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喚她芸琉,那小小孩童喚她娘親……
琉縕身子輕顫,定定地瞧著顏暗塵淡漠轉身的背影,終於鼓足勇氣問出埋在心裏的話:「在凡間時……你愛過我嗎?」
「桉顏!陳桉顏!」琉縕用盡全身氣力嘶喊,定定地瞧著顏暗塵的背影,眼前的這個人,曾以那麼一個名字伴過她一世。
「我……我……」琉縕嘴唇發顫,欲說出她深埋的心意,可話還未出口,顏暗塵便已經出手。
最後一絲空氣都要被抽離,她做好死去的準備了,顏暗塵卻突然鬆了手。
骨血煉成的血紅冰箭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光弧,直直地朝琉縕飛來。
今天,他這是給她一個教訓。
「為什麼?為什麼?」顏暗塵近乎咆哮。
她愛的人,一刻都留不得她。
「你知道我歷劫后,為什麼沒有選擇忘記凡塵之事嗎?」
琉縕沒有絲毫反抗,她恨不得他現在就掐死自己,也好讓她去陪她那可憐的孩子:「是,是我。」
旭娘手下一頓:「妖君怕是事情繁多糊塗了,若跳下天界仙台還能https://www•hetubook.com.com
活,那先少君、宮主與妖君的娘親瑤翎上仙便不會喪命了。」
天界玉帝向來對六界之事不聞不問,可如今妖、冥兩界同盟已散,他竟還沉得住氣不向妖界發兵,甚是詭異。
後背傳來的痛讓她不禁蹙眉。
「是,妖君。」旭娘見若說一身疲倦,還未換下被割得破爛的紅衫,不禁上前一步,一邊替若說輕揉著太陽穴,一邊開口,「妖君,待會兒我命人放好水,今日事情繁多,你也累了,早些歇下。」
琉縕慢慢閉上眼,合眼的瞬間,她好似瞧見身著冰藍袍服的男子抱著身披潔白皮毛的孩童,對她笑著。
旭娘沉默,妖君身上的傷還有法子痊癒,可心裏的傷,怕是這一生都好不了了。
「是啊,」若說眸光黯淡,「若是有返生的可能,便不會只剩我一人孤零零在世了……」
若說紅了眼眶,梨花開了,情根再生了,可她記起來的人卻不會再回來了。
顏暗塵沉默了,她在這沉默中已經明白。
偌大和圖書狸林山唯剩她一人,冰溪結凍,她卻無一身潔白皮毛……想來,她真得死在這兒了,等血流盡身凍僵,她便被永世困在狸林山了。
妖界後園,琉縕提一籃為妖君沐浴而採的花瓣,忽覺身後有人,可還未轉過身,她便被人揪住后衣領,一瞬便消失在妖界後園。
因怕冥王遭受暗算,若說將冥王困在妖界,派重兵嚴加防範,待這風頭過了,便恭送冥王回冥界。
若說輕揉著太陽穴,顏暗塵真是撒了一張大網,竟然無絲毫可攻破的縫隙。
若說蹙眉閉眸:「罷了,你吩咐下去,讓他們好生守著冥王,他們何時想用膳了,再吩咐石廚去做。」
照魔君的性子,定不會讓甜芃受此等委屈還不行動,怕是冥王還沒上門請罪,魔君便會帶領魔軍一行直接上門問罪。可魔界也平靜無波。
琉縕眼底通紅,滾燙的淚淌過眼角,滴在冰冷堅硬的冰面上:「殺了我……吧,從孩子被你親手殺死的時候,我就不過是……一具空殼。」
琉縕心裏滴著血,苦笑:「是啊,若不是hetubook.com.com凡間歷劫,你我根本是兩條平行線……」
鮮血倏地如撒落的鮮花瓣濺得滿冰面都是,繼而順著冰縫而嵌,琉縕身子直直倒下……
她想過百種答案,可她卻從不敢奢望他會是因為愛。
若愛,就深愛;若恨……便莫念。
萬羽清穹性命雖無憂,可需靜養,甜芃早已將他帶回了冥界。她雖身為魔族公主卻與冥界淵源深遠,妖界之人自不會攔她。
自成親大典后,六界皆保持沉默,那風平浪靜的樣子未免讓人擔心之後會不會突如其來掀起狂風驟雨。
琉縕身子一顫,嘴唇一張一閉,她想說的話,再也說不出了。
——我心中一直有你,永世在乎你。
琉縕趴在冰面上喘息,激他:「怎麼,心中有愧?」
箭鏃沒有刺入她的心臟,而是利落地穿喉而過,轉瞬便消失不見。
她知道她不該有非分之想,可是,她陷進去了,明知凡間的舊事只是一場夢,可她還是心甘情願被困在夢裡多年。
顏暗塵手指用力,有輕微的清脆咔嚓聲從他掌下傳來,他紅著眼https://www•hetubook•com•com逼視:「我真想,殺了你。」
「我記得,是想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留你一命。」
這一樁樁一件件詭異之事,交織在一起,讓人越發頭疼。
顏暗塵額頭暴出青筋,怒意衝天:「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將事情告訴了她?說!」
她早知是這樣,可她就是不死心,飛蛾明知前方是死路仍要撲火,她是飛蛾,他便是火。
冰溪從下往上驟凝,潺潺溪水忽被凍凝,琉縕身下的溪水忽而結冰托著她的身子往上,直至將她托上冰溪溪面上,冰溪才停歇。
按理說,此事最折損顏面的是魔族,因冥王擅自做主其兒的親事未與魔族商量,著實讓魔族打了臉。
她與他根本沒有可能,她知道的,她都知道的,可是,她能管住自己的身,卻管不住自己的心。
冥王不知其意,大發雷霆,拒一切食物與溝通。
琉縕臉漲得通紅,話語說得艱難:「因為……我不想看妖君……被你蒙在鼓裡……你這樣的人……就該將你所有的罪行公佈於眾……」
琉縕面色冷靜:「為何?」
琉縕從半空和*圖*書中被狠狠丟入冰溪中,刺骨冰水灌入她口鼻耳中,寒冷鑽進她骨頭噬心地疼。
若說輕嘆一聲,目光不由得落至三寸仙骨上:「旭娘,自天界仙台跳下的人,還能再活嗎?」
這句話,她再也無法說出口了……
琉縕猛咳了好幾聲,全身都浸透了,她冷得打戰,撐著冰面艱難爬起來,可還未坐起,便有溫熱的手掌直接大力扼住她的喉嚨,將她推倒在地。
眼睜睜瞧著顏暗塵就要乘雲離開,她自知自己命數將近,怕不說出來便成永生的遺憾。
窗欞半敞,能清楚地瞧見梨花壓滿枝。
……
她手指微蜷,好冷,冷得她以為就要長眠在冰溪溪底。
她這一生,最絢爛的,不過是凡間那一世了。
花瓣一瞬灑落一地……
「你記住就好。」顏暗塵居高臨下地瞧著一身狼狽的琉縕,沒有一絲憐憫,更不要說動容。
安頓好冥王的歇腳處,旭娘便來向若說彙報。
「旭娘,我能睡嗎?」若說緩緩睜眼,腦海里不由得想起顏暗塵的每一句話,「近來怕是有大事要發生了,六界將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