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時光荏苒,她將至桃李年華。
04

若說被聞人長羽擋了個嚴嚴實實,心中不由得暗罵了幾句,她個子怎麼這兩年都不見長呢,一躲在觀仙身後就像個隱形人似的。
在一旁看好戲的郁森一勾唇畔,看樣子,日後定有趣得很。
若說偷瞥一眼面色沉鬱卻未加阻止的觀仙,心裏發虛,默默與萬羽清穹拉開距離:「下回……再會。」
此乃凡間,要是他不顧天界顏面與冥界動手,必然掀起兩界之斗,凡間必遭災禍。往昔生靈塗炭的悲慘,他不願再看到。
「若說,此番我來,便是邀你一敘,」萬羽清穹做出邀請姿態,「你願與我去冥界嗎?」
「若說。」聞人長羽清澈之音敲散了若說腦中的唯命是從,小小一官半職的冥界人竟不知死活,在他面前光明正大地以心蠱咒蠱惑他的弟子,著實膽大。
「若說。」萬羽清穹使了一小伎倆暫時分散聞人長羽的視線,驀地拽過發愣的若說,哪知聞人長羽反應更為迅速,直接長臂一伸擋在若說胸前。
萬羽清穹不禁一笑,冥界除了他父上還未曾有人敢直呼他名字。
萬羽清穹眸中一暗,咬了咬腮幫,晲了一眼聞人長羽,將他們生疏的罪過強安在聞人長羽身上:「好。」
說完,他一揚手中千年木的拐杖,血飲如注,如龍捲風過境,直逼若說而去。
郁森拂開一眾近身鬼士,手執拐杖,步調一深一淺地伴著拐杖點地的聲響:「冥少主,活人入冥界,需喝下這盅血飲。」
若說不由得往聞人長羽身側貼得更緊了。
「若說,」萬羽清穹蹙眉,見她這般倔,賭氣似的將黑紋符塞到她的手裡,「我不逼你,你何時想好了,便來冥界找我,有此符牌,暢通無阻。」
思及此,聞人長羽不由得上下打量m•hetubook.com.com他一番,不過一初生牛犢罷了,竟就是她這些年心心念念的那位同道中人?
聞人長羽努力斂了怒容,恢復一貫的語氣:「恐要拂了冥界少主的薄面。」
想不到如此近身之物竟這麼隨便予了一丫頭,郁森眉頭不禁一擰。
見道中仙領著若說欲走,郁森膽大地以身攔住他們的去路。
「弟子?那雪山林常年積雪不化,她這副身子骨耐了七年寒,手腳冰涼乃是常態,難道道中仙忍心自己的弟子生生凍死嗎?」萬羽清穹語氣忽地嚴肅,他不過是一握,便探到若說的心脈已覆上薄雪。
聞人長羽借風力將這潑血飲如數歸還,三千牛頭馬面因其如潮幻象驚詫,端血飲的鬼將被勁風逼得直直後退,面具如瓷器碎裂,手中的瓷骨白羽杯顫得一歪。
似被一語道破了心事,聞人長羽一瞬發了怔。
萬羽清穹甩袖,越過繃著臉的郁森:「活人入冥界是需喝下血飲,可若活人有入冥界符牌呢?」
果然,他瞧中的人就是與眾不同。
此言一出,若說更是不知所措。
讓她去冥界走一遭?她才不傻,去冥界的都是大限已到的人,她還要陪觀仙一生一世呢。
可他從未忘記與他結拜為兄弟的若說小道士,將冥界載生薄翻來覆去都找不到其命數,無意間卻從六界遊離薄上翻到她的一點記載——若說,生而為女子,卻再無其他詳述。
烏雲驟散,風沙一斂,長街一片狼藉。
一陣黑蠱銅鈴搖響,振聾發聵,刺得若說耳朵一疼。
若說身子一抖,他也瞧穿自己的身份了?
冥界大門逆日而敞,頗有挑釁意味。
還有冥界這大擺迎客之禮場面著實大,若非他是冥界少主,和_圖_書怎會這麼大的陣仗?
聞人長羽蹙眉揚袖,斂了一路的塵土飛揚,以還凡間平靜,也可斷冥界越界之念。
若說正想應一句,可忽地想起什麼,紅了的眼眶緊緊盯著他:「軼心,你……不會死了吧?」
不然,他一矇騙他人的道士怎落入了冥界?
「冥少主,」郁森攔住他的去路,輕搖頭,「您乃冥界尊貴血脈何等體面,她區區一凡夫俗子,理當拜會您才是。」
若說瞥了一眼站如筆直松竹的聞人長羽,觀仙不發話,她也不敢擅自應允哪。
倒不像傳聞中那般暴戾狠辣,竟還有幾分仙風道骨,也不枉若說當初硬是要登雪山林拜入他的觀下。
「我們之間無須講究冥界的繁文縟節,」話落,他朝若說揮手,「若說,是吧?」
迎客甬道一團黑霧由遠及近,幻化成一個身著黑色如樹皮紋路的長袍、手握一根干枝丫拐杖的男子,額前兩縷隨意挑開的髮絲拂過他細長眉眼,更添一股子邪魅。
「軼……萬羽清穹,」她一時仍改不了口,「這不關觀仙的事兒,是我自個兒體虛,雪山林雖冷,可宮觀卻溫暖如春。」
光天化日,冥界公然闖凡間、亂凡間秩序,乃是置凡、冥兩界,六界契約于不顧。
一瞬,繁華之城清靜得詭異。
若說眼裡迸出賺大發了的光,想不到薄如蟬翼、黑紅如鬼畫符的符咒竟是出入冥界的符牌?
雖知是去冥界做客,可若說心裏過不去她一大活人去冥界這道坎兒。
自與若說一別,他被其父捉回去后,便一直被關在幽藤暗谷,法力一躍上了冥冊記載史的第一,方才解禁,哪知這一修鍊,便修鍊了七百年。
郁森眼神忽變,高舉起手,上空的烏雲忽而幻化成一魔獸的猙獰和_圖_書面容,朝若說張開血盆大口。
「若說,我乃萬羽清穹,冥界少主。」萬羽清穹不加掩飾,直直報上名諱。
一抹黑色幻影自鬼士圍圈裡閃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端杯接住來勢洶洶的血飲,血飲如數灌入杯內,一滴未灑。
若說踮起腳,雙手輕覆在聞人長羽肩上,一雙烏溜溜的眼迎上萬羽清穹:「軼……不是……萬羽清穹是吧?」
她雖怕冷,可棉衣加身,倒也熬得過。
若說下意識緊緊揪住觀仙的衣角,聞人長羽一手微抬護著她,一手凝聚清元之氣打散這團駭人戾氣。
話落,他突然傾過身,輕抱了抱她:「若你想好來找我,那時我便不再將你當兄弟,而是將你當作女子。」
隔了一丈遠,若說都聞著了血腥味,直叫她胃裡翻湧噁心。
天色驟變,狂風卷著烏雲逼近,驚得長街眾人一鬨而散,所有店鋪之門緊閉。
若說委屈地低頭。按理說,萬羽清穹七年前便將這黑紋符送給了她,她現在不過是拿回自己的東西,怎麼像個賊似的?還是個虛心沒膽兒的賊。
郁森眼眸半眯,暗中發力,血飲有如滔滔山洪之勢,要不是聞人長羽以力相阻,怕是這血飲就髒了若說的衣衫。
耳畔老鴰嘶鳴,幻影化成一抹翩翩俊朗的身影。
「沒錯。」萬羽清穹忽地抬手,一團黑雲幻化為蝙蝠模樣傾身靠近若說,神不知鬼不覺地叼來一張黑紋符。
郁森歪了歪頭,嘴角上揚,嗓音沙啞又空靈:「若說,我家冥少主思念你思念得緊,煩請你隨我們走一遭。」
此人彬彬有禮,俯首向聞人長羽行禮,又朝若說頷首致意。
哪知,前路硬生生被攔住。
萬羽清穹使了一障眼法,輕易繞過郁森飄至若說跟前,卻被聞人www•hetubook•com•com長羽擋了個嚴嚴實實。
「既身為冥界少主,如此不入流的伎倆還是不用為妙,」聞人長羽目光慢慢落在萬羽清穹身上,「我的弟子,不勞冥界費心。」
郁森眼底忽染上狠厲:「黑紋符?」
惹得萬羽清穹不由得正視一眼,一襲墨青衫是真素樸啊。
她自小便體虛怕冷,女冠說這應當是她從娘胎裡帶出來的病症。
與觀仙無關。
若說不明所以,什麼心脈、耐寒、寒症,她聽不懂。
冥界壯士辟道,三千牛頭馬面各站兩排,百米黑紋綢布萬條飛揚,纖瘦的半臉小鬼高舉冥界迎客禮旗,氣勢恢宏。
若說只覺身子虛飄,腦袋混沌,不知為何,總覺得聽他的話才是對的。
郁森勾了勾嘴角,將冥界少主搬出來,語氣里頗有些無奈:「道中仙,這是我家冥少主的意思,我只是小小一介開道官,豈敢不從?」
「我乃冥界開道官,郁森,」郁森削薄唇瓣輕抿,聲音似能蠱惑人心般,「奉冥界少主之令,特向道中仙來討一個……人。」
若說被風沙吹得睜不開眼,要不是觀仙以身相護,她怕是隨空中翻飛的竹籃被捲走了。
若說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將他再仔仔細細一番打量,他渾身綢緞羅服,身份定不是她這一身粗布棉衣可相比的。
郁森一揚黑袍,一肥頭大耳戴著血符面具的鬼將端來一碗新鮮血飲:「迎活人入冥界,需飲下頭七返魂而折的童子之血。」
話落,目光輕輕落到躲在聞人長羽身後的若說身上,一雙幽瞳似能將若說心裏的恐懼看穿,瞧得若說渾身都不舒服。
郁森自知法力比不上道中仙半分,可這兒是凡間,哪怕道中仙法力再高強,他也不會在此大打出手,不顧凡間那些濁骨凡胎的死活。和圖書
著一襲黑紫錦紋,束髮高綰成髻,一支不朽且鋥亮的黑木別入髮髻,只是,那張溢笑而生的臉……似曾相識?
若說瞧了一眼不復平常溫柔好言的觀仙,伸了伸不由自主縮下去的脖子。現在有觀仙撐腰,她什麼都不怕。
他才不管凡間會不會因此遭難,他只知既得命令,便一定要不負期望。
「軼……心?」若說不由得脫口而出,不僅令被喚軼心的男子喜上眉梢,也令聞人長羽不由得蹙眉。
聞人長羽低頭瞧著她緊攥他衣袖的手緩緩鬆開,一雙探究的眼裡只容得下別人,心中不知為何有些惱意。
她的手已情不自禁地探了出去,被聞人長羽一記眼神嚇得縮了回來。
道中仙與她常伴七年,以他高深法力怎會不知她心脈與冰寒相抵觸,這些年,哪怕未犯寒症,也是頑抗。
「看樣子,開道官勢在必行。」聞人長羽疏離氣質激起了郁森的勝負欲,他雖投入冥界門下,可自身的戾氣與脾性皆在。
萬羽清穹修長的手指輕捏著黑紋符,臉上掛著笑意,全然忽視了面色不豫的聞人長羽:「此符乃冥界符牌,無論是神是仙,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手握它皆可自由出入冥界,誰也不敢攔阻。」
「今日這血飲,她不喝也得喝。」郁森語氣驟然冰冷。
「若說!」軼心欣喜異常,將盛著血飲的杯驀地丟給郁森,張開臂膀就要迎上來。
這清元之氣著實深厚。郁森嘴角噙了一抹不明笑意,有朝一日,自己定能與他旗鼓相當。
「住手!」一道急急忙忙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潑天血飲在半空凝住。
萬羽清穹可瞧出來了,明擺著若說受著壓迫呢。
銅鈴秘術果真名不虛傳,先前災禍成難的長街瞬間恢復如常,好似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場幻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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