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島嶼通
修正者的版本

另外還有一小例證:在聯合宣讀後七個月,達爾文捎信給華萊士說:「我絕對沒有做任何動作,來引領萊爾和虎克做他們自認為是公平的一項舉動。」這個謊言顯然又和他六月二十五日主動寫給萊爾的信相互矛盾。那封信上寫道:「我現在非常樂於發表一篇關於我的看法之綱要,篇幅大約在六頁左右。但我無法相信我還能夠做得如此不傷顏面。」萊爾瞭解這句話的意思,並協助他相信。
傳統派和修正者兩造的說法看起來都有道理,而一個人要理清那些錯綜複雜、又含糊不清的記錄,可能要花上許多年的功夫。不過,就是有幾位修正者做這傻事。布魯克在把他的指控寫成《物種源起前瞬間》一書前,鑽研了林和-圖-書奈學會、大英博物館、半島與東方汽船航海公司、荷蘭郵政博物館和其他地方的文件。麥肯尼(H. Lewis McKinney)的著作《華萊士與天擇說》(Wallace and Natural Selection)一書中,也以平實的語句和不起眼的註腳,來表現他的修正者觀點;布雷克曼(Arnold Brackman)所寫的《天衣無縫的騙局》(A Delicate Arrangement),用詞上就比較浮誇,不受制於有限的證據。最有說服力,卻也最不轟動的是歷史學家貝妲(Barbara G. Beddall)所寫的六十餘頁嚴謹報導https://www.hetubook.com.com,刊登在《生物學歷史》(Journal of the History of Biology)期刊上,標題為〈華萊士、達爾文與天擇說〉。
舉一個小例證:若干年後,達爾文在自傳中寫著:「我並不很在意人們把大部份原創的貢獻歸功於我,或歸諸於華萊士。」——這好像跟他六月十八日給萊爾的信中,那種自憐自艾似的嗥叫互相矛盾吧!他應該是非常非常在意,還不只一點點呢!撒個一廂情願的小謊,恐怕只能騙騙自己,和後世一些不明真相的人。
這四位作者的看法有若干共通之處,他們直言或暗示:達爾文的確說了謊;一些具說服力的證據被銷毀;達https://www•hetubook•com.com爾文是這些謊言和湮滅證據的直接受惠者;他們同意,達爾文骯髒腐臭的行為因曲解事實真相的傳聞,而得以披上美麗薰香的外衣。
這些矛盾處只不過是不利於達爾文的起頭而已。決定性的證據應該是華萊士的信,以及上面蓋有寄達倫敦日期郵戳的信封。但這封信不見了,書信內容從未有人刊登過,連歷史學者也找不到它。當然,那個有郵戳的信封自然也下落不明。
華萊士寫來的六封信,都從達爾文檔案中消失。妙的是萊爾和虎克居間安排時,他們寫給達爾文的信也不翼而飛。達爾文一向對自己的通信資料處理得非常小心,除了那些恰巧佚失之外,其餘都保存得相當完整。貝妲這位最明智又審慎m.hetubook.com.com的修正者,就曾說:「有人銷毀這些文件。」
那位最窮追不捨的布魯克,花了很長一段時間研究一八五八年當時,從妥涅到倫敦的荷蘭汽船行程,以及與英國間郵務的合作。從挖來的證據中,布魯克認為華萊士的信送達時間不會晚於五月十八日,足足比達爾文所言早一個月。布魯克甚至假定達爾文利用華萊士的文稿來完成作品中一直未完成的部份。這一部份就是多樣化原則,用來解釋天擇如何產生如此龐大的生物多樣性,而不是只有一小撮最適合生存的物種。
他收到信的日期,不是他向萊爾宣稱的六月十八日,而是早在數週前——這意味著在這數週內,陷於絕望、行動鬼鬼祟祟的達爾文,正在傷腦筋該怎麼辦。該銷毀信件,謊www•hetubook•com•com稱沒收到?或是把它寄回給華萊士?還是將它投給期刊,讓自己一生努力赴之東流?除了科學家之間的榮譽問題和對自己是否公平之外,還有一件事是他是否看得開。這一切端看達爾文花多少時間為這些事坐立難安?
儘管有布魯克的熱心,有荷蘭郵政博物館的船期,但在缺少關鍵性證據下,還是沒有人能定達爾文的罪。由於達爾文的所作所為和動機無法洞悉,此一事件檯面下的真相無法確切重建,只好留給大眾去評斷了。
另一種說法,我們姑且稱為修正者的版本,斷言達爾文謊報接到信的日期。
在這裏略過此一解釋的細節不談,僅把焦點放在它的出處上。布魯克認為多樣化這一部份係剽竊自華萊士,達爾文在六月初以四十一頁的篇幅加到自己的草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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