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神婚(二十八)

「我不知道,我從未遇到這種情況。」薩迦把他重新抱在懷裡,「尤卡摩寧既是時神,也是歷史和記憶之神,祂知曉過去與未來的一切。我得去找祂,去解決這些問題。你留在島上,可以嗎?」
他翻了個身,把自己在風塔上做的事如實相告,末了,又憂心忡忡地補了一句:「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個祭司非要說我的耳朵上有聖痕,我是神的新娘……唉,分明是無稽之談,被咬一口就有聖痕了,這麼簡單,那些神眷者怎麼還眼巴巴地盼著這個身份?胡扯吧……」
雲池想了想,唏噓道:「這事搞的……不過,也是他自作自受。」
「愚蠢!」西風怒而呵斥,「我早就說過,最好不要給羅希留下痕迹或者把柄,你是大地的魔怪,怎可被一個人類祭司鑽了空子?」
聖痕……第三代新神,到底搞出了什麼東西?
雲池頓時睡意全無,一下抬起頭來。
薩迦立刻在它周圍浮起一個石台,隔絕了地毯和木製的地板。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薩迦察覺到雲池的氣息,真是又驚又喜,之前還要在外面過夜,如今連過夜都用不著,這麼快就回家了!
神明輕輕轉動手指,彎曲了筆直煙囪的方向。
「怎麼回事?」西風問,「撒瑪爾城裡出了什麼問題,導致羅希要不顧一切地趕回去?」
薩迦抬起眼睛,諸世諸界的星塵溫柔旋轉,凝視著雲池,「但是現在,我恐怕有了不得不去找他確認的事。你的身份,我留下的印痕……我避世太久,早就不清楚新神玩的把戲究竟都有什麼講究,我也不知道你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https://www.hetubook.com•com怪屋是建造之神的遺作,能夠根據主人的心意,來幻化房間的形態。雲池先前還不確定這一點,等他親眼看到怪屋的天頂上自動延伸出一個煙囪,他才確定壁爐是完全可以適用這間房屋的。
岩延默不作聲,西風泄氣道:「算了,你把他殺了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現在去向我主彙報這件事,你速帶大人去海島。」
他們舒舒服服地窩在一起,雲池睡眼矇矓地想,就像一隻傻乎乎的大動物,挨著另一隻傻乎乎的小動物,哈哈。
不好了,薩迦身體僵硬,甚至顫抖起來,他無法抵禦這樣的眼神!他要屈服了,他要、他要……
薩迦沒有立刻回答,這些天來,他也在思索那些金色的印痕意味著什麼,因為後來他再偷偷地晚上爬起來,去咬雲池的手指或者脖頸,他留下的牙印卻都不曾變成金色。
薩迦變成了大海獺的模樣,用圓溜溜、水汪汪的黑眼睛和雲池可憐地對視,加上軟軟的毛臉,以及絨絨抖動的毛耳朵。
岩延一路地行,將雲池送到了與島嶼接觸的邊界,他們一冒頭,就遇上了聞訊趕來的西風。
「救命、救命——!」
雲池敏銳地聽出不妙,他又翻回去,趴在薩迦背上往前挪了挪,一直蹭到大海獺圓圓的耳朵旁邊:「為什麼這麼說,我沒把那個祭司怎麼樣啊?他可能頂多需要做個鼻樑矯正手術而已。」
「怎、怎麼……」雲池結結巴巴地問。
雲池凝固了,他抓住薩迦的手,困惑地問:「那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薩迦抖得越來越厲害和-圖-書,最後,伴隨著「砰」的一聲,雲池的身體驟然彈起在一個更柔軟、更蓬鬆的毛堆之中。
「那就可以了。」薩迦說,「這件事他處理得不錯,到此為止吧。」
哎呀,雲池敗退了,要知道,人是不可能在對視的比賽上贏過海獺的。
「你就是故意的,」大海獺悶悶不樂地控訴,「你就是想看我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樣子。」
濃霧翻湧的邊界,雲池在奔波勞累了一整天之後,終於看到大海獺立在那裡的身影,他笑著跑過去,大聲道:「薩迦!」
暖和、溫馨而安適,加上他喜歡的人,這裏再不能更符合他對一個家的全部期許了。
「好,那我們試試?」
「我等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岩延說,「風暴之神的祭司發現了大人,將他帶到了風塔上,意圖關押,那裡遠離地面,我等失職,沒有在第一時間找到大人。大人在反抗的過程中,不慎被祭司看到了耳朵……風暴之神的祭司說,那是聖痕。」
「更像一個家了,是不是?」雲池問。
「有什麼問題?」雲池訝異地打斷了他,「我吃得好睡得香,一口氣上十層樓不喘氣,沒什麼問題啊!」
雲池趴在大海獺平坦寬闊的後背,懶洋洋地笑道:「怎麼會呢,我欺負了別人還差不多……」
薩迦這才抽出空子,瞄了岩延一眼。
「出了什麼事了?」薩迦背著一個既累且困的幼崽,用神力運送起這堆物資,朝著怪屋的方向進發,「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薩迦灼熱的手掌,輕按在雲池的胸口,頓時讓他呼吸困難,渾身緊繃,體溫都升高了。
「這些時日https://m.hetubook•com.com,你就遠離羅希的領地吧。」薩迦吩咐說,「只要你不靠近那幾個城邦,羅希是不會發現你的。」
「是的。」薩迦說,「我發誓退隱於此,等待自身的湮滅,從此不再插手新神的布局和統治。我有誓言在身,自然不好再去拜訪祂。」
薩迦苦笑道:「不,你無法感知,但是我知道。我每日每夜地看著你,透過你的皮膚,你的血流,你的骨骼……」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嗎?」雲池看著他,試圖以可憐巴巴的小狗眼神打動薩迦的心,「你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嗎?」
他們回到怪屋,薩迦才變回人身的形態,把傢具搬進大門,和雲池一起嘗試著安置壁爐。
雲池坐在鋪著柔軟毛皮的斜榻上,他環顧四周,看到壁爐的光為傢具和門窗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橙紅。
薩迦笑了笑,沒有立刻告訴他,那個祭司的真實下場:「風塔等於是羅希在撒瑪爾的行宮,人類的祭司把你弄進去,卻沒有控制你的能力,反而被你在裏面鬧了一通。羅希知道了,怎麼可能饒恕他的失職呢。」
薩迦嚴肅地點點頭,擦了擦額上並不存在的汗。
得到了冰海之主的赦免,岩延頃刻間汗如雨下,應了一聲「是」,就和雲池告別,一下遁地走遠了。
「我沒有,」雲池試圖狡辯,「我的眼神就像我的心一樣純潔無瑕,我……」
「你找他做什麼?」雲池好奇道,「你上次不是說過,你不能再去找他……」
狡辯的企圖立刻失敗,雲池被海獺淹沒在厚毛中,承受尖牙在痒痒肉上輕輕地咬合,笑鬧得嗓子都快啞了。
雲池笑了起來,他和_圖_書靠進薩迦的懷裡,薩迦也很新奇地看著這一幕,神明輕聲說:「很奇怪,它只是一個設施,但是添上它之後……這裏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改變?」
「……我不能!」神明試圖掙扎,「尤卡摩寧所在的神宮,建立在一個世上不存在的地方,那裡充滿了混沌的亂流,凡人如果去到那裡,可能左眼會衰老至耄耋之年,而右眼卻退回到牙牙學語的幼兒時期……求你,幼崽,我真的不能……」
雲池還沒到的時候,西風匆匆對他說了這件事,薩迦眼巴巴地望著雲池的方向,心不在焉地問:「死了嗎?」
薩迦抱回木柴,雲池捏開蠟封,抽出火絨的引信。待到跳躍的爐火一燒起來,整間屋子頓時加倍亮堂明朗,溫度也直線上升。
薩迦直起身體,迎接雲池撲過來的動作,用濃密的毛毛淹了雲池滿懷,珍惜地說:「你回來啦。」
「嗚嗚,」雲池毫無誠意地嗚咽,「你要把我一個人丟在島上,我會很孤獨,很寂寞,我會……」
風暴之神羅希終於回來了,在祂的祭司再也說不出話之後。
「壁爐在前左右三個方向的半米內,不可有可燃物……」雲池掰著手指細數條件。
「什麼?」他撐著薩迦的胸膛,詫異地望著神明那張太過華麗深邃的臉孔,看了半天,他自己先頂不住了,又轉頭問了一遍,「什麼,你要去哪裡?」
「出了點事,」雲池不好意思地說,「實在不好多待,就先跑回來了。」
「沒人會來救你的!」薩迦兇惡地鼓起腮幫子,「你叫破喉嚨……不,你叫吧!但是不要叫破喉嚨哦,嗓子疼了就跟我說……」
「不能過度燃燒,要https://m.hetubook.com.com選擇乾燥的木材……差不多就這些?」
「煙囪開口需要防水……」
岩延低聲回答:「羅希的祭司死了。」
「別擔心,」薩迦寬慰他,「反正那個祭司不會再來找你的麻煩了。」
薩迦看著雲池,自己也臉紅了,他喃喃地道:「我是說,我可能要出一趟遠門,去找尤卡摩寧,母神伊爾瑪的兄弟,時間之神。」
出了這樣的事,當然不能在城裡繼續晃悠了,岩延才把雲池送出城邦的範圍,就感應到天空中的狂暴神力,將雲層攪動成形狀兇惡的巨大漩渦。
正當他快要睡過去的時候,雲池聽到薩迦低沉的聲音:「……我想,我需要出一趟遠門。」
「你的身體是十七歲,可是你再沒有長高。」薩迦說,「一開始,你的體重還有波動,可是到了現在,它也成了一個恆定不變的數值……」
薩迦承認道:「或許,這就是任何家庭都缺不了灶爐之神的原因吧。」
「根據魔怪的說法,是的,他派毒蟲蟄死了那個人類祭司。」
西風冷肅道:「祂的祭司怎麼會死,是你做的么?」
岩延慢慢地挪過去,生怕薩迦判處他看護不嚴的罪過,一件一件地把雲池買的東西往外掏。好在大海獺的注意力全然被他的幼崽所吸引,沒有問責他的意思。
雲池失望地嘆了口氣,他的逼迫無法成功,但是另一種新的樂趣浮現上來:他很想看看,薩迦會在這種懇求的眼神中有什麼反應。
松木的含油量高,燃燒起來也是一等一的快,因此算不得什麼上好的燃木,好在島上還有另外的樹種。雲池走之前,薩迦就從林中拖回了一棵枯死的老樹,把它劈成了適合燃燒的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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