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八章 墮落大亨

暗歎一口氣,道:「問吧!」
我再沒法回想深谷之前了無生氣、頹敗死亡的氣息。山谷四周奇峰競出,林木茂密,碧水流經谷底血脈般的大小溪河,形成數以百計的飛瀑彩池,水動石變,在月照下美景交織。
我躺在能量箱的暗黑中,疑念叢生。難怪我甫離圓門就被比爾盯上,因為寶瓶公開發放我的資料,只要有點斤兩,就可憑偵測神經找到我。問題在寶瓶怎會有關於我的詳盡資料?
一時之間我目瞪口呆的瞧著她,開始明白她為何被稱為誘惑的化身。
磁元雷暗含黑暗與光明力量,到撞上他們的一刻,被我點燃引爆,以他們的強大,亦禁受不起,登時著了道兒。
我再吸一口氣,道:「涅尼迦南之星究竟是什麼?」
黑男尚未站穩,我已欺身而上,趁他的能量細胞仍未回復狀態前一刻,舉腳狠踢在他的小腹處。
又一個聲音沉聲道:「小心點。這個傢伙有點邪門,我們的儀器偵察不到他的心核。盛名之下無虛士,鬼諜有名你是知道的,今次能生擒他,容易得教人感到意外。」
墮落大亨呆了起來,神情古怪的瞪著我,大訝道:「你竟是真的不知道——魂鎖的量流是百分之百的正量流,顯示你沒有說謊。堂堂鬼諜,竟然不曉得涅尼迦南之星,怎麼可能呢?」
怎會是這樣子的?我心裡亂成一團。
我狼吞虎嚥的吃得手上水果一點不剩,抹抹嘴,挨向椅背,舒服的道:「如何甩掉秀麗的?」
磁元雷忽快忽慢,在行人群中左穿右插,像有眼睛般不會和任何人碰撞,眨眼功夫已進入適當的埋伏位置。它們是無形無狀的能量體,能量處於靜態時,不會驚動任何人。正是這種人來人往的環境,令我可以進行突擊的手段。我深切地感受著戰鬥的樂趣和刺|激。
我沒有回過頭,沉聲道:「寶瓶!」
在這一刻,我曉得已和寶瓶結下不解之緣,我定會找出她的真相。
墮落大亨的紅眼珠轉了幾轉,道:「且慢!還有幾個問題。與你一起到金指環去的那個高瘦小子是誰?你們談了些什麼?」
一直以來,我的戰鬥經驗均來自習慣了的場地,例如無盡的太空、荒蕪的星球,可放手而為,毫無忌憚。現在置身於墮落城此等人口密集的繁華大都會,加上甜心定下來的遊戲規則,以前那套肯定是行不通的,新的形勢下自需不同的手段配合。尤其現在用的是最後一副鋒原的軀殼,想不現出真身就得好好保護珍惜,亦可趁此機會研玩出一套更精緻細膩的功夫。想到這裡,雙手探越肩頭朝後拍擊,兩個磁元雷應掌從手心吐出。
當我被運離墮落號,我的鋒原軀殼變成了一個威力龐大的「生物炸彈」,只要點燃,每個能量細胞都將出現類核聚變的情況,其威力足以夷平一座高山。方圓百地里的生命,除非是明子或暗子級的高手,將無一倖免。我從沒想過可以這般把人化為遙控武器。
他的反應出乎我意料之外,微一錯愕,哈哈乾笑起來,卻是皮笑肉不笑,大肚腩則不住起伏,笑相難看,完全失去笑的意義。停下來時喘息道:「又是涅尼迦南之星,想不到這個鬼傳說還有捧場客,且是寶瓶這婊子。」
他肯定不是善男信女,卻將自己打扮為衣冠楚楚的紳士,穿的是深藍色的套裝服,白色襯衣打上個特大的蝴蝶結,圓盤領,襟頭還插了枝彩光閃閃的別針。
寶瓶幽幽的歎了一口氣,神態楚楚可憐,語氣卻仍是那麼平靜溫婉的道:「那很可惜呢!現在我的力量仍未足以對付你,但我是不會放棄的。再見了!」
墮落大亨變色失聲嚷起來道:「秀麗大公!你在胡謅。」
小鬍子苦澀的道:「恕我打岔。鬼諜大人你有沒有想過當敝老闆發覺遙控你的系統失靈,會派人來看個究竟?我最怕你誤會是我召人來,先幹掉我。」
另一個聲音道:「老闆吩咐,一切依原定計劃行事,交人領賞後,你必須立即離開星系,直到風聲過後才可以回來。」
磁元雷是經精心炮製、暗藏玄機。它們離手後,仍在我的控制下,與漠壁當年遙控一舉摧毀思想改造儀的能量箭均基於同樣的原理。遙控磁元雷是精神的力量,其運作的空間既是這個空間,也非這個空間,是介乎空間之間,又能貫穿所有空間的異空。故此芙紀瑤說過,空間蘊藏著宇宙的最大秘密。但我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此實為明智之舉,追丟我後黑男和白女只好回去助秀麗收拾比爾,去我一個勁敵。但我是不會這樣做的,這是道義的問題,沒有比爾,剛才我便沒法脫身,雖說比爾另有居心,且心懷不軌,但這個情是必須還的,此為我們人類的情操。
能量光花四濺,我給罩個結實,被扯得朝上升起,在封閉的能量罩裡,我軀殼的感官不起作用,陷在黑暗中。
我繼續思索。現在控制墮落城的是一眾巨頭們嗎?答案該是否定的。真正掌管墮落城的該不是任何人,而是超級人造頭腦甜心。也只有她可完全掌握鋒原的資料,如果實瓶有關我的資料來自她,那寶瓶與甜心便有曖昧的關聯了。
我沒有閒下來,殫思竭慮地去破解魂鎖的結構密碼,經過近十個地時的努力,我已掌握得了十之八九,解鎖後拆彈只是舉手之勞。這個經驗教訓我不可輕敵,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粒子科技可以造成很大的威脅。
我搖頭道:「我是要租一個情人回來,沒有房子如何共度一個溫馨的美麗晚夜?」
「歡迎駕臨墮落號!」
我欣然道:「彼此彼此!我氣走普林野是奇蹟,你和秀麗鬥個旗鼓相當又如何?區區一個墮落城的草民,卻連宇宙級的高手一時也奈何不了和_圖_書你,怎麼回事?朋友!不要說無聊的廢話啦!不如讓我們講交易談公事,否則你或我可能沒命離開。外面不但有拜廷邦的人,還有虎視眈眈的蝠賊。我們是合則利,分則害。對嗎?」
這個依我們人類園林設計為藍本建築的谷園,正像銀河文化般,多少風流,早成過去。不論阿米佩斯人如何迷戀銀河文化,在墮落城呈現出來的,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子。
小鬍子道:「這個我要詳細點解釋,寶瓶是墮落城的神秘人,我們的老闆也沒法直接找她對話,只有透過一個叫通天長老的人向她傳遞信息。不過這次她指明若能生擒你,可帶你到位於大火山東面山腳、坐落於一座山谷內的廢園,只要敲響園內的一個爛鐘即可得她接見。」
我採取的是心理戰術,最後的問題才是最關鍵性的。問道:「你聽過一個叫采采的女子嗎?到哪裡可以找到她呢?」
我從箱子升起來,他身不由主地被我帶得懸在半空,雙目射出驚駭欲絕的神情。也難怪他,只要老子加添點力道,他將心核碎裂而亡,這方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於阿米佩斯這類能長生不死的生物來說,比壽命有限的生物更害怕死亡。生命太珍貴了,為此他們會為換取生存付出任何代價。
墮落大亨道:「你相信嗎?」
比爾沒好氣的瞪我一眼,道:「你不是鋒原。」
比爾目光閃閃的狠盯著我,好一會後沉聲道:「為何肯來這裡?」
思索間,我足下不停,在行人間的空位疾掠,過出口而不出。剎那間沿著環繞整個金指環的主廊道走了近八分之一個圈。黑白男女回復人形,從後方追來,愈逼愈近。他們並不明白我,若掉頭回去,是可以引我回去助比爾的。
找深吸一口氣,收攝心神,舉步前行。
他的聲音低沉雄渾,像從地下深層傳上來的震波,叨著的雪茄隨他唇片的動作上搖下擺,令人擔心隨時會掉下來。
殺死奇連克侖後,我晉級為有神遊力量的生物,躋身宇宙頂級高手之林,如此以精神異力操控磁元雷,只屬牛刀小試。秀麗以神遊力規限力場的大小形狀和攻擊到目標,才算是高明。
夜月教又是什麼古怪組織?我隱隱感到采采該是夜月教的成員,鋒原求我送名為定情珠實則是涅尼迦南之星予她,只是要我變成送貨員。
寶瓶道:「那並沒有關係,只要涅尼迦南之星在你手上便成,你可以把東西交給我嗎?」
寶瓶沒有任何驚奇或錯愕的反應,柔聲道:「你真的不是鬼諜鋒原,所以不清楚涅尼迦南之星,我可以告訴你涅尼迦南之星的秘密,但告訴你後,你肯交出涅尼迦南之星嗎?」
墮落大亨轉過身去,仰望星夜,冷然道:「給他改裝上路,一切依計劃進行。」
銀河文化不是早已完蛋了嗎?遺留下來的只有支離破碎的殘屑,例如從一塊酒樽的碎片發現酒的殘餘。怎可能連我這身為銀河人也只有模糊記憶的東西,卻完完整整地重現此地呢?這是不可能的。
我此時才明白墮落大亨不肯錯過這麼一個刺殺寶瓶的機會,因為我對寶瓶亦生出同樣的感覺,無從下手的感覺,她根本不予你可乘之機,絕對理性的計算。當她發覺我不是鋒原,卻又無法掌握真正的我,立即選擇撤退,來得突然,去得決絕,以我候鳥的思感能力,亦無法測知她的去向。從這點已知她難纏至極。
眼前絕不是一個銀河文化以外的異族根據殘破的資料片斷能模仿的,即使我們以前聖土的考古專家,怕也沒法這樣無微不至地重現不知多麼久遠前的廳堂。
不片刻,兩個穿著白色能量盔甲的人出現在我左右兩旁,我又失去說話的機能。
我道:「這個沒問題,但你不可有保留,否則會死在我手上。明白嗎?」
我們身在一個茂密的森林裡,林中充滿各種生命,卻沒有其他人。
我淡淡道:「我憋了一肚子氣,很想殺個人來發洩,不過見你爽脆識相,故不想太為難你。現在我問你三個問題,只要我認為你沒說謊,答畢立即放你走。」
我還是首次聽到阿米佩斯王國內的階級矛盾,看來芙紀瑤的女王並不是好當的。而鋒原則是一個被貶的貴族,但他為何又信任我這個貴族「大公」呢?他真的相信我嗎?
她坐在面對我的沙發上,一頭烏黑閃亮波浪形的長髮,端莊、沉靜。藍色的眼睛帶著一絲似是與生俱來的憂鬱,眼角朝上傾斜,如絲的細眉,雪白的肌膚。唉!我該怎樣形容呢?她是如假包換、百分之一百的人類美女,不像其他阿米佩斯女人,除芙紀瑤外,即使秀麗你也可一眼看出她不是人類,不論如何肖似。特別是含蘊在骨子裡的韻味。
老天!登時滿頰果香,果肉在口中化為瓊漿玉露似的甜美汁液,流入咽喉,就像吞進整個陽光燦爛下嫩綠充盈生機的大草原。我是不是太久沒如此物質式的吃東西呢?
可是我又曉得她不是真實的存在,只是一個幻影,正如掛在牆上的《星夜》。
我一步一步朝《星夜》走過去,腦袋一片空白。隱隱中我感到事情極不尋常,卻沒法具體說出不尋常處在哪一方面。
其次是為何殺死寶瓶後墮落城會變成另一個地方?聽那傢伙的口氣,不只是權力重新洗牌分配那麼簡單,而是牽涉到墮落城的控制權,否則也不會引來墮落大亨這般財雄勢大的人垂涎。
算這胖子倒霉,選上了我當他的刺客,還惹怒了我。
我若無其事的道:「在金指環的情況,你該清楚,我的逃生之路被表面看是兩個、其實是一個的拜廷邦高手截著,幸好我有闖關的本事,脫身後本可一走了之,但怕你頂不住他回頭和秀麗hetubook.com.com聯手圍攻你,施計逼走他們,算夠義氣吧!」
情況一時混亂至極點,數十人敵愾同仇的追著去了。
小鬍子如獲皇恩大赦,以最快速度溜了。
我開始有點明白,墮落大亨要對付的是寶瓶,他對涅尼迦南之星是沒有興趣的。當曉得寶瓶不惜懸重賞要生擒我,他想出此借刀殺人之計,事後又不會有麻煩上身。
我下一步該怎麼走?
我謹慎起來,只說真話,但卻是選擇性的真話,道:「他是第一個找上我的人,慫恿我以變身的方法避過寶瓶的懸賞,我們到金指環是要找變身大師。你認識變身大師嗎?」
箱蓋封閉,隔斷了他的話,想多聽句也不成。
比爾道:「留在這裡是要冒很大風險的,不如我們一起殺出星系,再依你的提議解決涅尼迦南之星誰屬的難題。」
能量網朝我急速收緊。
比爾為之愕然,訝道:「你需要休息嗎?」
天堂島出現前方,雲霧繚繞中,隱見一座一座的房舍,坐落於山崖岸邊,高低起伏,疏落有致,確是避靜獨處的桃源之地。島上草木繁茂,儘是我見所未見的奇異品種,充滿異星情調,但論觸動我的心,則遠及不上寶瓶的神秘谷園。
小鬍子該已逃離星系,而墮落大亨一黨則焦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出了什麼情況。
我從容道:「我如不是鋒原,可以是誰呢?我可以瞞過有鋒原記錄在案的甜心嗎?我又不認識什麼變身大師。怪就怪你低估了我鋒原,我除了遁逃之術外,還有很多絕活,你要不要試試看。我們可以由大海打至陸地,從內空殺至外空,過足暴力的癮。」
「噹!」
當然不是到天堂島呆等比爾回來會合,而是該設法去找變身大師,看看他是不是大黑球那傢伙變的,如真的是他,一切好辦,進攻退守,主動權落在手裡。高興時可以和秀麗大鬥一場,如能生擒活捉她,送往隆達美亞,不是有再見伊人的機會嗎?且憑大黑球尋寶王的身份,沒理由不曉得涅尼迦南之星是什麼東東,與其有關的疑團可迎刃而解。
我興致盎然的沉迷在解鎖的遊戲中,不知過了多久,箱蓋打了開來。我保持閉眼昏迷的姿態,默默聆聽。
驀地一股冰冷的能量從頭頂直貫而入,在震盪整個腦神經的劇痛下,能量延伸至整道脊骨神經,令我失去了鋒原肉身動作神經的控制權。如此深入骨髓、侵佔整個神經的能量鎖,真令我大開眼界。對阿米佩斯人的科技,我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碧綠的海洋波濤蕩漾,水裡充滿生命,不但有海生動植物,間中還偵察到阿米佩斯人潛泳嬉水其中。
我微笑道:「你也不是比爾,更不是什麼絕情女變的。」
圓桌上放置了疊得像小山般一盤各式不知名水果,令我記起初過思古大公他以水果招呼我的舊事。唉!那是五十萬個宇宙年以前的事了,這位老朋友不知近況如何,是否正身陷於和拜廷邦和魔洞部的戰火中呢?
能量箱移動,這次該是送我去寶瓶處。
小鬍子道:「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老闆一個人清楚,我說的大部分是我的猜想。老闆最憎恨的是自己平民的身份,令他沒法進入貴族的統治階層,故此他並不視墮落城為女王對我們平民階級的恩賜,亦不甘心權勢被局限在一個小小的星球上。鬼諜大人你曾為貴族,只是後來被貶為平民,該明白老闆的心情。」
先前那人道:「當我再回來的時候,墮落城已不是以前那個墮落城了。告訴老闆請他放心,這件事我會辦得妥妥貼貼。」
墮落大亨背著我,似是自言自語的道:「你當我是膽小鬼嗎?」
比爾說過寶瓶是誘惑的化身,故墮落城民喚她作小絕色,當然也有「善解人意」的本領,變化出最能觸動對方心靈的東西,如週遭的環境和眼前楚楚動人的絕色佳麗。
墮落大亨欣然道:「鬼諜鋒原果然是聰明人。告訴我!寶瓶為何要對你頒布懸賞,下生擒令?」
「蓬!蓬!」兩聲,暗算成功,黑男和白女被從人隙間忽然鑽出來的磁元雷轟個正著,往後拋跌,撞倒了好幾個人。
是誰出手暗算我呢?雖說現在我成了眾矢之的,墮落城任何一個人都有此可能,但如此精確地掌握我的行縱,認人認得這麼準,肯定是勢力龐大非等閒之輩。
身後傳來一聲歎息。
島上不住有人飛進飛出,幸好沒有人對我投上一眼,又或自知惹不起我,故裝作視而不見。說到底,除非另有居心,否則到墮落城來是找樂子,而不是尋煩惱。
我拾級而上,登抵建築物的大門前,下意識地找尋門鈴一類的設置時,大門緩緩張開。
我伸手輕撫破鐘,冰涼的感覺傳入掌心,出奇地鐘體沒沾上塵埃。我下步該怎麼走?墮落城的情況就像一個錯綜複雜的棋局,可能性很多,不同的棋著會有不同差異的後果。我的目標是大黑球,但涅尼迦南之星卻引起我的好奇心。它能引來秀麗、比爾等爭相競逐,該是事關重大,甚至可能影響宇宙三國的爭雄鬥勝,我豈可坐視不理?
說罷調節能量,讓他回復說話的能力。
我故作驚訝的道:「你的手下簡直是廢物,竟認不出秀麗大公。」
小鬍子愕然道:「當然聽過,可是她並不是一個真實人物,只是遊戲中虛擬世界裡的角色,的確曾風靡一時,成為一眾遊戲迷的偶像,不過她早已過氣,近年來再沒有人提起她。」
墮落大亨轉過身去,拿起雪茄狠狠抽呼幾口,緩緩放下雪茄。
我一掌拍在破鐘上,發出激盪深谷的鐘鳴,意想不到的情況,奇蹟般在我眼前發生。
他肯和氣收場,是他的好運道。
剎那間,我決定放棄反抗,不是我沒有破m.hetubook.com.com網的能力,問題出在我的假軀殼,它只是一個複製出來的物質肉身,我支援它的方式是間接的,就像操縱一個玩偶傀儡,當然遠為複雜微妙,但大致上可以這樣去形容。它不像我的真身般心即身、身即心,身心合一,曾經歷千錘百鍊。所以不論是我、比爾又或黑白拜廷邦雙身高手,若全力以赴,必原形畢露。如我反擊能量網,激起的能量衝擊,會摧毀我這最後一副鋒原軀殼。
我掉轉頭一陣風般往他們移去,大嚷道:「這對黑白男女是拜廷邦的奸細,千萬不可以放過。」
比爾顯然拿我沒法,不再逼問,道:「涅尼迦南之星是不是真的在你手上?」
我微笑道:「為何如此粗心大意,不是有人提醒你小心我嗎?你卻說我愈厲害,爆得愈精采。唉!沒有同情心就算了,還要幸災樂禍。你這種人少一個,其他人會活得快樂點。」
小鬍子大鬆一口氣,道:「請!」
他為何要殺寶瓶呢?大概離不開爭權奪利四個字。從他的計劃周詳,不容有失的態度,可知寶瓶之不好惹。
我聳肩道:「不是約好在這裡會合嗎?我們是夥伴嘛!」
我等這一刻等到頸都長了,深吸一口箱內的濁氣,化為清新的能量,將我五花大綁的能量繩空氣般蒸發。
我呆瞧著牆上的《星夜》,心中充滿某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就像久游不歸忘掉鄉上失落了的遊子,忽然在異地接觸到家鄉特有的土產。苦笑道:「我的確不是鋒原,你不但認錯人,還下錯懸賞。」
我終於看到收在他背後的左手,比他的右手大上一倍,戴上血紅色的能量手套。
鋒原的采采又是怎麼一回事?假設她只是虛擬世界裡的人物,如何把定情珠又或涅尼迦南之星交給她?我如深陷迷霧之中,沒法掌握事情的真相。
入目是壯觀的星夜,造成天頂的透明罩子令我視野廣闊。我坐在圓形廳堂的正中處,若我不能破解加諸假軀殼的能量鎖,我將沒法憑自己的意志站起來。去他的!我有點惱火了,直想現出真身,大打一場。又知小不忍亂大謀,這口鳥氣只好嚥下去。
小鬍子道:「這問題過關了嗎?」
我道:「我想徵用你的房子。」
我道:「很簡單,只要你幫我找到變身大師,我們遠離星系後,我給你一個公平決鬥的機會。涅尼迦南之星歸勝者所有。」
比爾皺眉道:「你溜到哪裡去了?我等了你整個晚上。」
她說出「再見了」二字時,她美麗的倩影、華麗的廳堂,甚至整個谷園,所有花草樹木、溪流飛瀑,全都雲散煙消,去如春夢了無痕,只剩下我孤零零一個人站在一堆頹垣敗瓦上,陪伴我的只有掛在夜空的明月和不遠處的破鐘,心中感到無比的失落和難受。
墮落城的玩意真棒。
比爾被我說服,歎道:「好!我立即去找變身大師,緊記你的承諾,否則我永遠不會放過你。你現在又有什麼事情要做呢?」
變化起自破鐘,構成鐘體的粒子活躍起來,像有一雙無形的手,為它開始進行修復的工程,又如我敲鐘的鳴震,開啟早深埋鐘內的一個程式,不片刻它再不是先前破損的爛鐘,而是一個金光燦爛、如若新制的大鐘。
小鬍子回復了些血色,他也算是有腦袋的角色,頹然道:「我認栽了!我會絕對合作,只要鬼諜大人肯饒我一命。」
比爾避過我尖銳的問題,道:「好!我不再兜兜轉轉,涅尼迦南之星只有一顆,你有什麼可引起我合作興趣的提議?」
我降落破鐘之旁。
剛升上崖邊的一輪明月,為它投下一個淡淡的影子,作破鐘唯一的伴侶。
我問道:「怎樣可找到寶瓶?」
我很欣賞他的反應,心涼的道:「我像在說謊嗎?讓我給你一個忠告,立即放我走,然後徹底忘記這件事,那你還可以關起門來繼續當你的大亨。否則如遭牽連,恐怕你承擔不起後果。」
絕色之所以被稱為天妖,是因她能化為目標生物內心中最渴望的東西。但她之所以能變成美阿娜,皆因美阿娜是我最心愛難忘的女子,永恆地存在我心中。
我撤去控制他的能量。
能量流以金鐘為核心,洪潮般往深谷擴散,花草樹木從地面長出來,本須歷時以年計的生長過程在眨眼間完成,頹敗的破磚碎石自動重組,橋、池、路、亭、閣一一重現四面八方。崖壁處爆裂噴泉,嘩啦聲中直瀉而下,清澈的流水滿注乾涸的河道,片刻間我想像中的園林美景在月色下復活。
我大感驚訝,不是為了涅尼迦南之星,這胖子找我幹嘛?
比爾沉住氣道:「你究竟是誰?」
我有感而發的道:「我連涅尼迦南之星是什麼都弄不清楚,有什麼好相信的?」
想得入迷時,我從出口飛進迷茫的大雪中,忽感有異,一張能量網從上方高空處鋪天蓋地的疾撒下來,我醒覺的一刻,已變成網中之魚、籠中之鳥。
小鬍子忙道:「我保證不會有半句謊話。」
最震撼的是她穿的是一種叫旗袍的金色古服,長至拖地,強調了她玲瓏的曲線、優雅的體態。我的老天,再加上長統白絲手套,白緞子作披肩,那種雍容華貴的古典美人外貌形態,儘管只是個不具物質的幻影,已足令我生出我見猶憐之心。
我轉過身去,終於見到被形容為墮落城最神秘的美女寶瓶,亦如思感網感應到的,眼前的寶瓶並不是真實的血肉之軀,只是一個視覺的幻象,一個倩影,是驚人地有魅力的虛影。
可惜這該是千萬年以前的情況了,不知經歷過什麼可怕的災劫,整座崖谷像曾被烈火焚燒,土石焦黑,光禿禿一片,不見半根青草,遍地頹垣敗瓦,道路難辨,只有一個破損不堪由合成金屬製成高和圖書逾人身、覆碗狀的大鐘,孤零零的被棄置在廢園的正中處。
我聽得呆了起來。我的老天爺,這是怎麼一回事?好一會後收攝心神,問道:「誰製造她出來的?」
我心中一震,魂鎖竟有測謊的能力?道:「既然知道我沒有涅尼迦南之星,可以放我走了嗎?」
比爾回復冷靜,因知我說的是反話,道:「你可知在你手上吃了大虧的拜廷邦高手是誰?他叫普林野,意思是殺不死的生物,乃漠壁旗下最可怕的高手。如果漠壁是宇宙內最難殺死的生物,那普林野就該是僅次於漠壁之後最難殺的另一生物。任你鋒原如何了得,比起普林野仍有一段遙遠的距離,你能闖過他已是奇蹟,怎可能傷他?你究竟是誰?」
囑他小心的那人道:「不要大意,據報鋒原和神秘組織夜月教關係密切,甚至可能是成員……」
比爾雙目殺氣大盛,我敢肯定如果不是我向秀麗透露涅尼迦南之星是沒法收藏於心核內的東西,沒帶在身邊就是沒有攜寶,他會不顧一切的出手。
目光投往牆上的掛畫,幾敢肯定是我們人類聖土古代大家的油彩作品,可是由於我對古藝術見識淺薄,所知有限。噢!我的老天爺,這一幅我見過,畫題好像叫《星夜》,可惜我忘了畫者的名字。那種把星空變成像內心掙扎的特別景象,到此刻我仍有深刻印象,不會認錯。
受託的人不以為意的道:「他愈厲害,爆起來愈精采。如果他不是鬼諜,老闆還看不上眼呢。」
小鬍子慘然道:「我答我答。但說出來後,你須立即放我走,就算當可憐我,幫我一個忙,隔一段時間才中斷遙控聯繫,因為我須立即逃亡,永遠不回來。」
我曉得提議令他大為心動,若他沒有信心在現出真身全力出手的情況下收拾我,就不是魔洞部的二號人物。
想到這裡,我心中劇震。
墮落大亨以為我失去知覺,豈知真正的我在暗裡默默觀察,還從他那兒學會很多東西。
能量箱停止移動。
我淡然道:「你可以憑我一句話就相信我嗎?現在是你找上我而非我找你,我倒想問一句,你為何認定我擁有涅尼迦南之星呢?」
「蓬!」
我切斷與對方遙控系統的連繫,心神回到眼前的破鐘,同時透過軀殼的神經撒出思感網。
我先繞島環飛一圈,弄清楚比爾說的房子所在,降落在屋前的平台上。
猛虎已歸山,再不是在平陽被犬欺的大蟲。
我難以置信的看著在四周發生的奇景,最令我震撼的不是造成如此幾近神跡的力量,而是其內涵。每一棵樹、每一朵花、每一根草,我都可以叫出它們的名字,對它們我不單熟悉,還有最深刻的感情,因為它們都是曾在聖土存在過的植物。
不知過了多久,我緩緩轉身,一道碎石小徑迂迴而去,穿過一座竹林,通往一座宮殿般富麗堂皇的建築物。
房子建在高崖處,置身平台,又或在屋內透窗裡出去,可俯瞰海天一線的風光,景觀絕佳。
我道:「這裡人多氣雜,易於藏身遁逃,兼又有遊戲規則作護身符,拜廷邦人和蝠賊更不敢公然入侵,留在這裡的風險實遠低於硬闖出去。這叫敵暗我明,你的建議是智者所不為。不要多想了,快給我找來變身大師,用另一個身份大搖大擺的離開,方是上上之策。」
比爾托托圓眼鏡,歎道:「不是我撇她,而是她撇我。你還未答我的問題。」
足踏實地,落在通往其他廳堂的寬敞廊道處,尋歡作樂的男女穿梭各場,此來彼往,非常熱鬧。離開金指環共八個出口,最近的出口在百步許外的位置,只要我展開身法,三下心跳後可脫離險境。在外面不用綁手綁腳,不用怕殃及旁人又或毀壞公物,已受創的拜廷邦高手更難截下我。
能量網撤走。
比爾神態悠閒地坐在平台的圓桌旁,冷冷的瞅著我。
小鬍子續道:「老闆雖然認識到墮落城的龐大實力,又看準其為號召平民階層的最佳平台,但仍沒膽子挑戰貴族牢固的統治,最大難題是女王有良好的聲望。直至貴族間因與拜廷邦合併的問題,出現了分裂,老闆認為機會來了,首個目標是控制墮落城,但先要控制甜心,她只是一副超卓的機器,照道理沒可能辦不到,可是老闆多次嘗試,都落得灰頭土臉,原因就是寶瓶在阻撓破壞。由此我們認定寶瓶是女王的間諜,派到墮落城來作甜心的守護者。我知道的就是這麼多。請鬼諜大人依諾放我一條生路。」
我坦然道:「不可以!」
我心中充滿疑惑。
一個平靜、悅耳、柔軟、純淨,如同一株忘憂草般令你因聆聽而忘掉了一切煩惱的聲音在後方一陣風似的吹過來,道:「鋒原!鋒原!這是你的名字嗎?你真是鋒原嗎?還是另有身份?」
我頭皮發麻的往裡看,首先吸引我的是在上方垂吊下來的傘形水晶吊燈,照得廣闊的廳堂如同白晝。這麼一個在聖土文物房子慣見的景象,在這銀河文化毀滅六千多萬年後離聖土以億萬宇宙光年計的另一星球出現,是多麼不可思議。畫飾、精巧的傢俱、銀質的枝形燭台、沙發、紅木高背椅幾,組合而成古色古香、美輪美奐的安居環境。
又大喝道:「來人!」
胖子終伸出一手,取下雪茄,夾在兩指之間,意興飛揚的道:「不用我說,你也該猜到我是誰。對!人人稱我為墮落大亨。我這個人最好相處,這次請你回來,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只要你從實回答,立即放你走,還任你免費享用我旗下的眾多設施一個宇宙年,保證你滿意。」
我最討厭就是這種口是心非的人,對我這個階下之囚大說風涼話。我處身的圓堂該是墮落號宇航艦的頂部,飛艦正繞星球飛行。唉!和_圖_書軀殼受制,我連思感網也沒法透過神經撒出去。軀殼被囚,我的心核也受困。我太大意了。
我向他眨眼睛,他劇震一下欲有所行動的當兒,已給我一手抓著胸口,能量進入他的身體,控制了他所有神經,直壓他的心核。
心中一動。
這胖子是個冷酷卑鄙的人,為求目的枉顧他人生死,不擇手段。
黑男應腳拋飛,仍在凌空之際,人影一閃,白女已攔腰摟著他,往出口方向逃去,撞得廊道上的行人東歪西倒。
我微笑道:「不用擔心,聯繫並沒有中斷,我還使他誤以為一切正常,就是本人仍處於昏迷的狀態。他只會怪你辦事不力,到現在仍未送我抵達目的地。」
我道:「這不是膽子大小的問題,而是聰明和愚蠢的分別。我真的不明白,如果你為的不是涅尼迦南之星,我又有問必答,大家何必糾纏下去,你還有其他問題嗎?」
我被關在一個能量箱子內,還被能量繩纏緊全身,這當然是裝個樣子,透過魂鎖遙控我的墮落大亨,可以隨時為我鬆綁,讓沒有防備的寶瓶被我這個人肉炸彈轟個灰飛煙滅。盛載我的小型飛行器破開空氣,不住抖顫,朝某一目的地出發。
我若無其事的答道:「恐怕是因為她認為涅尼迦南之星在我手上吧!」
墮落大亨沒有答我,接下去問道:「跟著來和你們打鬥的女人是誰?」
我看得頭皮發麻,屏止呼吸。目睹此似是針對我這最後一個人類的精采表演,我一時間失去思考的能力。
整個大火山區,每一道衝奔而下的大河,高低起伏的丘陵,盡在我掌握中,卻杳無人蹤。
我整理思路,點頭道:「好!問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我滿意,放你走。不滿意,幹掉你。墮落大亨為何要殺寶瓶?」
我拉開另一張高背椅,在比爾對面坐下,順手隨意挑了個水果,猛咬一口。
唉!為了保著鋒原這副軀殼,受點閒氣是難免的了。
比爾再說不出話來。
四周群眾立即起哄。黑男首先彈起來,胸膛被爆處盔甲碎裂,現出一個窟窿,裡面不是模糊的血肉,而是烏黑泛白點半液態礦體似的物質,雖然迅速癒合,回復先前狀態,但附近各人均看在眼裡,證據確鑿,百口莫辯。
我找尋大黑球的方法比比爾高明得多,只要張揚其事,弄得人人曉得涅尼迦南之星在我身上,大黑球尋寶的天性會驅使他自發地來找我。尋寶永遠先到者得,大黑球絕不會延誤錯過。
我哈哈一笑,心忖此事必定轟動全城,嚴重打擊秀麗的行動,我對比爾算是仁至義盡。再不理會黑男白女,朝另一個出口掠去。
我可以想像以前這裡的模樣,一個由重重疊疊陡崖峭壁合圍而成的大深谷內,某一有心人匠心獨運依隨谷勢建造一個幾疑遠離人世的神秘花園。水池、花圃、樓閣亭台廣佈其內,其上峰巒疊彩,林木參天,湯姆隆那丹星系的太陽透過雲霧射進來,秘園奇花異樹彩色繽紛,景色千變萬化,美得難以描繪。
一個聲音響起道:「對!這的確是鋒原,與寶瓶放出來的資料完全吻合。」
墮落大亨陀螺般轉過身來,雙目紅光劇盛,怒道:「閉嘴!哪輪得到你來教我怎樣做。魂鎖是我珍藏裡的極品,只能用一次,這一天我等了足有五千年,籌備的時間超過十萬年,終給我盼到,你以為我肯白白讓機會溜掉?」
提起雪茄猛吸數口,「咕嚕咕嚕」噴出來的煙,直噴上我的臉。忽又拿開雪茄,滿臉歉意的道:「是我糊塗,忘了你被下了『魂鎖』,哈!你現在可以說話了!」
小鬍子兩眼睜大的看著我,一副難以相信的樣子。吁出一口氣,道:「采采是輪迴都的出品,輪迴都的主設計師叫築夢人,至於采采是不是由他親手設計,要直接問他才清楚。」
問題來了,現在她變出來的東西,例如《星夜》外的其他畫作,都是不存在於我記憶中的事物,因而並不是「因我而來」,那她是從何處得到這些資料?
椅子轉動起來,到轉抵相反方向,椅子停下,一個大胖子悠然自得的站在前方五步許處,以帶點嘲弄的神情在打量我。他的厚唇叨著一根雪茄,正吞雲吐霧,兩手負後,令他鼓脹的肚腩更為突起。龐大的體型,卻有一個細小得不成比例的頭,長滿捲曲亂草般的銀髮,整個面相最突出的是個短而大的鼻子,令他窄長的眼睛更像兩把利刃,眸珠是血紅色的,有些陰森可怕,像居於體內的靈魂,早出賣給魔鬼了。
我欣然道:「你的表現很好,這個問題過關了,現在問第二個問題。」
樟子松、紅松、落葉松各類松樹,楊樹、樺樹、胡桃、水谷柳、榆、椴、色木等等紛陳羅列,蓊鬱蒼莽,在陣陣長風下輕搖擺舞,沙沙作響。左方一個桂樹林的香氣,隨風撲鼻,比美酒更令人迷醉。各式鮮花、大紅花、玫瑰、菊花、芍葯、幽蘭在園圃內盛放,五色斑斕,七彩繽紛。
難道寶瓶聽到鐘聲,才急急趕來,這是不合情理的,關鍵肯定在破鐘上。
天色逐漸發白,但還是暗沉沉的,在星球上的這個角落,層雲厚疊,看來會有一場雨暴。我多久未享受過風晴雨露的美好日子?
我回復控制說話動作機能的能力,反冷靜下來,心忖只要我成功破解什麼魂鎖,包管他後悔這個貓玩耗子的遊戲。不過魂鎖確是了不起的玩意,能量雖只是明子的級數,但結構嚴謹複雜,破解需時。
我飛離陸岸,朝天堂島所在的海島飛去。呼呼勁拂的海風令我精神一振,刮去了少許亂成一團的心緒。
小鬍子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
一張蓄著藍色小鬍子,眼光陰鷙冰冷的臉孔出現在我視野的上方,背景是參天的林木,見我雙目大睜,一時仍未會過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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