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難來臨時，這裏似乎聚集了相當數量的人。
「況且以此子孱弱修為，肯定無法掌握高深推衍仙術。」
天醫再次踏上了尋常天法界殘片的旅途。
自己彷彿遺忘了，什麼重要至極的事情。
「天諭聖所。」
每一次，他在找到新的世界殘片的時候，都會要花上很長一段時間、來仔細辨認。
但一切都太遲了。
身體斷斷續續把話說完，而後在天醫分形面前灰飛煙滅。
直到再也跑不動、劇烈喘息不已，孩童方才停歇了下來。
那年輕人超乎想象的果決。
星星點點的彩色光芒，順著銀色絲線，從四面八方匯聚到天醫身上。
「高牆的力量，甚至能將真仙都牢牢扼制。」
在天法界，諸尊者代天執法，而天諭就是眾生之師，替天傳道。
天醫分形剎那鎖定了對方分身尚且彌留的那一絲聯繫，發現其本尊居然就在天玄鏡中！
超脫凡俗世界天道之上，卻又不及真仙。若是非要類比，可拿遠古之時，流傳的散仙、地仙之流相做比較。
正比如這根腿骨。
但畢竟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懷念過去並不會改變現在。
此望聞問切之術，中者如入室病患。醫者所問，必會如實回答。
天醫也並未阻止，只是笑吟吟地看著這一幕。
而且還能如此精準的預測到他的行為……
這幅堪稱奇迹的畫面，究竟是巧合，亦或者是人為。天醫也並不清楚。
在聽到玉制雕像一詞后，天醫那平靜已久的心靈，無可避免的劇烈震動起來。
沒有驚天動地的大爆炸，那世界殘片就像是不慎墜入深海的小石子，只激起些許漣漪，就再也沒有什麼其他動靜了，被未知的深海無聲吞沒。
天醫渾濁的眼珠微微轉動，又仔細打量了下這根已經布滿了絲絲裂痕的腿骨。
哪怕是現在，天醫也對眼前的景象有著諸多的不解。
「是哪一位老朋友的分身？」
對他而言，這不過是日常中的一個小插曲罷了，枯燥生活中一時興起的調味劑。並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
「十萬點貢獻度，剛好。」
無數青年才俊，曾經都齊聚天諭聖所、聆聽尊者教誨。有時候天絕、天音，以及天醫這些老傢伙，都會被拉著給孩子們上課。
「若是能領悟其本質，我便能在玄黃界與仙墟之間，鑄造出一堵新的高牆。到時候，就算我在星海外圍、玄黃界因意外墜入仙墟，也能確保自身無恙。」
「正在融合期，若是我現身其中，激發他們的怨念，不利於恢復。」
「有意思……」
於是天醫開口問道：「這位小友，你在期待著些什麼？」
將整片星和圖書空都禁錮的無上存在，超越凡俗認知的不可思議的力量。
那小修士身體僵直，嘴巴不斷開合，將心中所想一五一十的道出：「我在等你給我重新委託任務，讓我再跑一趟雲水天宮，把玉制雕像放在里……」
轟，畫面陡然破碎。
「他見過我？」
「這裏乃是至暗星海中，距離仙墟最遙遠的地方。按理來說，仙墟的吸力到此應當衰減至極限才是。但似乎是因為這堵高牆的存在……」天醫凝望著黑暗中並不存在實體的高牆，眼前彷彿看到了仙墟吸力自至暗星海中央浩蕩而來，卻牢牢被高牆擋下，再也不能朝外寸進分毫。
天醫默然不語。
包羅萬象，無所不有。
「快了，快了。」
天醫看到那少年在聽到天絕的話，變得不免有些沮喪。於是取出一枚劍丸，扔了過去：「小傢伙，這個就送給你了。乃是我年輕時，從天機界上官長老那獲取的。一套子母飛劍，共一百零八之數。你將其跟自己的水劍熔煉，能彌補劍法的不足。」
「我已入太上之境，玄黃界中任何推衍法術，就算能牽涉到我，我也會冥冥中生出感應。」
「多謝尊者！」少年大喜過望，接過劍丸不斷把玩起來。
「……面。作為報酬，你會給我一部《天醫仙經》……」
在他前方，三十六柄湛藍色的、由水構成的小劍，懸空結陣，劍尖直指三位尊者。
天醫看著手中的腿骨，恍惚間從往昔的記憶中恢復過來：「這孩子，是叫什麼來著？」
「乖，閉眼。」大手將孩童眼睛遮住。他而後取出一根上好的碧玄竹，用靈力淬鍊之後，輔之以金蠶絲、天牛筋等其他材料，頃刻間打造出一條仿生小腿。周圍靈氣翻湧，不斷自發朝著這條小腿內涌去。
「就算【太上】之境，也難免觸景生情啊……」
或許，玄黃界上古時期那位半仙之軀的玄天王，跟他是同一實力的存在。但跨越古今去做實力對比，並無實際意義。
……
一名十四五歲的俊俏少年，以手掐訣。
「或許可以找人跑一趟。」
「那小娃娃，是叫拂雲吧？」
光芒降臨，所有停滯的重新恢復了運轉。
天醫就像一位正在把脈沉思的年邁醫者，認真的分析。
「高牆之外……」
除了數量太多、宛如大海撈針以外，最重要的制約因素，就是仙墟吸力潮汐般不規律回蕩，跟高牆的力量隱隱形成某種神秘共鳴，使得神識離體后頃刻就會被這共鳴攪碎。就算是已經站在凡俗頂點的天醫也不能例外，甚至他還要小心不時捲起的潮汐風暴。
隨著那些無形絲線不斷https://www.hetubook.com.com收縮，這天法界殘片也變得越來越小，最終落入天醫手中、宛若一個雞蛋般。
天醫周遭，道道銀色細線波紋般蕩漾，將吸力抵消。
……
所以即便不久后，感應到有人完成了任務後天醫本體也沒有返回玄黃界，只不過借用天玄鏡的力量，變化出一道分形。
「天醫尊者，你看我這劍術如何？」
孩童有些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新生的右腿，用力蹬了蹬。而後也顧不得還在休養期的身體，從床上一躍而下，盡情奔跑起來。
天醫漫步在虛空中，從世界殘片上方橫跨而過，急速前行。
「找到他！」
天醫在【天諭聖所】中，尋找著往昔的痕迹。
「雲水天宮……」
不知過了多久。
「這裡是……」天醫忽地感受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舉目四望，遠方、以及極遠方，入目所見，全都是密密麻麻宛如碎石的殘破世界，就像是被水流沖刷到堆積到此的垃圾般，亘古在此，無人問津。
時間在至暗星海盡頭，彷彿失去了日夜。這裏沒有日升月落，沒有光暗變幻。只有永恆的死寂，以及仙墟吸力的不規律波動。
天醫剎那間，就做了決定。
而後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之中。
天醫一邊維持著靈氣注入，一邊將小腿靠近孩童空蕩蕩的下肢。右手銀針乍現，宛若游龍在傷口連接處不斷穿梭。片刻之後，小腿便已經牢牢連接在了斷肢上。
「回天術！」
「死而復生，乃逆道之行。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天醫小心翼翼的漫步在世界廢墟之中，尋找著下一個目標。
他愣了愣，卻發現自己竟然想不起，為何要千方百計趕回玄黃界的原因。
微微嘆了一口氣，將這根自己親手打造的腿骨收起，而後看向周圍。
又是莫名熟悉的氣息，腦海深處的記憶再度浮現。
很快，就來到了這片至暗星海的盡頭。
要麼渡劫成功、飛升仙界，要麼渡劫失敗、身死道消。
與此同時，遠在至暗星海邊陲的高牆腳下本尊，也再也顧不得其他。
借屍還魂之術雖然可奪天地之造化，但天法界本身已經破碎，只剩下了成百上千的殘片。所以即便以他的醫術，想要完成這個目標，也需要極為慎重的對待。不能有太多的分心。
天醫曾經親眼目睹過，其中一塊世界殘片被這可怖的風暴裹挾著，從世界殘片長城中被剝離出來，跟高牆轟然相撞的場景。
而這些世界殘片，卻隱隱間形成陣勢、能夠將仙墟吸力巧妙的化解于無形之中。不過弊端就是天醫在收取世界的殘片的過程，需要顧和圖書及它們整體的穩定性。每當收取一個殘存世界后，往往要等上一段時間，等殘片長城再度穩固下來后，才能進行下一步的行動。
更多的記憶接連湧上心頭。
毫無徵兆的，天醫向前飛遁的行為止住了。
「好像，雲水天宮中，有個記錄當年景象的【雲水圖籙】……」
天醫心中微微一嘆，準備將舊物收起，而後離開。
天玄鏡中，分形看著前方空空如也，不知所措。
天醫心中微嘆一聲。
轟轟轟……
完成任務的那個小修士面對他之分形，不僅沒有半分的緊張，甚至思緒起伏，遐想連連。甚至不少牽涉到自己身上！
天醫摸了摸手中的劍丸，回到了現實。
天醫繼續在斷裂的腿骨上摸索著：「還好，走得很快。死前沒有受到太多折磨。」
熟悉的景象不再，而是一片末世后場景。空氣中充斥著死寂的味道，大地上殘垣斷壁、滿是廢墟。
沒有「前」這個概念，又如何能繼續向前呢？
但就在此刻，他卻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天魔】，你終究是錯了。」
並不是前方出現了什麼實體的遮擋物，而是空間在此處戛然而止。
暫且將種種思緒壓下，對他而言，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將天法界復活。
當年熱鬧無比的景象依稀間還歷歷在目，轉瞬間又如泡影般消散無蹤。
但很快，天醫就排除了這個可能。
「對了，你這劍法可有名字？」天醫隨口問道。
心念一動，卻再沒有飛劍從中飛出。劍丸也化作粉塵，從天醫指縫間滑落。
不過後來隨著天法界覆滅，這【天醫仙經】也從此被深埋在他腦海之中，再也沒有對誰提起過。
「秋行舟……是了，秋行舟。」
曾經天法界諸尊者齊聚一堂，探討過長生境后的路途，推衍出了【太上】境存在的可能。
即便是天醫，也需要做些防護，才能避免被波及了。
……
只可惜甚至在仙路斷絕之前，修鍊界就已經很多年沒有散仙的存在了。
天醫忽的想再回去看一看，但轉念又想到，如今雲水天官已經伴隨著那片海洋一起，被植入玄黃界中。他就改變了主意。
如此大不敬的行為，卻沒有讓尊者們感到生氣。
身形化作一道銀光，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返回玄黃界。
呼……
天醫微微皺眉，雖然這對他而言其實是件好事，讓他更加容易的仿造出高牆。但不知為何，天醫心中總是浮現出隱隱的不安。
所以天醫也無從對自己如今的真正實力作出具體錨定。
內容之多，甚至連他當初編纂起來也頗為吃力。還是靠了其他幾名尊者合力，才堪堪將其完成和-圖-書。
「不會過分引起轟動，也足以讓人賣命。」
天醫笑了笑，安撫道：「小傷而已。待我為你重新打造一條腿骨，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跟其他小娃娃一樣，活蹦亂跳了。」
雖然不涉及任何修行秘法，卻將天法界幾乎所有生靈都記錄囊括在內。
不知過了多久，又好似一瞬之後。
生怕會錯過。
他當機立斷，強行為眼前這具腐朽身軀續命，想要從其口中聽到更多。
唯有天醫這位上古劫難的倖存者，孤身一人飄蕩在此間。
張開雙臂，歡快地朝著天醫跑來，想給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
眼前這小修士，居然知道天醫仙經的存在？
天醫手上湧現出一層銀白色光輝，光芒映照下，仿生小腿完美無瑕的跟原來身體結合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天醫終於結束了這一次的「診斷」，緩緩睜開雙眼。他一邊將銀針收起，一邊暗自思忖：「高牆……似乎跟我之前所了解的真仙力量不同。仙靈之力，跟凡俗相比，始終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那是生命層次的碾壓。但這高牆……」
「站起來，活動下看看。」天醫將擋在孩童眼前的手拿開，笑著說道。
「劍意如海……防守有餘、進攻不足。」天絕沉聲給出評價，並沒有理會天諭的揶揄。
「叫定海神劍！」
就當孩童的身影，觸碰到天醫的瞬間，周圍一切事物，剎那間全都變得靜止。孩童的身影，更是幻影般，轟然破碎。
世間一切事物都彷彿靜止了下來。
玄天王消失無蹤，玄黃界也不是當年的玄黃界了。
其實若是天醫開口，那麼萬仙盟願意跑一趟的，絕對趨之若鶩。但是天醫並不願讓別人知曉自己的過往。
「尊者尊者，我還能站起來重新走路嗎？」一名有些虛弱的孩童，躺在木床上、瞪大了雙眼看著天醫，滿懷希望地問道。
失神的天醫，沒有注意間，腳下居然踩到了一物。
天醫立馬嗅到了一絲反常的氣息。
高牆之下。
雖然天醫自忖，自己應該能在這樣能量層級的風暴中自保。但說不定會打亂復活計劃。所以還是能免則免。
雖然曾經是天法界的一部分，卻再也沒有半點故鄉的模樣，跟這片至暗星海中其他的修仙界殘片，沒有任何區別，唯有從廢墟中發現殘存的一些獨特印記，才能勉強辨別出。
透過黑色裂隙，天醫隱隱看到一張雖然有些驚恐、但卻堅毅至極的面容。
在過往的無數年間，他都是這麼做的。
將任務發布后，天醫便將其拋之腦後，開始做起了正事。
……
……
「不錯，有志向！」
他轉過頭來，咧嘴直笑：「謝謝尊者！」
於是，天玄鏡中一則任務悄無聲息間發布。
天玄鏡中，天醫看著雲水圖籙中那一幕幕熟悉的場景，不由得再度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以致於高牆之下的本體，動作都微微一滯。
若真是分身，不可能還需要為仙盟貢獻度奔波。
「死的時候，應該有化神境界了吧……」
滄海桑田，時空劇變。
虛無之中，忽地好似有一陣強風吹過。那是來自仙墟的吸力越發強勁了。
從屍骨散落的痕迹，天醫眼前似乎再度浮現出他們在驚慌中四散而逃、卻又在絕望中等死的畫面。
吸力因此在高牆腳下匯聚，宛若波浪般，日積月累、越匯越多。時至今日，高牆腳下的吸力，赫然已經不會比玄黃界外弱上多少了。
只記得當年他蘇醒后，順著對天法界的冥冥感應一路追蹤至此，看見這一幕後當場呆立，震撼無言。
「不錯，比天絕年輕時候的劍法強，哈哈哈。」天諭撫須而笑。
直接破開天玄鏡空間，就要來到對方面前。
好一會，天醫才勉強從這片死寂的世界中，辨識出記憶中的模樣。
畢竟每多一份【原生殘片】，天法界成功復甦的可能性就更多一分。
他鄭重無比地將其收起，抵禦著周圍若隱若現的吸力，他開始尋找下一個殘片可能所在的位置。
天醫卻是早已經習慣了高牆下的反直覺現象，閉目沉思間，無數根銀針從他的身體內飛出，化作萬道銀白絲線，宛若細小的無數觸手般，接觸、分析、感悟著高牆的存在形式。
「但在此之前，從未有過……」
天醫仙經，乃是他在天法界身為天醫尊者的時候寫下的一本煌煌巨著，
玄黃界外，正在疾馳狂飆的天醫本尊，也有些茫然的止住。
他緩步行走在世界廢墟之中，這裡是至暗星海的外圍，無形高牆的腳下。
只不過說到一半，他的生命氣息便肉眼可見的衰落下去，顯然是被幕後的存在強行切斷了生機！
「啪……」
確定了這次找到的世界殘片的屬性，天醫飛至半空、數十枚銀針舞動間，編織成一張巨網，將其牢牢包裹在內。
但對天醫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大的問題，畢競他的時間很多。
「如此才稱得上萬無一失。現在留的幾個後手，終究是淺薄了一點。」
但【天醫仙經】四字，落在天醫耳中，當真如同驚雷一般。
天醫伸出手，眼睛微眯。
在這無邊無際的世界墳墓里，想要找到自己的故鄉，其實也並不容易。
……
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哪怕再怎麼不可思議，也是事實。
連綿的世界殘片，看不見邊際，組成無盡長城、共同抵禦著至暗星海中央的吸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