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你不能逃課。」

安百璃眼眶一紅，什麼也沒說，委屈地站在原地。

陸離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你還有不敢去的？你連同歸於盡都敢弄，還怕一個小小的醫院？他懶得回答，這種時候不說話比拒絕好上一百倍。說到底，安百璃也只是貪戀他的關懷，只要持而久之地對她使用冷暴力，自然能讓她死心。

見陸離硬是一言不發，眼神都沒飄過來，安百璃小聲說：「如果你周末陪我的話，我晚上就陪你過夜哦。我這具身體還是處女呢，而且很年輕……」

遊戲的骨架在去年就完成了，用的是一個免費引擎。由於是獨自一人開發，遊戲的優化很差，對素材的利用率很低，他今年的主要任務有兩個，一個是添加劇情給骨架加血添肉，二個是改良底層的代碼。當然，後者他打算白嫖老陳。

不知哪來的衝動，安百璃迫切地想要證明自己在陸離心中的地位，她用不顧一切的氣勢牽住了他的手，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暖，只是與他手牽手，便感到安心，像在冬日的暖陽下舒舒服服地抱著毯子睡覺，又像是夏天開著空調又裹著被子的愜意。

千里馬雖有，伯樂卻不常有。他不無自戀地想道。

陸離重寫了第一章劇情，反覆推敲和測試后，終於讓DEMO版本像點樣子了，除了那免費素材與遊戲風格格格不入外。

陸離看著楚靜怡的側臉，越發覺得班長傻的可愛。

不是「你」，應該是「你們」……安百璃在心中糾正。她知道陸離是故意這麼做的，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陸離越是這麼刻意，和*圖*書她反而覺得陸離越在意她。

陸離當然不會被開除，他有班長大人給他兜底。在合適的地方利用合適的人，這便是他聰明的地方。人類社會就像一張蜘蛛網，每個節點都是由人組成的，脫離了「人」是成不了事的，這也是老陳這個社恐所深惡痛絕之處。

雖說是老師，可老陳的歲數也不大，大學剛畢業不久，和陸離的關係更像是損友。老陳是個社恐，在上電腦課時唯唯諾諾，私下相處重拳出擊，讓陸離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樣的男人居然還有女朋友。

「我周末想去科技城逛逛，一起去嘛……」

所以她下意識地去尋求自己的解藥。她的手無法控制地伸向陸離，想牽住少年的手，想像過去一樣撒著嬌讓他只准看自己。可手伸到半路被陸離冰冷的眼神制止了，她只能囁嚅著將手背在身後，像是做錯事的小孩。

日子逐漸步入正軌，這才讓人恍然原來地球沒有為我而停轉。人總有自戀情節，除了喜歡誇大自我的作用外，就是喜歡把成功歸於自身、把失敗歸於外物。這場難度頗大的摸底考試終於在第三天出了結果，不少學生仰天長嘆，埋怨出題組不近人情，卻對陸離的全校最高分視而不見。

這兩天也舉行了班幹部的選舉，楚靜怡不出意外地當選班長。

但伯樂還是有的。那個人就是楚靜怡。從辦公室拿到成績表的備份后，班長便高興地抓著陸離的肩膀，祝賀他脫胎換骨——在班長看來，一向弔兒郎當的陸離突然取得第一名可不就是脫胎換骨嗎？雖然這樣的話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些傷人，但陸離還是笑著點頭了。

「我最近晚上有點胃痛，你這周放假陪我去醫院好不好……我一個人不敢去……」

班長那小小的腦瓜里沒有陸離那七繞八繞的心思，她只是覺得陸離是不是又要逃課了？

想到美工，就會想到美術，想到溫琥珀。他在學校里打聽過，沒有溫琥珀這個人，或者說沒有雪莉·安柏，她或許還在遙遠的彼岸，接受著高等的家庭教育。他現在都沒想明白上一世溫琥珀是怎麼和他鬧掰的，他記得自己只是說她最近色彩用得亂，一直寡淡的溫琥珀就忽然爆發了，劈頭蓋臉地罵了他一頓，第二天就收拾行李回家了。

他在看楚靜怡，安百璃在看他。正如他在看風景，他也成了別人的風景。安百璃的心情遠沒有陸離那麼愜意，她只覺得心酸，她不喜歡陸離用那樣溫柔的眼神去看別人，每當夜裡想起，她都會覺得心中刺痛。

楚靜怡愣了愣：「陸離你怎麼了？」

他果斷起身，往教室外走去，正好碰到迎面而來的班長。

一會去醫院一會去科技城的，您可真是分身有術啊。

他不是很喜歡冷暴力，因為這是對親密關係的根源性破壞。和親密夥伴的相處本身就是感情的交互過程，如果一方充耳不聞的話，還不如去跟紙片人談戀愛。好歹紙片人還會在運營的安排下說一些感人肺腑的話，不是嗎？

就在陸離神飛天外時，安百璃不老實地捏了捏他的左耳朵。

楚靜怡你不要笑好不好，不要和我的陸離交流得那麼開心……她覺得越發難受了。那對和_圖_書在談笑的男女看起來多般配啊？少年秀氣乾淨，少女美麗大方，兩個人光彩奪目，照的她睜不開眼，好像她是個局外人一樣。

她有病。

就在陸離苦思之時，兩個小腦袋從門邊探了出來，就像兩隻可愛的小貓，獃頭獃腦地四處張望。楚靜怡和安百璃在電腦房前鬼鬼祟祟的樣子終於讓老陳看不下去了，他抬頭看向坐在最後的陸離：「陸天子，有人找你啊！」

「我這是在辦正事。我這接了個項目，做得好的話能從外包轉內部了。」老陳嘟囔一句，「到時候就不用在學校講課了。陸天子你天天逃課不被開除？」

嗯，班長和賽博美少女的設定還蠻搭的，就適合出現在那種全息投影設備里，一按開關，班長就走出來說：「您好，我是楚靜怡號人工智慧，很高興為您服務。」

「陸離陸離，要上課了你去哪？下節課要隨堂測驗。」

「謝謝班長啦～」陸離笑著擺手離去，他無比清楚班長是個和他一樣軟心腸的人，哪怕嘴上不支持他逃課，可真的考勤的時候還是會網開一面放他一馬的，去年不就是這麼過來的嗎？這就是叫拿捏。

三人來到機房最後端，電腦屏幕上的畫面還停留在遊戲界面。楚靜怡有些興奮地動了動滑鼠：「能玩了嗎？」她的神情活像一個看到新玩具的小孩，躍躍欲試又束手束腳。

到了機房，難得耳邊沒有妹子的嘰嘰喳喳，只有一個年紀輕輕就禿頂的程序員敲字的聲音。看到陸離到來，陳老師嗤了一聲：「陸天子又逃課了？」

在演講時，楚靜怡端莊大方、吐詞清晰、情感真摯，與私下裡的班www.hetubook.com.com長判若兩人。陸離甚至懷疑楚靜怡是不是雙重人格，在需要時就悄悄按一下背心的啟動按鈕，就能把第二人格喚醒——或許說是賽博美少女更合適。

這樣也好，少了許多關注。陸離安慰自己。他們對陸離的態度很真實，雖然佩服他能夠取得如此高的分數，可他們的身份背景卻讓少年少女們拉不下顏面去結交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孤兒。

陸天子只是老陳嘲諷意味的叫法，他暗指陸離在學校無法無天，天天逃課翻牆，卻一直沒被學校制裁。

「嗯嗯。一下課我們就來找你了，下節課自習，反正沒事我就帶著百璃來看看。」

陸離也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了，安百璃突然牽手的動作遠不至於讓他有如此激烈的反應，這誇張的態度甚至讓楚靜怡察覺到異常。

他抽出一張椅子，坐在老陳旁邊：「陳哥你在幹嘛？又在搞什麼自動回復女朋友小程序？你對象上次沒跟你分手啊？」

被拿捏是一件好事，能夠讓別人以為你是可控的。至少在陸離眼裡，班長是部分可控的，安百璃是部分不可控的，所以他更願意接近班長。

說來這個移動硬碟算是陸離難得值錢的財產——至少比他一百塊一套的衣服值錢。移動硬碟里備份了他遊戲的DEMO版本，還有一些血氣方剛的男人都會有的東西。陸離想過，如果哪天自己突然出意外了，一定要在死前爬回家，把移動硬碟給格式化了，這樣才能在九泉之下露出欣慰的笑容。

老陳憋紅了臉，莫名有了幾分孔乙己的氣質，陸離覺得他很適合穿洗的發白的靛青色長袍。

陸離聽不下去和圖書了。他認為安百璃這是在作踐自己。

可陸離的反應很突兀，他猛地甩開安百璃的手，聲音很大：「你幹什麼？」

不要這樣……求求你……

「幹什麼？」陸離皺起了眉毛，故意露出不耐的表情，安百璃果然老實地收手抱成一團。

「那你忙，我去開台機，你幫我開個許可權。」陸離拿起存在在老陳辦公桌抽屜里的移動硬碟。

永遠也不要把別人當傻瓜，因為那樣只會讓別人把你當傻瓜。楚靜怡也不是個傻瓜，她敏銳地問道：「你們……是什麼關係？」

但是他沒有。他不想讓自己脫離了安百璃的漩渦后又陷入另一個不可控的糾葛。所以他只是裝傻地打了聲招呼，便繼續往門外走去。

班長手裡抱著一團試卷，纖細白皙的手臂與紙黃的試卷形成鮮明的對比，看得出來班長抬試卷並不輕鬆。這種時候陸離本應該伸手去幫她一下，這是一個和單純少女拉近關係的好機會。

她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或許是因為自卑，或許是因為懦弱。世界上本沒有病嬌，那只是反社會人格而已，現實生活真出現病嬌只會唯恐避之不及。但當一個極度懦弱的人爆發時，那便是「病」。

「我去趟機房。」

「這隻是試玩版本了，還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陸離給班長解釋，「你的課結束了嗎？」

陸離這才看到門口兩個可憐巴巴的妹子，啼笑皆非地走上去：「進來吧，沒關係的，老陳很好說話的。」這話是對著楚靜怡說的，假裝完全看不見安百璃。

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對嗎？

楚靜怡這才牽著安百璃的手走進機房，還不忘向老陳說了句「老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