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這時,一輛淺灰色的「一三〇」小卡車開了過來。傅家傑來不及多想,就兩步站到路中央,向司機舉起手來。
她只說有點累,可是傅家傑見她臉色蒼白,一頭冷汗,不放心地問:
「喂,喂,我是送病人呀!」
這時,傅家傑正騎著自行車往家跑。
「沒有領導批的條子,不能派車。」
他沒辦法,趕緊給陸文婷所在的醫院打電話。眼科辦公室沒人接,他讓總機接到汽車隊。汽車隊的一個同志回答他:
「那也要等半個鐘頭!」
在難以忍受的疼痛中,陸文婷似乎還是冷靜的。她用手勢止住了傅家傑的慌忙,盡力說了三個字:
她只痛苦地掙扎著,指了指左胸,答不出話來。
就在他騎著車剛拐進胡同口時,一眼就看m.hetubook.com.com見陸文婷扶著牆站在那兒,好像走不動了。
傅家傑這才感到事態嚴重。他們共同生活十幾年來,陸文婷雖然天天到醫院上班,可從來沒有自己提出來去醫院看病。她顯然病得不輕。傅家傑顧不得多想,回頭就往外走,到門口又扭頭說了一聲:
公用電話在胡同口上。他忙忙撥了汽車公司的號碼,接電話的人冷冷地說:
「那你先躺一會兒,休息休息,我一會兒叫你……」
他又請總機把電話轉到行政處。總機的電話員都聽出了他的聲音,不耐煩地問:「你到底要哪兒?」到底應該要哪兒呢?傅家傑也搞不清了。他只央求給接行政處。接通了,叮鈴鈴,叮鈴鈴響了半天,根本沒有人接https://m.hetubook.com.com電話。
怎麼辦?傅家傑站在胡同裡,差點要急瘋了。用自行車推吧?她看來坐都坐不住,怎麼推?
傅家傑徹底失望了。他放棄了叫汽車的念頭,轉而去找平板三輪車。胡同裡有一家做紙盒的「五.七」工廠,常常用三輪車運貨。他跑到工廠說明情況,那主事的老太太倒挺同情,可惜幫不上忙,廠裡僅有的兩輛平板三輪都派出去了。
「上醫院!」
她指指床,好像沒有力氣再說話,也不願再動了。傅家傑替她脫了鞋,脫了外衣,說:
傅家傑嚇慌了,攥著她的指尖,忙問:
「我去叫出租汽車!」
「一三〇」開到傅家傑家門口停下。等傅家傑攙著陸文婷一步一挨地走到車邊和圖書時,司機忙伸出大手來把陸文婷扶進駕駛室,一直小心地把車開到醫院的急診室。
「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陸文婷閉著眼睛在床邊坐下說:
「喂,喂!」他衝話筒嚷著,那邊已經沒有聲音了。
「現在沒有車。」
「不用了。歇一會兒就好了。」
本來,他是不準備回家的。根據昨天晚上陸文婷的建議,傅家傑今天一早就把被褥打成包,捆在車後座上,帶到研究所,準備開始新的生活。
「是該休息休息。這個星期天,我們帶孩子到北海玩一趟吧!十多年沒有去過北海了!」
「好呀,我贊成!」傅家傑口裡答應著,心裡卻疑惑起來:十多年沒去北海了,也沒有動過去北海的念頭,怎麼她今天突然提起要去北海?
傅家傑轉身和圖書出去,坐上一鍋水,又回到屋裡來取掛麵時,還聽見陸文婷說:
「不行了!」
他上哪兒去找領導批條子呢?
「不用叫,」她躺下時還說,「我反正睡不著,躺一躺就好了。」
傅家傑不安地望了望躺著的妻子,轉身出去煮麵。他又切了點蔥花、幾片搾菜分放在碗裡。當他端著麵進屋時,陸文婷已經睡著了。他見她閉目靜睡,沒忍心叫醒她。園園回來,他們就一塊吃起麵來。
電話鈴聲響了半天,才有一個女同志來接。聽完他的話,這位女同志很客氣地答道:
傅家傑在屋裡亂轉。他一會兒打開抽屜找止疼片,一會兒想想不對,又去找安定片。
他又給醫院政治處打電話。政治處總該過問一下這種事吧?
車停了下來。從駕駛室探出一張滿腮鬍www.hetubook.com.com子的臉來,大眼珠瞪著攔車的人。可是,當他聽說家裡有人得了急病,需要立刻送醫院時,二話沒說,就把手一揮,招呼傅家傑上車。
到了中午下班時,他的決心動搖了。今天她在病房,手術能按時完嗎?一想到她疲乏不堪地走進家門,又要手忙腳亂地做飯,總覺得過意不去。他還是蹬上車回家了。
正在這時,陸文婷在床上呻|吟起來。傅家傑忙撂下碗轉身到床前,只見陸文婷面如白紙,一頭冷汗,微微喘著叫道:
「你哪兒不舒服?哪兒疼?」
「文婷!怎麼啦?」傅家傑喊了一聲,趕緊下車攙住她。
「不要緊,有點累。」陸文婷把胳膊搭在傅家傑肩上,一步一步走回家裡。
傅家傑還想哀求,那邊的電話已經掛上了。
「請你和行政處聯繫一下吧!」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