身上，還能極大幅度地提升其戰力。
「說來，這片空間是在凈火內部嗎？」
微光忽閃，整個魂體身影便消失不見。
屍骨王座上，少女雙腿交疊穩坐，目光落去一旁正靠近的淡金髮魂體少女。
殷萬鸞無言踏入白光，右手捏著的白鳳光翎前伸，觸碰向內部的那團凈火。
「你面對此刻必死之境，卻依然輕悅豁朗，甚至還能取來嬉樂玩笑……實在令人敬佩。」
好像確實只能挖開——
持續挖坑時，夕恆莫名想到——以這種屍骸作為軍隊，實在再合適不過。
大量死氣籠罩周邊數十米，而只要沾染她送出的死氣，無論身形殘缺還是完整的屍骸皆會自動爬開。
她問：
白髮少女眨了眨眼：
她使用了天魔變后，直到死前都能夠維持意識，心情並不緊迫。
殷萬鸞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急切稍作解釋：
「鳳籙文字。」夕恆輕聲念過這四字，又好奇問起：「火獄鳳籙文的源頭為凈火，凈火可是與鳳有關？」
白光上飄，具體形象顯在兩人眼中。
「凈火本質是何物？」
夕恆環顧周邊，單是這整片屍骸荒原與無窮死氣，位格早就遠超金丹境界。
對方似乎挺傾慕這兩個字的。
殷萬鸞失語片刻。
親眼見得才看清，這東西更像是道白色的孔雀尾羽。
兩人簡單對話間，已經走至山丘高處。
雖不知初始的凈火是何位格，但如今凈火的位格，恐怕已經達到與元嬰境相匹配的道器……甚至更高。
「自由……」少女重複述說。
夕恆認出此物——這是她當和*圖*書初親自放入對方這具化身胸間的存火圓珠。
「做好準備了么？」
對方話音落時，她便閉上眼眸，以死氣探去地底深處。
「眼前如此結果，已是我盡全力做到，必要完成……雖我身死，但世界可得自由。」
「感謝，你能陪我走到這兒。」
外界，大地震動。
「只有完全煉化凈火，掌握其中怨氣與死氣，成為真正的凈火之主，才可成功。」殷萬鸞的聲音漸漸減弱。
經過數十米，夕恆察覺到了一股溫熱之感，正被數不盡的屍骨緊緊壓在深層。
「回答之前，我想知道你更喜歡哪個？我，還是那具神識分身。」
「來世倘若再見，願你我還能修得同船渡，同枕眠。」
少女靜靜聽著。
「傳說中的金丹九轉，會不會就是這個道理？」
她以死氣感應過其輪廓，本以為這東西是一道細長枝葉。
「如何煉化？」殷萬鸞似乎並不認為能做到這種事情。
「假丹足以輕易戰勝怨獸，可你我所需面對的是無窮死氣與此世大怨。」那聲音說：
「九轉金丹乃是歷經諸多淬鍊劫數凝縮而成，哪會如你所說這般粗魯直白。」殷萬鸞搖了搖頭，而後好似明白了夕恆為什麼要說這些，又接著輕聲道：
少女靜靜接下，握在手心，心中有些思緒浮起。
諸多修士高高飛起避難，朝下望去——只見大地正在崩潰，巨大的裂隙于轟動與吱聲間顯出。
它們沒有飲食需求，無需齊備後勤支援。
「總之……」殷萬鸞目光掃過周邊活動著的屍骸，儘快道：
她總覺得，這種掌握死氣的能力實在有趣。
「倘若你我可長久相伴，同得自由，乘舟飛往外域行旅漂泊，同走一路仙途……多好。」
「倒也確實。」
一時間，數百數百的屍骸把自己挖開並離開此地，場面極為詭異。
再加上足以抵消大量死氣的凈火本質，與更為強大的濃烈怨氣……
好像又有人進入凈火，被傳送來到此地。
夕恆也從屍骨王座之上起身，讓十數殘軀組成的王座在扭曲間化散。
「如果能把ｗwｗ•ｈｅｔｕboｏｋ•ｃom.cｏm這短暫獲得的、死境之主的戰力與這片屍骨荒原都保存下來就好了……」
如果這傳說是真，那麼僅僅身為後代的白鳳的一根羽毛，就能化出凈火這般維繫一域修者存在千年的至寶……
哪怕只剩下一顆頭顱或碎指，也會被其他屍骨捧著帶走。
她重望向仍有白光存留的山丘高處，轉身便走去她原本所在的地方。
凈火連通飛舟法陣，以靈氣注能，使龐然巨物高高浮去上空。
如今，整片死境的死氣皆已與她相連，可以如操縱血海時一般提供特殊的感應能力。
「不必安慰，無人能比我知曉如今現狀。」殷萬鸞只說：
「也沒什麼吧。」少女隨意道。
到如今，這類隱秘在她眼中已經不再重要。
凈灰色的肌膚宛如燒出的灰瓷般平滑，白髮也已延長到了腳邊，整體長度已超過她的身高。
在數千修士的注目當中，逐漸遠離。
並且屍骸本就身死所以無懼再死，上戰場后必然是世上最勇猛的士兵。
白羽尾端點綴著微光閃爍，形狀好似眼睛，與孔雀翎尾端的目暈相似，又略有差別。
因為要做的事情，不會因此有所改變。
命令這些死屍做出動作，就好似控制手指動作般輕巧自然，毫不費力。
「請將你我腳下屍骸與死氣堆至遠邊……凈火的某一實質正被封印在這片屍海之下。」
飛舟船首高揚，船舷顯出青藍龍紋，船身則有青藍玉石刻上『天淵宗』三字。
手心送出黑霧，籠罩前端數十米。
殷萬鸞捏著白光鳳翎，只說：
「凈火本身也是一座強大的空間至寶……火獄所有的鳳籙文字，便是一代代陣師從凈火中發掘出的。」
她走到殷萬鸞身側，右手前推。
「沒錯。」
「不過，據說同死之人可以在來世相匯……希望如此，來世再見。」
大群死者無需傳令官這種中介施令，也沒有自身信念。
現在看著，總覺也像是當初與她對戰的女劍修依緋身死之後，留下的那顆火卵。
忽然間，她憑藉死氣感到，又有一身影浮現在了這片滿死亡之和_圖_書境。
「那麼，到時候可不要再違我心意，硬要做到身心疲憊的程度了。」夕恆提醒了下。
「只是傳說罷了，是真是假都說不定。」殷萬鸞說罷，指尖將白鳳翎真正捏住。
死氣穿透屍骸大地，滲入下方。
夕恆在高處王座上歪頭，問道：
坐下時，長發好似溪流般順著王座垂下，繞在扶手，又落到地面。
殷萬鸞也停住腳步，一起望去。
「才不。」
「那東西，就在你我腳下？」夕恆多問了句。
屍骸成片成片地爬起，迅速挖出了數米深的巨坑。
「奇妙。」夕恆抬起手指，控制地下死氣融入距離此物最近的屍骸之上。
坑洞當中已經爬出了大量的殘屍碎骸，深度已達到十數米，底部隱約可見絲縷白光從無數屍骸的狹縫間冒出。
只剩下一位實體身影，顯在夕恆眼前。
於是白髮少女又換了另一話題：「再說回來，若我能將凈火煉化……能否掌握這片死境空間與其中死氣呢？」
火獄地底，一座足以撐起半座凈火本都的巨型飛舟正徐徐撐破大地。
「倘若我成就假丹再來此地，能否將你救下？」
那麼更上面的肅鵠又有多強，九鳳又是何種境界？金烏又……
她思索了下，忽朝側邊有些緊張的金髮少女問道：
「哪怕此刻，大怨依然深深紮根世間，我只帶走了死氣與部分最為猛烈的怨憎……還有部分仍留存世間，但不足滅世，已算無礙。」
「世界真大呢。」她自語道。
夕恆輕擺指尖，操縱屍骸退避。
那東西的輪廓像是道細枝條，枝頭長著小片葉瓣。
它對死氣有種特別的斥力，即便用力也無法貼近其周邊十厘米。
不僅凈火本都，連帶整座火獄與火獄之外的大片區域，皆忽起劇烈地震。
「她的那縷神識仍留于這裏，或許未來某日可以再度蘇醒……當然，更有可能被時間沖刷乾淨。」
兩者一近，白光突然綻放，將兩人視野完全籠罩。
對方不再多問，只將左手伸向自己胸間，從中取出一顆內部好似燃著火焰的琉璃圓珠。
說完，她又恍然說：
「我明和*圖*書白了。」夕恆簡單念出這四字。
「今日殞身至此，當真遺憾。」她仰頭看向灰色天穹，聲音愈發輕細：
當那上方壓著屍骸只剩數米時，那簇光亮竟朝上自發飛來，指向殷萬鸞的方位。
紫光在短短几分鐘間迅速抵達，靈光漸散，身影顯現——正是幽魆門的聖女前來。
「羽毛？」夕恆用灰色指尖點了下自己臉蛋。
殷萬鸞單手一拋，便將這顆分身的神識送了過來。
她將身上黑袍褪下並拋開，回眸望來時，眼中已多增了幾分神采。
殷萬鸞魂體聽后，過幾秒才回過神來。
「不都是你嘛。」
屍骨荒原之上，一具站起的枯瘦屍骸在夕恆的手指擺動下徐徐旋轉，動作猶如台上舞者。
幾秒后才回答：「會有機會的。」
對方搖頭：「你現今應該看得出，凈火位格早已遠超金丹，假丹之法大概不過取走一小部分凈火用以成丹，若想將其完全煉化，大概需要更高境界。」
而後，便見到殷萬鸞以莫名目光瞥了她一眼。
夕恆本想與殷萬鸞講述，可見得那邊來者化成了一道紫色靈光迅速靠近，便已知曉是誰。
「是時候了嗎……」夕恆默想著跟上去。
「可惜至此已是終點，不能繼續走下去了。」
殷萬鸞笑了笑，強要目光從對方身上移開，重回到眼前的正事。
「看來你方才猜想不錯，凈火確實與白鳳有關……」殷萬鸞平淡道。
分別時，聲音總是最為動人。
被死氣匯身後，她的身姿便已有了相當大的變化。
金髮少女伸手，牽引白色鳳翎落來，同時道：
「也是，不都是我么。」
夕恆看著對方捏起那根白光羽毛，稍有恍惚。
她回身遙望，那是她來時的方向。
「好像也不失為一種辦法，只要能把煉出的眾多假丹都和融為一的話……也算是將整座凈火都煉化成功了吧？」
她下意識地想要扶額作嘆，魂體的手掌卻穿過了額頭。
於是望著殷萬鸞的虛幻身形靠近時，手指間也沒停下對死氣與屍骨的操縱。
當坑洞越來越深，屍骨們動作便從行走變成攀爬，排列有序，秩序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