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芬上前拉住白景琦，使勁兒往回推：「你？你說得清？我太知道你們這些男人了，只要見了漂亮姐兒就心軟，她再一哭天兒抹淚，你什麼都能答應！」
屋內煥然一新，新牆紙、新窗簾、新被子，牆上貼著大紅『喜』字，還掛著那把日本軍刀，書桌上也擺得整整齊齊。
白景琦進了屋，站在門口傻看著。
白文氏：「聽話，晚上我帶你去聽戲！」
白文氏忙回頭，只見關少沂已站在敞廳後門口。
楊九紅忙站起：「我找七爺！」
白玉芬：「你不能回去！」
關少沂憤恨地望著白穎宇的背影，氣得直跺腳。
門道裏。
白文氏：「還不是姓韓的那個小子！」
韓榮發站起身往外走去。
冬生給路小培買了兩套燒餅油條，冬生在付錢，路小培先向門裏跑進來。
白景琦無奈地收回目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嘿……」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我剛出了大獄，這又進了班房！」
韓榮發：「你甭明白！這是我跟二奶奶的事兒！」
楊九紅始終低著頭。
白穎宇道：「何苦！您連個螞蟻都踩不死，還宰人哪！」
白景琦：「你派個人去我家看看，她走了沒有，何苦老把我圈起來。」
楊九紅坐在井沿上，兩腿垂在井裏，低頭看著井，深不見底的井水隱約泛著淡弱的星光。
楊九紅走過空空的井台，回到白景琦家院裏，院子裏一片寧靜。
看門的走過來：「小姐，掌燈了，我們要關大門了！」
白玉芬：「沒什麼商量的！上有嚴母，下有妻兒，你想幹什麼？剛有倆糟錢兒，你就燒包兒了是不是？」
韓榮發：「我跟她鬧著玩兒呢，怎麼啦？」
白穎軒氣得兩手發抖，把毛筆一扔，東拿西找，終於抄起了一把花鏟子，跌跌撞撞向花房外跑去。
白穎宇：「我可告訴你，二奶奶是一家之主，這個家連二爺說話都不算數，你跟她較什麼勁？」
楊九紅便走進了大門，又坐到了懶凳上。
白景琦：「這不是跟你商量嗎？」
看門的點著油燈，向門外走去。
夜已深沉，巷子裏空無一人。
路家門外。
楊九紅仍默默坐在路家門口。
白玉婷嚇得已經叫不出聲，拼命掙扎著。
路小培：「門口有賣燒餅油條的。」
關少沂：「能不能跟二奶奶說說，我想把香伶接回來，她該找婆家了！」
白穎宇笑了：「主懲罰我？歇著吧你！主跟我好著哪！主說我要發大財，主有工夫管你這閒事兒？」說罷向前走去。
白景琦躲閃著白玉芬的目光：「你看你這死盯著我，我都不敢往下說了。」
白玉芬忙接上：「找老七的。」
五里巷白景琦家。
冬生驚訝地望著，見她神態自若地坐著，大有見不到人絕不會走的意思，趕忙回身跑了進去。
白穎宇：「跟我說說！」
白玉芬不再理會白景琦，向外大叫：「冬生！」
白穎宇：「趁早兒甭打這主意！你把香伶接走，雅萍怎麼辦？」
白景琦頗為不滿地望著白玉芬，白玉芬頭也不抬地，只顧吃飯。
白文氏：「我知道你又要說叫景琦回來。」
路廣義沒答應，滿臉不悅之色：「門口兒怎麼回事兒？」
白玉芬也毫不示弱地望著白景琦，態度十分堅決。
牆上的大紅『喜』字格外鮮豔。
花廳裏白玉芬和白景琦仍在默默吃飯。
「叫……叫……」白穎軒愈急愈說不出話。
路小培跑到路廣義身邊叫了聲：「爸！」
白玉芬：「反正我把醜話都給你說到頭裏了，聽也在你，不聽也在你，我今兒就放你走！」
路廣義詫異地：「怎麼跑這兒來找？」
關香伶一下躥到白文氏身後躲起來。
各人正不知所措，白穎宇和白文氏繞過活屏趕來。
灶間的柴火燒得正旺，鍋裏蒸著饅頭。
關少沂：「香伶，你等等，詹家的人接你來了，你要去新疆和詹奎禧完婚，這兩天就得走，你現在就跟你媽辭行！」
白雅萍跑出來，又急又不敢上前。
白文氏：「沒有，詹瑜和武貝勒起過疑心，可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關香伶餘悸猶存：「他非要和我那樣，我不幹，他就打我，你看他把我捏的！」說著捋開袖子，只見胳膊上大塊大塊青紫傷痕。
大頭兒：「是咧！」
楊九紅：「我知道。」
白穎宇：「錯不了！二嫂，叫他回來吧，他可是混出個人樣兒來了！」
白景琦：「可她說我要是不要她，她就去死！」
韓榮發：「她敢不答應！」
白穎宇叫著：「二哥！二哥！」
白玉芬：「你今兒就在我這兒住！」
北京，十條口教堂門口。
「他不會！您不叫他見我！」楊九紅單刀直入，仍低著頭。
關少沂：「來半天了，我來接香伶。」
白文氏：「真的！」
白玉芬：「又怎麼了？」
見路廣義走進，白玉芬、白景琦、路小培忙站起。
韓榮發嬉皮笑臉地說：「你跑什麼？我又不吃了你！」
白景琦：「這不行，我還是……」
楊九紅：「那我謝謝少奶奶了hｅtｕbook.ｃom•ｃom。」
楊九紅：「我從小沒爹沒娘，哥哥嫂子把我養大，我還不懂事的時候就把我賣了，我不是天生的下賤！只有七爺拿我當人……為了我他敢得罪提督府，情願下大獄，我這輩子給他當牛做馬也心甘情願！」
白玉芬忙叫住：「哎哎哎！上哪兒去？」
白文氏氣憤地：「誰欺負你了？是你欺負香伶！你懂不懂規矩？男女有別知道不知道？你少往姑娘屋裏鑽！」
關香伶一下子撲到了白雅萍的懷裏，母女抱著痛哭失聲。
只見白穎軒牙關緊閉，已無知覺。
白文氏忙攔住，推開韓榮發的手，護住關香伶。
路家花廳。
白穎軒：「明白了，怪不這小子這麼橫！可這事兒……」
白景琦又輕手輕腳走向裏屋，慢慢撩開了門簾。
白穎宇：「快了，年底年初吧！我可是真想景琦了，當年趕他走，是我一時氣糊塗了！要說這孩子，我從小就看他有出息，別看他淘！」
白玉芬沉著臉走了進來，看也不看白景琦，一下子坐到椅子上發愣。
楊九紅坐在懶凳上，路小培站在楊九紅對面，邊吃邊看著她。
楊九紅輕輕地：「多少天你沒沾我的身子了？啊？你不惦記著我？啊？你還不快上來？啊？」
路小培轉身向屋裏跑：「我去給你叫！」
白文氏：「去、去，出去玩兒去！」
所有的被褥全拆洗過了，晾了一院子。
白文氏訓斥道：「你要幹什麼？三天兩頭這麼胡鬧還成啦？」
白穎宇大叫：「韓榮發！你又犯混是不是？」
白穎軒突然鬆了一口氣，再也不說話了。
于老頭從自己的房屋走了出來：「姑娘，什麼時候辦喜事？」
關少沂憤憤地望著白穎宇，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趕車的道了謝，揮鞭而去……
看門的趕緊告訴冬生。
白景琦故意拍拍胸口，抬起頭，十分嚴肅地：「是！」
只見關香伶從廚房院裏跑出來，韓榮發跟著追了出來，兩人圍著魚缸轉。
白景琦又往外走：「我去跟她說清楚嘍！」
白穎宇：「八十三也沒用！還告訴你，我們家來了一個二奶奶的遠親，大概看上香伶了，天天纏著不放！」
白景琦不無惆悵地望著楊九紅。
夜已深，一鉤彎月掛在中天，冷冷地打量著人世。
楊九紅背身坐在台階上，聞聲站起回頭。
五里巷井台邊白景琦家。
「她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我叫她幹什麼她就得幹什麼！」韓榮發竟走上前拉關香伶。
路小培：「他就在裏面呢！」
胡加力拿著銀票走進：「二奶奶，景琦又匯銀子回來了。」
白玉芬一言不發，兩眼兇狠地死死盯著白景琦。
冬生跑進來：「少奶奶！那位小姐她不走，坐在門口等七爺。」
白玉芬和白景琦、路小培在吃早點。
楊九紅：「我等他回來！」
路家客廳。
白玉芬只好知難而進：「你說得對，我不叫他見！可七爺說他不能娶你！」
白穎軒：「你跟我商量……」
關少沂打斷了她的話：「我都看見了，我謝謝二奶奶，我要接香伶走。」
韓榮發：「好啊！你們一家子欺負我一人兒！」
白穎宇：「別著急，三爺給你張羅一個怎麼樣？」
突然從裏院傳來關香伶的尖叫聲，白文氏和白穎宇都不由吃了一驚。
秉寬慌裏慌張地跑到門口：「二奶奶！您快瞧瞧去吧，那位韓爺又在那兒……」
白穎軒大驚：「啊？怎麼跟我都沒說過？」
韓榮發：「憑什麼跟你說！你們要是敢欺負我，我就他媽把底兒全兜嘍！叫你們全下大獄！」
白景琦：「她等我呢！」
于老頭向院外走去，楊九紅拿著衣物回屋。
白文氏顧不及說話，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白玉芬著實一驚，知道遇見了對手，反而不知說什麼了，兩眼仍盯著楊九紅。
「快回屋裏去，看看傷著哪兒了。」白文氏推著白雅萍和關香伶，卻只見白雅萍兩眼直直地望著她身後。
白玉芬十分欣賞地望著遠去的楊九紅，回頭對冬生：「她可真會說話，怪不得老七跟吃了迷|魂|葯兒似的。」
楊九紅默默坐著，良久，又慢慢地抬起頭。
路廣義：「弄個窯姐兒成天坐我門口兒算怎麼回事兒？」
韓榮發一下子鬆了手，捂住腦袋，大叫：「你敢打我！」
白景琦說：「我得到櫃上去看看。」
白文氏：「也好！雅萍，叫香伶躲躲也好，萬一弄出點兒事兒來，誰也擔待不起！」
白穎宇忙上前用力推開了韓榮發，大吼：「你敢跟二奶奶撒野？我抽不爛你！」
白文氏：「香伶，去吧！收拾收拾東西，跟你爸爸走。」
冬生、看門的忙著搬行李。
白景琦站住回頭：「回去呀！」
路家，夜。
白玉芬：「不是你！是咱們那個大宅門兒，沒她的好果子吃！」
白景琦也叫道：「姐夫！」
花廳裏。
在他們正說話的工夫，白玉芬的丈夫路廣義在門口下了馬車，看門的和冬生忙跑出來迎接。
白景琦沒有言語，只顧hｔtps://ｍ.ｈetubｏok.cｏm•ｃｏｍ低頭喝湯，喝的聲音很大。
白穎軒拿著花鏟子跑來，直奔二房院……
白景琦：「九紅已經贖了身了，她跟定了我了，她也不是圖享福，就為跟著我她舒心，她倒是實心實意的……」越說越沒底氣，終於停住了。
白玉芬大怒：「簡直是胡鬧！不成體統！這事兒你還用跟我說？當時就該把她趕出去！」
韓榮發大怒：「好啊！你們忘恩負義的東西，我今兒……」
白景琦：「我毀她幹嗎？」
二房院裏屋。
白文氏忙將她拉起：「放心吧啊！你可要保重自己呀！」
「什麼玩意兒！」白穎宇忽然倒吸一口涼氣：「嘶……全下大獄？這裏邊兒有什麼貓兒膩？」
只見于老頭進了院門，向自己房屋走去。
老婦撿起銀子，驚訝地抬頭看：「小姐，這是一錠！」
楊九紅：「有人疼、有人管，那就是福氣！七爺一人兒在濟南，您還真得多管著他點兒！我走了。」
白景琦：「其實楊九紅這個人挺好，可惜……」
白玉芬：「她把你的心思都摸透了，嗨！你們這些個男人哪！」
關少沂驚訝地：「這是個什麼人？」
關少沂在後面追上來叫：「三爺、三爺！」
白文氏忙招呼：「喲，關大爺，什麼時候來的？」
「別怕、別怕！過些日子我就娶你！」韓榮發依舊胡為。
白景琦莫名其妙：「你這是怎麼啦？出什麼事兒了？」
關少沂也倍加傷感地望著。
白文氏：「你記得在西安老太太去世那天，你在大門口看見一個人面熟，那就是大爺呀！」
白文氏道：「生意好，八月節給大伙兒發雙份兒的紅包！」
白宅。
桌上已擺好了早點，路小培看了一眼：「我不吃這個！」
「幹什麼？倆打一個兒！來人哪！救命啊！」韓榮發叫著奪路而逃。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走到了井台邊。
白景琦著急地：「怎麼了？她走啦？」
路家花廳。
白玉芬：「叫她去等！等得不耐煩她自己就走了，你一回去更麻煩了！」
楊九紅背身坐在台階上，聞聲回過頭來，看門的不知所措地點了一下頭。
「您不用不好意思說，我是個下等女人，可我不是為了七爺有錢，更不是為了去享福，只要跟著他，受什麼罪，我都願意……」楊九紅十分真誠：「我也不想進大宅門，我只要住在七爺那間小破屋子裏，我就知足，七爺是好人，我沒見過這麼好的男人……」
兩人的目光直直對在一起，楊九紅充滿深情地凝望白景琦。
楊九紅：「謝謝于大爺！」
白文氏：「你瞧這孩子，聽戲聽入了迷！我跟你說個事兒，愁死我了，這麼多日子也沒個人商量。」
楊九紅望著路小培的背影，微微笑了。
街道。
楊九紅站在門道裏，冬生走出道：「小姐，七爺他……不在。」
白景琦驚訝地望著。
白玉芬走了出來，見楊九紅低著頭，一動不動坐在懶凳上。
白玉芬：「你也甭氣我！這事兒叫你媽知道了，你一輩子甭想回家！」
冬生帶路小培出了花廳。
關少沂：「這是二奶奶的主意？」
白景琦驚訝地：「怎麼？你不管啦？」
楊九紅站起：「對不起，打擾你們了。」向門外走去，身後的門『砰』地關上了。
白穎軒：「那就把他轟出去！」
楊九紅給白玉芬請了個蹲兒安，轉身走去。
白玉芬氣得一巴掌將路小培手中的早點打到地上。
韓榮發：「短處？你們家欠我的！」
白玉芬：「這兒怎麼是班房？你可以寫字、看書、作畫、練拳，幹點兒什麼不行？比跟那窯姐兒鬼混好多了！」
冬生匆匆走進：「少奶奶！那位小姐又來了，找七爺！」
「行了、行了！回屋去吧，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兒？走、走……」罵罵咧咧的韓榮發被白穎宇推進廚房院。
秉寬、胡加力趕忙將白穎軒抬進裏屋。
黃春拼命拉扯韓榮發，韓榮發根本不理睬，仍抱著白玉婷亂摸。
白文氏：「光往家裡弄錢，也不知道他那邊兒怎麼樣，倒來封信啊！」
白玉芬：「說到頭兒是你們倆自己的事兒，這幾天委屈你了，你可別介意！」
白景琦：「快說呀！」
一個討飯的老婦走到她面前乞討，楊九紅木然地掏出一錠銀子，扔給老婦，銀子掉在地上。
白穎軒躺在炕上，只有張嘴喘氣的份兒。
白穎軒猛抬起頭，驚訝萬狀地望著白文氏：「怎麼回事兒？」
路小培：「我告訴她在了！」
白景琦長嘆了一口氣：「嗨！」端起碗喝湯。
白景琦、白玉芬吃完早點剛剛站起身，路小培跑了進來：「七舅，外邊有個女的找你！」
路家門房。
白玉芬低頭不語，兩眼望著地，似乎在和自己生氣。
白玉芬：「管不了！鄙人耗不過楊九紅，甘拜下風！」
關少沂：「這是早已經訂了的婚事，詹家雖然早已衰敗了，可毀婚不是我們這種書香門第幹的事兒，就是火坑也得往裏跳了！」
韓榮發躥向院門外和*圖*書，在後面追趕的白穎軒冷不防在門檻兒上絆了一下，衝下台階又蹬了空，一下子撲倒在地上。
冬生：「少爺回來了，少奶奶說您明兒才回來呢！」
楊九紅沒有回頭，一直朝前走……
第三天，看門的走出門房，下閂打開大門，又一眼望見楊九紅。
關少沂：「香伶，走吧！」
楊九紅：「快啦！七爺正操辦著呢，到時候請您喝喜酒！」
白玉芬突然站起，低著頭匆匆走出了門房。
冬生：「是！」轉身出了花廳。
楊九紅仍抿著嘴，低著頭。
關少沂急了：「香伶不能一輩子陪著個瘋子！」
白玉芬看著白景琦：「白家能容得下這種姨太太？」
楊九紅失望地嘆了口氣，又回到裏屋，到炕前把收進的衣物一一疊起，慢慢轉身坐到炕沿兒上，手裏拿著被單子發愣。
白穎宇：「你說！」
剛進院，白景琦一下子呆住了，窗戶上、門上都貼著大紅喜字，門框上貼著新的對聯。
白文氏正在查賬，大頭兒打著算盤。
白景琦：「怎麼啦？」
白穎宇幸災樂禍地又說：「嘿、嘿！你那香伶要嫁這麼個大活寶，那樂子可就大了！」
楊九紅也不敲門，泰然替路家守門。
白穎軒舉著花鏟子衝進來，直奔韓榮發吼道：「我宰了你個活畜牲！」
冬生走進來：「少奶奶，有位小姐找七爺！」
黃春也舉起笤帚狠狠地抽韓榮發。
「我這眼淚差點沒叫她說下來，不行！你更不能見她了！」白玉芬忽然抬頭：「她是挺叫人心疼的啊！」
白玉芬：「這辦法挺好！臊著她，懂得廉恥她自己就走了！」
路家，清晨。
鐘聲悠揚，做禮拜的人紛紛走出教堂。
路小培問：「你老在我家門口坐著幹什麼？你找誰呀？」
楊九紅起身：「對不起，打擾了。」走出大門。
白玉芬忙上前攔道：「別、別！正商量哪，我去叫她走！」忙跑出花廳。
白玉婷：「又瞞著我！」
白文氏：「這事兒我還能跟誰去說？你說怎麼辦哪？」
白穎宇一愣：「我說，你到底跟我們家沾什麼親？我到這會兒也不明白。」
白景琦笑了：「你可從來什麼事兒都沒認過輸！」
楊九紅茫然四顧，頗為失落地呆呆站著，良久，才慢慢轉身走去。
關少沂：「三爺，我跟你說個事兒。」
僕人冬生走了進來：「少奶奶！」
白玉婷：「真的？」
白玉婷：「媽，我哥什麼時候回來呀？」
白景琦猛地抬頭盯住了白玉芬。
白穎軒無力地將水碗推開：「叫……叫……叫……」
白文氏：「哪兒比得上你們老五，法國留學，多出息！」
下一天，一輛馬車駛來停在門口，白景琦下了車，賞了趕車的二十大錢：「你回去吧！」
白景琦忙站起：「她來了！」要往外走。
白穎宇站住回頭：「喲，關爺，老沒見了。」
冬生在門外：「小培！瞎說什麼！」
韓榮發：「大爺就看上她了，怎麼著？」
路家門口，門道。
白玉芬：「你說這孩子真怪，外頭什麼東西都比家裏的好吃，冬生，帶他去買！」
白玉芬、白景琦、路小培在吃飯，誰也不說話，氣氛有點沉悶。
儘管如此，白玉芬還是沒有讓白景琦和楊九紅見面。
「這是我的家嗎？啊？」白景琦喃喃說著邊走邊環顧室內，走到楊九紅面前站住了。
白穎宇：「二奶奶一定有什麼短處捏在你手裏吧？」
路家大門緊閉，再無人出來。
白穎宇：「叫誰呀？二哥！」
白玉芬完全聽愣了。
白文氏：「這怎麼行？詹家發配新疆，把香伶送了去，就永遠沒有回來的那一天了！」
白玉芬：「你不能再見她！」
白穎軒急得瞪大了眼：「叫……叫……」
冬生邊走邊向路廣義低聲解釋著。
白穎軒：「該叫他回來了吧？你也心疼心疼我，我老了，想兒子！」
「舅媽，放心吧！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做女人的本分我還懂，我就是不放心我媽，我就托給您了！」關香伶一下子跪了下去。
白文氏、白雅萍、關香伶都一驚。
正說著，丫頭銀花氣喘吁吁地跑進來：「二奶奶，韓大爺又在那兒纏住大小姐胡鬧呢！」
看門的這回沒有感到驚訝，客氣地請楊九紅到裏邊兒坐。
白穎宇：「那賴誰？誰叫你當年把她扔下不管呢！」
白玉芬：「你要是心疼她，你就娶她；你要是顧忌著父母，想著老婆孩兒，你就下個狠心；你不是小孩子了，走你的路去吧！」
白文氏：「哎呀，別煩我，去、出去玩兒，我跟你爸有話說。」
楊九紅：「我找七爺！」
白玉芬站起身：「我去跟她說！」
白穎軒奇怪地：「哪個大爺？」
路廣義走進門道，發現了楊九紅，奇怪地望著她，楊九紅仍低頭坐著。
楊九紅忙推辭：「不，小少爺，我不要！」
白景琦：「就是嘛！都挺可憐的。」
韓榮發一隻手死死抱住白玉婷，一隻手在白玉婷身上胡掏亂摸，伸著腦袋親白玉婷。
「那我走了。」白玉婷跑出花房。
hetubook.com.com白景琦：「這不是個辦法！」
白玉芬站定了，上上下下認認真真地打量了她一番之後才說：「七爺是在我這兒，他不想見你！」
白景琦聽了，氣鼓鼓地望著白玉芬。
白玉芬攔住：「你不能去！我去見她！」
白景琦：「那我怎麼辦？」
冷清的街道上，楊九紅一人孑然獨行。
廚房院韓榮發小屋。
白玉芬只有招架了：「是我不叫他娶你！可我是為了你好，別以為跟著他就能享福，進了白家大宅門兒，你有受不完的罪，就你這身分……」
白穎軒仍在作畫：「什麼事兒？」
白穎軒和黃春追到院裏時，韓榮發仍在邊跑邊嚎：「我非娶玉婷不可！要不然我就叫你們知道知道我的厲害！」
白玉芬忙又改了口：「叫她等，甭理她！」
關少沂忙跟上：「你們不能不替香伶想想，她都二十三了！」
白玉芬被楊九紅徹底感動了，充滿同情地望著楊九紅，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差點兒掉下眼淚。
白玉芬：「叫她去死！哪個女人不會這一套？這種屁話你也信？」
白玉婷：「我還沒澆完呢，媽，我哥什麼時候回來呀？」
白玉芬：「不必！你不去，那瀧膠莊也著不了火。」
路廣義向前走，冬生追了上來。
韓榮發一臉的無賴相：「我怎麼了？我要娶她！她是我媳婦……」
路小培哭了：「幹什麼打我？」
白文氏：「我就是要跟你說這事兒，大爺沒死！」
白玉芬一下子失去全部銳氣，一籌莫展地望著楊九紅。
路廣義低聲問冬生：「找誰的？」
白穎軒：「還有誰知道這事兒？」
楊九紅：「您這是說哪兒的話呀？您也是替七爺著想，七爺有您這麼一位堂姐，真是福氣！」
白景琦家。
韓榮發：「我不要！我看上玉婷了，我得娶她！」
白玉芬：「你甭像受氣小媳婦兒似的愁眉苦臉！我是為你好！你拍拍良心說，是不是？」
白穎宇大驚：「這哪兒成啊！她剛十三歲，再說二奶奶也不會答應！」
白文氏點了點頭：「這話我贊成，可是香伶，就苦了你了！」
白景琦、白玉芬正為楊九紅的事爭執。
此時，誰也顧不上去和姓韓的算賬了。
白玉芬嘆了口氣：「老七呀！我也看出來了，楊九紅是鐵了心了！她又在門外等你呢，這事兒你自己拿主意吧！」
花廳裏。
白穎宇：「是不是的反正她也管不了。」
白玉婷：「我澆花兒呢。」
大門『砰』地關上了，楊九紅轉身，慢慢地往回走。
路家，夜。
白景琦不安地在花廳中走來走去。
白文氏回過頭問白穎軒：「拿著匯票了？」
胡加力接過銀票正要出門，白穎宇嚷嚷著走了進來：「聽說老七又匯銀子回來了！」
路廣義家花廳。
白玉芬把筷子一摔：「真不害臊！你去把她……」
白玉婷一邊澆著一溜盆栽的菊花，一邊哼唱著京劇。
白玉芬毫不客氣地：「站住！坐下吃你的飯！」又轉頭對冬生：「告訴她，七爺不在！」
白玉芬：「你甭可憐她，你要她，以為把她救出苦海了？說不定是毀了她！」
冬生慌忙跑進大門，大叫著追了進去。
白文氏大聲地：「這也是鬧著玩兒嗎？」
「這個畜牲！」白穎宇罵著向外跑去，白文氏隨後跟出去。
看門的走出：「小姐，掌燈了，我們得關大門了！」
關少沂：「像什麼話！叫二奶奶把香伶交出來！」
楊九紅忽然站起，毅然向白景琦家走去，推門而進，點亮了屋裏的油燈。
白玉婷大叫著跑出了屋，撲向正跑來的白文氏。
白玉芬：「告訴他們，屏門、大門都給我鎖上！沒我的話，誰也不許放七爺出去！」
冬生：「找七爺！」
黃春正訓斥韓榮發：「瞧二奶奶的面子上，大夥兒都不計較你，你也該知道尊重自己！」
白玉芬：「我就知道你早動心了！我並不是說煙花女子都不好，苦命的多！」
白穎宇：「快抬進去！二哥、二哥！」
黃春衝進來，後面跟著抱著白敬業的丫頭佩蘭：「撒手！成什麼樣子啊！你連小孩子都欺負！」
屋裏已收拾得乾淨整齊，楊九紅將收起的衣物放到床上，忙又回身到外屋灶間。
白穎宇夾在人群中，從教堂走出來。
路廣義：「事兒辦得快，先回來了！」
白玉芬正在漱口。
白玉芬『呸』地一聲狠狠將口中水吐掉，大叫：「還有這麼死乞白賴不要臉的女人！別告訴七爺，叫她等！我看她還能坐三天三夜！」
韓榮發大怒，上手推了白文氏一把。
白玉芬漱完口，來到花廳，和白景琦、路小培一起吃早點。
白文氏端了一碗水過來，遞給白穎軒。
楊九紅回到了五里巷。
楊九紅有些緊張地望著白景琦。
路小培：「那你幹嗎不進去？」
黃春：「滿嘴噴糞！誰是你媳婦兒？她還是小孩子！」
白文氏忙回頭吩咐秉寬：「快收拾收拾東西去濟南，叫景琦快回來！」
白穎軒：「再說這裏裏外外，你也得有個幫手啊！」
白雅萍和圖書走過來愛憐地摟著關香伶。
路小培把一套燒餅油條塞給楊九紅。
楊九紅的身影映在窗戶上，不停地走來走去。
僕人們也點亮了院子裏的燈，看門的拿著油燈穿過院子來到門口，楊九紅還坐在懶凳上。
冬生又顛兒顛兒地跑了出去。
于老頭：「謝謝，那是一定要喝的！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招呼一聲兒。」
白景琦：「我又沒請她來，是她自己見天兒來！」
白玉芬好像自言自語：「不行！這個女人我也招架不了，更甭說你了。」
關少沂：「那是因為你！主早晚會懲罰你！」
白文氏：「叫什麼？」
看門的打開大門，一下子愣住了。
白文氏接過銀票高興地看著：「去！給二爺送去，叫他高興高興！」
白文氏：「你大哥！」
二房院北屋。
白文氏忙摟住白玉婷，白玉婷大哭。
韓榮發：「我都三十了，我得娶媳婦兒，怎麼沒人理我這茬兒？」
楊九紅坐在炕上衝著他笑。
白雅萍、關香伶無奈地望著白文氏。
白景琦忙走過去：「怎麼樣？」
二房院裏屋。
白文氏：「我找了不知多少回，原來救大爺的朱順和嚴爺，一個下落不明，一個死了，成了無頭公案了。」
路家，清晨。
楊九紅：「進來呀！不認識了？」
白景琦慢慢走到門口，像到了別人的家似的，他輕輕開了房門，探頭向裏看著，輕手輕腳進了門，只見灶間收拾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
丫頭們點起了燈，花廳頓時亮了。
楊九紅伸手用手指迅速地點了一下饅頭，饅頭已熟，楊九紅蓋上鍋蓋，低頭將灶中的柴火撤出，然後用手巾擦了擦手，忽然聽到院裏有響動，楊九紅以為是白景琦回來了，連忙起身跑到房門口向外看。
白玉芬：「什麼福氣呀？你可別恨我！」
白景琦：「打孩子幹什麼？他又不會說瞎話；我還是去跟她說明白了好，要不然顯得我太沒男人味兒了。」
白玉芬：「過了這三天我就放你回去，楊九紅也就沒了耐性了。」
白文氏高興地：「看吧！二爺比我還急，天天鬧著要景琦回來……」
白文氏：「快回來了吧？」
白玉芬：「告訴她，不在！」
丫頭們點亮了花廳的燈，僕人們也將院子裏的燈點亮了。
楊九紅回頭看了看，二話沒說轉身坐到了懶凳上，說道：「那我等他！麻煩您了。」
「拿著了。」白穎軒拿著筆停住了，長嘆一聲：「嗨……」
白穎宇：「那不全虧了你幫忙！」
楊九紅仍低著頭。
白穎軒不以為然地：「我就不明白，轟出去得了！他算是你娘家的哪一門兒親戚？我壓根兒沒聽你說過。」
一輛馬車迎面駛來，楊九紅也沒有躲避，馬車險些撞在楊九紅身上，車把式趕緊拉住馬，馬車急忙間繞過了楊九紅，駛向遠處，車把式吆喝著。
白文氏：「那不就把事兒捅破了麼？我簡直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白穎宇：「你自己去說，我不捅這馬蜂窩！」
白穎軒：「這你可是問著了人了，我有什麼主意……」
路廣義：「冬生！叫巡捕營的來，把她帶走！」
楊九紅走到灶前，揭開鍋蓋，蒸氣『呼』地彌漫出來。
白穎宇轉身揚長而去。
楊九紅：「他不會！是您不叫他娶我！」
屋裏的燈亮了，窗戶上又映出楊九紅來回走動的身影。
白文氏：「擔驚受怕的，我一個人兒知道就行了，這個姓韓的小子，不知道在哪兒摸了底，說他是替大爺死的那個人的兒子，其實韓家根本就沒有後！」
白穎軒正在作畫，白文氏在一旁，回頭看了一眼白玉婷：「玉婷，出去玩兒去。」
韓榮發：「媳婦兒、媳婦兒！你是我媳婦兒，害什麼臊呀！好媳婦兒……別躲、別躲……怕什麼呀……」
五里巷白景琦家。
白玉芬突然不往下說了。
白景琦：「你嚷什麼？我怎麼了？這話我都跟她說了，沒用啊！」
走到垂花門，路廣義突然站住了，回頭看了看低頭而坐的楊九紅，生氣地：「不成體統！」轉身進了垂花門。
白景琦忙起身攔住：「算了！還是我自己說吧。」說著就往外走。
楊九紅正在收晾乾了的被單和衣服。
白宅花房。
白文氏：「好像就你一個人兒想！」
白穎宇：「姓韓叫韓榮發，這小子，反正不是好人，整個兒一個混頭巴腦，無賴加地痞的下三濫！」
黃春見拉不開，順手抄起炕上的笤帚疙瘩，狠狠地向韓榮發的頭上砸了下去。
白景琦走進家門。
楊九紅慢慢向後倒了下去，白景琦慢慢地趴到了楊九紅身上……
白景琦抬頭看著白玉芬：「你弄得我都沒主意了。」
白景琦：「你這哪兒是叫我自己拿主意呀？」
白文氏忙又解釋：「關大爺，香伶在我們這兒並沒有……」
跟著追上來的白文氏、黃春、胡加力、秉寬和白穎宇，趕忙圍上來。
冬生站在旁邊，白玉芬對楊九紅道：「姑娘，你是個聰明人，跟你說瞎話也瞞不了你，你先回去，我叫景琦這就去找你，有什麼話，你們自己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