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氏:「這亂勁兒總有過去的那一天,咱們留著這些藥,總不至於傷筋動骨,還有來日呀!」
李總管:「是不是老佛爺……」
白文氏:「萬一洋人進了城,這老號要是保不住,您想過沒有,咱們往後的日子怎麼過?」
白穎宇仍坐在地上:「老七,你沒安好心,叫洋人打我,你忒損點兒了吧!」
白穎軒在看一張方子:「照您這麼說,老佛爺病得不輕!」
白文氏:「景怡!把八寶化到小碗裏,快!」
「媽呀!真亂死了。」白文氏忙向大門裏走:「怎麼都這麼難呀……景琦!」
白雅萍把關香伶摟在懷裏,驚惶地看著。
趙顯庭:「我怎麼知道?」
趙顯庭在白穎宇背後不住地搖手,白景琦心領神會:「又不是我當家!」
白景琦趴在馬背上一直騎進了門,一骨碌下了馬,匆忙在樹上繫好韁繩,直奔花廳跑去,剛到門前,屋裏的燈忽然滅了。
大眼賊:「哎!」轉身走了。
白穎宇帶德國兵衝入,直奔花廳。
黃春突然停住了:「又胡說!」
容神父攔住了騎馬的德國兵隊長,用德國話道:「我的教堂被燒了,殺那些義和團,狠狠地殺!」
趙顯庭道:「喲,景琦呀!怪不得二奶奶說有燈亮!」
白景琦:「我的家我倒不能進了!」
田木突然當胸打了白穎宇一拳,白穎宇險些摔倒:「幹什麼?別打、別打!」
關少沂突然伸出一隻手用力推開白雅萍,白雅萍站立不住向後倒去。
白穎宇大急,忙推辭:「別聽他胡說,我不行,我從小兒就不會打架。」
沈樹仁十分為難地:「哎呀,我怎麼行呢?這可是……」
詹王府。
去二閘花園子的土路上。
田木用力一扳白景琦:「你!幹什麼?」
須臾,田木忽然笑了,用手拍著白景琦的肩,伸出大拇指:「好!你的……這個……好!」
沈樹仁:「這個病換個什麼人兒,我也敢說三劑湯藥保好,可這不行啊,萬一出點兒事兒,我還一大家子人哪!」
僕人:「不知道。」
李總管:「老的都沒來,來的幾位,老佛爺都看不上。」
黃春:「那當初為什麼扔了我?」
櫃檯前,後腦勺只剩一截短短小辮的白穎宇向趙顯庭要酒:「再拿幾瓶兒來。」
「喝!」田木、白穎宇各拿一瓶酒對著嘴喝了一大口。
田木不由分說,上前把白穎宇拉到中間。
白景琦、田木舉刀相向,虎視眈眈。
關宅。
白穎宇剛想向外跑,忽聽隔壁房間傳出來容神父的喊聲:「白三爺!」
車夫忙向前走去。
白景怡和狗寶將箱子放在地下。
白景琦:「哎!」不由分說一把抱起白周氏,不管奶奶怎麼亂喊亂罵、亂抓亂捶,抱著她向門外大步走去。
容神父接著對德國兵道:「我的教民,好朋友,跟他去吧!」
這天他抱著豁出去的念頭,進了胡同,照直朝白宅大門大步走去。
白文氏:「還有,你得接著找黃春,趕緊把你三叔兒贖出來!」
容神父:「趕快回教堂,我們的人會來找我。」
白景琦:「我沒地兒住了。」
「跟我來!」白文氏說了句,就朝大門裏跑。
白文氏從裏屋走出:「沈先生,真是給您添麻煩了。」
門口已有德國兵站崗。
德國兵則貪婪地到處找古玩和金銀貨,搜尋小金佛、精美的小座鐘,不停地往懷裏揣,往袋裏裝……
白文氏:「哎呀!詹王府的人也跑了,要把三爺帶到西安去,只能到了西安再說了……快上車吧,都等著你呢!三爺出不了事,王爺答應過的。」
趙顯庭:「早嚇跑了。」
白景琦:「我看看裏邊兒還有什麼要緊的東西沒有,走吧!」
白穎軒咳嗽了兩下:「景琦,你也是大人了,我跟你媽商量過了,跟你說個正經事兒……嗯……」說著又咳了兩聲,卻沒了下文。
白景琦正費力地給黃春佈置,用四個大木箱拼成了一張床,又給鋪好被:「行了吧?被窩兒有了、水缸滿了、吃的有了,看!連馬桶都有了,吃喝拉撒睡,萬事都齊備!誰也進不來,門一關,我把上邊兒一蓋……」
白景琦仍向田木比劃著伸出大拇指:「他……這個!」又伸出小拇指:「我……這個!」又向著田木比劃打拳、摔跤的樣子:「他……這個!」對著白穎宇又伸出大拇指。
白文氏站在門口叫:「搬吧,留神別碰了!」
趙顯庭:「也好,那個地方偏,城外清靜得多,沒什麼人去。」
白文氏剛讓白雅萍帶關香伶坐上後邊的車,扭臉見到白穎軒,冒火三丈地大叫:「你又把那爛石頭往上搬,這是逃難知道不知道?」
黃春突然用力甩開了白景琦的手,走到桌前點起了燈,衝著燈火發呆。
藥場後門,夜。
「不信明兒你瞧,他那辮子就這麼長了……」白景琦比劃著:「跟豬尾巴似的!」
他揮著手示意朝外跑,德國兵跟在後邊跑出去。
趙顯庭聞聲忙走了出來拉往白景琦:「景琦!幹什麼?他又聽不懂你的話!」
趙顯庭:「這是藥酒……」
看著德國兵抱著東西往外跑了,白穎宇拾起一根火把點燃了幔帳,也跟著跑到院子裏,對一群德國兵大叫:「跟我來,還有一家姓關的!」
白景怡和狗寶抬著箱子下了地窖,白景琦抱起個大青花罐也走了下去。
白文氏道:「你這小子,永遠沒和*圖*書
正形兒!那可就定了。」
趙顯庭邊警覺注視邊迎上去:「是大眼兒賊吧?」
黃春:「折騰一宿,快回去睡吧!」
白文氏、白穎軒互相看著反而沒詞兒了。
趙顯庭:「快走、快走!」拉著白景琦走到一邊兒,察看四下動靜後邊走邊說:「裏邊兒住滿了德國兵,祖先堂都住上了,這個家算毀了!」
白景琦一把將黃春的手握住了:「真的!她把老號的藥都運到這兒藏起來,全家就奔西安了。」
趙顯庭:「我明白,不能找外人。」
地窖裏面十分寬敞,堆放著不少雜物。
黃春:「你敢?你又來了……」
白文氏拿藥出來交給沈樹仁。
白文氏站起:「這樣吧,我把八寶給您,可絕不能說出是我們白家的藥,更不能說出我們到了西安。」
沈家跨院白穎軒、白文氏房間。
白景琦使勁敲門:「開門,洋兵殺來了,開門!」
活兒幹完,天快亮了。
白穎軒爭辯道:「我什麼都不帶還不成嗎?我就帶這幾塊石頭。」
趙顯庭:「整天發愣,你不理她,她一天也不動窩兒,給就吃,不給她就不吃也不喝……一看見她我就想掉眼淚……」
沉默片刻,白文氏問:「你行麼?」
一時間,花瓶、穿衣鏡、花架、花盆、多寶櫃……稀裏嘩啦,一片狼藉。
這時,遠處隱隱傳來了一陣槍炮聲,白文氏和白景琦忙加快腳步。
開初,不少人還不信這凶訊兒,可過了沒多少天,就傳來槍炮聲,滿街同子哄傳老佛爺帶著光緒皇上逃奔西安,八國聯軍要打進北京城了,於是人們開始逃難。
白穎軒正襟危坐,十分嚴肅,白文氏坐在旁邊,白景琦站在屋中。
白景琦:「點燈啊!」
黃春:「這麼說你能天天陪著我了?」
黃春正貼著窗戶,偷聽外面的動靜。
白景琦跨上了馬,四輛大車緩緩而行。
「再有一趟就全搬完了。」趙顯庭話者才落,突然傳來喊聲:「幹什麼的?」
沈樹仁:「原來府上大爺自製的八寶,帶來了沒有?」
陳三兒:「你倒一下兒不就結了!」
白文氏:「趙五爺,還有件事兒,我非辦完才能走。」
趙顯庭:「搬東西呢,東家要往西安運,你快上前邊兒看著去吧,別叫人進來!」
沈樹仁:「二奶奶別客氣,老世交了嘛!只是我這地方窄了點兒,叫你們受委屈了。」
趙顯庭:「我孤身一人,我的家眷反正都在老家呢,我怕什麼?」
花廳裏。
田木大喜,衝著白穎宇:「來、來!你來!」
白景琦:「姑奶奶怎麼樣了?」
白景琦:「我給你買的鹵八件吃了沒有?」
白景琦:「那可沒轍,你趕緊找個主兒嫁人吧!」
沈樹仁:「容我回去斟酌一下再把方子呈過來。」
黃春:「吃了。」
白穎宇跑到隔壁房間門口,運足勁兒,一腳踹開了門,只見被綑住手腳的容神父躺在地上,忙上前解繩子:「神父你受驚了,真對不住!」
黃春:「我爸爸媽媽是誰?」
門一開,白景琦看著黃春:「我走啦!明兒一早我就來。」
白穎宇:「好朋友、好朋友!」
黃春不無惆悵地望著離開的白景琦。
白文氏:「能叫我放心嗎?」
陳三兒:「你倒一下,我一抹車不就齊了麼?」
一隊隊的洋兵跑過,槍聲不斷在夜空迴響。
白穎軒一愣,轉頭看白文氏。
「這是我的家!」白景琦往裏闖。
沈樹仁:「這我知道,可只有八寶可以解眼前之危,我這劑湯藥不過是點綴而已,施以溫補,有個三五天就能見效。」
田木突然拔出了軍刀,白景琦也抽出了鬼頭刀。
白景琦走過來:「春兒,你知道你是誰的孩子麼?」
白景琦故意:「你願意我就送你回去!」
白景琦:「定了吧!」
白文氏:「你們要上哪兒?」
白文氏緊張地看著走過的馬車,不時地叫著:「老三……穎宇……三爺……老三……」
百草廳前堂。
白景琦幾次想進去看個究竟,都怕出意外,遠遠看一會兒便離去。
黃春揮舞著兩手喊叫著:「越說越不像話!」
馬車隆隆而過,沒有回應。
「我不行,他……」白景琦用手指著白穎宇,並豎起大拇指:「他的……這個!」
在皇城北京被八國聯軍入侵,橫遭劫難的日子裏,白文氏帶領一家老小,來到西安避難。
「你走不走?孩子你不管啦?快走!」白文氏連推帶搡把白方氏推出了敞廳後門。
白文氏和趙顯庭還在商議著。
白穎軒輕輕叫著:「媽!媽……」
黃春劃火柴點上了油燈,隨即抽著鼻子:「這裏邊什麼味兒?」
二閘花園子後園地窖口。
沈樹仁:「那虎狼之藥是可以隨便用的嗎?關係太大呀!」
遠遠傳來了馬蹄和馬車聲。
黃春相信了之後難過起來:「那我怎麼辦?你一走誰管我?」
大眼賊:「我聽庫房有動靜,趕緊出來看看。」
白景琦:「行不行也是我了。」
白宅上下也惶惶不安,聚在一起商議辦法,白文氏首先想到的是百草廳怎麼辦。
二人驚訝傾聽,白景琦走到褡鏈前抽出了刀,走到門前悄悄地開了一條門縫兒,向外張望。
沈樹仁:「只這一樣,老佛爺的病就有指望。」
白穎宇:「別、別……別動手!」
陳三兒:「誰的車也沒用,都是逃難的,不是打洋人嗎?打hetubook•com.com呀!跑什麼呀?」
白穎宇見什麼砸什麼,邊砸邊罵,發洩仇恨。
趙顯庭搖著頭,二人遠去。
白雅萍:「哎,等等,我沒上呢!」
白穎軒:「您受累。」
白文氏看不過眼,趕過來質問關少沂:「幹什麼?在我們家門口動粗!」
沈樹仁正給老太太白周氏診脈,白穎軒、白文氏和白景怡圍在旁邊。
趙顯庭:「二奶奶,洋鬼子就要殺進城了,事不宜遲,能走的全都走,先逃出京城再說!」
白穎宇想衝進門,門卻『砰』的關上了,他拚命砸門:「洋大人!那是我大姐……混蛋!畜牲!畜牲!我日你們姥姥的!」
趙顯庭:「跟我住老號吧!」
白方氏:「我不放心,我一定得見上他一面!」
趙顯庭:「你幹什麼來了?」
大人、孩子們搬的搬、扛的扛,串來串去,跑著、喊叫著、囑咐著、叱罵著……
白文氏十分感動:「趙五爺,白家欠您的情太多了。」
趙顯庭:「千萬別這麼說,百草廳查封,您愣白養了我們兩年多,誰欠誰的情?」
白穎軒:「您說吧!」
白穎宇忙上前阻攔:「不行、不行!這是我大姐,她有病,她是瘋子!」
門開了,黃春一把將白景琦拉進去,沒頭沒腦地死命捶打:「叫你壞、叫你壞!兩天都不見影兒,還嚇唬我……」
白宅大門口。
趙顯庭打著火把照亮,白文氏走到門前開了鎖,兩人走了進去。
白文氏:「兵荒馬亂的,能在您這兒落個腳兒,已經是感激不盡了。」
黃春忍不住大笑:「哈……淨瞎說、淨瞎說!」
白景琦心裏惦記著黃春,巴不得他們快點兒離開。
黃春一往情深地望著白景琦。
沈家跨院上房。
趙顯庭說:「二奶奶歇著吧,我們搬就行了。」
趙顯庭:「你說吧,我辦。」
趙顯庭:「沒工夫說這閒篇兒了,趕快回去收拾東西,多帶衣裳,多帶吃的。」
白穎宇怎麼也未想到,院當中孤立著癡呆呆的白雅萍。
白文氏帶全家逃離後,白宅就讓德國兵進駐了。
日本兵開始大聲唱歌。
關家大門口。
白景琦:「那誰知道!」
白景琦:「那我把你送回王府去!」
李總管:「你也甭客氣,我都問過了,這陝西省你是最有名的大夫,本來已經派人回北京請白家老號的二爺,可這麼亂,誰知道請得來請不來?你這就過去吧!」
白宅上房院北屋臥室。
白穎宇奮力砸壞門窗鑽了出來:「你們一群王八羔子,把大爺扔這兒不管了!」
白文氏看了看車老四,車老四目不旁視。
這時,關少沂的馬車停在了門口。
黃春突然站起:「用不著你送,我自己去!」說著衝向門口。
一僕人走進門:「老爺,宮裏的李總管來了。」
白文氏一愣。
大家都嚇了一跳,忙回頭看,只見從藥場裏出來個人。
白景琦:「我前邊先走了,給你們探探路。」
「好硯!」沈樹仁放下硯開方子。
白穎軒:「能推就推了吧!」
沈樹仁趕緊回家。
白穎宇:「你跟我吊腰子!二奶奶趁亂,把這批藥獨吞了是不是?」
白景琦笑了:「他呀,樂子大啦……前些日子,他弄了一大把鮮花兒給你們神父送去,走到小胡同裏碰上倆剛進城的俄國兵,他還衝人家笑,這倆俄國兵沒見過梳辮子的男人,還當他是大姑娘呢,上去就扒他的褲子……」
沈樹仁:「快別這麼說,你們老祖宗還救過我爺爺的命呢!」
關少沂猶豫地低下了頭。
白穎宇正發愣時,德國兵大叫:「女人!」、「女人!」上前就將白雅萍拖向西屋,白雅萍嘶喊掙扎。
黃春:「嗯什麼?還不快走!」
黃春:「那不成坐大牢了?」
「我把你卸嘍!」白景琦怒喊。
白景琦:「三叔!」
白景琦:「叫我香一口!」
關少沂怒沖沖走到白雅萍面前,伸手就拉關香伶,白雅萍死死抱住關香伶不放,關少沂使勁兒推了白雅萍一把。
白景琦:「我信!」
白文氏:「你去花廳看看,我們去後園子了。」
到了外間屋,沈樹仁為難地:「不太好,本來就弱,又受了驚嚇,您看……」
街道上,夜。
白文氏道:「沈爺,要說您這個忙,我們該幫,可您知道,宮裏的事太沒譜兒了,我們家大爺就為了宮裏的亂子,糊裏糊塗賠上了一條命……我們還敢往上沾嗎?」
白景琦:「真的、真的!三叔這幾天嚇得老憋不住尿,一天尿七八回褲子。」
白穎軒感慨地:「咱們這行是人幹的麼?治病救人,可到了鬼門關誰來救咱們……」
關少沂跳下車走到白文氏面前:「二奶奶,我來接香伶。」
詹王爺的車從面前走過,車老四忙跟上走了。
白景琦:「三叔!別客氣,打他們丫挺的!」
白穎軒:「用水研稀了往裏灌!」
白雅萍摟著關香伶剛走,丫頭銀花從大門裏跑出來:「二奶奶,您快去瞧瞧,老太太就是不走!」
「老七,你幹什麼?」白穎宇大驚。
趙顯庭:「先住到我那兒了,三爺太混了!是他把德國兵帶去的!嗨,糟蹋了!」
黃春發了瘋似的推白景琦:「躲開!叫我出去……」
黃春驚訝地:「真的假的?」
田木突然揮刀砍來,白景琦揮刀相向,兩人你來我往,揮刀劈刺,打得難解難分,打著打著,白景琦突然發m.hetubook•com.com力,一刀將田木手中的軍刀打掉在地。
突然,白景怡跑進屋:「快看看去吧!奶奶可不行了!」
白穎宇:「怎麼著?」
白文氏:「看見了嗎?你光帶香伶走是辦不到的!要走,她娘兒倆一塊兒帶走,要不一個別帶!」
白文氏沉吟片刻,只好答應:「行!」回頭大叫:「香伶,跟你爸爸走!」
收留他們的是白家的老世交、名醫沈樹仁。
趙顯庭:「這倆月都喝上千瓶兒了。」
白景琦:「不知道,簡直一團亂麻!」
「啊!」黃春嚇得瞪大了眼睛。
白文氏:「裝好了,走吧!」
關少沂:「你看這像話嗎?」
幾個人忙活了一大陣兒,才把細料庫的藥全搬進了地窖。
白穎軒道:「一朝龍顏怒,四體不周全,老弟也要小心啊!」
黃春大叫:「哎呀!黑的我什麼都看不見!」
沈樹仁一驚:「什麼事兒?」
這時,在花園子門口下車的白文氏詫異地道:「我怎麼看見花廳的燈亮著,一下子又滅了!」
白景琦:「你抽一個試試!」
白景琦:「別叫喚,我媽來了!」
沈樹仁:「我不求別的,只求一樣!」
白文氏哭笑不得:「真沒用!景琦,咱們一家子人都得去西安,家裏不能不留個人看著,老號呢?雖說有趙五爺留下了,可咱們家也得留下個人,不能全推給趙五爺一個人兒,你大爺不在了,他大房那幾個孩子不能留下吧?畢竟留下來有危險,三房呢……」
關少沂的兒子關靜山、姨奶奶肖月蘭、關父關稀海分別上了兩輛馬車。
白文氏:「看園子的小賴呢?」
街巷。
花廳裏的火燃起來了。
白宅二房院北屋廳,夜。
圍觀的日本兵哄笑起來,白穎宇嚇得目瞪口呆,趙五爺擔心而焦急地望著。
白景琦走到櫃檯處被白穎宇攔住:「老七,我問你,細料庫的藥都哪兒去了?」
白景琦驚訝道:「真不知道這兒還有個地窖。」
沈樹仁愣愣地看著白穎軒:「我與宮中素無來往,我到前邊兒去看看!」
人們出來以後,白景琦蓋好地窖口上了鎖。
陳三兒正在倒車,高喊:「誰的車倒倒,我這兒抹不過車來!」
突然,外面傳來槍響……
京城街道。
二閘花園子,夜。
趙顯庭:「鑰匙在你們手上,我管得著麼?」
黃春狠狠地:「我敢去死,你信不信?」
白穎宇:「他們愛喝就叫他們喝!」
關少沂咬了咬牙:「行!一塊兒走!」轉身向自己的車走去。
白文氏:「你不走有什麼用?你救得了他?」
白穎軒吭哧半天不知怎麼說好,扭頭對白文氏:「還是你說吧!」
黃春嚇了一跳:「在哪兒呢?」
白景琦:「麝香味兒!這箱子裏全是寶貝,你老聞這味兒,不得百病!」
田木:「你,很厲害!」
趙顯庭道:「要不要來個人看著?」
白景琦:「好吃嗎?」
白方氏:「我找他去!」
黃春:「那外國人都不留辮子?」
白文氏看兒子想事周到,十分欣慰。
黃春:「那你早不說?非要氣我!」
逃難的馬車在不寬的路面上擠在一起。
趙顯庭:「這是你們家裏的事兒,別問我!」
白文氏:「不是信不過趙五爺,這事兒必須做得機密,一點兒風都不能露,只能咱們自己人動手!」
白景琦:「聽說你差點叫洋人給日了?」
白文氏:「老佛爺和皇上都跑了,您留這兒算幹什麼的?景琦!把你奶奶抱車上去!」
趙顯庭摸摸索索地走到花廳門口,剛要推門,白景琦開門走了出來。
白宅門口。
沈樹仁坐下拿起筆,忽然看見桌上的硯,拿起來把玩:「嗯!這塊硯可真是寶貝。」
街道上。
黃春正在打水,白景琦走來,手裏拎著褡褳:「你這兒是世外桃源哪!」
白景琦:「您要不放心,您說出一個比我還合適的來,要不把我妹妹留下吧,保準不闖禍!」
四輛馬車隨白文氏向後園趕去。
白景琦:「嗯……」
白文氏:「黃春一個大姑娘能跑到哪兒去呀?」
陳三兒不情願地將車往邊兒上靠,車老四忙閃到一邊站到了白文氏身旁。
「不好!我媽來了!」白景琦忙跑到桌前吹滅了燈。
白穎宇用力掙扎:「不行、真不行!老七,你快說,我不行!」
傳來了不斷的槍聲。
白穎軒、白文氏趕到白周氏床前。
二閘花園子地窖裏。
趙顯庭:「您放心吧!我不走!」
白景琦將青花罐放在角落道:「箱子貼地容易受潮,墊兩層磚吧!」說著把靠牆的青磚在地上碼了一層。
白雅萍扶著關香伶上車,關少沂把關香伶拉上車,白雅萍剛要上車,馬車卻啟動了。
白景琦剛上了台階,就被德國兵攔住:「走開!」
給慈禧太后診完脈,沈樹仁和李總管走出。
白景琦:「說話就到!」
田木兩手空空,與白景琦兇狠地對望著。
趙顯庭往回走,白文氏迎上來:「嚇了我一跳!」
白宅甬道。
白穎宇:「我想幹什麼用不著告訴你!這藥是公中的,你們二房休想獨吞!」
黃春:「你三叔兒呢?他還找我嗎?」
趙顯庭:「不會吧?我沒留神。」
趙顯庭將四瓶酒放到櫃檯上,日本兵田木走了過來,拍著白穎宇的肩:「你、好朋友!」
黃春:「又胡說!」
詹王府裏的人都跑光了,只有看押房裏還關著人。和圖書
槍聲又傳了進來,黃春驚恐滿臉。
關香伶使勁摟住白雅萍,大叫:「我不……」
白穎宇:「廢話,東家在哪兒呢?我上西安問去?」
白景琦:「你罵誰?」
白景琦:「你瞧!蒙你我是狗!三叔兒嚇得說不出話來,兩人把他褲子扒了一瞧,愣了,『嗯?怎麼他也長了一個這個』?」
白穎宇忙低頭,磚地上洇濕了一大片,傳來滿屋笑聲。
沈樹仁:「所以我這才回來向您討教。」
趕車的:「你瞧瞧後邊兒全頂上了,倒得了麼?」
白景琦:「這種亂世,您就別瞎操心了,他們拿不到孩子,就不敢害三叔兒。」
趙顯庭:「二奶奶想得對!你要信得過我,我去辦。」
「謝謝您了,我得趕緊去!」沈樹仁說罷就走了。
白文氏:「嘴都張不開了!」
白文氏忙走上前:「陳三兒!先把車靠邊兒讓讓,叫王府的車先過。」
詹王府看押房。
白穎宇大怒:「你個小兔崽子!」
車老四走來,揚了揚鞭子:「找抽是不是?這是詹王府的車!」
義和團越鬧騰越厲害,皇城的百姓們,只知道西太后這老佛爺想用義和團把洋人攆走,包圍了交民巷使館區,還架起龍炮朝著裏頭飛炮彈,旁的事兒就不甚明白了。
陳三兒、狗寶扒開一人高的蒿草,掀開了地上偽裝的蓋板,斜下去露出了一個地窖口。
白文氏和白雅萍強按著把白方氏推上了車。
白穎軒:「帶來了。」
白穎軒得意地:「我兒子給我買的。」
一隊德國兵跑來,到處是煙和火,槍聲、哭叫聲響成一片。
李總管:「老佛爺這些日子一直就覺得不好,懶得動,渾身沒勁兒……」
趙顯庭在櫃檯裏大叫:「景琦!還不快跑!」
白穎宇:「你是留守的,你當然知道!」
白文氏著急:「您犯得上嗎?炮彈都打到齊化門啦!」
白文氏聞聲回頭忙下車。
詹王爺掀開車簾:「去看看前邊兒怎麼回事?」
沈樹仁:「隨行的太醫呢?」
白景琦立即接上了:「三房也不行,三叔還關在王府裏,只有我留下來最合適!」
田木高興地拉白景琦坐下喝酒,每人拿了一瓶,對嘴喝了一大口。
沈樹仁忙站起:「請、請!李總管,我只能試試看。」
白穎軒忍不住笑了。
白穎宇一揮手:「跟我來!」帶頭向前跑去,德國兵們調頭跟白穎宇跑去。
李總管:「明白、明白!快去快回!」
沈府宅院甚大,白文氏全家很快安頓了下來。
白景琦憤怒地鬆了手,德國兵怒目而視。
白景琦:「男的不留,女的我也沒見過……」
白雅萍雙目失神,頹坐到了地上。
白文氏:「她還是你的媳婦吧?病也養好了,你怎麼這麼狠的心!」
白景琦:「我接長不短兒地來看看就行了,你們先走吧,我一個人兒收拾就行了,我騎馬比你們快!」
白景琦故意趴到白穎宇耳邊,輕輕地:「三叔,你該日!」
趙顯庭:「我不知道,你問東家去!」
白文氏:「可這兒這麼一大攤子,我怎麼放心走得了?」
白穎宇帶德國兵衝進大門,一進院就愣住了。
沈家跨院上房臥室。
白景琦暗吃一驚:「去花園子?」
白文氏:「可留下來風險太大了。」
老太太白周氏靠在被垛上,一見白文氏和白景琦進來:「我哪兒也不去!」
白穎軒:「別、別!自家人不給自家人看病,這您知道,您開方子吧!」
白文氏著急地望著白穎軒,白景琦看看爸,又看看媽,不知出了什麼事兒。
白穎軒忙俯身查看,急道:「快,八寶!」
白景琦提著鬼頭刀走進大門,反感地看了看正在唱歌的日本兵。
白景琦:「要不你多悶得慌啊!」
黃春:「呸!誰稀罕你?」
白周氏:「我一個老婆子怕什麼!」
裏面傳出白雅萍的嘶叫聲。
田木示意白穎宇上來,白穎宇一個勁兒後退,田木上前接連出拳,白穎宇無奈,只好連躲帶閃,拼命招架,終於被田木擊倒在地。
白穎宇忙抱住頭蹲下,哭喊著:「我日你們祖宗的……你們這幫畜牲……是他媽人養的麼你們……主啊……你他媽上哪兒去了?」
白景琦走到門口關上了門,窖裏頓時一片漆黑。
二閘花園子井台邊。
白文氏忙過來關照:「輕點兒、輕點兒!」
白景琦:「住地窖去吧,洋兵來了找不著你。」
二人也向後園走去。
白穎宇:「有的是,怕什麼?別心疼酒,我這是為了咱們老號,順著他們來,總比燒了咱這舖子強吧?」
黃春:「那我住哪兒?」
白文氏:「這就給當人質扣住不放了?」
白文氏忙扶白雅萍和關香伶下車:「回家吧,姑奶奶,帶著女兒一塊兒回去,自己要多保重。」不無擔心地望著她們向關少沂的車走去。
「哎!」正在幫忙搬東西的白景琦忙回頭應聲跑過來。
黃春閉上眼把臉伸了過來,白景琦親了一口,轉身跑去。
白景琦:「這我也不知道,為了你,王爺把我三叔兒抓了,要我們拿你去換他!」
白景琦回頭:「三叔……喲?三叔!尿褲子了吧?」
詹王府的車停住了,車老四站在車旁。
白文氏:「就是有人來,也想不到這兒埋著寶貝,看著反而不好。」
兩旁的房屋、店舖都有燒過的痕跡,還偶爾傳來幾記槍聲。
『砰』!突然從屋裏向外打了一槍。和-圖-書
黃春:「好吃!快走吧!你媽該疑心了。」
幾輛大車剛剛離去,白景琦便連躥帶蹦地跑到花廳門口敲門。
白景琦:「坐大牢就不錯了……詹王府給燒了,我們家住滿洋兵,我們家姑奶奶叫七八個洋兵給糟蹋了,你知道嗎?」
「八國聯軍進城了,咱們自己人來啦!」白穎宇叫著,攙著容神父朝門外跑去。
白景琦打馬向前跑去,四輛車也加快了速度,向前駛去。
白穎軒:「您問我?我也沒這膽子呀!」
一旁的白穎宇:「我知道是誰,是詹王府的人燒的教堂!」
白文氏:「櫃上的藥和場上的草包藥也就罷了,可細料庫裏的藥都是寶貝,我想把它都運到花園子裏去。」
白文氏焦灼不安地望著。
沈樹仁:「沒有、沒有!老佛爺沒什麼大病,可您知道,我一介草民不敢貿然用藥,您多體諒下情吧!」
白文氏進屋取藥去了。
沈樹仁剛出屋,白文氏走到白穎軒身旁悄聲地:「會不會是衝著咱們來的,又翻騰大爺的事兒。」
車老四:「不知道!我哪兒知道你們家的事兒。」
馬車駛過,白雅萍奮力爬起來驚恐地望著。
到了西元一九零零年(光緒二十六年)的夏天,傳來更壞的消息,說是因為殺了洋人,英、法、日、美、德、意,還有老百姓叫不出名兒來的總共八國洋鬼子結成夥,飄洋過海從天津衛上岸,殺奔北京來了。
一德國兵用力將白穎宇一搡,白穎宇踉蹌著靠在柱子上,隨即撲向西屋:「洋大人!那是我大姐!洋大人……」
關香伶大叫:「我不去!我跟媽走!」
百草廳議事房,夜。
黃春慢慢抬起頭,惶惑地望著白景琦:「你知道?」
白景琦:「你是詹王府的孩子,從小叫他們扔了。」
白周氏兩眼看著床裏:「死也死在北京城!」
沈家前正院大客廳。
白景琦:「那老號和老宅子就不管了?只要你不回詹王府,我就能陪你一輩子!」
白文氏:「你先跟我去花園子,把細料庫的藥都轉到哪兒去。」
白景琦騎馬向城外飛奔,馬上跨個大褡褳。
白穎宇一愣:「嗯?啊……誤會、誤會!你少打岔!」
趕車的:「我是詹王府的車,你先讓讓,叫我們先過去!」
德國兵推了他一把。
「好酒!」田木拿了櫃上的四瓶酒走了回去。
車老四舉鞭就抽,陳三兒用鞭子搪住了:「幹什麼?什麼時候了?還這兒擺譜兒?」
白穎軒:「可您這方子太平和了,治不了什麼大病。」
沈樹仁:「二奶奶,我還沒老糊塗哪!」
黃春覺得上當了:「你又瞎說,還嚇唬我!」又捶打白景琦。
趙顯庭:「沒事兒,前櫃檯的夥計;都裝好了嗎?」
白穎宇:「你老老實實把藥都交出來!」
白穎宇:「罵你!我抽你信不信?」
白景琦忙跑到門口攔住:「怎麼了?你真願回去?」
「這可太懸了,你別住花廳了。」白景琦扔下褡褳,幫黃春提水。
白景琦拚命攔著:「春兒、春兒,別這樣兒!春兒,我逗你玩兒呢,我哪兒也不去,我不去西安,我留在北京陪你。」
白景琦:「又犯病了吧?」
黃春:「你們打算拿我去換你三叔?」
白景琦也不客氣地推了田木一把:「滾開!」
沈樹仁:「就是刀山也得上了!」
白景琦:「你聽著,三叔兒可一個勁兒嚷:『我是男的、我是男的』!倆俄國兵照他那玩藝兒亂踢了一陣,臨走還把他辮子給拉了。」
白景怡和陳三兒又抬出一個大木箱,往車上放。
田木聞吵聲停止了吼唱,起身走到白景琦前。
白文氏勸導:「洋鬼子要進城了,沒聽見槍響?」
白景琦:「真的!我媽把我留下看家!」
馬車遠走,傳來關香伶的哭喊聲:「媽……」
白文氏:「車總管!我們家三爺呢?」
田木等也看了看白景琦,沒有理睬繼續唱著。
站在魚缸旁的白方氏激動地:「我不能走,三爺怎麼辦?」
黃春:「還世外桃源哪!昨兒個這兒過洋兵的馬隊,差點沒嚇死我,還跑進來幾個哇哩哇啦嚷了幾句,放了兩槍又走了。」
關少沂:「山西。」
沈樹仁診完脈站起身,與白穎軒走出臥室。
趙顯庭:「能保多少保多少吧!」
七八個日本兵坐著,喝著國公酒,滿地的羊骨頭、雞骨頭。
日本兵圍了上來,大喊大叫。
白景琦:「您怎麼了?人家詹王府也正準備往西安跑呢,我去問過,他們要把三叔兒帶到西安去!」
白景琦:「你願意回王府嗎?」
黃春道:「還一早呢!天都快亮了。」
白雅萍木然地看著一切,沒有任何反應。
德國兵用槍托子捅,被白景琦一把抓住,德國兵大怒,用力往回奪,白景琦死抓住不放。
白文氏:「叫陳三兒、狗寶趕上車,我叫上景怡、景琦,連夜把這件事兒辦了。」
白景琦:「你想幹什麼?」
大眼賊:「是我!趙五爺呀!」
白穎宇:「趙五爺,問你個事兒,細料庫怎麼全空了,藥都哪兒去了?」
白文氏:「你看,孩子不幹!」
西太后臨時行宮大門口,門禁森嚴。
白穎宇捂著胸口:「打著了我嘍!」
白文氏連說不累。
白景琦回頭一看,天色果然已經泛白。
門口停了四輛大車,白景琦和狗寶正把一個大木箱搬上車,白文氏和趙顯庭各抱一個大花瓷罐走出,輕輕放到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