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李昀知道，對於林森來說，他不適合摻和進這樣的戰爭里，一邊是領導，一邊是導師，太難選了，何況不管他選擇哪一邊都是對自己初心的背叛。
「帥哥，我們走吧，我朋友等著呢。」美女催促道。
他不想一個人面對冰冷的屋子，而他永遠都是用工作和咖啡來麻醉自己。
車子開始減速，前方快到李昀所住的小區。
「我不回家。」他又說。
「我找人。」撇下一句話，她就跑了。
「別叫了。」李昀說，「還是找人背出去吧。」
車在行駛中。
李昀肯定道：「你做了手術，季教授緊張了，所以他逼你。」
美女瞥了一眼林佳一，扭著翹臀離開了。
「我不回去。」良久，李昀嘟囔了一聲，頭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佳一，給哥倒杯水喝。」林森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
五彩的燈光閃得人眼睛疼，正好是午夜十二點，這個時間的酒吧都會有互動的活動，台上的主持人正在宣講遊戲流程，底下的人一撥又一撥地喊叫。
寂靜的車廂里只有此消彼長的呼吸聲，林佳一看著窗外倒退的路燈，忽然肩頭有重量覆蓋，她心裏一緊，慢吞吞地把頭轉過來，臉頰被極短的毛髮颳得又癢又疼。
而林森，顯然就是一個很好的繼承者。
她輕輕「嗯」了一聲。
李昀雖然神志不太清醒，但是還能走，林佳一找了一個酒吧的工作人員把林森背了出來。https://m•hｅｔuｂoｏｋ•coｍ.ｃoｍ深夜難打車，等了好一會兒，才有一輛載客而來準備收工回家的計程車。
外科就那麼大點兒的地方，除了能力就是人脈，對於上了年紀的人還想要在醫院佔有一席之地，除了自己的學術名聲，另一個重要的因素就是繼承者。
「你的導師沒教過你在值班工作時間不能飲酒嗎？」李昀說。
「好的，林醫生。」護士應道。
林佳一奮力鑽進人群，終於在一個不太明顯的座位上找到了已經不省人事的林森以及正在被人搭訕的李昀。
還好天夠黑，沒人發現她的異樣。
林佳一心裏躥了點兒火苗，橫了一眼還沒有走的美女，埋怨道：「你明知道我哥最近心情不對，你怎麼還主動帶他來喝酒啊。」
臨時換成他的目的很明顯，主任這是在給他機會，讓他明白在外科，自己的話語權還是很大的。
掛斷了電話，他把單子交給護士，然後囑咐道：「十二床的病人晚上還要換一次鹽水，另外，這幾天晚上要關注一下排尿的情況。如果有任何問題，記得隨時打我電話。」
音樂震耳欲聾，林佳一愣了一下神，才走過去，錯開李昀的目光，直接衝著林森走去。
「出來。」林森接到李昀電話的時候，正在開最後一張處方單。
李昀和她坐在後面。
林森當初就是一個一腔熱血的傻小子，把季教授當作自己的和*圖*書目標，一心想要進外科。
「啥事？」林森邊夾著電話邊寫字，「今天吹的是哪股子邪風，你竟然也會約我？」
林森手撫上自己的額頭：「前兩天有一台很重要的手術，主任臨時讓我做了副手。」他說不下去了。
李昀沒應聲。
「別廢話。」李昀向來不太愛解釋很多。
當年他們上大學的時候，教授就提過，如果非休假的時候，盡量不要飲酒。如果真的有緊急手術的話，不清醒的大腦可能會斷送一個本應該活下去的生命。
「哥。」她拍了拍林森，「回家了。」
培養出優秀的人才，是聲名造勢的另一種手段。
林佳一撇撇嘴：「你趕緊的吧，別讓人等著了，我自己能把我哥帶回去。」
「兩個都是？」司機大叔問。
兩人約在李昀家。
「記得。」李昀想了想，「我記得當時他也是榕城醫院的外科醫生，同時也是榕大外聘的授課教授，你很敬佩他。」
聞言，林森停下揉著太陽穴的手，然後慢慢地睜開眼睛，天花板吊著的白熾燈刺得人眼睛生疼。他本來就隱隱抽痛的大腦，一瞬間刺痛萬分。
車子行駛過一個分岔口，由於慣性的原因，李昀的身子往她這個方向更傾斜了些，林佳一感覺她整個人都快被他身上的熱度和氣味給包裹住了。
「怎麼又喝這麼多啊？」林佳一用力又拍了拍，「醒醒啊。」她心裏有股酸勁和憤怒不知從何而來和*圖*書。
「你還記得讀大學的時候那個季教授嗎？」林森開口。
她想起剛才在酒吧里李昀那句「家裡管得嚴」和司機大叔的詢問產生了奇妙的化學作用。
「快到家了，你醒醒。」
林森沒動靜。
「嗯。」李昀迷迷糊糊應了一聲。
「不上了。」林森揉著太陽穴說。昨天宿醉，腦仁疼得厲害，一陣一陣地抽痛，要不是醫院今早有護士打電話來催說十二床他負責的病人有點不太對勁，本來今天他也不想去的。
林佳一自知不應該用這種態度，她只是一時沒忍住。
「我哥。」林佳一尷尬地回答。
「我們今天再去喝一杯吧。」李昀提議，「不醉不歸。」
「李昀。」她小聲叫他。
站在前台的酒保滿臉笑意相迎：「小姐，幾位啊？」
「你明天上班嗎？」李昀在電腦中抬頭。
「師傅。」林佳一叫著前方開車的司機，「直接回錦景佳苑吧。」
林佳一坐在計程車上，心急如焚，剛剛接到李昀的電話，雖然內容清楚，可是語氣里明顯透著醉意。
李昀笑，然後對著美女攤手道：「你也看到了，家裡管得嚴。」
為了防止林森像上一次一樣吐在車裡，林佳一特地把他放在了副駕駛座，還把窗戶開了一條縫，有風吹進來，醉酒的人會舒服很多。
「知道啦，在哪兒見？」林森在單子上籤上自己的名字，「等我。」
司機本來不願意拉這趟活了，但是還ｍ•heｔｕｂｏｏｋ.cｏm•cｏｍ好不管是李昀家還是林家都是在一個方向，還算順路，再加上司機大叔體諒一個小姑娘大半夜拉著兩個醉酒的男人也不是很方便，於是接了這個單。
「他拉攏你了？」李昀黑色的眼睛在泛光，聰明如他，怎麼會想不出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什麼怎麼了？」林森眼睛也不抬地應道。
「他也是我讀研究生時候帶我的老師。」林森頓了很久，才說，「現在卻成了逼迫我的罪魁禍首。」
「你怎麼了，」李昀反而笑了，「今天怎麼火氣這麼大？」
他現在根本沒有辦法拖著一個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回家，他需要找一個清醒的人來接他們倆。
林佳一聽到了哽咽的聲音。
車子又慢慢加速了，直接往林家的方向開去。
林森趴在桌子上徹底昏迷不醒，李昀酒量很好，但是此時也有點兒迷糊，腦子昏昏脹脹的，被酒吧昏暗的燈光和混亂的音樂一刺|激，他前段日子熬夜的後遺症跟著酒精一股腦就全跑了出來。
林佳一瞥了一眼身邊的李昀，後者把頭靠在椅背上，眼睛閉著，在黑色的狹窄空間中，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酒氣和熱量。
李昀如夢初醒，摸出了手機按下了手機通訊錄裏面的第一個聯繫人。
李昀靠在她身上吐著酒氣。
酒吧。
林佳一的腳步定在離兩人一米的地方。
那一刻，她心裏有一個很熾烈的想法，她想帶李昀回家。
「李昀，到家了，你htｔps://m•ｈｅｔｕｂｏok•ｃｏm.ｃｏｍ醒醒。」林佳一在車子快停下之前拍了拍他的臉，試圖叫他起來。
「你昨天怎麼了？」李昀沉聲問道。
不用林森開口，李昀也知道了他的答案。
司機大叔沒話找話：「這兩位是你什麼人啊，大半夜你帶著兩個喝醉的男人也不知道危險。」
「帥哥，要不要一起喝個酒？」長發波浪美女張著紅唇發出邀請。
「我今天沒手術。」林森嘆息，鼻翼之間依舊縈繞著淡淡的酒氣，他昨天喝得的確是太多了，一天一夜也沒有完全散盡。
長久的靜默，鍾錶嘀嘀嗒嗒的聲音像是與心臟跳動頻率同步一般，李昀看著林森有些濕紅的眼角，竟然不知道如何出口安慰。
車子停在酒吧門口，林佳一付了車錢，連零錢都忘記拿回來就推門疾步跑進了酒吧。
如果不是季教授先有了拉攏的意向，主任也不會對他一個實習兩年的菜鳥醫生產生什麼想法，「罪魁禍首」這四個字幾乎是判了所有人的死刑——在這場爭奪的風暴里，沒有人會是最終的勝利者，有的只是無止境的兩敗俱傷。
林森一進門就撲在了床上，跟一條死魚一樣癱在那兒。
「是不是有人在壓迫你？」李昀試探性地問，這是他想了很久得到的結論。他十幾歲就奔赴部隊，後來又在外漂泊兩年，見過的事情太多了，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醫院里有人在拉幫結派，而林森很優秀，受到了兩方甚至是多方的青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