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採訪時的江醉墨,有一絲清冷倨傲,有種別樣的冷帥,細細臉頰的溫度開始急劇上升。
江醉墨把兩張片子往燈光板上一貼,片子就自動夾在上面了。他看得不動聲色,你在他臉上找不出任何關於病況嚴重與否的微表情,這是多年坐診下來練就出的處變不驚,又或者是見多識廣的麻木?細細不懂。
文本信息
江醉墨起身,從一個鎖著的柜子里拿了台筆記本給她。細細按住筆記本的屏幕,「這個筆記本是誰的?」
「未婚?」
細細感覺大事不妙,一個電話打到簡崎那裡,逼問他到底怎麼回事。簡崎支支吾吾的,最後跟她說,「還記得你住院那會兒你爸媽去武漢玩么?其實,他們不是去武漢,而是回你們老家H市看你外公去了。你外公那時被查出得了嚴重的胃潰瘍,要做手術。他們不敢告訴你,怕你好不容易找了一份自己這麼喜歡的工作又辭掉回H市去,你畢業時不是一直要回H市么。他們急著趕回去,交代我不要跟你說,讓我把車鑰匙帶給你。」
臨走前,細細坐在煎餅大爺的病床邊,手裡拿著一個蘋果削皮,「大爺,您的病會好起來的,別整天說那些不吉利的話。來來來,跟著我比這個手勢,咱們拍個照片。」說著,就擺了個「剪刀手」造型,小劉一臉不情願地幫她拍照。可大爺看上去很高興,顫巍巍的伸出手,兩人拍照的樣子就像一對親爺孫。
細細傻笑著掩飾過去,用紙巾捂著嘴。
被簡崎一吐槽,細細反而覺得信心百倍,這可能跟她前段時間經歷過的外公手術小風波有關,她開始覺得人生短暫,若沒有努力一把去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等於白活。她眼珠轉了轉,「鋼筋織成的紗意味著漏洞更大更多,我更能鑽空子將他拿下。」
「不能這麼說,你怎麼知道細細不是那幾個孩子的奶奶呢?」紫安總體上還是站在細細這邊。
無地自容的細細如同廁所牆邊最陰暗角落裡發出的一個蘑菇,縮在會場角落的位置擺弄相機,心裏祈禱,啊,但願沒人注意到剛才發生的一切。
「你喜歡江醫生。」
細細的外公外婆住在武鎮中學教職工福利樓一樓,對面一排平房被居民們當做廚房。細細到的時候,外婆正在廚房裡給外公燉鴿子,老遠聽見細細的聲音,外婆樂呵呵出來,還圍著圍裙,「細細來啦?快進來。」
紫安把細細拽過去,兩杯摩卡都塞給她,「你把我這杯給他喝,我再去買。」說著,就往星巴克走。
細細怒了,「簡崎那個大嘴巴!」
「我就知道你會這個樣子,才叫他們不告訴你。千金難買老來瘦!走,咱們回家去。在這哭丟人。」外公一路拉著哭哭啼啼的細細回了家,老人家精神勁兒跟以前一樣足,就是腳步明顯慢了許多。
「你試試。」
紫安若有所思,「要對長得帥的男人心存戒備,他們接近我們時,我們不知道他們的最終目的,然而卻早早被他們征服。」
細細閉上眼睛,除了相機發出的咔嚓聲外,會場很靜,只有江醉墨如電台主播般低緩好聽的聲音回蕩在耳邊。細細享受這樣的時光——能看見江醉墨的身影、能聽見他說話的時光。縱然紫安跟細細描述她愛鷺洋時如此痛得刻骨,但細細現在仍覺得喜歡江醉墨的心情暫時是一種粉紅色的幸福。
「請坐。」江醉墨握住紙杯先移到一邊,「既然來了,量個血壓。」
江醉墨疑惑地看著她,「你確定那是我的生日?」
紫安懷疑地往廣場中央看,在一群志願者里掃了幾眼,精準地定在江醉墨身上,「那個醫生……」說完,好像想起點什麼,「是不是就是簡崎跟我提的那個『江醫生』?」
細細趕緊站直,諂媚道:「您請!」
「寫啊,原來的編輯還蠻挺我呢,我跟她說老娘離婚了,重回小說行業奮鬥,她安慰我一大堆,最後呢,又催我稿子!我那編輯比鷺洋靠譜!」紫安嘆口氣,「說真的,還是寫小說最靠譜,我要把男主寫得多矢志不渝都行,就算女主狠狠虐他,他還是屁顛屁顛非女主不要,多痛快!現實中的男人都是那副模樣,看著真鬧心。」
「好像不到三十吧,具體不清楚。」細細靜靜啜著咖啡。
騙病人,是萬不得已,那麼騙病人的家屬呢?關於這一點,江醉墨沒有做出任何解釋。
她像做賊似的,翻看這些病例,幾本是外公的,細細特別認真地看了最近這本,上面字跡跟所有醫生字體一樣凌亂不堪,但確實寫著胃潰瘍。
後來,細細老爸被公司派駐到N市來,細細媽也跟隨爸爸到了N市,見這裏經濟條件好,教育資源也比H市好太多,就把六年級的細細轉學過來,乾脆在N市定居了。也就是那時,細細認識了同一個單元房的簡崎,上初中后又認識了蘇紫安。細細爸媽總想著,將來把各自的父母都接到N市來,可四個老人在H市住習慣了,不願到陌生的城市,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江醉墨眼中染上些笑意。一會兒后,他拿下聽診器,拍拍她的手背,示意檢查結束。「謝謝你的咖啡。」
「追男神啊……」細細把魚丸咽進去,吃了根牙籤牛肉,完了也叼根牙籤,「貌似是個好主意!」
「你男朋友?」小劉八卦地問。
鋇餐造成的龕影邊緣不規則,四周黏膜雜亂,有的已經消失,潰瘍面目測已經超過3厘米——這個片子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胃潰瘍。作為消化內科的專家,江醉墨又怎麼連這麼明顯的特徵都看錯。實習生們都默默點頭,小周忽而覺得自己有點班門弄斧,還好剛才自己遲疑了一下,才沒有把結論說出來,而是先試探性地叫了江醉墨一聲。
「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一些細節要找江醫生問個明白。」細細打發了小劉,趕去了江醉墨的辦公室。
很多身著不同制服的人在桌子后,胸前貼著志願者標誌,依照自己單位不同的職能,給來往群眾提供不同的免費服務。軍區某團的戰士們幫著老百姓維修各種小電器,工商局的同志分發小冊子宣傳新《消費者權益保護法》,法院的法官們提供法律諮詢,醫生們拿著儀器為市民免費檢查身體,美髮協會的成員給大家免費洗剪吹。
不一會兒,簡訊又來了:「正在吊瓶,已睡。」
江醉墨在病房外看著分外非主流的細細,嘴角不經意地勾了勾。
啤酒肚,沒了,大圓臉變成瓜子臉,這雖然是最成功的減肥前後對比照,但這瘦的方式讓細細心酸。她不知道外公躺在手術台上時是什麼情狀,也不知道術后住院那幾天他是怎麼靠著掛瓶度日,她只是毫無意識地朝外公跑去,邊跑邊流淚。
「說人話。」
細細為了逃避簡崎無休止的吐槽,暫時去洗手間清凈清凈。紫安捶了簡崎一下,「你看把她給氣的,不會少說兩句?」
細細花痴地看著信息欄他們倆的三行對話發獃,斟酌了很久都不知道該回些什麼。繼續大爺的話題,好像沒什麼可說的,說別的話題,又顯得在刻意搭訕。這下細細終於明白紫安說的那種所謂「喜歡一個人時的糾結」,果然是……挺糾結的。
細細放下行李,跑過去的時候,遠遠看見一群老爺爺中的外公,不由得大吃一驚。細細的外公原本是個啤酒肚跟懷胎十月的孕婦一樣大的胖子,以前細細還戲稱外公跟《灌籃高手》里的安西教練簡直一模一樣,可現在呢?她不敢認,安西教練何時變成了路飛?
聽說美食版最近預約到「O·& sweet」甜品工作室女老闆的專訪,細細不關心那個90后的姑娘是怎hetubook.com.com麼創業的,其中又有多少反覆和挫折,她只妒忌小余和新來的實習生,他們居然把甜品工作室明星產品挨個兒品嘗了一遍!
「關他什麼事!」細細無語,「他現在和新女友小張不知道多恩愛!」
主編說,社會版的小朱最近臨產,請了產假,在小朱產假的這幾個月,希望細細能代替小朱先負責起社會新聞的采編工作,美食那塊讓小余和一個實習生頂著。
「江醫生?哈哈,你好哇,好久不見!呃……其實也沒多久哦。……沒有,不是我生病啦。是這樣的,我……」細細眉飛色舞把煎餅大爺的事說給江醉墨聽,自己心臟跳得飛快,原以為「追尾」事件過後,自己再也沒什麼正當理由來找江醉墨,今日卻接著帶煎餅大爺看病,到醫院來「騷擾」他一番,這種「以權謀私」的行為雖然很陰險,可是細細沉醉其中,還蠻得意。
細細帶著一絲怨恨和詭異的期待,輸入「80C」,驚奇又羞愧地發現,還真對了……「喂!」她大吼,「你快把密碼換掉!!」
細細拿著兩杯摩卡,看了看不遠處的江醉墨,忽然變得很糾結。死紫安,要不是你當初跟我說愛上男人會變得那麼不像自己,我哪裡會這麼萎縮!
這個回答令細細覺得模稜兩可,她獨自揣摩了很久,卻發現手機震了一下,江醉墨發來一句話,「你的新年夢想是什麼?」
招待會現場設在八一醫院大會議室,共兩層,一層是會議場館,二層是環形走廊和音控室。
「呃……啥?你誰?」
細細穿上外套,「我的血壓沒問題吧?」
回家后,細細跟爸媽攤牌。「爸媽,我明天去H市出差,順便看看外公外婆。」
「我除靈魂外與其他女人不同的第二點其實是冬暖夏涼。」細細挑眉反駁。
思來想去,打了一堆腹稿,最後細細認真而謹慎地編輯一條充滿愛意、熱情並具有歷史性和時代感的信息併發送出去——
「以你的智商,快的話三年,慢的話……七八年也不是不可能。」江醉墨毫不留情地回答。
細細白眼一翻,「他們瘦唄。」
一會兒,江醉墨回了三個字——「看心情。」
細細大囧,然而又拿他沒辦法,決定不再為開機密碼的事糾結,還是好好地寫稿子再說。
「服了你了。」細細翻個白眼,打開筆記本準備寫稿子,「咦,還有開機密碼的?是什麼?」
真的是……幸福的開端?紫安一笑。
「12345。」
今天掛門診的人跟以前一樣多,細細在走廊等了一個小時,就沒見江醉墨閑過,甚至,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直到下班,看完最後一個病人,他才起身把早已涼了的水倒掉,換了一杯熱水回來。
細細忽然覺得自己身上壓了千斤重擔,帶著求知的心理,她虛心地問:「那麼我需要多久才能把你剛才說的那些搞清楚?」
細細在心裏為自己的行為辯解:這是一個患者「家屬」對熱心醫生友誼的擁抱!
「老子怎麼可以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去追別的臭男人還無動於衷?!」簡崎瞪了紫安一眼,怨她多事。
還幾管??細細搖頭腹誹著,見了你就又是抽血又是吃藥的,你能不能盼我點好?
「你緊張什麼?」江醉墨抬眼看著她問。
細細和小劉扶著煎餅大爺辦好了住院手續,迎面碰上從專家門診抽空過來看看的江醉墨。一身白大褂,素凈而英俊。
「胃潰瘍。」
細細一家原本住在鄰省的H市,H市的經濟遠沒有N市發達,屬於三線城市。細細爸媽工作很忙,爺爺奶奶身體又不太好,細細基本在郊區的外公外婆家長大,外公教她寫毛筆字、算算術,外婆帶她去後山種地瓜和花生。她和鄰居小夥伴們經常成群結隊去後山玩,後山里有很多野果和野花,細細從小就是個吃貨,知道什麼果子能吃,什麼花有甜甜的花蜜。她最輝煌的經歷是某天放學后拔光了學校門口所有的美人蕉,吃掉了花里的蜜,還把美人蕉扔了一地,好在那時沒有攝像頭這種先進玩意兒。你要知道,那天恰好是教育局領導蒞臨H市實驗小學檢查的日子……至今,「美人蕉滅門案」還是H市實驗小學久久未破的懸案之一。
元旦節報社輪休,細細假期兩天都窩在家裡上網,看新一季的《神探夏洛克》。晚上十點,第二天上班得早起的細細剛要關電腦洗澡睡覺去,兩天不見人影的簡崎遲遲回復了一條消息:「紫安跟我說,你承認喜歡那個姓江的。沒想到你也這麼膚淺,喜歡帥哥。」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細細捂住耳朵。
這姑娘,還是有點小心機的。
細細非常激動,明知這個點兒應該說晚安,按捺了很久,又忍不住拿起手機眼放綠光,問了一個在她看來十分重要的問題:
新聞發布會準時開始,細細負責記錄和提問,小劉佔了個位置,架起三腳架拍新聞照。站在講台上的江醉墨如此風姿卓越,問好,念稿,一絲不苟,只是全程不苟言笑,顯得過分嚴肅,不過,這樣才能顯得更加專業。
江醉墨沉默了很久,把白大褂脫了,掛在衣架上,整理整理桌面,外人看去,清冷而高不可攀的樣子。半晌,他才開口:「小周?」
一二三四五六……十個字!細細覺得只要對方回復的字數比她發的多,自己就賺到。這種奇怪的邏輯陪了她十幾年,以前簡崎就打一大堆「哈哈哈哈哈」來湊字數,以滿足細細這種「賺到了」的奇特心理,因此那時細細手機里堆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馬上來。」之類的簡訊。
這個問題要謹慎,要顯得我是個有理想有追求的姑娘~細細認真梳理了一下,自己明年的夢想一是追到江醉墨帶回來給外公看,二是瘦20斤。
「那你表白不成怎麼還揍人家?」紫安受不了地吐槽。
原本只指望著江醉墨能開個綠燈,幫煎餅大爺快點掛個號而已,誰知,江醉墨再打電話過來時,告訴她別說挂號了,連主治醫生、病床都給安排好了,連醫藥費都可以暫時不用交。
說罷,江醉墨雙手插.進褲子口袋,居高臨下望著她,「聽懂了嗎?」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細細眼淚汪汪的,抽泣不止。怪不得她爸媽會不顧正在住院的她去什麼武漢旅遊,她給他們打電話,他們也不跟她多說,原來只是在照顧外公而怕露餡。
「你跟我說這個幹嗎?」細細不解,魚丸在嘴裏嚼啊嚼的,吃得可香了。
院長上去做了一段講話后,發布會得以順利結束。
「你猜。」
「好了好了……」江醉墨難得語氣如此溫柔,伸手禮節性地抱抱她,又放開。「我進去看看情況。」
「我幫你換掉。」細細說干就干,在重新設置密碼的時候犯了難,忽然靈光一現,輸入了個「520CC」,正想確認,忽然覺得自己幼稚可笑,便又刪掉,猶豫了很久,敷衍地輸了一個「12345」,草草了事。
江醉墨
江醉墨複印完病理分析,細緻地將幾頁紙裝進大信封里,順便也複製一份在細細的U盤中讓她帶走。
血壓計是騙不了人的,江醉墨明明看見,血壓一向正常的她,此時無故血壓攀升。
煎餅大爺的事經過晚報一報道,N市近乎人人皆知,有人親自將慰問金送到八一醫院病房,有人通過報紙公布的匯款賬號,給大爺匯去了一份心意,大爺的幾個女兒也聯繫上了,小女兒已經在前來N市的路上。八一醫院的領導決定,和*圖*書免去大爺的所有住院費,將為大爺提供免費治療,並決定召開小型記者招待會,通報這次的決定和大爺的治療情況。醫院選擇的招待會發言人,是江醉墨。
簡崎不依不饒地說:「登山不適合你,你從山上滾下來除了練『無敵風火輪』外,啥也得不到。真的!再說,你也不一定能爬到最高點再滾下來,可能剛到山腳下就已經壯烈了。」
「那我怎麼覺得那麼緊,血液都不能順利流動了。」
細細每年暑假都會回H市陪伴二位老人。細細的外公是個退休老教師,可以說是她的啟蒙老師,學富五車,寫得一手蒼勁的瘦金體,國畫一流,無奈少年頑皮的細細學不到三成。有一年,央視《尋寶》節目到了H市,正上大學的細細還特地請假,陪著外公把家裡一幅疑似明代畫家戴進的《凌雪松翠圖》拿去鑒寶,使得外公在古稀之年還上了回電視。外公那時候說,細細呀,以後外公走了,就把這幅《凌雪松翠圖》留給你當傳家之寶。細細那時還責備他,您還年輕著呢別整天想著這種事,有空趕緊構思構思自己的回憶錄,我還等著看你和外婆的戀愛史呢。
「你臉怎麼忽然這麼紅?」紫安從星巴克裡外帶了兩杯摩卡,走到細細身邊時不解地問。
兩天時間過得非常快,細細得趕凌晨的火車,才能保證第二天早上回到N市上班。細細說了,春節我還回來看你們。以前走時,沒那麼敏感地關注外公的表情,這回她忽然發現,外公用一種十分捨不得又十分專註的目光偷看她,這種目光撞得細細心頭一緊,她第一次見堅強而樂觀的外公露出這麼黏乎稚氣的目光。
「英雄不提當年勇!」細細掩面。
「人生短短几個秋啊不醉不罷休,東邊我的美人啊西邊黃河流~來呀來個酒啊不醉不罷休,愁情煩事別放心頭~」
紫安呢,已經樂呵呵在聯繫那個讀者了。
小劉無語地看著細細花痴的臉,對不遠處那個丰神俊秀的男醫生表示深切同情,遙祝他千萬不能落入細細的魔爪中。
「我海鮮面。」紫安說,「吃完面,咱們就都要撞大運發大財!」
於是,遠在N市的江醉墨收到這樣一條回復:
「死簡崎,我一定不擇手段把他追到手,讓你為他幸福的晚年而發自內心的羡慕嫉妒恨。」細細一口氣吃了三塊紅燒五花肉,一邊嚼一邊對紫安說,「麻煩跟你那讀者說一聲,讓她帶我去爬攝山,我要跟江醫生來個不期而遇,然後擦出幸福的火花。」
「這是系統自帶密碼,與我無關。」江醉墨一副該死的無辜樣子,看上去非常正經。
「有些人太過注重飲食平衡,這樣一來,許多美食也真真被辜負了呢。我覺得只有隨性而食,不必太過計較卡路里攝入,才能不負皇恩浩蕩。」
「請你看在十幾年友誼的份上——別這麼詛咒我!」
她還沒找主編請假,主編就把她叫去了辦公室,說有事要跟她商量。
江醉墨轉頭看她,非常認真地說,「這是華碩F-80C。」
煎餅大爺還記得大胃王細細,聽說她們是記者,就絮絮叨叨地說了自己的經歷。大爺姓張,今年74歲,來自W市,老家有三個已經出嫁的女兒。因為老家傳統是出嫁的閨女不能貼補娘家,加上老伴過世,1998年他就獨自來N市討生活。05年腿部受傷后,身體漸漸就差了下去,一年不如一年。
到了挂號處,望著長長的隊伍,小劉一臉擔憂,細細呢,小肥爪子掏出手機,撥給了江醉墨。
第一個上的卻是海鮮面,細細一直以為所謂海鮮,能給你幾隻花蛤幾個魷魚圈就是海鮮了,誰知這海鮮面里除了花蛤和魷魚圈,居然有半隻梭子蟹!一碗海鮮面鮮香撲鼻,細細眼睛都看直了。
「不,你需要做的,只是等我把病理分析報告趕出來,複印一份帶走。」
中國人的傳統佳節春節很快到來,細細一家照例回H市過年。人說最美好的時光就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時光,細細冷靜地分析,自己的職業和他的職業基本沒什麼交集,除非他們醫院再被人打砸一次,她才能風風火火順理成章出現在他面前,所以平日里見著的機會實在太少。在這樣的劣勢下,她只有增加自己在他面前出現的機會,才能引起他的重點注意。要不……再暴飲暴食住院一次?
細細去住院部看望了煎餅大爺,得知他恢復得很好,就歡天喜地帶著片子離開,心情分外輕鬆。
「病人多大年紀?」江醉墨沒有馬上下結論,而是先問個清楚。
「70多歲……」細細有點沉不住氣,也藏不住話,「是我外公。」
我的老天啊!!細細的心跳得不知道幾快,見江醉墨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她下意識微微嘟起嘴,像是要迎接她想象中的來自江醉墨的吻。
細細語塞,悻悻作罷。忽然,聽他「哦」了一聲,她抬頭,見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她的脖子以下部分,然後承諾道:「我會換掉的。」
細細知道自己直愣愣盯著江醉墨的表情有點花痴,但請問,她能如此光明正大盯著他看個過癮的機會能有幾個?
細細簡直淚奔!怎麼她在的時候沒有這麼好的事情呢?你看看她最近怎麼個慘況——車禍現場那是人看的嗎?變形的車子、血淋淋的路面、血肉模糊被抬上救護車的傷員……細細第一次出勤去這種慘絕人寰的現場,嚇得一晚上吃不進東西還做噩夢呀。
第二天,細細回到了故鄉H市,坐上了去郊區武鎮的班車,來到外公外婆家門口。
細細和小劉先一步到了招待會現場。
回去的路上,細細還在遺憾,如果滔滔不絕介紹病情的人是江醉墨就好了,她一定掏出隨身攜帶的錄音筆全部錄下來,回去慢慢欣賞。換句話說,剛才人家在說病情的時候,細細一句話沒聽進去!
也許是因為對面坐著江醉墨,細細的稿子寫得專註而順利,直到江醉墨把一杯茶放在她手邊,她才回神,說了句「謝謝」。端起茶杯,裡頭一股香氣,是玫瑰普洱。只見江醉墨拉了把椅子過來,坐在細細身邊,在她喝茶休息之際,看她寫的新聞稿。
紫安逗她,「我怎麼覺得你最後會跟簡崎步入婚姻的墳墓?」
「張大爺的病情及併發症病理沒有解釋清楚。」江醉墨走到細細面前,翻開報紙的頭版,期間,他的手指和細細的輕輕觸碰了一下,僅僅就是這麼不經意的一下,細細的心也好像被電流刺|激了似的,麻酥了一會兒。
社會版記者的日子是忙綠而辛苦的,一個多星期以來,細細跑了一個火災現場、五個車禍現場、兩個掃黃現場和一個銷毀假冒偽劣產品現場。
「別任性了,快說呀。」
細細解鎖,點開一看——「美食記者還負責帶人看病?」
回程的火車卧鋪上,細細認床,睡不著,再加上火車一路吭哧吭哧的,她能做到的僅僅是閉著眼而已。這一晚,她想了很多很多,人生在世,總有許多身不由己,命運也時常風雲變幻,如果人不趁早做自己想做的事,愛自己渴望愛的人,等時過境遷后再說後悔,是不是顯得太矯情和活該。
「胃潰瘍。」細細咬咬下唇,「前兩個月做的手術,可我不知道為什麼胃潰瘍這麼點小毛病要做手術,我懷疑……我媽騙我!就算是做手術,有必要瞞著我自己跟我爸偷偷回去嗎?我難道就那麼玻璃心,一點小事都會嚇暈?」
「你這是什麼意思?」簡崎痞子一樣咬著根牙籤。
細細轉身逃走,認錯人了!
「江醫生,太感謝啦!」細細這厚臉皮的,本來是要畢恭畢敬上去握手感謝的,可一到他面前,看著他的和_圖_書臉,他挺拔的身軀,手一張,直接給了一個擁抱!
細細瞪了他一眼,餘光瞥見他的手掌正覆在自己的小肥爪子上。她的呼吸忽然一窒,心跳加速砰砰亂跳,全身的注意力都涌到那隻手上去了。他的掌心乾燥又溫暖,好像一個熱水袋壓在她的手背上,傳遞著來自他的絲絲暖意。
「不是。」他回答得乾淨利落。
現在,細細長大了,工作兩年多了,回去看外公外婆的次數越來越少,只是逢年過節寄點錢給他們用,可他們總說用不著,要她留著自己花。沒想到,外公居然經歷了胃部手術,細細想,不讓爸媽告訴我,八成也是外公的意思。老人家總覺得兒女子孫工作忙,自己有事都不敢告訴他們。
閨蜜的約會大多是吃飯、購物。細細和紫安在新街百貨逛了一會兒,出來時已是下午四點。百貨前的大廣場上擺了一長條桌子,還有很大的橫幅寫著「迎新年慶元旦 百名志願者服務日」。
「沒問題,可您能批兩天假么?我要回老家一趟,家裡老人生病了。」若在平時,細細肯定百般不願,甚至想出什麼奇怪的借口搪塞,但現在她需要假期,因此輕易就妥協了。
「你讓我想起第一次摸屍體時的情景。」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評價道,「——僵硬而冰冷,手感極其相似。」
細細答應下來,當晚就奔去煎餅攤子,心想著還能再吃三個煎餅。可大爺今天沒來擺攤,問了一邊小店老闆,老闆告訴細細,大爺好幾天沒來了,貌似病倒了。細細和小劉沿路打聽了好久,才找到大爺住的小破屋。
好不容易挨到輪休那天,細細打電話問了江醉墨在不在醫院,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帶著外公的鋇餐X線造影圖過去了。
細細見著外公精神好,一顆心徹底放下來,也用「千金難買老來瘦」安慰自己,那些百歲老人,就沒見哪個是個胖子。可她留著個心眼呢,趁外公外婆在廚房裡忙活晚飯的時候,溜進他們家翻箱倒櫃,功夫不負有心人,被她找到幾本病歷和鋇餐X線造影圖。
細細寒暄著,「是啊,好久不見了呢。你也是志願者?」
「算是蠻嚴重。不過手術后就好了,精神頭兒還跟以前一樣。」
「不懂。」細細完全一副驚弓之鳥的表情。
美食版塊,吃貨細細的夢想,既可以吃到許多好吃的,又能把自己的感想分享給志同道合的吃貨們,正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說來她在N市美食屆也算小有名氣了,還有許多飲食店的店主出了什麼新產品,還特地邀請她去品嘗。她願意放棄這樣的肥缺兒,去苦大仇深的社會版嗎?主編也不太確定。
細細扒在門口,探了個頭出去,眼巴巴看著他,等待他的召喚。他的幾個實習生還沒走,整理病歷的整理病歷,寫論文的寫論文。幾個眼尖的發現了她,互相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猶豫著是要借口離開呢,還是留下來接著做事。
並且還要裝作很不經意的樣子。
幾個實習生在他們身後默默打量著,看看江老師,看看片子,看看細細。
「我這都好了,你看你這哼哼唧唧的,搞得別人以為我掛牆上去了。」到家后,外公一邊哭笑不得地給細細遞毛巾,一邊給她倒茶,「老人家誰個不生這病那病,不許再哭了。」
江醉墨沉默著,偏偏不回答她。
主治醫生幾步走過來,向細細她們介紹著煎餅大爺的初步診斷結果,大爺的病其實並不特別嚴重,只是因為一直拖延治療,所以腿部的潰爛看著很不妙。他滔滔不絕地講,細細的眼睛卻在他謝頂的腦門和他身後江醉墨的臉上飄過來飄過去,同樣是一個醫院的醫生,差距咋地就那麼大呢?
「當然可以,但你得把你微博上的那個『煎餅大爺』新聞採訪完,稿子順利出了,作為你在社會版的第一個稿子,就放你回老家。」主編見吃貨細細這麼好說話,答應得十分順利。
遠遠地,細細望見一個高瘦的身影,深色襯衫外平整的白大褂,正站著回答一個老爺爺的問題,繼而又掛著聽診器,坐下為老爺爺量血壓。跑新聞的市電視台記者的鏡頭始終對著他那個位置,好像全場只有他一個志願者似的,但是女記者頻頻戳到他面前的話筒都被他面無表情地拒絕,他似乎不願在新聞里露臉。
「血壓正常,建議查一查血脂。」他用下巴指了一下旁邊,那裡有幾個護士提供化驗血型服務,「有興趣抽幾管血嗎?」
「其他人加到這個壓力的時候,從來沒說血液流動不暢。」
細細聽話地把外套脫了,努力擼著袖子。無奈一件毛衣好擼,裏面緊身的秋衣擼到手肘處,再往上就吃力了。江醉墨伸過左手握住她的手時,細細爪子一顫,見他耐心而緩慢地用右手幫助她往上推秋衣袖子,直到把大半截手臂露出來。細細的手在他溫暖的手心裏卻陣陣發涼,他忽然盯住她,她臉色一僵,「干……幹嘛!」
怪不得,剛才他掃視的目光那樣嚴厲。
「發布會後,你留下來。」江醉墨的食指敲著平鋪在桌面的報紙,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點著細細的名字,「作為負責任的記者,必須要弄清醫院對這個患者的治療手段,因為,患者是由你進來的。」
「小周,倒杯水給她。」江醉墨不加思索地使喚那個實習生去倒水,同時目光嚴厲地掃過剩下所有實習生,細細光顧著開心沒注意到這時江醉墨的眼神,凌厲而有壓迫感,苦了那些實習生,被那種突如其來的嚴厲目光一掃,誰也不敢再說話,剛才開口打斷他說話的小周默默倒了杯水放在細細面前,假裝自己剛才什麼都沒說,走到一邊去。
細細悲劇地發現,在表達了自己宏願后,手機再也沒有震動過。
「走,去打個招呼。」紫安拽著細細,往志願者隊伍里拖,一邊走還一邊說,「喜歡就去追啊,扭扭捏捏真不像你,拿出你當年追學長的那股勁兒,表白失敗你還揍了人家學長一頓,大不了跟當年一樣嘛。」
歌德不是說「不要懷有渺小的夢想,它們無法打動人心」嗎?居里夫人不是說「人類也需要夢想者,這種人醉心於一種事業的大公無私的發展,因而不能注意自身的物質利益。」嗎?細細十分委屈地睡了。
「嘿,江醫生~」細細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胃潰瘍可大可小,惡性胃潰瘍確實需要手術。」江醉墨把片子拿下來還給細細,「病歷上沒有寫錯,確實是胃潰瘍,而且比較嚴重。好在已經及時手術完畢,以後注意飲食,多加調養,沒什麼大問題。」
「不量了不量了!」沒有甜頭,細細才不要坐在這兒吹冷風呢,正要把手臂抽回來呢,他的手又按住了她的手背,繼續加壓。細細感覺到手臂越來越緊,已經超出了她以前量血壓時氣囊帶來的最大壓迫感,「你是在挽留我嗎?」
「密碼?」江醉墨不太關心工作電腦的密碼,但還是隨口一問。
細細一邊小口小口啜著滾燙的普洱,小眼神兒一邊往江醉墨身上瞟。他抱臂,屈著食指頂在下唇上,微蹙著眉,認真地一行一行看下去。細細盯著他的唇看,他的唇略薄,唇角有自然的上勾弧,在她看來誘人而十分好看。細細甚至不自覺舔了舔自己的唇。
細細把配有長焦鏡頭的相機調試好,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等發布會開始。忽然,一份晚報吧唧一聲落在她眼前的長排桌子上。她下意識拿起報紙四處張望,只見江醉墨邁著兩條長腿不疾不徐從二樓走廊與一樓會場相連的樓梯上下來,一身筆挺的軍裝,短髮似比平時精心打理過,英俊逼人。
可是和-圖-書細細,你身體倍兒棒的話,又有什麼機會見著醫生呢?
「親愛的你聽我說呀……」
「此時才是新年。新年快樂。」
結果還是江醉墨一抬眼看見了不遠處的胡細細。N年之後細細問江醉墨,當時是怎麼一眼在人群中發現她的,江醉墨的解釋是「在人群中你所佔比例比較大」,細細無語。
「他要真是我男朋友,我就親他了……」細細對著江醉墨的背影流口水道。
撞了他的車不僅不負責還偷偷逃跑的死胖子也有這麼善良的一面。
她想起外公跟她下象棋的時候故意輸給她,她想起外公教她寫毛筆字時氣得咬牙切齒,她想起生日時外公提早下班去城裡給她買奶油蛋糕……
一個歌唱節目過去,一個小品過去,一個雜技過去,江醉墨還沒有回復。細細憤然地想,收信息不回復真可恥!
細細拍拍心口,看向江醉墨時,發現他倆其實挨得很近,他深深地凝視她,逼得她微微向後縮了一下,然而,他卻毫不退縮,甚至一隻手放在了細細椅子的把手上,整個人忽然向她傾來。
「好久不見。」他抬頭看著她。
「對了胖紙,元旦你回老家了嗎,都沒看到你。你外公的病好了吧?」
「家庭背景呢?」
細細到家之後,打開電腦把今天吃海鮮面居然吃到半隻螃蟹的事發布在N市美食論壇上,接著打開QQ,大罵了簡崎一頓,說他大嘴巴愛八卦,什麼都亂跟紫安說。
「一二三四五,你吃雞屁股。很押韻,我記住了。」江醉墨挑眉道。
「病歷是怎麼寫的?」
「你別說了,我要請年假回H市去。」
看春晚的時候,細細走出倒追江醉墨的第一步,那就是——發祝福簡訊。
「我最近調到社會版了。大爺怎麼樣了?」
細細氣急敗壞地說,「天冷,我衣服穿得多!」
「我的。」江醉墨又坐回去,「醫院配給人手一台。不過……我不常用。」
細細媽的表情變得極其不自然,支吾了很久,才最終說,「細細啊,媽媽有件事要給你提個醒……那個……你外公前不久生了場小病,做了個小手術,可能會瘦一點,你見了別大驚小怪。」
「留下來三年?!」細細再次變成驚弓之鳥。
簡崎用一種嫌棄又反胃的眼神斜睨細細,就好像某張新聞圖片中的普通小男生斜睨五道杠男生一樣,充滿了唏噓,「雖然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但是你跟他之間隔著的紗是用鋼筋織成的,知道不?」
「什麼病?」細細面無表情地直視媽媽。
有太多雜事沖淡了中國人對故鄉和故人的思念,所以中國幾乎所有的傳統佳節都以「團圓」作為標準。因此有句詩說,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啊。
「又在賣萌?」江醉墨餘光瞥見她,打開用來看X光片的燈光板,看來他還記得她那天說的事。
「在幼兒園門口跟幾個老傢伙吹牛呢。」外婆指了指不遠處。
細細掛了電話,躲進浴室開了熱水器花灑掩蓋住哭聲,一個人邊洗澡邊哭,半個小時才出來。善意的謊言同樣讓人心酸!第二天細細的眼睛不知道多腫,她戴了黑框眼鏡,騙爸媽說自己昨晚水喝多了眼睛浮腫,就這麼去報社。
「你你你……」細細吹鬍子瞪眼,「不許胡說!」
「什麼!!我外公什麼時候生病了?!!」細細一個寒戰,趕緊回復。只是,簡崎回了一句「我完蛋了」,就下線了。
「江醫生,你喜歡女人么?」
「80C。」
煎餅大爺這個稿子,細細跟主編商量了一下,分成兩篇來寫,先把事情始末介紹清楚,把大爺正在住院的事告訴大家,號召大家來幫助他;第二篇再寫大爺治療后的情況。細細正在趕稿子的時候,手機忽然來了個簡訊,細細瞥一眼亮起的屏幕,瞪大了眼睛。
細細憋了半天,終於承認,「……可能是哦。」
「胃癌。」江醉墨壓低了聲音。
「為什麼?」
「Take it easy,我們重新量一次。」
若不是簡崎那天說漏了嘴,他們還要瞞著她多久。細細強忍住突然衝上腦袋的悲傷和憤怒,語調卻有一絲顫抖,「嚴重嗎?」
這兩個願望似乎都比較普通,第一個不可告人,第二個明顯就是個夢想。
「簡崎要傷心了。」
「滾蛋!」細細大吼。
該死的江醉墨!
細細看了看大爺的腿,腫得老粗不說,一些地方都潰爛了。大爺說,自己身體很糟糕,可能也沒辦法回老家了,很想見見自己的女兒們。
他不笑的樣子讓人覺得高不可攀——細細望著江醉墨的背影,臉上有一絲膽怯和落寞,表面上跟他插科打諢,但那層窗戶紙……是他讓她不敢輕易伸出爪子給捅破。
「騙人騙人!」細細氣急敗壞。
「這我還真不知道。」細細瞪瞪眼睛,「但他開路虎攬勝,家庭條件應該挺不錯。」
「見著他了唄……」細細又羞澀起來,捂著嘴笑,「就好像《甄嬛傳》電視劇里的沈眉庄,只要見著溫太醫,哪怕身在勾心鬥角的後宮,也是那樣義無反顧地覺得歲月靜好。又好像我初中時上學路上遇見暗戀著的學長關財,感覺連討厭的英語小測都變得信心百倍。」
「那邊醫院已經做出診斷並進行手術,甚至假造病歷欺騙患者以穩定患者心情,可見患者的病還未發展到不可治愈的地步,從造影圖上看,大概處於中早期。老年癌症患者後期化療和調養比手術更重要,我們要做的不是賣弄自己的專業知識去告訴病人真相,而是盡量讓病人在一個充滿希望的樂觀心態下配合後續治療。」江醉墨說,「——欺騙,有時也是一種醫德。」
「你確定能借我用?」細細忽然露出奸詐的笑容,「我這個人有個壞習慣就是亂點文件夾看,有時候無聊到連C盤系統文件都一個個點開看看哦,萬一被我看見些什麼不該看到的……」
「給。」細細把鋇餐X線造影圖遞給江醉墨,「你看看,這……嚴重嗎?」
你若喜歡一個人,在茫茫人海千萬個背影里,也能一眼發現他的位置。細細也堅信這一點,環顧會場,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坐在第一排,低著頭可能在看稿子。她掏出小鏡子看看自己今天的流海亂沒亂,塗了睫毛膏的睫毛有沒有變成蒼蠅腿,然後邁著輕快的步伐上去跟人打招呼。
「我要紅油牛肉麵!」細細大聲說,「大份的!」
小周有點不好意思,「老師,我剛才想說……您……好像看錯了,那個……」
「你怎麼就忍心詛咒那樣一個前途無量的男青年,他知道自己的晚年境遇這麼悲慘,會不會喪失生活的信心?」簡崎挑眉看著紫安,十分欠扁的模樣。
「登山協會?」細細嘴裏叼個魚丸,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他說未婚。」細細攤手,「我總不能逼著他開未婚證明吧。」
那是關於煎餅大爺的第一篇報道。
簡崎撇撇嘴,「我以為登山協會一般都去挑戰珠穆朗瑪這樣的山,沒想到在攝山公園轉轉也叫登山協會。這麼說每次吃飯都要拍照上傳的死胖子可以加入攝影協會,紫安你可以加入中國作協。」
「他蠻帥的,看上去不錯。」紫安發動車子的時候,忽然來了這麼一句。「他幾歲?」
「新年快樂!」
這不,快過年了,細細先前當美食記者時存著的打折券和貴賓卡還有好多沒用呢,就約了簡崎和紫安去了其中一家私房菜館。吃得好好的,他倆忽然問起她暗戀江醉墨的事,紫安還跟細細透露說,她打聽到江醉墨是登山協會的會員之一,而她的一個讀者也是,聽說協會將在大年初六組織會員去爬位於市北的攝山。
新年鐘聲敲響hetubook.com.com,細細早就忘了自己給江醉墨發簡訊的事,躺下后,才發現手機有條來自江醉墨的未讀簡訊,發送時間恰好是0點01秒。
嚴肅點!如果他壓根兒不喜歡女人,她還追個毛線。
「最後模仿星爺電影,一起跳下去練就絕世武功『無敵風火輪』?」簡崎馬上接。
「你的手背叛了你的身體。」江醉墨掌中的小爪子冰冰涼,哪來的暖?
雖有點不舍,細細也不好意思讓紫安站在廣場邊多等,她還要回去給寶寶餵奶不是?告別了江醉墨,細細挽著紫安去停車場開車。
「煎餅大爺?就是現在微博關注度很高的那個賣雞蛋煎餅的老爺爺么?」細細隨意間發的那個煎餅大爺的微博,引起的關注不少,主編果然有新聞洞察力。
電腦前的江醉墨戴了副眼鏡,見細細來了,說了句「坐」就又專註于電腦上的分析稿。細細看看表,趕回去寫稿肯定來不及,就默默走到他身邊,悄悄問:「你有空余的電腦讓先我寫稿嗎?」
「找到有獎。」
江醉墨眼中滑過的「恨鐵不成鋼」的情緒讓細細很委屈。
「這是中國第一隻克隆豬的誕生日。」細細終於為他剛才把全場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的事扳回一城。「密碼是什麼,快告訴我。」
胡吃海塞后,細細摟著紫安,後邊跟著簡崎護駕,一路唱著《愛江山更愛美人》回家,當晚只聽得N市大街小巷裡回蕩著細細亢奮的歌聲——
「我是鼓勵細細去追男神!」
細細失望地看見,第二次量血壓的時候,他的手移開了……
見他一臉平靜,細細一顆心總算放下來,暗自舒一口氣。
瘋了一樣大笑不止的兩個女人,一路笑到長青路新開的洪福小麵館。
「你別哭啊……我後來聽你爸說,你外公的手術很成功,恢復得也不錯,我以為他們回來的時候跟你坦白了,就隨口問問你。沒想到……你千萬別去問你爸媽!他們非罵死我不可!你外公沒什麼大事的,他們就是不想影響你工作!」
時而非常精明的細細觀察著外婆的表情,見外婆滿面的笑容中並沒有一絲隱藏的悲傷,就放心下來,「外公呢?」
「聽說這次登山是娛樂性質的,人數不限。要不要我跟她說一聲,讓她帶你去,就說你是她表妹?」紫安挑挑眉問。
哈哈,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煎餅大爺的後續報道出爐,給一直關心他病情緊張的市民一個很好的交待。儘管報紙上說,大家給大爺的慰問金已經足夠大爺回鄉養老,可仍舊有不少人繼續給大爺捐款。細細覺得,這是今年最令她覺得溫暖的事。
您老人家是病理學專家啊,而我只是一個新聞系小小本科生,您說得那些個什麼末梢神經功能減退、超微創介入的,你能考慮一下咱們普通老百姓的理解能力嗎……細細聽得一愣一愣,神遊太虛。
「我有嗎?」細細心虛轉身。
知女莫若母,細細媽當晚給H市的弟弟,也就是細細的舅舅打電話,「病歷藏好了,別讓細細看見,別看她平日里笑呵呵傻乎乎,精明起來賊死個人,但又藏不住話。萬一鬧騰起來讓爸媽多心,那就不好了。」
「我現在心情很不錯怎麼辦?」
細細很苦惱,自上次她不知道怎麼就腦抽了以為他要吻她因此作出嘟嘴的動作后,她之後的所有行為,江醉墨都理解為她在刻意賣萌。可是賣萌的前提是——你得有萌可以賣。
二人坐定,細細問:「你還寫小說么?」
卻不知啊,這一幕被站在場館二樓走廊的江醉墨盡收眼底。
「好,我知道了。」細細點頭,「我去洗澡了。」說著,跑到卧室衣櫃拿了換洗的衣服,躲進浴室開了花灑,又在裏面哭。
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
好,回到當時,江醉墨併攏食指和中指,抬抬手,算是招呼。細細也就從善如流,向他走去,一杯摩卡放在他面前,「給你。」
「好好,我找到了就一定帶回來給你看。」細細保證道。
「患者腿部潰爛是由糖尿病引起,通常情況下……」江醉墨以近乎病理學導師授課的口吻對細細詳細敘述了為什麼大爺腿部的傷口一直沒有好,目前用什麼手段進行治療,一水兒專業名詞聽得細細眨巴著眼睛,就算用錄音筆記錄下來,回去估計也難以一個字一個字複寫下來。
「你的生日?」細細一邊輸入一邊念,「20090805……」
然而他偏離了軌道,只是傾身從細細身後抽了兩張紙巾,放在細細手裡,忽而發現她微微嘟嘴的樣子,還一臉鄙夷地看著她,「你在賣萌嗎?遺憾地告訴你,你失敗了。」
看來紫安也不是個好同志!細細對於自己、簡崎和紫安三人之間無話不說的友誼表示十分無奈。她羞愧得不敢回復,假裝自己已經下線。卻不想簡崎接著發來一條消息:
細細想,幫老大爺治病是關鍵,其次才是通知他的女兒們來看看老父親。於是,她和小劉立刻扶著大爺上車。去哪?八一醫院。
「我的夢想是世界和平!」
紫安詫異地看著簡崎,不解地抓抓後腦勺,想了想,還是沒當真。
「我帶隊。」他沒有移開目光,專註地看著她的臉,細細忽然有點緊張,不自然地抿抿唇,剛想扯兩句什麼天氣不錯之類的,只聽他說:「你又胖了。」
細細媽臉上的表情別提多糾結,她知道細細肯定不好受,也怪自己沒及時知會她,可這事,你說說,細細媽和細細的舅舅都商量好了,細細和表妹兩個小輩,誰也不告訴,為啥,就怕細細不好好工作,表妹貝貝不好好高考。
「那好辦,那好辦。」細細爽快地答應下來。
細細坐下,又聽他吩咐——「外套脫了。」
「煎餅大爺像是一個很有故事的人,而且,你不是說他身體不好嗎?我看你拍的照片,他的腿有傷還是怎麼的,不太利索。社會版偶爾得多傳遞點正能量,我看這個線索很好,你跟小劉派個車去,頭版就它了。」
江醉墨看完最後一個字,忽然間轉頭看她時,她還未移開偷窺的目光,好像被抓包一樣一緊張,她猛吸了一口茶水,你知道那有多燙,急急咽下去后,順著食道一路燙到心口。
「我叫不緊張。」細細回嘴。
「我怎麼覺得你離婚是幸福的開端,美好的未來指日可待?」細細撐著下巴,翹首以盼自己的牛肉麵。
江醉墨往病房門口走去,跟煎餅大爺的主治醫生低聲議論著什麼。
「江老師……」一個實習生忽然打斷江醉墨。
「我恨關財沒眼光。」細細翻白眼。
「首先,『鑽空子』這個詞屬於體重兩位數以下的人。」簡崎毫不留情地盯住細細正在往嘴裏送的五花肉,「而等你有朝一日瘦成那樣,他已經是幾個孩子的爺爺了。」
稿子順利過審,胡細細的名字第一次出現在晚報頭版。細細下班前,網上預訂H市的動車票,回家一路,她想著小時候和外公外婆在一起的種種溫馨,臉上浮現和平時的她不太一樣的滄桑。
「你也不小了,要找個男朋友了。你外婆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媽媽都五歲了。」外公嘮叨道。
細細的爺爺奶奶在她高中和大學時相繼去世,那時細細就跟爸媽說,我大學畢業后要回H市去照顧剩下兩位老人,那——是我的故鄉!
細細呀,你的宏願固然好,但也有偉人說了:做夢的人是幸福的,但人生最苦痛的是夢醒了無路可走。
鋇餐X線造影圖細細看不懂,但她知道誰看得懂。於是她用手機將幾張X光片拍下,微信發給了江醉墨,「你幫我看看,這是什麼病?嚴重嗎?」江醉墨一個小時后才回復:「看不清,你帶來醫院。」細細半夜又把X光片偷出來藏進行李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