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宙是在網吧被突襲的校領導拎回來的，他被拎進辦公室的時候，林清頌正巧被訓到一半。當時，她一邊挨訓一邊在心裏數著時間，本來都覺著自己能走了，結果他一進來，她就被晾在了這麼個涼快的地方。

周圍的同學們三三兩兩轉過來看戲，有的還遮掩一下，有的直接就笑著看，還發出曖昧的起鬨聲，一點兒面子都不給人留。

也就在她笑出聲來的同時，她意識到大事不妙，趕緊繃緊了臉，連嘴唇都抿了起來。

聽見這肯定的一聲，林清頌挑了挑眉頭。

輸了。

他直接繞過了她，嘴裏卻嘟囔了一句：「還很中二。」

林清頌嘆了口氣，在這之前，田老師已經給余宙找了三次借口。

林清頌對著他手裡的錢小動作地踮了踮腳，恰巧余宙望過來，她面無表情地朝他吐舌頭，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思。

林清頌實在沒忍住，一不留神就笑出聲。

「沒什麼壓力的事兒，就是家裡網壞了沒修好，我爸叫我自己去網吧玩。」他一本正經地從口袋裡摸出兩張二十塊，「我爸還給了我五十，說那兒能充會員來著，我沒充，這是找的錢。」

「老師您放心，以後不會了。」余宙誠懇道。

余宙這個人怪得很，腦子裡想的m.hetubook.com.com什麼東西，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

余宙望見那一縷微亂的頭髮，想提醒她又顧忌著場合，一時間成了盯著她沉默的模樣。而林清頌全然沒注意，她自顧自繼續說：「可論起事情，除了上課遲到這一點之外，我不覺得自己有錯。」

難怪每次她買零食都得排隊。

或許是被余宙給噎得實在沒話說了，田老師一頓：「不影響學習是最好，但你也得清楚，學校有學校的規矩，再說，你一個學生去網吧打遊戲……」

「我就是覺得，畢竟是進辦公室，挨批評得有個挨批評的樣子。」空調的風從斜後方吹來，把林清頌的頭髮帶到她的臉側，她隨意捋了一下，把頭髮別回耳後，但別得不整齊。

「覺得自己沒做錯你還這麼老實？」

「好笑嗎？」田老師環著手臂。

田老師剛剛感欣慰一些，還沒來得及講話，就聽見他再次開口：「我家電腦這周就能修好，我以後回家玩。」

第一句問他去網吧是不是查資料，他否認了。第二句問他是不是同學叫他去的，他否認了。第三句問他是不是第一次去，他又否認了。

她這句話說得大義凜然，小下巴微微抬高，一點兒不像在接受批評，不https://m.hetubook.com.com知道的人見著了，恐怕還會以為她是在參加表彰大會。

看見她低下去的頭，田老師笑了笑。這小孩兒雖然固執，倒也不執拗，還是願意聽人說話的。

還記得當初進班，林清頌一看見那張熟悉的臉就直接把情緒寫在了臉上，而余宙……余宙只是瞟了她一眼就轉過身去擺書。

血氣方剛的年紀，都當自己是超級英雄，能拯救世界和宇宙。

都是一個班的，都是晚自習的時間站在這兒挨罵，說來他們也該算是個友軍。可偏偏林清頌和余宙從高一就一個班，也從高一就不對付，她原本還盼著高二分科分班能和他分開來著，不料分班考試完了他們還在一塊兒。

林清頌一愣：「我沒做錯呀。」

大概是察覺了她的動靜，班主任望她一眼，又轉回去：「所以你真是去網吧打遊戲的？」

「不過老師您放心，我從小打遊戲打到大的，不會影響學習。」

正感嘆著四樓去小賣部的路程多遠多不容易時，林清頌忽然聽見身邊人發出個沒什麼意義，卻又能被解讀出無數種意義的單音。

林清頌強行嚴肅臉，她搖搖頭：「不好笑。」

林清頌被激得小脾氣上了頭，她幾乎是跳著腳攔在了他面前：「我htｔｐs://ｍ.ｈeｔuｂooｋ•ｃｏｍ•coｍ說你這人是不是不知道什麼叫見義勇為啊？」

「就因為我是女孩子。」林清頌挺了挺胸脯，「老師您看，那個被欺負的也是女孩子啊。我看過很多危險的新聞，推己及人，遇見這種事兒我覺得自己得保護她們。」

田老師應該生氣，可她看見女生這一臉小驕傲又有些好笑：「很自豪？」

她轉頭，身邊男生卻連個眼神都不給她，只是上下嘴皮碰了碰。

林清頌在意得要死，卻努力照著他的模樣裝冷漠，總覺得自己表現出生氣就是輸了。

「那會兒情況緊急，如果我真去找了保安，怕就來不及了。」林清頌義正詞嚴，「而且我也沒吃虧，我打贏了不是？」

出了辦公室的門，一陣熱氣撲來，原先安靜的教室里很快傳來聊天的聲音。林清頌往外探頭，在聞見樹葉味道的同時，也看見樓下小賣部擠滿了人。

辦公桌的另一邊站了個男生，他的個子很高，又松又長的校褲穿在他身上也像是休閑的九分褲。白熾燈從側面打過來，他在問話聲里一點頭，原本清俊的一張臉因光影而顯現出分明的輪廓感。

嘖，什麼叫真正的勇士？還得看余宙大哥。

被這句話給拿住，林清頌皺了眉頭：「倒是真沒想過。」

林清頌和-圖-書耳朵通紅，余宙卻視若無睹。

和其他學生不一樣，因為林清頌的爸媽也是老師，所以她從小就不怕老師，再加上她成績不錯，所以和老師講話也沒多少畏懼感，經常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行了，你們倆都回去吧，自己好好反思。」

「我是說，你一個女孩子，在那種情況下，自己也不安全。這次你打贏了，下次呢？萬一你自己出了什麼問題怎麼辦，你家人該多擔心？」

「嘖，二樓的動作真快。」

余宙插著兜，走得目不斜視，他長得高，平視前方的時候連餘光里都帶不上她。

於是，她冷哼一聲：「我看有些人就是……」

「知道自己哪兒做錯了嗎？」

在林清頌和余宙出門的時候，走廊上恰巧打響了第一節晚自習的下課鈴。

田老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行，既然這樣，我就不說你遲到半堂晚自習的事兒。我也不是說你那個行為不對，你有正義感，這很好，你們這麼大的孩子就應該這樣。但下次如果你再遇見什麼校園暴力之類，老師希望你能去門衛室找保安，而不是自己擼著袖子上去和人打架。」

誰會去想後果，誰會害怕這些？

「對。」

辦公室里一片安靜，林清頌背著手低了頭站在空調前邊，涼風上下掃著灌進她的衣領，她縮ｈｔｔps://wｗw•ｈｅtｕｂｏok.ｃom•ｃom了縮脖子，覺得有些冷，於是往旁邊挪開了幾步。

「也不是，我覺得我還能表現得更好。」

余宙側過臉，只能看見她的發旋兒，他的嘴角短促地勾了一下：「太矮了聽不清。」

周圍很鬧，大伙兒從教室里魚貫而出，靠在欄杆上插科打諢，可他們身邊沒一個搭話的。林清頌環顧一圈又轉向他。

「說誰呢？」她皺著眉往自己臉上一指，「我？」

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林清頌彷彿看見了迷你版的自己變成了拳皇里的像素小人，被同樣是迷你版的余宙踹到在地。接著，她聽見了有力的宣判—KO。

尖子班學生的特殊待遇之一，大概就是在老師眼裡，他們的一切行為都有理由。

他不說話，只繼續走著。

「有勇無謀。」

許多人覺得重點班的學生都應該是老老實實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讀書考大學，但事實上，孩子們都一樣，孩子就是孩子。田老師左右望一眼，只覺得對這兩個學生又愛又恨。她嘆口氣：「可你一個女孩子……」

興許這就是所謂的冤家路窄。

田老師被他這乾脆的回答給氣到了：「你也不是這麼不知道輕重的人，剛剛分班考試結束你就翹課出去打遊戲？」講完，她又看一眼面前的學生，聲音緩了緩，「是最近學習壓力太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