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一臉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他從小就沒得到過父母的關注，他就像一個一生下來就被人遺棄的那部分存在，和正常的孩子相比少了很多關懷和愛護。在原本被家人捧在手裡呵護的年紀，他卻在忍受父母親每天的爭吵；在原本應該被家人督促看護的年紀，他卻正在忍受父親帶著其他的女人回家的場面。
樓道很臟，不知是誰家把剩飯倒在了地上，發餿的味道刺得人鼻子癢。她來到三樓，看到301門牌號，敲了敲門。
「你剛才幹嗎緊張兮兮的？」他試圖找點兒話題，喉結和下巴都微微聳動。
她說話都有一些語無倫次：「我是來幫你找房子的，那個……我……你，你今天有沒有空？」她閉著眼想要咬掉自己打結的舌頭。
「你一個男人下手沒輕沒重的，我幫你吧。」
第一通沒人接，林佳一以為他在忙，等了十分鐘后又打了第二通。
沒人關心他是不是吃過飯，也沒有ｍ.heｔuｂｏoｋ.cｏｍ•ｃom人關心他睡得是否安穩。
「佳一，怎麼了？」李昀說話有點飄，應該是剛睡醒，「我剛才睡著了。」
「我先去洗把臉，剛睡醒。」李昀搓了一把臉。
門沒關嚴，林佳一推門進去了。李昀正在收拾桌子，上面是一堆一堆的A4紙，地上也有，林佳一差點以為自己來到了印刷廠。
在他的世界里，從來都是獨自上路，不與任何人結伴，哪怕是生他養他的親人。
林佳一特地挑了一個休息日把電話打了過去，她知道李昀剛在榕城定居，而且工作也是剛起步的階段，她雖然有心想見他，卻不想打擾他。而且兩人的關聯畢竟是夾著一個林森，如果貿然主動聯繫，對於並不相熟的異性之間來講，著實容易讓人誤會。
依舊沒人接聽，林佳一懸著的心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失望，她安慰自己是因為陌生號所以李昀沒有接。
「你有空嗎ｍ•heｔｕbｏｏｋ•coｍ.com？」李昀慵懶的氣音穿透電流。
「這兒離公司比較近，我只是先住著。」李昀看向她，笑著打趣，「這不有仙女下凡來幫我了。」
他從來不怕挑戰，也不怕苦。在部隊的那兩年，他學到的最有用的東西就是堅持，堅持爭取自己想要的一切，絕不回頭。
他想要追趕上，甚至是超越。
「有呀。」她天天都有空。
她沒有提前切斷電話，依舊等待著聽筒里的鈴聲響到最後一秒，她幾乎已經不抱任何希望電話會被接通了。這時，鈴聲突然就像磁帶卡住一樣頓了一下，隨後李昀慵懶而磁性的聲音從聽筒裏面傳了過來，林佳一落回的心臟再次懸了起來。
李昀沒有說話，聽筒里很是寂靜，她胡思亂想著李昀不會以為自己是中介詐騙吧？
他仰著頭，目光垂下。林佳一正認真盯著他的臉頰，輕輕用刀片刮著，眼神專註，那副怕傷到他的小心模樣讓他心裏一熱。
李昀和_圖_書噙著一個泡沫般的笑：「好，我不動。」
「你別動。」林佳一被他輕微的小動作弄得有些緊張，出口就是訓斥，如情人之間小打小鬧一般。
電話響了好久都沒人接，林佳一的心臟就在一陣陣「嘟嘟」聲中懸到了嗓子眼，那是一種焦灼的等待，燒得人心慌。
她目光掃了掃那張凌亂的桌子，全都是她看不懂的圖，交錯雜亂的線條，還有一堆不知道代表什麼意思的數字，最上面的一層咖啡已經凝成薄薄的漬，掛在杯壁上。
他掛掉手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屋裡的光線很暗，他昨晚通宵，天亮了才睡，他看了看滿桌子凌亂的設計圖紙，左手邊的咖啡早已涼透。
李昀和她錯身而過，去了衛生間。
「你找我？」李昀頓了片刻才問道，這次他的聲音清晰多了，想必是剛剛那會兒在醒神。
「我哥說你最近要搬家，正在找房子，我想我可以幫得上你的忙。」林佳一語速很慢。
「讓我看看。」她httｐs://wwｗ•hｅtuboｏk.ｃom.ｃｏｍ拿起搭在旁邊的毛巾把李昀臉上的泡沫給擦乾淨。
「你怎麼了？」她緊張兮兮的模樣連她自己都覺得陌生。
「你怎麼住在這兒？」林佳一突然有點心疼他，眼睛竟然沒來由地酸了。
李昀自打進了設計院工作后，基本是晝夜不分，他現在是工作初期，有很多事情要忙。雖然當時這家私企的老闆是看中了他的作品，但是工程師並不是一個只要用圖紙說話就可以的職業，他的人脈和工地實戰經驗之於老前輩來說都是大大的不足。
「你來我住的地方找我吧，我一會兒把地址發到你的手機上。」
「進。」
房間小得可憐，除了一張桌子和一張能睡人的沙發，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簡單到極致，甚至都不如上回住的小破旅館。
他的人生有多可悲，有多涼薄，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好意思啊，有點亂，你先找個地方坐。」李昀摸摸自己的鼻子說。
林佳一緊緊抓著電話，生怕錯過李昀說的任何一和*圖*書句話。
李昀沒拒絕，鬆開手裡的刀片，任林佳一擺弄，她的手又輕又軟，不經意地摩擦在自己的臉頰兩側和下巴之間。
口子不深也不長，就是破了一小塊皮，划傷了毛細血管才會有點冒血。
「嘶！」李昀吃痛發出聲音，林佳一想也沒想便推開了衛生間的門。
林佳一在錯雜紛亂的小區左拐右拐總算找到了李昀說的那棟樓。
「好。」
他突然很享受這樣被人照顧，竟然有些沉迷。
在他前半生最重要的一個關口，他還在考場上奮力一搏，結果回家面對的卻是父母簽字離婚的消息。
李昀光著上身，正對著鏡子刮鬍子，滿下巴的白色泡沫里有一絲血跡。
到底是怎樣的一個靈魂，才會過得這樣狼狽和孤獨，她理解不了。在她的認知里，人應該是活在有家人的陪伴里，有一個舒適的居所，一個溫暖的環境，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李昀笑說：「好歹我當初也是醫學生，這點兒小破傷。」
他需要整理一下房間，還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