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著胸，開始回憶自己的人生。或許是覺得自己命不久矣，陸離格外懷戀起過去的日子來。他最懷戀的，還是以前和雅夢姐相依為命的日子，那時候他們什麼都沒有，窮得叮噹響，姐弟倆卻也過得充實滿足。像現在，姐姐雖然成功追夢，可二人也聚少離多，再也沒有以前那種溫馨日子了。

二人相對而坐，誰也不和誰說話，都在默默地看著火星躍動。他們心中或許都有許多怨氣，隨時等待著向對方傾瀉。人都是如此，遇到無法解決的困難時，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責怪與推卸責任，似乎爭吵能夠解決問題似的。

說來可恥，在這種情況下，小陸離的確是硬了。不受控制地硬了。

「你的腿還好嗎？」

撲地一聲，火焰再次熄滅。只是這次朱熙卻怎麼也點不燃火。積雪融化后把僅有的一點乾燥燃料給浸濕了。

「你為什麼不再去找找物資？光靠一包43克的巧克力我們能活到一周以ｍ•hｅｔｕｂoｏk•ｃoｍ.ｃom後嗎？」朱熙被那火星滋滋咋咋的爆裂聲吵得心煩意亂。

「我睡不著。」

「應該能堅持到下周。但燃料不夠了。我把能找出來的木板和布料都找出來了。」朱熙看了眼牆邊一堆廢料，「那些太濕了，根本點不燃。這裏食物也不夠，晚上也不夠保暖，我們必須儘快找個洞穴之類的地方。」

「我都不喜歡。」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辦法嗎？而且……你除了泡女人，還有別的作用嗎？」朱熙性子傲，根本不打算給陸離面子。

「我沒作用？不是我拉著你，你早在休息站就被吹走了！而且，你整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好像所有人都欠著你，永遠給別人甩臉子，那現在呢？你去給暴風雪甩臉子啊？」陸離譏諷道。

「你是北方人嗎？」

「睡吧。也許睡一覺起來就等到救援隊了。」

朱熙已經自行包紮過傷腿了，不過陸離覺得她那包紮手法和*圖*書有些粗糙。

二人又陷入尷尬的沉默。

北疆的夜晚黑得徹底，夜色如墨，陸離只能看清朱熙半張臉。

朱熙捂住他的嘴：「噓，別出聲，外面有動靜。」她的聲音很小。

陸離撇了撇嘴，不想和這小娘們爭吵。見朱熙沒有興緻和他談話，他也不想熱臉貼冷屁股，這小娘們凍死拉倒，本來就是閻家的人，和他有仇的。

陸離一下閉了嘴。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氣：「對不起。是我失態了。」

「還好。」朱熙默默地拉長袖子，遮住自己手上的其他傷疤。

「疼嗎？」陸離是在問她手上的傷口。

「你喜歡女人？」

「你的廢話好多，姓陸的。」朱熙冷不丁冒出來一句，「能不能閉嘴安心睡覺？」

「要抱在一起睡嗎？」他問，語氣平靜。

「嗯。我在首都長大。」朱熙還是接話了。

「我們都吃。」朱熙有些鄙視，「這是什麼年代了？你還認為北方吃面不吃米？」

和_圖_書如果能活著回家，他一定要去首都見一次姐姐，不能每次都是姐姐找他是吧。

「我聽說你們北方吃面不吃米。」

「有什麼好說的？」

朱熙的手按在包紮處，沉默著。陸離注意到她的手指頭也被凍得通紅，手背上有一條被凍住的細微傷口。朱熙和他認識的女孩不大一樣，她不會因為受傷而哭哭啼啼，不會因為身陷困境而手足無措，更沒有失去意志。

陸離從未經受過如此漫長的夜晚，他靠在崎嶇的殘垣斷壁上，輾轉難眠。

「說會話吧。」

睡？

起初陸離和朱熙還抱有等到搜救隊的希冀，可等到日落，朱熙續了三次火，他們也沒有等到任何救援。外面除了光禿禿的樹、呼啦啦亂吹的風，和滿地的刺骨的雪以外，再無其他。

「我也是從山坡上滾下來的，我不是超人，我的身體也在打顫！」陸離被朱熙語氣中的埋怨之意弄得心情越發糟糕了，「而且，我已經找過三次了！所有的物資和-圖-書都被埋在廢墟下了，我難道靠自己的手去挖嗎？」

正遐想時，他忽然感覺朱熙在靠近。陸離腦海里閃過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比如公主在絕望之時爆發了人類的繁衍慾望，想和他共赴巫山，又比如公主想起了閻家的命令，打算摸過來給他一刀。

「我寧願死。」朱熙回答得很果斷，「我寧願今晚凍死，也不會和男人睡在一起。」

「……」朱熙不說話了。

陸離問：「你的打火機還夠用多久？」

「……」

陸離當然知道，他只是想激起朱熙的談話欲罷了。這種天氣不能真的睡著的，人入睡后體溫會下降，若是今晚氣溫驟降，或許真將一睡不起了。

「是狼。」朱熙說。

他又翻了個身：「你睡得著嗎？」

朱熙無奈地嘆氣，陸離聽得出她這聲喟嘆中的無奈與絕望。

「姓陸的，你只會對一個左腿受傷的女人逞凶嗎？」朱熙反問。

「需要我唱搖籃曲嗎？」

「我是在挖苦你。」

陸離第十四和_圖_書次反思今天有哪裡做得不夠好，譬如出門前沒有和安百璃多溫存一會，譬如今天也不該去找符麗，又譬如更不應該和符麗那群人動怒……最大最大的不應該，就是不應該和朱熙一起滑到終點站。每次和朱熙搭上關係，都不是什麼輕鬆的事，山竹村，槍擊案，還有如今的滑雪遇難。他知道，朱熙心裏估計也是這麼嫌棄他的。

陸離看了眼天色，已經愈發昏沉了，現在估計才下午五點，天空便已經混沌一片。不得不承認，北疆的夜空很漂亮，夜沉星明，繁星點點，煞是好看。

「你唱。」

「哦。」

陸離有些好奇，她不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上輩子還大張旗鼓地去結婚？而且，他不相信真有人斷情絕愛，這又不是修真小說。

現在的情況已經夠糟糕，再糟糕一點也無所謂。陸離已經有破罐破摔的心理了。

她的話音剛落，陸離便聽見有什麼東西在夜晚的廢墟間行走的聲音。那步伐比人要輕，而且更腳步聲更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