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影越來越小,變成了一個藏青色的小豆,然後車轉過拐角,他消失不見。
而且很詭異的是,兩個後輪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同時爆胎了。
但我們一整個隊伍不能全部陷入負面情緒里,那樣我們才是會真正地淪入深淵。
溫聆玉也說:「對,現在我們只能走出去了,希望目的地還不遠,我們可以在天黑之前到達。等我們到了鎮上,再找人來拖車吧。」
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時不時火花的「嗶啵」聲,森林里響起的蟲鳴聲和更遠處的蛙叫。
我鬱悶地抓了抓頭髮,煩躁地狠狠一腳踢在路邊的樹榦上。
出去的曙光就在前方,溫聆玉和邱鹿激動得抱在了一起。
溫聆玉似乎想要安慰她:「我們……我們……」可到最後自己都說不出口。
溫聆玉激動得連連點頭。
我和徐子戎在路邊的樹林中收集了一點兒乾枯的樹枝,在帳篷前生起了篝火。之前在車裡倒不覺得,原來蚊蟲多得可怕,稍不注意就會叮出個大包。道路上不時還會爬出些長相怪異的蟲類,嚇得兩個女孩子「哇哇」亂叫。
既然知道了離出去已經不遠,我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放鬆,笑容都輕鬆不少。看著少年還背著背簍,便說:「你要不要我們載你一程?我們不是壞人,只是單純想感謝你。」
我上了車,小越野緩緩行駛,向著沈見青指引的方向。我瞥了一眼後視鏡,沈見青還站在那個地方https://www•hetubook.com.com,連姿勢都沒有改變,一動不動地目送我們遠去。
我推門下車,視野變得更加直白——果然,車爆胎了。
「是『我見青山多嫵媚』的見青嗎?」
為防萬一,今晚還要繼續在野外過夜,我們都帶上了充足的物資。我穿上了衝鋒衣,背包里放好了足夠一天的食物,還有充電寶等工具。想了想,行李箱里又放了露營的必需品。最後視線轉到了相機上,我猶豫了起來。
雖然單個相機並不重,但現在的情況應該是帶生存物資最好。可我實在不放心把相機留在車裡,畢竟裏面還保存了很多重要的資料。
我們這次出行是沒有看黃曆,和哪路大神犯沖嗎?!
我呼吸一窒,心底也忍不住發虛。
阿青的青?
我斜眼往旁邊看,溫聆玉也默默地把在苗寨里調訪的重要筆記塞進了包里。
少年搖搖頭,說:「不用了。」
最開始我們都一言不發,憋著一股勁兒想要快點走到城鎮里去,腳步邁得極快。四周都是我們愈發沉重的呼吸聲和腳步聲。
夜幕漸漸籠罩,篝火映照著我們的臉。天上有很多星子,點點嵌在空中,很美。可現在我沒有心情去欣賞這樣的在城市裡看不到的夜景。
「緣分。你又說這個詞,好奇怪……」少年似笑非笑,「我叫沈見青,看見的見,阿青的青。」
幸而之前我們帶了露營的物品https://m.hetubook.com.com,就地搭起了一個簡易的帳篷。
我也嚇了一跳,車子在巨大的變故下停了下來,最後熄火。
我們帶出來的水早就已經被消耗完了,如果我們還是被困在這裏,沒有水的話,我們撐不過一周。
「我怎麼知道,可能他就是沒事吃撐了!」
一行眼淚就直直地從邱鹿眼眶中淌下來:「我不想死在這裏,我爸媽還等著我回家呢。我……我還這麼年輕……」
真是……怎麼會這麼倒霉?
看不到終點的路程,才是最容易把人逼瘋的。
他一笑,露出個淺淺的酒窩來。
我拿出手機,電量還剩一半,依然沒有信號。
連徐子戎都開始用右手點著兩肩、額頭和肚臍,畫出了一個不甚標準的十字架。他這個人,平時堅稱自己是唯物主義者,社會主義的接班人。現在卻在感謝上帝保佑。
「還要走多久啊,我的腳好痛!」邱鹿苦著臉,眼睛眯起來,下一刻眼淚就要飆出來了。
沈見青這回眼睛亮了,伸出手來。他的手指刮到我的手背,溫度很低,在我皮膚帶起一陣麻癢。還沒等我回神,他就快速收回手,同時接過肉乾。
她的側臉很專註認真,並沒有因為現在糟糕的狀況而陷入徹底的慌亂中。我忽然覺得,有她這樣的人為夥伴一起做研究,似乎也不錯。
「太好啦!小玉,我們終於快出去了!終於快走出這個鬼地方了!」
我莫名有些失落和-圖-書,想了想,又鼓足勇氣說:「我們還蠻有緣分的,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
「李遇澤,走嗎?」等在一邊的邱鹿提醒。
「我們走了,再見。」我說完,沈見青也不應答,只是退到路邊,笑著看我。
也只有這樣了。
我轉身跑去後備箱,找到我買的為數不多的那點特產,抽出一袋肉乾跑回來遞給沈見青。
沈見青挑了挑濃長的眉毛,好像對我的名字沒有意外,也不感興趣。
「現在還想著賠錢。我們先走出去再說吧。」我說。
溫聆玉機械地翻弄著篝火,間或加些干樹枝進去。邱鹿抱住膝蓋,盯著火發獃。
可我不是沒有情緒的機器。
但我們眼前最大的問題不是蚊蟲,而是水。
眼看著天色快要轉暗,可目的地卻看不到影兒,我們可能真的要在野外過夜了。
過了很久,邱鹿忽然盯著篝火,眼睛一眨不眨,嘴裏喃喃著:「我們是不是走不出去了?」
沈見青皺眉,看了看那肉乾,又看了看我,沒有收下的意思。
我說:「我們和他無冤無仇的,他為什麼要整我們?」
三人默不作聲,溫聆玉和邱鹿爬進了帳篷里,徐子戎抖了抖睡袋,也把自己套了進去。
車廂發生了很嚴重的傾斜,這是我沒有下車就已經感受到的了。一個不好的猜想出現在我腦子裡。
「是不是爆胎了?」溫聆玉下車來,看到後輪之後也陷入了沉默。
高興了沒多久,我們就又樂極生悲了。和*圖*書
果然太過跌宕起伏也不是那麼好的,有時候一路順風也是種幸福。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伴隨而來的是車輛的劇烈搖晃!
在夜色中,我拉緊了身上的衝鋒衣,湊近篝火。灼熱的溫度撲面而來,可寒意卻像是從骨子裡滲出來的,凍得我牙齒都差點「格格」發抖。
後輪乾癟了下去,從圓形泄氣成了不規則的醜陋形狀。連帶著車廂也傾斜了一些。
沈見青「噗嗤」一聲笑出來:「我不知道,沒聽過。但你們外面的人說話真好聽,很有意思。」
信號格依舊是空的。
說完,邱鹿哽咽著和溫聆玉抱在了一起。
「好。」我點點頭。與其這麼看不到目的地地走下去,還不如好好休息。
我想著想著,突然變故又生!
徐子戎猛地把手裡吃完的罐頭砸向地面,恨恨地說:「該不會是那個小子給我們指錯路了吧!他根本就不知道出去的路,給我們瞎指了一條。否則我們走了一天,怎麼可能連一個人影都沒有,還越走越荒涼?」
我已經想好了,回去之後就把這次拍攝的照片整理一下,妥善地收藏起來。雖然有驚但幸好無險,不過就是這樣跌宕起伏的經歷才有趣,不是嗎?
有了逃出生天的愉悅,車廂里的氛圍都輕鬆了不少。他們又開始聊了起來,還時不時爆發出歡樂的笑聲。
天色轉為昏暗,夕陽在山,倦鳥歸林。
我坐在火邊,還是冷。女孩子們可以委屈落淚,可以驚慌失措,可以尋找依靠m.hetubook.com•com。男孩子也可以發泄憤怒,可以情緒失控。
「啊!」
「我叫李遇澤。」
我解釋說:「算是我們的感謝,你幫了大忙。」
可腳下的這條路就像沒有盡頭,我們走了兩個小時,依然延伸向遙遠的彼方。
徐子戎痛苦地呻|吟一聲:「怎麼辦?這可是我們租來的車子,結果給人家搞爆胎了,可得賠錢。」
我們整理好東西,這回連邱鹿都背上了背包、拖上行李箱,我們便沿著道路出發了。
我不願再細想下去。現在如果走回頭路,我們的沉沒成本就太高了,而且也不一定能走出去。
我垂眼掃視油表。我們得快些了,希望在車油耗盡之前,我們能夠走出去。
我說:「今天走了這麼久,我們還是早點休息吧。別想這些了,我先守夜,你們睡吧。」
我點點頭應了她。想到這次苗寨之行的最後,我竟然能知道那張偶然抓拍到的照片上的苗族少年的名字,我就覺得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邱鹿嚇得尖叫,下意識和溫聆玉抱在了一起。
他搖搖頭,不肯收。
一分一秒都很難熬。大家的手機電量都所剩不多,我們約定好是輪流開機,查看時間和信號。我摁亮屏幕,不到十點鐘。
我說:「那就當是我們交個朋友,這是我的見面禮。」
溫聆玉也喘著氣,有氣無力地說:「我們休息一下吧,真的不行了,我好口渴。」
阿青是一個人名嗎?怎會有人用別人的名字來介紹自己的名字?還是說,那是他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