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門人頭,被她盡數堆在密所門前,她揪著貞陽血淋淋的頭皮,讓這個不成人形,然而還掙扎活著的肉塊,跪在緊閉的大門口,自己閉住靈竅,反將將他的兩個鼻眼按到天機樹上。
劉扶光瞪了他一眼:「不要聽他的,他的方法太過激進殘酷,對你的道心並無好處。」
劉扶光邁步進入大殿,走向金翠虛。
時間再度開始流動。
「孺子可教,」他讚許道,「如此,這個節點也算過了?」
日月流轉,歲月如梭。
破除心魔,並不能改變金翠虛曾經的真實過往。劉扶光看到,她還是接任了執教一職。
不等金翠虛發問,他接著道:「管理人事、清正風氣這樣的職責,是會得罪許多人的。倘若他真的為你著想,就不會把這個職務私下交予你,而是親自在師門內公開宣布,用他掌門的威信替你背書,否則,你空有職權,卻無威嚴,誰肯聽你的話?你疲於奔命,早晚要把自己累倒。」
金翠虛身子一顫,下意識照做了。
師叔呵呵地笑了兩聲,笑聲無不寂寥:「瑩蟾,你有這個心意,師叔承你的好,但師叔怎能不為你考慮?你師叔祖閉關多年,你不是外人,師叔也就跟你說聲大逆不道的話……你師父去得早,我的修為又不濟事,現在你師叔祖生死不知,落仙觀上上下下,還有幾個能挑大樑的人?你要趁早做打算啊,師叔也是為你著想……」
金翠虛喘著粗氣,愣愣地提劍走近,望著似人又非人的貞陽,她喃喃道:「我、我殺了師叔……我……」
貞陽連消帶打,便叫金翠虛擔任了門內執教一職。晏歡冷不丁道:「蠢。」
她猶豫道:「別人的心魔,長得都跟自己一樣,我的心魔,為何是兩個男子?」
她變了,開始變得依附貞陽,開始變成她以前最不理解的那類人。她麻痹貞陽的戒心,從他手中不動聲色地攫取權力,布置自己的棋局。她修鍊的天賦,全然用來吸收陰謀與卑劣的力量。
提起拂塵,貞陽上去就抽了他好幾下,陳朗天默不作聲,大口吐血。
金翠虛皺眉道:「陳朗天?怎的交給他了?」
最後一次回來,她站在門前徘徊不定,不知是該依照慣例,還是怎麼做。
此乃心魔幻境?
天亮了,時間終於停止。
她自幼沒有父母,師父收她為徒,不過數年,就死在魔修手裡,師叔祖將她扶養成人,待她視如己出。在她心裏,慈祥可親的師叔祖,就像她的夢想中的親外婆一樣。
金翠虛充耳不聞,一杯接一杯地喝。
金翠虛苦笑:「只有我么?外婆在臨終之前,不知有多恨我的愚蠢,九泉之下,更是……」
到了地方,她沒見到「欲行採補之術」的人,只見到一個神志盡失、雙眼通紅,赤條條朝她撲過來的陳朗天。
正如他所言,貞陽實際上是在捧殺她,缺少了掌門的撐腰,金翠虛在職務上的進展並不成功,十分坎坷。沒有人肯聽她的話,縱然用修為彈壓,那也只壓制了小輩,奈何不了門派中的長老、門主。
劉扶光說:「她這麼年輕,沒這方面的經驗,自然不清楚這裏面的彎彎繞繞……」
說話間,他們來到了偏殿,第三個場景,金翠虛正與貞陽交談。
貞陽目光轉移,看向消瘦蒼白的金翠虛。
劉扶光轉過臉,幾乎不忍再看。
「別去。」劉扶光輕聲說。
「我們修道中人,本來就是要斬斷塵緣,四海為家的,」貞陽的語氣驀然嚴厲,「瑩蟾,收收小孩子脾氣!」
金翠虛怔怔不語。
兩人循著箭頭前進,路上所遇道士僕役,全長著一張模糊的臉,活像褪了色的木偶,舉手投足間甚是駭人。木偶們對他倆視若無睹,劉扶光和晏歡也當它們是空氣,直直地衝著箭頭的方向走去。
她摸到七星劍,溫暖的劍柄,剎那給她傳輸了無窮的勇氣。
旁邊人給金翠虛拿上一個酒杯,金翠虛麻木地捏在手裡,彷彿已經失去了憤怒的力氣。
時間靜止。
劉扶光出神地看著,晏歡嘆了口氣,無不嫌棄地道:「登仙的功德金光,呃。」
她似乎是死去了。
所有人都大讚它是好寶貝,金翠虛聞見那香味,也覺得神清氣爽,靈炁充沛,更加深信不疑。
金翠虛哭著嚷道:「我就是小孩子脾氣!我死都不會離開這裏的,師叔不要再說了!」
就在划滿一百七十一道的時候,金翠虛忽然住手了。
「你看,我早就說了,」她彎起玫瑰般的紅唇,吐出致命的甜言蜜語,「你就該殺了他,自己取而代之的,你怎的不懂?」
這一次,他們果然成功地走進了落仙觀的山門。
「滾開啊啊啊——!」
劉扶光沒有出現,這種情況下,善念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只有惡,才能壓倒另一種惡。
劉扶光衝進那黑洞洞的房間,看到金翠虛害怕到沒有淚水,害怕到扭曲不堪的臉孔。他看到她捂住身體的動作,也看到了貞陽得意萬分的愉悅神情。
晏歡則盯得目不轉睛,他吞噬這些負面的罪孽,就像餓獸吮吸溫熱的鮮血。
晏歡抱臂旁觀,劉扶光走上去,金翠虛猝然看見兩人,這時又不認得他們了,驚訝道:「你們是誰?」
「誰說沒有人愛呢?」有人戲謔道,「咱們掌門大人,可是對瑩蟾師姐愛護得很吶……」
貞陽實在春風得意,樂不可言。
金翠虛點點頭。
晏歡按著右肩,笑道:「所以,直接拒絕,管他說什麼撮鳥。他敢啰唣,就劈頭蓋臉賞他一記耳光。」
「更何況,你也說了,修道者自以修行為主……」
晏歡沉默稍許,不情不願地低聲回答:「……情慾,這是情慾的氣味。」
燈光下,兩人重疊的影子在身後拉得極https://www.hetubook.com.com長,他走向宴會廳後面的房間,那影子也猶如一個不斷擴大的怪物,漸漸吞噬了一切。
貞陽驚呆了,不等他做出反應,金翠虛已經撲了上去,在他脖子上撕下一大塊肉,掌聚靈炁,從柔軟的側腹掏進去,猛地扯斷了金丹的心脈。
轉念一想,他又有了一個絕妙的點子。
她猶如死灰的心境,頓時燃起了一簇明亮的火苗。
「你們……你們是誰?!怎麼敢擅闖這裏!」她喊道。
這實在是花魂月魄的少女,任何多餘的飾物,都要在她面前自慚形穢,光彩盡失。
「我是太給你們臉了,」金翠虛冷笑道,「再敢閑言碎語,便是這樣的下場!」
——諸世華彩,一剎絢爛地盛放!
貞陽抽夠了,抽累了,回頭笑道:「瑩蟾,你瞧,師叔給你出氣呢……你別老是悶著不作聲,吃點東西吧,師叔特地給你準備的靈酒,你嘗嘗看?」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們看得明了,金翠虛的師父早死,師叔祖又閉關多年,在貞陽的經營下,落仙觀幾乎成了他的一言堂,門內風氣,是自上而下的腐壞,哪裡是金翠虛一人能夠力挽狂瀾的?
練劍場一片寂靜,年輕男女或詫異、或鄙夷、或不以為意地看著她。
「來,這樣,」貞陽提議道,「你老這麼悶著,也不是個事,喝一杯,我就為你抽這個孽畜三下,怎麼樣?」
門開了。
金翠虛正在練劍。
「千年困境,終於得以破繭。」光芒中,新生的真仙站起來,華帶飄飛,朝二人深深一拜,「多謝兩位大人相助。莫大的恩情,翠虛感激不盡。」
「好聽。」晏歡讚賞道,「可惜,世間好物不長久啊,持續的時間還是太短了。」
夙願達成,現在只剩下一個問題了。
劉扶光道:「炁聚兩指,照準他的後頸。」
「哎呀,就這麼定了!」貞陽像沒聽見她的拒絕,兀自大笑道,「瑩蟾,你一身正氣,又得道觀上下看重,最適合不過了,師叔可以相信你的吧?」
金翠虛瞬時並起兩指,朝陳朗天後脖子一刺,破了他的護體靈光。
「道法不禁自然情理,」另一個聲音道,「師姐你老古板,沒人愛,何苦來為難我們這些你情我願的。」
金翠虛獃獃地看著他,這時候,晏歡再將手按上她的右肩。
但是這次,卻沒有出現時間靜止。金翠虛神遊天外,恍惚地一杯杯喝酒,貞陽就連續抽打著陳朗天,直到對方成了個滿地亂滾的血葫蘆。
「這一次,要靠她自己了。」晏歡說,「別人沒法幫她。」
「說起來,這些事都是小事,」晏歡道,「竟也成了她的心魔。」
晏歡道:「立身提腿,照準臍下三寸,正正地疊頂。」
——樸素的道袍和玉簪,襯得她玉容更盛,朱唇愈紅,眉發越黑。她的蛾眉無需黛染,便已優美鮮妍;面頰無需胭脂,便已沁出羊脂玉般的紅暈。
劉扶光以沉默認同。
二人繼續轉身,朝箭頭的方向走去。
老師祖閉關的密所,只有她最信任的人才能靠近,那麼,她最信任的人是誰呢?
這倒確實是狗屁不通。
不出幾日,金翠虛便聽到一個外面瘋傳的消息。
劉扶光嘆了口氣。
劉扶光心裏模模糊糊的,似乎抓住了什麼頭緒。
年輕一輩的弟子,從未見過金翠虛發這麼大的火,俱駭地定住了。
她像小孩子一樣哇哇大哭,也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樣,跌跌撞撞地撲向親人的懷抱,撲向那扇封閉了不知多少年的石門。
貞陽慢條斯理地笑了,等他在金翠虛身上享用到足夠多的好處之後,才不緊不慢地告訴她,不用急,他已經派門內近乎所有的金丹期長老去了。
這個人就像著了魔般,想要佔有、毀滅眼前的良才美玉、天之驕子。
貞陽則趁虛而入,用虛偽的言語哄騙她,說自己還有珍貴的丹藥,可以幫助金翠虛結丹。作為代價,自此以後,金翠虛便是他的禁臠了。
自然,她從未有過打開這扇門的勇氣,十個響頭,照例磕盡了,便起身離開。
「瑩蟾,長輩們都在這兒呢,陳朗天這孽畜欺負了你,污損了你的名聲,我們今天就為你做主!」貞陽怒髮衝冠,對陳朗天喝道:「畜生,還不快跪下!」
然後時間開始流動。
想到嚴重的後果,貞陽便不由懼怕到戰慄。
密林當中,響起男子痛不欲生的凄厲慘嚎。
劉扶光眼含笑意,晏歡哼了一聲,眼前場景褪色,又一行箭頭,從地上浮現出來。
第五次,箭頭飄浮,沿著指引,他們又來到了宴會廳的位置。
晏歡被他瞪得筋酥骨軟,微笑道:「聽我的,這就是你立威的絕佳機會,拔劍,對準這些人的舌頭。」
她心頭升起一陣煩躁的火氣,咬牙掙扎半晌,貞陽就像一具鐵鑄銅人,頑橫地一動不動,金翠虛心頭的無名業火愈發旺盛,她猛地抬頭咆哮:「別動手動腳的,放開我!」
時間停止。
反觀貞陽師叔,他又做了些什麼呢?
金翠虛咬牙,狠狠提腿頂膝,頓時聽見一聲令人牙酸的軟骨折碎聲。
金翠虛不堪其擾,終於忍不住了,停下來呵斥:「你們身為落仙觀門人,素日里卻不知勤學苦練,反而沉溺於私情。入門以來,你們有誰突破了練氣,抵達築基?沒有,一個都沒有!以後出了落仙觀的山門,別說你們是這兒的門徒,丟不起這個臉!」
……什麼糟爛師叔?
金翠虛喘息道:「你們……」
周遭的一切都靜止了,唯有金翠虛還能活動,她嚇了一大跳,驚慌地左看右看,手卻被貞陽死死地攥著,無法拔脫出去。
——貞陽閃動的淚光後面,是充滿慾望的窺伺和*圖*書,是飽含貪婪的垂涎,以及浸透算計的飢餓。
「師叔,我覺得……」她用力抽了抽自己的手,卻抽不動,貞陽捏著她的力道之大,令她生出一股又駭又怕的寒意。
是了……是了!
晏歡上前一步,劉扶光拉住了他。
她吃吃地笑了起來。
貞陽一口一個「我是為你好」「是我們道觀配不上你」,看似苦口婆心,實則以退為進。他不停地逼迫金翠虛自證剖白,陳述自己對落仙觀的忠誠與熱愛,直到她賭咒發誓,說出「我死都不走」這樣激進的話。
「想進去?」他問,猶如老友久別重逢,那樣親切的寒暄。
從外面看,道觀仙氣飄飄,清正凜然,完美符合了世人心中「世外仙緣」的印象,可是走進去時,周圍的光影陡然卻粘膩起來。劉扶光四下看去,只覺無論景物、人物,全矇著一層黏糊不清的油光,空氣中更是飄著一股厚重的油腥味,使人如墜泥潭,身心都不爽利了起來。
拔除貞陽的勢力,填補自己的人手,她做得得心應手,像本能一樣順滑。貞陽渾然不覺,獵人與獵物的位置早已對調,他還沉溺在溫柔地哄騙里,對勝利的滋味無法自拔。
「聽我的,」龍女轉到她的耳畔,輕輕地說,「提起你的劍,金丹是很好殺的,他現在毫無防備,你只要順著丹田釘進去,再從後面斜著掏他的心脈,就是給他十條命,也從你手下逃不過。」
「瑩蟾,師叔真的心悅於你啊……」貞陽緩緩地湊近她,惡臭撲面而來,「你為何不能體諒師叔的苦心……」
她的眼神原本死寂灰暗,這時卻慢慢凝聚起一線清光。
——他的老師現在還在閉關,並沒有隕落的跡象。那老嫗一向將金翠虛視若愛子,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為……
可行什麼?劉扶光一肚子火,這不是正式的賠罪,更不是正經的酒宴,無非苦肉計而已。什麼喝一杯抽三下,活脫脫把她的痛苦,矮化成了可供旁人賞樂的鬧劇!
「心魔、心魔。」劉扶光將手按在她的左肩,語重心長道,「金翠虛,你不要接下這個職責。」
身邊人連連點頭,都說這個辦法可行,就按這麼辦。
金翠虛喃喃道:「我……我已經毀了,我不能再……」
時空驟然凝滯。
她抬起頭,那含淚的笑容,實在美如朝霞,美如一切希望尚存的事物。
「這是什麼氣味?」劉扶光問。
金翠虛被採補過頭,聞見了樹的香氣,才覺得靈氣充裕,其他人聞見了,則是苦苦忍著演戲。至於放到元嬰閉關的密室,那更是會讓元嬰散去一身真元,枯竭慘死罷了!
晏歡簡短道:「不過一時疏忽,失了元陰,也可晉陞仙道。」
他得意地笑了。
金翠虛笑了兩聲,又笑了兩聲,她望著密所大門,手伸了又伸,始終沒有打開門的勇氣。
她同意了貞陽的提議,或者說脅迫。
「現在,」貞陽面色蒼白,儘力閉住七竅,不讓金翠虛看出端倪,「誰能靠近師父閉關的密所?」
金翠虛猛地睜開眼睛,帶著煩躁和怒火,她狠狠拔劍,劍光滔天而起,瞬間劈飛挨得近的六人,劍氣縱橫,又將另外六人打得筋骨摧折,口噴血虹。
然後,便是元嬰、分神、煉虛、合道……每來一次,她的境界與實力,都比以前更高強,人也愈發寡言肅穆。
貞陽愣住:「什麼?」
——剎那之間,她看到了貞陽的臉孔。
「走,」劉扶光拉了暴躁不堪的晏歡一把,「去看看。」
金翠虛久違展顏,她鼻子酸澀,哈哈地笑了。
「瑩蟾,」貞陽笑道,逗弄地挑她的下巴,「你終於喝醉嘍。」
最後,他們停在主殿外,聽見了裏面的說話聲。
「瑩蟾師姐好大的氣派!」半晌,一個聲音怪聲怪氣地道,「確實,您老人家可是掌門欽定的天才,我們都是庸人,哪裡能跟您老人家修鍊的速度匹敵呢?」
師叔祖,外婆……保佑我,保佑你的孫女,好讓我能夠得證大道,讓我可以無畏地面對仇敵!
金翠虛的神情混合了厭惡、作嘔、恐懼與不可置信,她嘶聲大喊,腰間七星劍砉然出鞘,一劍砍斷貞陽禁錮著她的手腕,黑血狂噴!
周遭人聲鼎沸,明顯正有許多人往這裏走來,金翠虛愈發心慌,靈炁和體力一齊飛速消耗。劉扶光瞧得清清楚楚,陳朗天是誰的心腹?這分明是做了個局,就等著金翠虛往下跳呢。
箭頭再度飄起,晏歡變回原身,聳聳肩膀。
時間再度開始流動。
他倆爭論不休,金翠虛的腦子被兩種念頭來回擺布,頭都要炸了,她緊閉雙眼,大叫道:「夠了——!」
晏歡老老實實地「哦」了一聲,他依言變作女子,那幾乎是他男身的翻版,龍神裹著艷麗無匹的皮囊,朝金翠虛走去。
非常可惜,心魔境的進展,只以真實的記憶為主。經受了密林的屈辱和折磨之後,金翠虛臉色蒼白,神情茫然,望著滿室作陪的長老。
金翠虛繼續喝,發泄般地狂飲。
劉扶光和晏歡在這裏看著,他們的感官里,時間不過流失了幾分鐘,可金翠虛再回來時,已經是金丹修為。
「你朗天師兄是糊塗了點,但為人還是正派,」貞陽直直地盯著年輕的少女,「要不,你去接了你師兄的職責?」
晏歡意外地回頭看他。
金翠虛說:「還不能原諒自己。」
晏歡的另一隻手,同樣輕飄飄地搭在少女的右肩上。
這時候,貞陽彷彿十分感動,他大步從座位上走下來,握住了金翠虛的手。
半晌,一個聲音發顫道:「你、你這是被我們說中了,惱羞成怒……」
他怎能容許愛侶身上沾染不屬於自己的慾望氣息?惡龍的九目疾轉,已經在這片幻https://m•hetubook.com.com境里尋找起做主的人,為了這份覬覦,他非要活剝掉對方的皮,讓他噎著自己的臟腑而死才好!
到了這種地步,金翠虛本能地抓住了任何一根救命稻草,無論那是誰遞來的。
他們還爭辯了什麼,劉扶光已是懶得聽了,晏歡比他更直接,煩躁道:「狗屁不通!」
「殺了他。」他吐出蛇一樣輕柔的誘語,「你的天賦、資質,都超過眼前這個尸位素餐的偽君子,你把這裏當家,他卻不願讓你留在家裡,任憑他嘴上說得如何好聽,還不是要把你趕出去?殺了他,自己當這落仙觀之主,豈不美哉?」
金翠虛猶豫道:「我曉得掌門看重我……」
貞陽同時發出痛苦的怒吼,金翠虛顧不得什麼章法,什麼招式,把七星劍像大鎚一樣呼嘯亂掄,重重擊打在貞陽的胸口,直接將其掄飛出去,將大殿上的屏風裝飾,統統砸得轟然四濺。
金翠虛道:「你說得有理……啊,不對!師叔對我恩重如山,師門更對我優厚,我怎可、怎可以下犯上,取而代之?」
「怎麼可能呢!」她眼眶紅紅地笑道,「她既然恨我,就不應該再發出這種感嘆,她應該想的是,小畜生這麼強,我就算活過來,也不能再給自己報仇了吧,真可氣!——這樣才對!」
貞陽上來賠笑道:「怎麼樣,師叔為你出氣了,你可還著惱?」
劉扶光面色沉肅,不說話。
那多數是金翠虛的聲音,崩潰的哭聲,暴怒的尖叫聲,還有悲痛欲絕的,自喉間發出的抽搐響聲。她成為了貞陽的共犯,是她親手……害死了世上最愛自己,自己最愛的人。
轉過垂蒙綠蔓、曲徑流水,他們眼前頓時生出柳暗花明的景象,方才還是春日里涼薄的夜晚,現在,他們忽然就到了盛夏的正午。
時間再度開始流動。
金翠虛連忙搖頭:「師叔,我輩自以修行為主……」
「回頭看看,確實都是小事,」他說,「可當時經歷的那一刻,她是否忍氣吞聲,是否選擇了不去計較?一瞬的猶豫,便足以釀成大錯,而遭到了羞辱和冒犯,卻沒有第一時間反擊,為自己討回公道……這種屈辱,是可以伴隨一個人終生的。因為她眼睜睜地忍受了錯誤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而事後回想起來,是不是我說一句話,就可以維護自己的尊嚴呢?是不是我當場大罵他們一頓,就可以抒發了這口惡氣呢?」
滿場哄然大笑,金翠虛氣得兩眼發怔,握劍的手都在顫抖。見她不言語,底下人更來勁,有的喊「師姐你就從了掌門罷」,有的笑「當了掌門夫人,還苦修什麼呢」,諸多起鬨言語,數不勝數。
「瑩蟾」應當便是金翠虛的道號了,因為下一秒,劉扶光就聽見她慌張年輕的聲音:「掌門師叔,您折煞我了!道觀雖不曾生我,卻結結實實是養大了我的,瑩蟾怎可做那種忘恩負義的小人,棄道觀于不顧?」
他的天賦也算上佳,但對比起金翠虛,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師弟死後,他的老師不顧反對,執意親自扶養金翠虛,將她像眼珠子一樣疼愛,反而襯得他這個弟子才是疏遠的外人。
就算是個瞎子,此刻也能看出,她全部的身心,都已被「復讎」二字填滿!
溫暖的金光自門后濺射而出,彷彿雨後流淌出的千萬道彩虹,環抱住了金翠虛的身影。
劉扶光皺眉道:「你不認得我們了?我們是……」
時間靜止。
劉扶光笑了起來。
金翠虛在心魔境里捅死了貞陽,可昔日發生的真實過往,並不是這樣的境況。
地上又亮起了箭頭。
褪了色的場景里,金翠虛滿身是血,裸|露如初生的羊羔,但這是提著寶劍,活脫脫咬死了一隻豺狼的羊羔。
她走進了絕望的死胡同。她想殺貞陽,那為何不先殺了自己?也許她還能先殺了貞陽,再以死謝罪,但那樣又有什麼意義?
箭頭再度升起,將他們引向第四個位置,深秋與初冬的交界處。
金翠虛左看右看,吃驚道:「難道你們是我的心魔嗎?我……」
嫉恨與覬覦的情感,隨著金翠虛的成長而愈發旺盛。終於,他的老師閉關突破,將師門交到他手上時,貞陽抓住了機會。
經過「一番殘酷廝殺」之後,重寶不負眾望地奪回,卻是一株碧綠的小樹,猶如玉雕,玲瓏可愛,散發出濃郁撲鼻的香味。
「啊啊啊啊——!」
貞陽拊掌大笑:「瑩蟾真是志氣可嘉啊!那麼,你就去吧!」
「其實人活一世,行差踏錯,是常有的事,」劉扶光跟她一同看著那扇門,「只有你自己,一直不能原諒自己。」
貞陽死的那天,金翠虛同時血洗了落仙觀。
「瑩蟾……師叔是亂了方寸,失憶失態……毫無為人師長的風範……」倒在廢墟間,貞陽的身體支離破碎,嘴唇尚在一張一合,活像在複述設定好的台詞,「你就用師叔祖賜予你的、這把寶劍……懲罰師叔……」
這種環境是有毒的,這種氛圍也是有毒的,它能潛移默化地摧毀一個人心中的堅持和正義——當所有人都在這麼做的時候,你還有沒有足夠的堅守,有沒有足夠的勇氣,去維持自己筆直到格格不入的脊樑,去做一個「不合時宜」的掃興者?
然而,如此妙法,練劍場上卻並無一個後輩來學習觀摩,反倒滿是相互追逐的年輕男女,喁喁私語、嬉笑傳情。不僅有一群學徒在那爭風吃醋,更有行為出格者,直接對同伴毛手毛腳,將嘴也往一塊湊。
劉扶光問:「還不能原諒自己?」
「瑩蟾啊,」掌門慈愛地說,「你說得有理,現在門內風氣,確實很不像話。我把這一塊的職責交給你朗天師兄,可是他礙於和*圖*書修行,也沒什麼進益……」
「為什麼不可能呢?」劉扶光好奇地問,「明明在恨你之前,她就已經先愛你了啊。」
再然後,劉扶光聽到了很多聲音。
貞陽苦著臉,又道:「還要打啊,瑩蟾?你可憐可憐師兄罷,再打,他可就要被打死啦。」
金翠虛一跺腳,急得快哭了:「貞陽師叔休要這麼說,落仙觀就是我的家呀,您這是要把我趕出家門嗎?」
時間靜止。
昔日那個言笑晏晏,正氣十足的師叔已經不見了。貞陽的眉宇間雜毛陡生,似是籠罩著一層黑氣,瞳仁也大得不正常,嘴唇中露出的一排牙齒亦變得嶙峋尖銳,耷出一截長到堆不下的舌頭,淋漓的涎水,便順著他修剪整齊的髭鬚滴滴滑落。
「……我們是你的心魔。」劉扶光熟門熟路地道,同時將手按上她的左肩,「你為何躑躅不前?別忘了,你已是築基圓滿,他們只是練氣期的後輩,你不想恃強凌弱,可是,連自己的尊嚴也不維護了嗎?你空有修為,卻無運用修為,破除妄言的勇氣,那麼,你的修為來之何用?」
——明明在恨你之前,她就已經先愛你了啊。
「好,」貞陽含淚道,「有瑩蟾的一番話,師叔就是死也安心了!」
他的外貌只發生了微小的異化,整個人的氣場卻變得這麼貪婪、醜陋,猥瑣得讓人想吐!
金翠虛微微一怔。
金翠虛狠下心來,轉頭便往外走:「師叔,我不是小孩子了,您也不要把我的話當成放屁吧。我說了不接就是不接。師門內的事務,還是您親自管轄比較好。我還要衝擊金丹,實在空不出手,您見諒則個。」
他們嘲笑金翠虛的古板,實際上是在嘲笑她的正直,而這樣的嘲笑,足以蓋過集體調戲、羞辱一個女人的不正當感。
金翠虛的笑聲忽然止住,她一下愣住了。
「幹得不賴。」他說。
二人鬆開手,慢慢後撤回黑暗裡。
心魔幻境破碎了,惡孽與善念破碎了,陰陽廝殺的錨點亦破碎了,五色光輝洗刷了天空,照耀四極大地,鳳鳥清鳴,百獸亦噴吐著清澈的瑞氣。
晏歡微微一笑:「仙路漫長,在這條路上,除去自己的修為,其餘無論出身、性別、貴賤、美醜,一概都是虛的,你怎的不懂?」
他上前一步,一手堅定地按在少女的左肩,沉聲道:「告訴你的師叔,第一,你已是獨當一面的修士,能夠決定自己的去留,不需要他僭越做主。第二,男女輩分有別,他不應當握著你的手,還握得這麼緊密。」
再沒有人敢吱聲了。
「從現在開始,再敢在練劍場唧唧歪歪,談情說愛,同樣是一般的下場!誰有意見?」她大聲道,「誰有意見,就來跟我手裡的劍說!」
晏歡低聲道:「天機樹,能在小世界找到這玩意兒,不容易。」
元陽元陰,俱是修士需要堅守的重要法門之一,過早地泄去一方法門,對吸收天地靈炁,只有百害,而無一利。
落仙觀也是幫凶啊,她視作家園的地方,如今成為了殺人犯聚集的惡土,這裏盤踞著貞陽的權力觸手,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她無處可逃,無路可退。
劉扶光笑了笑,輕聲說:「你明明知道的,人死後,不存在九泉之下如何如何。人死如燈滅,一切都是生者對自己的慰藉,一如你復讎、修鍊,拚命夠到更高更強的位置,全是生者一廂情願……你們不能接受所愛已死的事實,因此要用一點藥引,誘使自己找到活著的意義。」
金翠虛猝不及防,被他抱了個滿懷,瘋狂亂親亂摸。她運轉心法,極力抵禦對方的進犯,但陳朗天大她幾十歲,修為亦差不多,一時之間,如何能掙脫?
她幾乎跪求貞陽,讓他去爭取那個北海重寶,給師叔祖使用,助她一臂之力。
道心摧垮,她難以承受自己再無法攀登大道的打擊,癱在床上,不能說話,不能行動。
我想起來了!
但劉扶光聽了這話,立刻找尋起金翠虛的行蹤來,按照晏歡的說法,她回到落仙觀,豈不是與回到龍潭虎穴無異?
劉扶光沒有說話,這次,他獨自走出,走向金翠虛。
「不破不立,」晏歡道,「不能完成弒父的壯舉,便算不得成大事者。」
他還有什麼不滿意呢?他已經將一位天才的元陰採補乾淨,又趕在結丹之前,在她心上留下了近乎永恆的傷口。她可能終生都不會再有進步了,不說別的,就說結丹期的心劫,她怎麼才能熬過?只怕閉上眼睛,腦海里就會浮現出與師叔同床悖倫的場景。
時間再度流動。
她更瘦了,但是也更幹練,更凌厲。她站在緊閉的門前,仍然沒有推開的勇氣,照舊跪下磕了十個頭,走了。
「很好,」金翠虛冷聲道,「現在,拔你們的劍!開始練習!」
他的話咽在嘴裏,因為晏歡伸出食指,在他掌心輕輕寫了兩個字。
她同時看到了劉扶光和晏歡的身影。
師叔祖……外婆,我的外婆!我可以幫她,我還有用的,我可以幫她!
「……既如此,瑩蟾,你就接任執教的……」
北海有重寶出世,傳說極其適宜高階修士境界突破,引得各大門派爭相奪取。
晏歡和劉扶光都站在原地,沒有上前。
看出她的狀態,貞陽笑了笑,坐在一旁,對兩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劉扶光閉上眼睛,深深吸氣。
他這麼想著,地上卻忽然出現了幾個閃光的箭頭,順著小路,一直蜿蜒到建築物的深處,竟像是一種指引。
「只怕事情沒這麼簡單。」劉扶光沉聲道。
「……牽扯人事,只會使我的心境生出累贅,不得潔凈。」金翠虛恍然道,「我沒想到,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別胡說,」艷美的龍女咯咯而笑,「和_圖_書心魔很好破除的呀,只要罪魁禍首死去,誰還記得你的污點呢?將來你結為金丹,成為元嬰、化神、合道,乃至羽化登仙,世人踩低捧高,誰敢說你半個不字?他們趕著當你的男寵還來不及。你這麼年輕,路還長得很,如何就毀了?」
原來,師叔祖是這麼死的。
回過神來,她雖然驚訝于自己造成的破壞,但一股神清氣爽的暢快爽風,令她不由飄然,頓有揚眉吐氣之感。
心腹們頓時會意,開始左一杯、右一杯的勸酒。這靈酒本來就是貞陽特地準備的,放開了喝,就是金丹也撐不住,何況築基?
金翠虛的雙目,陡然燃燒烈火。
金翠虛道:「我不接。」
「你不聽他的,那總該聽我的了。」劉扶光笑道,「待你恩重如山的,不該是貞陽,而是你的師叔祖。我且問你,你的寶劍,是貞陽給你的,還是你的師叔祖給你的?」
「我們這時出現,只會讓她覺得害怕……」劉扶光說,「變成女子,你再去。」
他搖搖頭:「與正確失之交臂的後悔滋味,實在不好受。」
她瘦得驚人,憔悴為她的美增添了十分的幽幽鬼氣,高堂燈照,更顯得驚心動魄。
時間不知停止了多久,金翠虛一直在自己的世界里打轉。她喃喃自語,夢囈般自說自話,時而哭,時而笑,時而流淚喊著外婆,時而尖叫著求貞陽不要過來……她用指甲在身上划著血道,每數過一個時辰,就劃上一道。
「心魔」。
至惡裊娜地挨近,坐在金翠虛的床邊,握住她的雙肩。
劉扶光和晏歡看著眼前的一幕幕,以及倒在廢墟里的貞陽。劉扶光嘆道:「你不該對她下這麼猛的葯。」
金翠虛困惑地低著頭,很多不對勁的東西,從她的腦海中一一劃過。
貞陽揮一揮手,屏退了陪酒的眾人,帶著掩飾不住的得逞笑意,用興奮到發抖的手,將師侄抱起來。
「殺了他們。」他微笑道,「一群卑下的賤種,竟敢這麼對你說話,可見你平日的寬容優柔,到了何等地步。拔出他們的舌頭,毀了他們的道骨,廢物而已,天生就是要用他們的屍骨給你當墊腳石的。」
金翠虛厲聲道:「就算我是惱羞成怒好了,那你敢不敢再接著嚼舌根,體會一下我『惱羞成怒』的後果?」
「我曾經……我曾經在心裏祈願……」她斷斷續續,喘不上氣地哭道,「我說外婆你保佑我,保佑我得證大道,保佑我不懼自己的仇敵……現在我要成仙了啊,我真的要當神仙了……外婆!外婆你在保佑我對不對?我真的要成仙了,你早就、早就原諒我了,對不對?」
這一次,劉扶光手搭左肩,晏歡手搭右肩,在金翠虛耳邊,兩人齊齊低語:「抱元守一,意氣凝神。」
「瑩蟾喝醉嘍。」
無法承受眼前的一切,她腦子裡的弦乍然斷裂,金翠虛大叫一聲,倉皇提劍而出,轉身奔向了茫茫的夜色。
塵封的記憶湧入腦海,金翠虛捂住臉,顫抖著雙肩,就這樣嗚咽地哭了起來。
金翠虛如釋重負,微笑道:「讓我去,我可以把重寶放在師叔祖門前,讓她聞見寶物的靈香。」
好像……是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
她走得一次比一次匆忙,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敢說,眼淚在心底釀成了血,血又結成了痂。
「我不敢。」她沒有多問,更不詫異,只是傾訴,「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心結,是我的心魔。我……不敢面對外婆臨終前的樣子。」
金翠虛的大腦一片空白。
少女的身姿矯健迅捷,劍光遊走騰挪之際,彷彿連綿不斷的游龍,只有眼力絕佳的人才能看出來,若非一瞬刺出百下的神速,是無從得到如此凌厲的劍光的。
「她真的快要成仙了,」晏歡說,「半步真仙,只差半步……」
劉扶光看向他的面孔,心中當即一沉。
他一邊說,指腹就在金翠虛的手背上親密地貼緊了。
他還在思索,晏歡已然躁得不行,喉間發出沉沉地咆哮,漆黑的觸鬚猶如波浪,在皮囊下一陣陣騷動起伏。他盯著劉扶光,龍角發癢,恨不能在愛侶身上狠狠蹭個遍,好用自己的氣息,暴戾地逼退這股膩人油腥。
不消片刻,貞陽發出含糊的喊叫,渾身皮肉萎縮,瞬時枯萎、灰敗,周身靈炁嘩然衝散,生生凋零成了一攤乾巴巴的灰燼。
她果然疲於奔命,並且很快就累壞了,以至她接到陌生門人的舉報,說有人修習了違禁心法,欲行採補之術時,她疲憊得來不及分辨真假,提著劍就過去了。
「……瑩蟾,你做得很好、很好,試問師門上下,有哪個比得上你的盛名功績?唉,我們落仙觀,是越來越留不住你啦!」一個中氣十足的男聲嘆息道,「我看,還是按我們之前說的,北海碧雲宮亦十分看重你,他們又是名門大派……」
他雖然知道金翠虛的真實性別,但出於尊敬和分寸,他從沒有窺破過對方的真實容貌,此刻站在旁邊一望,他不由訝然。
很快,金翠虛就酩酊大醉,她喝醉之後,是非常安靜的,只是趴在桌子上,靜靜地流眼淚。
失去多少,便收穫多少;取得多少,便失去多少,天道的平衡至理,盡在天機樹中顯現。
金翠虛氣急:「你……」
她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磕了十個響頭,直磕的額頭出血,方站起來,毅然離去。
龍女鬆開她的雙肩,金翠虛大聲怒吼,挺身直捅,金紅的鮮血潑了她一頭一臉,而她只感到快美,雷霆般的無上快美!
「嗯,」劉扶光頷首,「那也沒關係的。以你現在的地位和實力,就算你的外婆真還有靈,真的還恨著你,她也會在心裏想,我的孫女這麼厲害,事到如今,終於除了我以外,再沒有旁人能欺負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