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八月風琴燃燒

「那還好。」湯松年點點頭,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差一點我就真喜歡上你了。」
「那必須。」夏晚淋驕傲得像湯松年在誇她自己,「顧淮文的手下出過次品嗎?隨手一揮墨點兒都是一幅寒冬墨梅圖。」
顧淮文聳聳肩,笑得輕輕巧巧:「我怎麼知道你上午有課?」
「……」
她伸手想摸自己的心臟,想讓它跳慢一點,還沒舉起來,被教官拍了一下:「隊伍里亂動什麼!」
看到手機屏幕的瞬間,她差點戳瞎雙眼。
「還好……」湯松年乾笑兩聲,「顧老師今天找我有什麼事兒嗎?」
王夢佳那天穿了一條白色的弔帶收腰雪紡裙,腰帶是細細的一根編織繩子,戴了一頂米黃色的草帽。那個時候她的頭髮就已經很長了,但還沒燙,直直地垂在腰間。
夏晚淋沒接話。
晚風溫熱地吹過,空氣里有灰塵的味道。
「沒考。要是考的話,不說滿分,來個高位截肢還是可以的。」
因為湯松年下一秒就看見夏晚淋了。
他坐在便利店門口,遠處是層巒疊嶂般的高樓,緋紅的晚霞染紅半邊建築,粼粼光線如同九宮格子規規整整地碼在玻璃外殼上。
「你那麼大聲幹什麼!」湯松年面紅耳赤地吼回去,然後像屁股被火點燃了一樣,匆匆溜走去給夏晚淋買衛生巾和紅糖。
「哎呀,」夏晚淋一臉「二十歲小伙兒給六十歲媽媽講什麼是微信」的表情,「你不覺得,只要你進了便利店,不買點兒東西就會被當小偷嗎?」
大雁之一•夏晚淋:救命……
「說起這個,」顧淮文「嘖」一聲,「早知道你們師大籃球場這麼破,我就不挑這地兒了。」
空氣里有種黏黏的東西存在著,就像夏天顫抖的馬路上空那一層像是糖漿的空氣。
確切來說,是先看見夏晚淋拎在手上的米黃色草帽。
夏晚淋腦子裡循環閃現著這兩個字,再這麼下去,就不得了了。
她在吃飯的時候,一直念叨是哪位大英雄幹了這麼件功德無量的好事兒,洗清了她多年的冤屈。
「顧淮文哥哥,」夏晚淋的喉嚨像是被手掐著,聲音細細軟軟像蘸了蜜的絲線,一個單字婉轉蜿蜒,繞的彎甚至超過了山路十八彎,「起床陪我吃早飯啦,人家不想一個人吃啦……」
第二天早上,夏晚淋以為因為倆人的關係已經有了質的轉變,好歹能在餐桌上碰見顧淮文。
「嗯……」湯松年「嗯」了半天,沒「嗯」出個所以然來。他其實也有點搞不清楚。
「哪有哪有。」夏晚淋笑得端莊優雅,「我小時候也沒有上過心理輔導課,只有半節生理課。」
「湯松年?」
現在顧淮文親口把這話問出來,他再怎麼不相信,也必須得接受了——
沒事,來日方長,等這小傢伙再大一點兒。
「是。」湯松年聽著話筒那邊的聲音低沉慵懶,有些意外。在他自己的記憶里,可從來沒有見過有這種聲音的人。
大早上被撒嬌撒醒的顧淮文:「……」
「……」
湯松年也不知道夏晚淋為什麼會突然扯到生理課,但出於禮貌,還是跟著接道:「生理課成績怎麼樣?」
夏晚淋眼睛骨碌骨碌地轉,她在想該找個什麼理由溜走。
「哦,你說的是正版校報。」湯松年坐起來,「我說的是民間校報。再說了,哪個腦子不正常的,要去翻正版校報啊?」
之後的事情簡直就是順理成章。
「關你什麼事?」糟了,雖然面部表情微笑了,但語言系統還沒跟上。
雖然,她也沒喜歡過湯松年,但聽著別人用這種劫後餘生的語氣說著不喜歡,就好像在說「幸虧我沒喜歡你」。但凡是個情緒感知正常的人,都不會在這種情境下……開心吧?
湯松年抬頭看著夏晚淋,半晌笑出來,搖搖頭,說:「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還真是這樣。你現在這樣子特別像一個人。」
想想他第一次見夏晚淋的時候,她剛來這個城市,有多期待著她的大學生活。連他說帶她去逛逛,熟悉環境,她都拒絕了。那麼期待的大學生活,結果被面前這貨攪得烏煙瘴氣……
「我上午沒課,我早上起那麼早幹嗎?」夏晚淋流下兩行一厘米寬的熱淚,美色誤國啊!妖妃亂政啊!
結果上帝可能是鐵了心要重現昨日。
他還是穿著白衣短褂和青灰色棉麻褲子,高高地站在籃筐下,手插著兜,貴氣清俊,跟這個建校以來就存在,現在已經破舊不堪的籃球場,一點也不搭。
所以嘛,顧淮文不是恃才傲物,他是得分對象是誰。夏晚淋在心裏添上一句,偷偷給顧淮文辯解。
「現在……幾點?」夏晚淋不肯接受這個事實,機械地轉過頭問顧淮文。他已經起床了,現在正坐在一旁拿著畫板不知道在畫什麼。
「敢問——」湯松年組織著措辭,小心翼翼地問,「您是哪本小說的女主角?」
但就這麼把這個利用夏晚淋的小破孩兒放過去,顧淮文又覺得不痛快。
夏晚淋剛開了個頭,湯松年就說話起話題了。
「在你印象里,我像是個腦殘嗎?」夏晚淋看著頭頂的夕陽和晚霞,沉默了半秒。
本以為自己好不容易坦誠一回,夏晚淋得眼含熱淚地珍藏,結果這個人一臉欠揍地驚道,兩眼瞪得像彈珠:「你二十七歲了,居然第一次接吻!」
「高位截肢?」
湯松年話還沒說完,顧淮文跟聽了個笑話似的,直接打斷:「師大?文學院?書法?藝術?」
顧淮文睡得好好的,突然覺得像被撒旦扼住了咽喉,掙扎著醒來,迎面向他襲來的就是夏晚淋真誠望著他的眼睛和塗著大紅色口紅的唇。
於是顧淮文很是冷靜地跟湯松年說了再見,臨走前還耐心地教育湯和-圖-書松年:「叫什麼顧老師,顯得我很老一樣。」
湯松年哈哈大笑,然後逗她:「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湯松年沒多做糾結,點點頭同意了,好像早就料到一樣。
春天的風吹過秋天的原野,枯寂的雪白大地上,「砰砰砰」冒出無數青蔥嫩芽。頭頂的天空比盛夏還要明亮,溫柔的風像二十七度的水,水在陽光下閃著簇簇亮光。一匹緞布緩緩跨過山水,最後柔柔地罩在敏感易碎的心臟上。
「那個……」
「我的意思是,」湯松年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笑了一下,補救道,「幸好還沒跟你說喜歡,不然以我的魅力,你肯定會瘋狂愛上我。那樣可就真對你造成實質性傷害了。」
但他又轉念一想,自己的手那麼金貴,隨便拿刀劃一筆就是幾大千,就為這麼個破事兒,值得嗎?
朋友問她為什麼喜歡湯松年?
「約什麼架,大家都是學過魯迅《故鄉》的文明人。」
昨晚睡得晚,現在突然醒來,他腦子還沒開始正式運轉,所以也沒懂夏晚淋這話里的意思。
「你的心理輔導課成績,肯定比我好。」湯松年噎了一下,然後找到自己的聲音,真誠地說。
夏晚淋看著櫥櫃里映出自己精心化了妝的臉,眨眨眼,雙手交叉抱著,左手食指在手臂上輕輕敲了兩下,然後「噔噔噔」上樓。
那個戴米黃色草帽的女孩兒。湯松年自嘲地笑了笑。
「你經驗很豐富哦。」夏晚淋圍著顧淮文脖頸的手收緊了兩圈,大有不好好回答就勒死他的意思。
「怕跟你稍微接觸一下,回去路上就被暗殺。很有可能。」說著,夏晚淋心有餘悸地退後半步。此時她跟湯松年之間的距離,可以站兩頭350公斤的大象。
夏晚淋化悲憤為力量,光著腳從床上蹦下來,十分有氣勢地撲到顧淮文背上,準備絕一死戰的時候,看到顧淮文手裡的畫板,愣住了。
顧淮文看著躺在地上的湯松年,心想,果然是個毛頭小子。只有毛頭小子才自尊心大過天,他也只是外表看著沉著冷靜,會察言觀色,會來事兒,一副可以委託重任的樣子。
「你……怎麼還裝睡啊?」夏晚淋咽一下口水,看著顧淮文帶笑的眼睛,半天擠出這麼一句話。
結果跟往常一樣,餐桌上空空蕩蕩。
湯松年看見夏晚淋臉上隱忍的笑意,也覺得自己哭得挺莫名其妙。他調整一下自己的語調,拍拍夏晚淋的肩膀:「顧淮文也很喜歡你,兩情相悅太不容易了,珍惜吧。」
「我跟你拼了!」
「哎,我去!」顧淮文瞌睡醒了一半,「你大早上演鬼片兒呢?」
「小時候上的心理輔導課是不是成績特好?」夏晚淋問湯松年。
夏晚淋不敢置信地捂住耳朵:「我就這麼錯過上午的兩節寫作課了?」然後又遷怒顧淮文,「你怎麼不叫我?」
「啊啊啊啊啊啊!」
夏晚淋輕輕地動一動身子,調整好舒服的姿勢,無師自通地把頭埋進顧淮文的懷裡,閉上眼睛沒五秒,突然睜開眼睛,一臉被雷擊中了的驚悚表情。
夏晚淋眨眨眼,一隻手手指在褲縫那兒點了點,另一隻手無意識捏緊手裡的帽子。
要不說家裡著火了吧?
湯松年其實已經想走了。
畫的四周描著精緻的花紋,藤蔓蜿蜒,像量身定做的華服,嚴絲合縫地融入畫面中央的——粉色小豬。
他是。
他努努下巴,對著半邊天的晚霞:「你拎頂草帽出來晃什麼,遮陽啊?」
「你是又哭了嗎?」夏晚淋有點不確定。
倒是這點榮辱不驚的穩重,吸引了顧淮文的注意,他眯起眼,看著湯松年的背影,心想這個孩子還行,以後找機會給院長引薦一下。
「14點13分。」顧淮文輕飄飄地把話傳過來。
半分鐘后,終於反應過來的夏晚淋:「……」
就這麼陪著顧淮文一賴床,夏晚淋再醒來已經下午兩點。
「一架飛機墜毀了。」他睜開眼,看著已經昏暗的天空,眼睛沒聚焦,就這樣散散的,「你會平安無恙。」
「什麼?」
夏晚淋眼珠子一轉,又想起了「家著火了」的借口,正要開口,湯松年又找著話題了。
夏晚淋又一次折服於湯松年的話語邏輯。如果這就是傳說中會來事兒、體貼可靠的學生會會長,那邏輯健全、談話間有過渡的她,不是都可以當院黨委書記了?
檢閱軍訓成果的那天,湯松年穿上正兒八經的軍裝,作為護旗手,踏正步從她面前走過,翩翩帶起國歌和心跳。
「豬啊,」顧淮文回答得理所當然,「看不出來?」
到底是怎麼轉,把話題轉到這兒來的?
「你下午沒課是吧?」電話那頭的人聲音波瀾不驚,「三點半,體育館籃球場見。」
「什麼口紅?」夏晚淋愣了一下。
顧淮文樂了,轉過頭,把夏晚淋纏著自己脖子的手拂下來:「你不是老說上帝不公平,既給了你驚人的美貌,又給了你逆天的智慧嗎?來,現在展示一下你逆天的智慧,猜猜看。」
夏晚淋本來應該開開心心的,但她因為這件事兒,哭過多少回了,連學校都不敢去。
他拿著麵包,一個人坐在便利店門口,一邊迎風流淚,一邊迎風啃麵包。後來他拉了幾天肚子,確定城市空氣污染已經到了十分嚴重的程度。
夏晚淋點頭如搗蒜。
「哈哈,」顧淮文放鬆眉眼,手握成拳抵在嘴邊笑。他愛死了眼前這個叫夏晚淋的人,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女生啊?「第一次。所以,技術不好也憋著……不準說。」
他臉上笑容不變,還是溫溫柔柔地看著夏晚淋:「你希望我是第幾次呢?」
「就是說,比如100分滿分,高位截肢就是95分及以上和-圖-書的分數。」
「哎,等一下。」夏晚淋突然嚴肅起來,兩條眉毛正經地皺在一起,「按理說,我身為女主角,你不是應該對我傾心嗎?不是應該是個男的都會喜歡我嗎?」
聽完話的湯松年一個沒站穩,腳崴了一下。
「所以,從頭到尾,你都沒有喜歡過夏晚淋,對吧?」顧淮文說。
「我那個……那個來了,你……幫我買包那個吧……」
湯松年自己信。
湯松年半天沒聽懂,一臉問號地反問:「啥?」
在這之前,她總覺得自己像飄在空中,有點分不清虛實。
所以湯松年這一路晉陞得順暢,除了他自己爭氣,跟誰誰誰關係都不錯,院長先入為主地欣賞也是重要因素之一。畢竟不是誰都能得顧淮文的一句讚賞。
這是來打抱不平了。
「很榮幸見到您。」湯松年心想管他三七二十一,說好話總沒錯,把顧淮文伺候高興了,只有利沒有弊的。
這位自稱學過魯迅《故鄉》的文明人,就是顧淮文。
湯松年承認,見到王夢佳的瞬間,他的心臟瑟縮一下,如同突然被紮緊的袋子。
湯松年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可以背二十分鐘單詞,然後在三十秒之內把之前二十分鐘背的單詞全部忘記。但是王夢佳說的這段話,隔了這麼久了,他一個字也沒忘。
「但是,這話你仔細揣摩揣摩,如果我閱讀理解能力過關的話,我揣摩到的意思,是她喜歡上別人了唄,或者說對我厭倦了唄。不管哪一種情況,都挺丟臉的。反正還沒有多少人知道我們分手了,與其被分手,做個傷情男主角,不如我這邊也『動心』,我也喜歡上別的女孩了。不存在什麼王夢佳對我的居高臨下的虧欠愧疚,我自己也沒多對得起她。還不如這樣。我是這麼想的。」
夏晚淋伸手攬過顧淮文的脖頸,閉上眼,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停在下頜處的手,又逐漸向前,最終停在了下巴尖兒。
他詫異地看向顧淮文,上次下雨顧淮文親自來接夏晚淋的時候,他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了。但想想對象是顧淮文,怎麼可能跟一般人類談戀愛,所以那個想法只在他腦中停了兩秒就轉瞬即逝。
明明那天熱得可以把人鞋底燙穿,但看著王夢佳,就好像天地突然起風,浮躁喧囂的塵土在那一瞬間有了古箏伴奏的感覺。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我是一個正常的每個月要排卵的雌性!我生理期來了!姨媽!月經!」
傳說中在校報記者部有「姐妹」的王夢佳,也沒能阻止這篇一發出來就立馬引起轟動的文章。因為很明顯,相比女孩兒之間借睫毛膏的友誼,一篇夠同學們在食堂裡邊吃飯邊討論的文章,重要多了。
顧淮文動了動嘴唇,半天不知道該怎麼回。
因為很明顯,夏晚淋原本是想假裝沒看見他,直接走過的。
湯松年覺得這個世界有點魔幻,從來都高高在上、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顧淮文,居然找他打籃球。
大概是外人都知道是王夢佳先告的白,所以交往之後,王夢佳總是熱衷於「指揮」湯松年替自己做事兒來挽回顏面。
車流不息,隔著人行道的樹木,一輛一輛從倆人身邊經過。沉默不讓人生厭,但不自在的沉默就很可怕了。
已經深秋了,或者說,已經進入冬天了,哪還有人拿著草帽招搖過市?
夏晚淋沉默半秒,齜牙咧嘴地朝顧淮文吼:「我這是在撒嬌!」
半晌,她才把面部表情調整到微笑狀態。
她故意沒做掩飾,生怕被人搶了先機似的,率先把話撂出去:「我喜歡湯松年。」
「咱們今天打籃球?」
「我們同呼吸一片天氣嘛。」湯松年反倒放鬆了。他悠悠閑閑地坐下,把自己放空在椅子上,兩條腿直直地伸著。
「我為什麼要制止?我巴不得她們寫得再離譜一點。那樣就側面印證了王夢佳在乎我,她後悔啦,這是第一;第二,夏晚淋在這學校里孤立無援,對我來說,不是更好發揮『英雄』作用了嗎?第三,我這樣不顧大家想法,只喜歡一個人的樣子,我還挺欣賞的。」
「啪啪啪!」
夏晚淋誇完,覺得自己有點高調,接著想到平時顧淮文一直教她做人要低調謙遜,因此轉了下眼珠,又補充道:「當然,顧淮文自己畫得好也不管用,主要是你們還算有眼光、會識貨。」
湯松年苦笑一聲,乾脆不再掙扎,鬆一口氣,直接癱倒在地上。眼睛看著體育館上方明亮的燈光,眼角不知道是汗水,還是被燈光刺|激出來的生理淚水?
「猜啥?」夏晚淋被顧淮文前綴老長的話繞暈了,沒反應過來他是在讓她猜她自己問的問題。
「你讓——那個顧淮文,幫你畫板報。」湯松年又重複了一遍,上一遍是不敢置信,這一遍卻像是微微帶著嘆息和羡慕,他又閉上眼,「關鍵是,他居然也答應了。」
「就是,哎呀,算了。」夏晚淋在顧淮文面前說不出「女朋友」三個字,她也感到奇怪,自己在雲南的小老頭兒小老太太面前自稱女朋友挺流利的啊。
去他舅老爺的,他一個正值青春的熱血少年,打籃球還贏不過一個常年待在工作室不出門的老男人了?
湯松年還記得第一次幫王夢佳買衛生巾的情景。
鬼才閑著沒事兒吃臭襪子啊!
結束后,室友問她怎麼了。
然而她看著湯松年被晒黑的臉龐,以及踏正步時緊緊繃直的腿,紅霞慢慢染了她的臉。
湯松年猛地睜開眼,獃獃地看了夏晚淋半晌:「你讓……顧淮文,幫你畫板報?」
「你自己大早上塗著口紅來找我,我白色的睡衣胸前全是你蹭的口紅印,現在你睡的枕頭上也全是口紅印——哦,才發現,你臉上也和*圖*書蹭到了口紅。」
「我家……」
湯松年朝夏晚淋招手,同時用方圓五百米都能聽見的聲音喊她的名字。
他雖然也是大一新生,但早早地報完到,無師自通地跟學生會的師哥師姐在十分鐘之內混熟了。那天下午太陽很大,迎新的學生會幹部都擠在一個橙黃色的遮陽棚下,面對一撥一撥的新生和家長。一個師哥終於沒堅持住中暑了。在一旁主動打下手的湯松年自然而然接替了他的工作——負責寢室登記表。
夏晚淋垂下眼,甜甜地彎起嘴角,然後又抬眼,看著眼前這個她肖想了很久的顧淮文,這才有願望成真的踏實感。
「沒有?」夏晚淋自己也有些忘了。王夢佳等人,總在她周圍說著她和湯松年的「緋聞」,但真實情況湯松年有沒有說過,她還真沒什麼印象。
他說:「你大清早找我來玩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連連看》呢?」
「我們還同受用人類命運咧。」夏晚淋踢了下腳邊的石子兒,她皺著眉,已經沒了耐心,也不想再裝和善,乾脆就這麼冷著臉,語調平平地反擊,「地上的螞蟻、水裡的鱔魚,都跟你同呼吸一片天氣,也沒見你把跟王夢佳的往事都一股腦兒傾訴出去啊。」
夏晚淋看呆了,愣愣的,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因為姿勢的關係,她第一次這樣微微低頭看著顧淮文,他眼睛里像裝了滿池幽深的潭水,只望一眼,就足以讓數百隻大雁沉溺。
而更重要的是,夏晚淋這個揚眉吐氣啊。
「嗯。」顧淮文指了指遠處的器材管理室,「你去拿個球過來。」
顧淮文全程面無表情。
前腳夏晚淋剛說完「大英雄」,後腳顧淮文就接了一句:「哪個大英雄這麼陰損,還偷摸錄音?」罵得那個順口,好像干出這件事兒的那個人不是他似的。
而反觀顧淮文,他還像剛開始似的,仙氣飄飄,氣定神閑,襯得湯松年像一隻在森林里暈頭轉向,掰了苞谷,丟了地瓜的猴子。
夏晚淋點點頭,知道自己當時是不知天高地厚,大材小用了,但面上卻一臉做作地問道:「怎麼了?」
王夢佳:我急你二大爺的。
「躲我幹嗎?」湯松年作勢推夏晚淋的頭。
夏晚淋覺得自己喉嚨摔了個跤,剛才不是還在討論草帽嗎?怎麼突然就從手工課轉戰愛情了?
顧淮文慢條斯理地關掉錄音筆,把手從褲兜里拿出來,活動了一下修長的手指,然後一根一根地握緊,一個新鮮出爐的拳頭就這麼立起來。
「你看著什麼,畫的這頭豬?」夏晚淋臉上笑容不變,環著顧淮文脖子的手慢慢收緊。
王夢佳揚著下巴沖湯松年表白,不像表白的,倒像被表白的。
「其實,你也算得償所願了。」夏晚淋想了想,「我剛進宣傳部的時候,不是交了一份關於教師節的板報嗎?那份板報就是顧淮文幫我畫的。」
「我謝謝你?」夏晚淋說。
他輕笑一聲,把埋著頭揪他睡衣領子的夏晚淋抱起來,看著她就像看一塊埋了五百年的珍貴土沉,眼睛里矇著輕透的水霧,目光柔情似緩緩流動的溪水:「這樣就好。」
去年湯松年主動去求顧淮文出席他辦的書法展覽,結果這個人頂著一頭剛睡醒的亂髮和沒睜開的眼睛,拒絕得斬釘截鐵:「不要。」
看著緊張得不停吞口水的夏晚淋,顧淮文眼角的笑意快要溢出來。
「必須第一次!」夏晚淋一看顧淮文臉上的笑,心裏「咯噔」一下,「嗷」一聲把自己摔進顧淮文懷裡,跟個小變態似的深深在顧淮文胸膛上吸一口氣,然後偷笑,像只撿到魚的貓,「以後你在我身上積累經驗就可以了。」
「湯松年學長好。」夏晚淋不情不願地打招呼。
又過了一會兒,顧淮文腦子徹底清醒過來了,聯繫前因後果,聽懂了夏晚淋要說什麼。
要說喜歡,一開始靠近她的目的是真的上不來檯面;要說不喜歡,但她真的很生動,隨時隨地都給人措手不及的感覺。這種女生,他是第一次見到。
聽著像是在誇他,但湯松年怎麼回味怎麼覺得顧淮文是在諷刺他。
「《于黑暗中點燃森林的火把——天才夏晚淋的生命之書》。」夏晚淋眼睛也不眨,脫口而出。
「哪個?」他還以為王夢佳是緊張,還很溫柔地拍拍王夢佳的背,安慰她,「慢慢說,不急。」
畢竟滿天的晚霞給這城市套上霓裳,滿腔的鬱結,沒有觀眾欣賞,也顯得太浪費。
湯松年雙手撐著膝蓋,汗水連經過下巴的程序都省了,直接在額頭凝聚成一滴,「啪嗒」落在地上,濺起微小的水花。
「怎麼了?」顧淮文問。
說出去誰信?
那之後,顧淮文打著「積累經驗」的名頭,整天無時無刻不像拎雞崽子似的,動不動就把正辛苦追劇的夏晚淋撈起來啃一口,搞得夏晚淋之後再也不敢吃蒜和韭菜。
「約架?」
「……」
「行了,你不喜歡。」顧淮文打斷湯松年漫長的「嗯」,直接下了結論,「那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帖子又是怎麼回事?」
「笨死了,哪有人親到一半笑場的啊?」顧淮文額頭抵著夏晚淋的額頭,倆人嘴唇沒有完全分開,留出一道可以說話的空隙,他黏黏膩膩地抱怨。
「什麼意思?」
「顧淮文——老師?」湯松年還是一臉蒙的狀態,他有點想不明白,怎麼就跟這尊大神扯上了關係?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喜歡你?」湯松年說。
夏晚淋知道這種時候不能笑,但她真的很想笑。好在僅存的良心,制止了她笑出聲。像拍奧蕾莎似的拍拍湯松年的背,夏晚淋安慰他:「沒事,我什麼都沒看見。」
他,一個正值青春的熱血少年,打籃球真的贏不過一個https://m.hetubook•com•com常年待在工作室不出門的老男人。
不僅如此,他還吃湯松年的醋:「下次別見個人哭,就上趕著遞紙巾。你看,多麻煩。」
他是吃自己醋的那種傻瓜嗎?
「啥都不想聽。」夏晚淋把草帽立在食指上,像轉籃球一樣地甩,「它帶子斷了,你看,後面裂了個小口,不知道哪兒弄的,現在想去找找修鞋的,看能不能修好。」
時光好像一下子倒流。
好一幅曠世奇作。
呵,天真。
他深深地發覺自己已經跟不上夏晚淋的思路,或者說,他不想在這個時候跟夏晚淋插科打諢,沒個正行。
是,她要去叫顧淮文起床,陪自己吃早飯。
他挑挑眉,手伸進褲兜里,換了個姿勢站著。
今天下午三點的時候,神通廣大的顧淮文撥通了湯松年的電話。
而他作為不被愛的人,如果天災、人禍降臨,他只能自己「勇敢奮發」地迎難而上,維持自己可憐巴巴的臉面。事後,他一個人坐在便利店門口,看著滿天美麗,卻一片也不屬於自己的晚霞。
後來夏晚淋明白了,數學題可以亂答,路邊燒烤可以亂吃,但話不能亂說。
為什麼她會覺得顧淮文成為她男朋友之後,就可以不奚落、嘲笑、打壓她了呢?
沒等他想出答案,顧淮文已經又投入一個球了。
夏晚淋誠心地鼓掌,然後一臉敬仰地看著湯松年:「那您這自信心是與生俱來的啊?了不起,被神明選中的男孩。」
這是第幾次了?
顧淮文越看湯松年越不順眼。
夏晚淋抿抿唇,眼睛上像停了一隻蝴蝶,蝴蝶撲閃一下翅膀,划動凝結的氣流。被顧淮文握著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本來就溫熱的雞蛋此刻在掌心的溫度的對比下,像是跌入火盆的生紅薯。
他剛和顧淮文見完面,打輸了一場籃球,第一次完整挖掘了自己「被分手」后的內心。然後他要憂鬱,要感傷,要有無法排解的挫敗感。
一番話讓夏晚淋聽得目瞪口呆。她算是明白了平時自己說話,顧淮文的心理感受。
顧淮文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他換個說法,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欠扁的女生啊?
這拖沓的對話時分啊。
像鍍了金邊一樣的顯而易見,人人都知道王夢佳喜歡湯松年。
「顧淮文。」湯松年閉上眼,兩隻胳膊枕在腦後,嘴角揚起笑意,「他當時拒絕參加我籌辦的活動時,神情、語調,跟現在的你,一模一樣。我當時沒生氣,回到辦公室,卻氣得踹了沙發好幾腳。心裏想這種怪脾氣、恃才傲物的人,哪個不長眼的肯喜歡?」
而夏晚淋這個神奇的物種,一出現就自動把傷感文藝片變成了喜劇片。
顧淮文「嘖」了一聲,沒再說話。
他想來想去,覺得還是直接上手吧。男的與男的之間,說什麼話都顯得娘,直接動手來得痛快點。
因為那個總是搞突然襲擊的顧淮文,某一次親到一口韭菜盒子味兒后,表情凝重地把夏晚淋放在懷裡教育:「不可以吃臭襪子,會拉肚子的。」
答案顯而易見。
顧淮文的房間隔光性一向很好,現在屋裡像被浸泡在暗灰色的永生空間里,情愫繾綣柔和,無聲無息地在屋內緩緩逶迤。
「哈哈。」湯松年無語地抽抽嘴角,配合著乾笑了兩聲。
湯松年默默地吐槽一句,但還是腿腳麻利地跑去器材管理室借球了。
還不如不補這一句呢。湯松年笑得嘴角抽抽。
菩薩做證,他真的一點也沒放水。但顧淮文跟會飛似的,輕飄飄就把球投進去了。他攔也攔不住,因為鬼知道顧淮文哪兒來的那麼靈活的步法,晃個眼顧淮文就不見了。等他轉過身,籃球就像帶著磁鐵似的,歡快地朝鐵籃筐奔過去了。
「那可能是我自己的問題吧。」夏晚淋微笑道。不,就是你的問題。進便利店空手出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生物存在?
顧淮文滿腔的成人思想,就這麼平息了。
「嗯。」顧淮文淡淡地點點頭,心想,就是你小子整天鬧得我家夏晚淋雞犬不寧的。
顧淮文沒說話,抬眸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一年不見,你現在挺成熟的嘛。」
「別別別。」夏晚淋連忙擺手,「趁著我們還沒進去。」
夏晚淋的手輕輕環上顧淮文的脖子,聲音柔柔地問:「這畫的什麼啊?」
王夢佳回頭挑挑眉,說出的話簡直又直接又好笑:「我對男生的責任感、道德感、家世背景也不抱太大的信心,帥就好了。」
夏晚淋獃獃地抹了一下嘴,看到自己手背上赫然是一串紅色。
什麼人啊,居然一次都沒糾正過她。王夢佳氣呼呼地想。
她正在給自己頭髮上發尾油,回答得理所當然:「帥啊。」
本以為是天降大運,終於跟藝術家做上朋友的湯松年,心裏的開心勁兒還沒過去,手上自然也鬆了很多。不一會兒,顧淮文已經進了三個球。
「算了,你還是喪著臉吧。」夏晚淋扶額說道,「你這一笑,我感覺跟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似的。」
夏晚淋悄悄地湊到顧淮文嘴邊,主動親了一下。
「想吃東西嗎?」他指了指身後的便利店。
「打擾您休息了。」湯松年低下頭,客氣尊敬一如開始,「再見。」
所以說,您來這麼早就干站在這兒耍帥嗎?
「你明知道王夢佳在詆毀夏晚淋,你都不制止?」顧淮文頓了一下,問道。
他小指和無名指摩挲了兩下,在心裏安慰自己:沒事,來日方長,等這小傢伙再大一點兒。
顧淮文虛虛捏著夏晚淋的下巴,慢慢地湊近……溫熱的呼吸像夏天午後兩點撲面而來的熱氣,又像冬天早上泡的熱茶,熱氣氤氳,夏晚淋的眼前逐漸模糊,是顧淮文吻上來了。
等快羞憤到腦袋冒煙的和圖書夏晚淋想起反駁時,顧淮文早就飄走了。
朋友說她膚淺。
他根本沒打算在這個時候跟夏晚淋插科打諢。
「輸了你就告訴我,是真喜歡夏晚淋,還是拿她做擋箭牌?」顧淮文跳起來,手腕輕輕地一轉,手裡的籃球已經流暢地飛了出去,隨著一條精確的拋物線,他又進球了。這次是三分球。
那頭在花團中熟睡的小豬,兩隻蹄子合攏枕在臉下面,眼睛閉著,嘴邊掛著滿足的微笑,三角形的耳朵軟軟耷拉著……
王夢佳看坐在桌子後面指導新生填表的湯松年,以為他是學長,傻乎乎地尊稱了他一個多月。
在這個憂鬱的黃昏,他特地來到這個便利店,對著滿天的晚霞,都已經擺好了惆悵樣子,正要悵然若失,就看見夏晚淋拎著頂帽子出現了。好歹也算參与了他的失戀,他很是熱情地跟她打招呼。
「我大一剛入學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你,接著跟你告白,然後就到現在。其實沒什麼不好的,但就是覺得差了點兒意思。我高中時候想象的大學生活,不是這麼一覽無遺的。所以,我們乾脆分開一段時間,試試看有沒有別的可能。」
面對突然爆發的王夢佳,湯松年先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等聽清了王夢佳的話,臉噌地躥紅,他覺得路上所有人都在看他。
湯松年轉轉腳踝,掰了兩下手指,他現在面臨一個抉擇:是要放水,不駁顧淮文的面兒,直接輸了說答案;還是奮力拚搏打敗顧淮文這個老男人,最後閉口不言,瀟洒離場?
夏晚淋臉上笑得和藹,心裏面無表情地想。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王夢佳的情景。
大概是看夏晚淋臉上的表情太過於蒙,以至於他都要負氣離開的時候,湯松年總算開口解釋:「因為上帝保佑被愛的人。」
現在,他坐在同一家便利店門口,手裡拿著同樣的麵包。但是沒有風,他也沒有娘兮兮地哭。
「不覺得啊?」湯松年一臉問號。
顧淮文有些詫異:「我以為校報是只發官方消息呢。」
「哈哈!」
顧淮文是真喜歡夏晚淋。
顧淮文笑得更深,他輕輕嘆一聲氣,把手足無措的夏晚淋抱到自己腿上坐著,伸手理了一下夏晚淋額角細碎的小絨毛,手指順著絨毛一路向下,劃過她白凈的臉龐,停在下頜處,頓了半秒。
「還好吧,我們沒有這門課。」湯松年如實回答。
「你是不是喜歡顧淮文?」
硬要他評價湯松年和那個什麼王夢佳,其實倆人就像是日德蘭半島之戰的英國和德國,都不願承認失敗,都對外宣稱獲勝方是自己,給自己找面兒。
「王夢佳找人弄的唄,這有什麼可猜的。」湯松年笑了一下,「她們有個什麼姐妹團,裏面有校報記者部的人。校報每回一出來,挨個寢室發,上面有什麼消息,傳播得比微博、微信啥的還快還全面。」因為有的學霸致力於考研,手機里沒有這倆軟體。
湯松年把頭別過去,聲音伴隨著風縹緲地傳過來:「不許看!」
妖妃•顧淮文一臉無辜:「我以為你是來給我展示口紅的呢。」
瞎是瞎了點,但再高明的借口,湯松年這個人精還不是立馬識破,不如來個扯的,直接把「我要走了」這個訊息放到檯面上。
湯松年笑了笑,接著說:「我當時還想人不可貌相呢,你看著不著調兒,沒想到從小也是練家子。宣傳部長還跟我誇你呢,說看著構圖簡單,但用墨深淺多少都有計量,筆法又一氣呵成,很少有人敢直接上手水墨,因為那不像水彩可以疊加調色。我們把你那份宣傳板報擺在大廳正中央,院里書記看了,停下來讚歎了半天,說畫好就算了,字也好。那字一看就是從小練到大的,字體端正典雅,但筆鋒卻帶著銳利,落筆穩健又恣意,融合這麼多矛盾的點在一起……要不是知道不可能,書記說還以為是久未露面的顧淮文寫的、畫的呢。」
「我其實還挺想相信王夢佳說的那番話——什麼是因為開學第一個見的就是我,迷迷瞪瞪就跟我在一起了,直到現在。所以想換一下,試試另一種情況。」
「哈?」顧淮文一愣。
「為了藝術——」
那天王夢佳反常極了,扭扭捏捏的,半天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我覺得,」夏晚淋組織著措辭,「我覺得,我是不是對你……那啥的身份,適應得太快了?是不是顯得我有點不矜持?」
他哭笑不得地把夏晚淋拉進自己懷裡,寬闊的手掌按住懷裡小人兒的頭,聲音慵懶鬆散十足:「別鬧,我再睡一會兒。」
總之,在一群剛剛高三畢業、剛剛脫離校服審美的大一新生裏面,王夢佳脫俗得如同一堆芝麻里的瑩白珍珠。
直到一個月後大一軍訓,她在標兵里看到他。
而這個湯松年,要說他自私,顧淮文自己也沒什麼資格,畢竟是個人就有私心;要說他不要臉,顧淮文也不忍心,畢竟湯松年也剛大二,只是個小孩兒。
顧淮文一聽這是有故事啊。
「結果我就是那個眼睛不好的。」夏晚淋喜歡聽這些旁人說顧淮文,語氣軟了一些,又是平時活潑好親近的夏晚淋。
「……」
顧淮文活這麼大,其實也從來沒有在懷裡抱著個活人睡覺的經驗,所以夏晚淋這麼一激靈,他本來都迷迷糊糊要睡過去了,也立馬跟著驚醒過來。
不像是情人之間的親吻,倒像是一隻剛出洞的小動物,顫顫悠悠地把自己交付到未知里。
顧淮文笑呵呵道:「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
這被女媧娘娘親手點化過的話語邏輯啊。
「剛烤好的,乳豬。」顧淮文聲音溫柔,一字一頓地把話吐出來。
回家后,顧淮文就把剛才在籃球場的錄音發給了夏晚淋學校校報記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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