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情斷義絕

「今兒我做東,瞧著上吧,甭替我省錢!」白穎宇道。
白文氏:「我看一點兒也不糊塗,還有新鮮的哪,韓榮發倒落了個誣陷敲詐的罪名,反坐了大牢!」
白景琦:「先在老太太那兒養些日子,以後再說不行嗎?」
貴武:「差點兒!差點兒!說我死了,那是好些人盼著我死,可我又活過來了!活得還挺結實!」
白穎宇感慨道:「這事兒忒邪性,得找朱順,一問全明白了。」
白文氏:「後來呢?」
王公公:「趕明兒……喲,該我了!」
白景琦也急了:「媽……我沒這個意思啊!」
白雅萍沒理睬,抱著孩子出了院門口,奶媽和銀花仍跟在她身後。
黃春:「你等等,叫媽抱抱!」
黃春笑著說道:「比我俊吧?」
白景武:「誰?」
白景琦:「誰也沒說不是!」
白宅上房院臥室,夜。
看著白玉婷出了屋,白景琦走上前:「媽,我去接朱順,敢情他根本就沒回家。」
白穎宇:「行!氣色不錯!我還琢磨呢,什麼朋友約我到這茶館來見面兒?絕不是外人!」
白雅萍:「來!小紅,我餵你啊!」
范掌櫃走進,把小菜和酒放桌上:「老哥兒倆先喝著,都要點兒什麼?」
白景琦:「怎麼是我狠心?我得聽我媽的!」
後台管事的走過來:「萬老闆,您馬前點兒!」
「頂嘴?幹什麼去了?」白文氏厲聲地問。
楊九紅可憐巴巴乞求地望著白景琦,白景琦卻皺起眉,兩眼慢慢露出了凶光。
銀花忙道:「喲,姑奶奶,二奶奶有話,不叫抱出去呢。」
「我知道,京城裏迷萬筱菊的人都快瘋了,皇上出來都沒他那麼威風……」白景琦有意緩和氣氛:「老佛爺聽他的戲愣高興得親手賞了他一塊點心吃,嚇得太監們低著腦袋不敢抬頭兒!」
黃春:「是啊!那叫通情達理,說得關家人沒了脾氣。」
全場一片叫好。
白雅萍:「二奶奶給起個名兒。」
黃春連忙把她拉起來:「起來、起來!咱們姐妹兒可別弄這套俗禮兒!」
白宅藥場。
二人分道而去。
「我那倆孩子……」貴武剛接觸話題,白穎宇便急忙更正說:「一個、一個啊!我就知道一個!」頓了頓,接著道:「你那閨女你還不知道吧?」
奶媽:「別愣著啦,快去回二奶奶!」
白景琦驚訝地:「自首?那朱順呢?」
白景琦頹然坐到椅子上:「這是怎麼話兒說的……這不要了九紅的命嗎?」
「你還跟我打啞謎!」白穎宇向單間走去,撩開門簾兒,著實大吃一驚。
白玉婷:「為什麼?」
白景琦:「那你也得把孩子留下!」
萬筱菊唱:「母子們急催馬忙往前闖,跨雕鞍四下望投奔何鄉!」
楊九紅忙上前接過帽子、圍巾:「幹什麼去了?這麼晚才回來?」
白玉婷張著嘴也跟著默默地搖頭晃腦唱,一個落腔,白玉婷大聲叫好!
「都站著幹什麼?」白文氏說。
白穎宇:「甭翻那老皇曆!二奶奶是女人中的這個!」白穎宇豎起了大拇指:「沒有她,白家就沒今天!我服!我他媽五體投地!你小子敢出妖蛾子難為景琦和黃春,我這當叔兒的就把你的蛋黃子擠出來餵蒼蠅!」
「好咧您哪!」范掌櫃走了出去。
楊九紅彎腰給白景琦磕頭:「景琦,從我頭一回見你,我就佩服你是個男人,跟著你,我心裏就踏實,就沒人敢欺負我……」
白家大宅門風波正起時,紫禁城裏也不安生,一夜之間,西太后和光緒皇上都駕崩了……
白雅萍、白玉芬剛跳下車,正遇上從門裏抱著孩子出來的白景琦,孩子在白景琦的懷裏掙扎著,哭叫著。
楊九紅:「老姑奶奶和少奶奶那叫客氣,弄得我直不好意思。」
銀花:「她這是抱哪兒去呀?」
終於白雅萍開了口:「今兒不是二奶奶高興,把那孩子抱過來瞧瞧嗎?」
白玉芬:「過年啦!家裏催我回去呢。」
貴武停了筷子聽呆了。
白景琦氣急敗壞:「你們誰抱的孩子誰去說!」說完轉身出屋,把門重重地一摔!
白雅萍順嘴應著:「喲,佳莉,好佳莉張嘴……哎,好乖。」心裏琢磨著怎麼把孩子抱走。
銀花忙拉白敬業走了。
白景琦:「把韓家老太太托給咱們,人家也有了交代。」
白景琦剛要上前,楊九紅突然跪到地下,死死地抱住孩子哭叫道:「景琦!放過我吧!老姑奶奶套車去了,我這就跟玉芬回濟南,放過我們娘兒倆吧!」
白文氏:「說呀!散了戲幹什麼去了?」
這時場上響起了開場的小鑼聲。
楊九紅:「什麼都不缺,七爺都準備了,挺好的。」
白玉婷:「我七哥根本不會唱!」
楊九紅小院,北屋裏。
貴武一下子洩了氣:「他姥姥的!咱們倆『豁牙子吃肥肉……肥(誰)也甭說肥(誰)了』!那您說我該怎麼辦?」
白景琦也低聲地:「我怎麼跟九紅說……」
「不幸爹爹亡故早,撇下母女受煎熬!」萬筱菊開口兩句甫出,台下好聲又起。
白玉婷:「萬筱菊。」
白景琦:「怎麼啦?」
白穎宇毫無畏懼:「貴武,別忘了,是你唆使姓韓的小子到我們白家訛詐,差點兒要了景怡的命,我要是說出去……」
白玉芬:「這事兒全賴我!」
北京,十條口教堂門口。
王公公:「那不一樣,您如今兒是大角兒了,我別把您砸到台上。」
藥行會館大院堂會。
白玉婷:「您的戲我一齣沒落過。」
貴武:「我https://m•hetubook•com•com成了狗了我?」
白穎宇得意地:「對嘍!倆兒子啦,大的快十歲啦!」
白雅萍:「得,走了。」
白景琦:「媽,您還記得香伶的事兒嗎?」
「壞了!九紅!」白玉芬先回過神兒來,拉著白雅萍就向院裏跑。
配藥房的門鎖著,白文氏坐在門外的一把椅子上,拿著『字號』教白敬業認字。
楊九紅驚叫:「景琦,你不能!你不能!……你傷了孩子!」
白穎宇:「這就奇了!既是朱順自首,他怎麼不到堂呢?」
白景琦:「媽,是老姑奶奶抱走的!」
楊九紅慌慌張張從北屋裏跑出來,到了她們面前便往下跪。
楊九紅忙回頭叫:「紅花,抱小紅出來!」
白景琦就勢抱著孩子大步向外走去。
貴武:「您得意呀三爺!」
楊九紅笑著:「也許吧,七爺怎麼沒來呢?」
紅花緊走兩步撩簾子開門,白景琦回來,走進了北屋。
白玉婷:「我看看萬筱菊。」
王喜光正在一旁扮醜婆子,邊整邊道:「萬老闆,今兒您可得替我兜著點兒,我棒槌!」
白景琦進了敞廳,一把拉住白景怡的胳膊:「大哥!」
萬筱菊:「那敢情好!我得好好領教領教。」
白文氏:「要管到底,養老送終,還不能張揚,無親無故的憑什麼對她那麼好?不叫人起疑心嗎?又要辦得好,又不能太扎眼!」
白景琦走上前:「行啦,把孩子給我吧!」
「是!」白景琦愣在那兒,別的話竟什麼也不敢說了。
白景琦:「跑了一趟西韓地接朱順,結果白跑一趟!」
紅花叫了起來:「怎麼都是這句話,我得去大理寺鳴冤叫屈去!」
白玉婷:「我就跟他說了會兒話兒。」
白景琦不無傷感地聽著。
萬筱菊正在化妝,白玉婷坐在一旁用充滿熱烈的眼光看著他。
楊九紅大叫:「你別過來!你怎麼變得這麼狠心了你?」
楊九紅:「是老姑奶奶和少奶奶接過去的。」
楊九紅由衷地笑著。
白景琦:「行!趁老太太高興,把你接宅子裏去住,這就齊了!」
萬筱菊:「那可不成,小姐是金枝玉葉,哪能入我們這行啊!」
白文氏:「知道了!」
白景怡:「三堂會審,給韓榮發動了大刑,他當堂招供原本他也是神機營的,是受了武貝勒的指使,這裏沒王公公什麼事兒。」
貴武:「啊……這都哪兒跟哪兒呀?便宜了那個活土匪!」
白穎宇問道:「到底誰找我?」
黃春等出門,向院門口走。
黃春:「快把孩子抱出來叫我們看看!」
白文氏高興地:「內行說他要下海準能唱紅。」
楊九紅:「您別說了,就是您不抱過去,老太太也會叫別人抱過去。」
白文氏:「你還像個大家閨秀嗎?老七你聽見沒有,把個戲子帶家裏來說戲!」
萬筱菊:「喲,那可不敢!」
楊九紅:「她要錯了呢?你也聽?」
一輛馬車剛停在門口。
餵完飯,白雅萍放下勺,掏出手絹給孩子擦了擦嘴,站起身說:「我抱小紅出去玩兒玩兒。」
奶媽正給白小紅餵飯,見白雅萍進來,忙站起:「老姑奶奶坐。」
白景琦懇求地:「別叫我夾在當間兒為難好不好?」
王公公忙走到台口大喊一聲:「啊哈……」在小鑼聲中上場。
白文氏:「你是真向著她啊?是不是該請她來當家了?」
白雅萍、黃春向外走。
白雅萍:「老太太喜歡得就一直抱著不撒手……」
萬筱菊會心地一笑,沒說什麼,只望著白玉婷背影若有所思。
白雅萍:「你別不講理啊!老太太要看孫女兒,我們能不抱來?」
大家七嘴八舌地誇獎著:「真好玩兒!」、「長得俊,她媽也錯不了!」、「笑一個!」……
好一會兒,胡加力走過來低聲地:「天冷,別坐在冰涼的石頭上,回屋去吧!」
楊九紅一屁股坐到地上絕望地喊著:「景琦啊!……」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喊傳出屋外……
黃春:「小紅!白小紅。」
萬筱菊:「別這麼說,他腰腿功夫、嗓子都不錯。」
白雅萍站起:「走!豁出去了,九紅不把咱倆撕碎了才怪!」
白宅。
黃春:「一直想過去看看,正想請奶奶個示下呢。」
這天,教堂鐘聲響鳴,教徒們正走出教堂。
白雅萍:「怎麼一臨到自己頭上,她的心就變得這麼狠!」
黃春:「我們還不是好心?還以為老太太一高興能認了九紅呢!」
楊九紅悲痛萬分:「就算我是不要臉的下賤女人,可礙著這孩子什麼了啊?」
黃春:「媽說這孩子是白家的骨肉,不能叫楊九紅帶著!」
白穎宇:「你又打哈哈兒!宣統皇上登基,天下大赦,詹王府的人也回來啦!去找他們哪!」
白玉婷:「您這齣戲我都會唱了。」
萬筱菊飾演的陳秀英女扮男裝,正用小生嗓扯四門兒:「陳秀英在馬上自思自想,想起了家中事好不悲傷。」
「走、走!別叫老太太看見,又是事兒,快走!」胡加力硬把白景琦拉走了。
楊九紅停了步點頭道:「姑奶奶、少奶奶慢走!」
白景琦:「這意思還不明白?我不早說過了嗎,老太太回心轉意了,一看見孫女兒,什麼規矩都沒了!」
白雅萍頂著說:「怕什麼?出去外頭透透風,老在屋裏捂著還行啦?」邊說邊管自抱著白小紅出了屋。
白雅萍無奈地看著黃春:「還是咱倆去一趟吧,說清楚嘍,別弄得咱倆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和_圖_書人兒!」
白文氏接過孩子,充滿憐愛地端詳著:「嗯,像老七!」
「可你怎麼了?你怎麼變得這麼絕情絕義?你還是那個為我坐過大牢的七爺嗎?啊?……」楊九紅聲淚俱下:「我求求你了,今生今世我就求你這一回!叫我帶孩子走,我永遠不進白家的門兒!不喝白家一口水!我自己就能把這孩子帶大……你就只當沒我這麼個人,我求求你了……爺爺!」
白景琦用力一推,白玉芬冷不防,向後一仰,倒在白雅萍懷裏,白雅萍忙扶住她,二人大驚,眼睜睜地看著白景琦向胡同口走去,孩子哭叫聲漸遠……
王公公走來:「七爺,怎麼唱了一半兒就歇了?」
黃春伸出手:「我抱吧,別再尿嘍!」
白景怡:「這就完了,什麼事兒?」
萬筱菊:「您甭客氣,咱們今兒還按老路子唱。」
白文氏:「等我想想,把這名字改了。」
銀花:「姑奶奶來了?」
白景琦望著,感到氣氛不對:「怎麼了?剛才還說得挺熱呼的,說什麼呢?」
貴武:「我是黃春的爸爸!」
「是!」白景琦想打個馬虎眼,裝作不經意地把孩子抱走,於是走到炕前:「媽,您歇著吧,我把孩子抱回去,別把您累著。」
白文氏:「我今兒非跟她憋這個勁兒不可!」
白雅萍:「孩子挺好的?」
白玉婷:「叫他給我說戲。」
「幹什麼去了?這麼晚才來!」白文氏側著頭說。
白景琦:「我去找,得好好謝謝人家。」
胡加力忙攔住:「少爺!別去碰這個釘子,去了好幾撥兒人都給罵出來了,你緩會兒再說吧!」
白穎宇不屑地:「瞧你這德行!急什麼?又沒叫狼叼了去,虧你也是見過大陣式的人哪!」
楊九紅驚訝地抬起頭,眼淚汪汪地望著白雅萍和黃春,既覺得喜出望外,也有些感到難以捉摸。
奶媽忙把孩子遞給白雅萍。
白景琦上前搶孩子,楊九紅死抱著不放,白景琦便去拉孩子的胳膊。
白穎宇:「正是時候!萬筱菊剛上場;姑奶奶要回濟南,幫她辦點兒年貨。」
「快叫我抱抱。」黃春抱過孩子高興地逗著。
白雅萍心裏暗喜,不動聲色地:「我來看看孩子。」
白景琦:「老太太這是怎麼了?高興?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楊九紅驚恐地望著白景琦。
白文氏:「這不一樣!雅萍是咱白家的閨女,那個窯姐兒算什麼東西?」
白文氏:「不是那個窯姐兒挑唆,老姑奶奶抱那孩子幹什麼?」
藥行會館大院堂會。
白景怡:「朱順到大理寺自首,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就把我放了。」
白文氏:「別人我不管,咱們家裏不行!你以後再這樣,我就不許你再聽戲!去吧!」
白景琦悄悄走進,見白文氏正在發火兒,忙站到了門邊。
白雅萍隨意地:「叫他下海!」
楊九紅嚇了一跳,忙鬆了手。
楊九紅雙目失神地發著呆,白雅萍和黃春充滿歉疚地望著她,不知說什麼好。
白穎宇:「你先回去吧,有人約我去茶館。」
白景琦忙住了手。
大家都笑了。
楊九紅退到桌子邊停住了,抱著孩子低下頭。
後台管事:「七爺後邊挑車那一折不唱了。」
「我去要!」白景琦突然站起向外走。
楊九紅小院,院門插著。
白景怡:「所以就把韓榮發下了大獄!」
楊九紅這才在下首坐了。
白文氏:「玉芬,這麼急著走?多住些日子!」
貴武幾乎不相信:「白景琦?」
白文氏忽然回頭招手叫黃春,黃春忙湊上前。
胡加力仍低頭不語。
王公公:「玉婷小姐是您的大戲迷,就衝您這萬筱菊的『菊』字兒,她還專門兒愛養菊花!」
白文氏沉思道:「找找試試吧,我看未必找得著。」
白景琦攤著兩手大叫:「我怎麼跟九紅說?啊?怎麼說?」
「想孫女兒啦?這就對嘍!春兒,我陪你去。」白雅萍說著就和黃春離座而去。
白雅萍詫異地:「我就隨便那麼一說,你也當真?」
范掌櫃笑著:「您絕對想不到,進去就知道了!」
白景琦:「那不挺好麼?」
白景琦:「我聽說了,一乍聽說,我還有點兒不信呢!」
紅花關上了門,回頭看著高興的楊九紅:「姨奶奶,功到自然成,這可有了盼望了。」
白文氏親著孩子的小臉蛋兒:「臭丫頭,會說話了嗎?叫奶奶、叫奶奶!」
白穎宇:「悠著點兒,沒人跟你搶!瞧你這副吃相,活脫兒一個餓狼!」
白文氏不動聲色地:「這孩子我留下了。」
白景琦咬著牙:「我沒法兒向老太太交代!你走到哪兒無所謂,可老太太要的是孩子!」
白文氏:「跟誰?」
白景怡:「堂上根本沒提朱順的事兒。」
白穎宇和白玉芬走來,白穎宇邊叫好邊坐到了白文氏身後。
白文氏滿面怒容:「你去!把孩子給我抱回來!」
「這可是不敢當,應該是我先過去請安,可是我……」楊九紅的淚水一下子湧了上來,忙又低下了頭。
身後的白景琦也一愣。
白雅萍:「老太太……」
楊九紅小院,夜。
楊九紅:「他這事兒辦得神出鬼沒的啊!」
萬筱菊驚訝抬頭看著白玉婷:「真的?」
白景琦:「我有點兒事兒得趕緊走,本來說傍您一齣呢,來不及了……」
滿屋子的人都站了起來,高興地看著。
白玉芬突然大聲說:「老太太把孩子留下啦!」
院子裏坐滿了人,白家的人都在,連後面都站滿了客人。
白穎宇:www.hetubook.com.com「那倒不會,說清楚就行了。」
白景琦過院走向北屋,只見窗戶上人影晃動,裏屋很多人亂哄哄的像是在爭論什麼。
「行了,小姐,您這不是難為我嗎!」萬筱菊起身穿戲衣:「我得上場了,您快下邊兒聽戲去吧。」
白雅萍:「委屈你啦!不許哭,往後日子還長著呢!」
白景琦:「嗯……這可是個好兆頭!」
白文氏:「我把鎖開了,你從裏邊兒把門插上,我有點事兒!」開了鎖匆匆走去。
白文氏仍氣咻咻地望著。
白雅萍、黃春和丫頭出了院門,丫頭抱過了孩子。
白玉婷:「說定了,您得收我這個徒弟。」
「慢慢喝著聊!」白穎宇往杯中斟酒。
白宅上房院北屋廳。
白文氏:「叫什麼?」
藥行會館大院堂會。
銀花和奶媽只好站住了,不敢再跟,兩人眼巴巴地看著白雅萍抱著孩子穿過甬道,進敞廳後門,不見了。
萬筱菊:「是嘛?小姐愛聽戲?」
白玉婷:「沒說什麼。」
白穎宇:「不知道,說是位老朋友。」
白文氏心領神會地笑了:「甭問了,朱順知道的事兒太多,他一上堂就麻煩了。」
楊九紅誇著:「這孩子可勤謹了,懂事兒。」
白穎宇:「你那閨女如今是我們白家的七少奶奶了!」
白文氏:「說什麼了?」
白景琦:「錯了也得聽!那是我媽!別叫我自己動手啊!給我!」
白景琦大驚:「老姑奶奶想幹什麼?這不是火上澆油嗎?把孩子拿來!」
楊九紅問道:「朱順沒回家?」
白景琦:「你這是逼著我自己動手啊!」
白景琦:「是,我知道了。」
白景琦下場進了後台,迎面遇上白玉婷,奇怪地問:「你跑後台來幹什麼?」
白玉婷:「您教我唱戲吧?」
白玉芬大驚,忙攔住白景琦:「你抱孩子上哪兒?」
白雅萍猛地回頭,擺出了姑奶奶的架勢,斥責道:「老跟著我幹什麼?」
楊九紅:「要走,我得把孩子帶上。」
白雅萍笑著:「快瞧瞧,長得可真俊!」
白景琦:「這也太糊塗了!」
銀花:「剛醒。」
白穎宇看著貴武:「我兒子在總理事務衙門主事兒!今非昔比!不信你就試試看吧!」
白玉婷:「您這齣《大英傑烈》我聽過九回。」
白穎宇:「是不是跟老七似的,生下來也不會哭呀?」
銀花:「老太太給孩子起了個新名兒,叫佳莉。」
白玉芬:「去你的!哭的聲兒可大了。」
白文氏皺了一下眉:「這名字不好!」
貴武:「怎麼著?三爺,我現在是窮得叮噹爛響,求告無門哪!」
白文氏和白景琦都站在屋中,對面而立。
紅花抱孩子從裏屋出來,白雅萍和黃春忙站起來看孩子。
白雅萍:「這二奶奶越來越跋扈!以前她不這樣,為了我那香伶,她和關家都快打翻兒了!」
「哎喲,有日子沒見這麼多好菜了!」貴武也不謙讓,狼吞虎嚥起來。
白景琦扮高寵,正在演《挑滑車》,鑼鼓聲大作。
大家都沉默了,互相看著,無言以對。
白文氏低聲地:「你沒去看看老七那位姨奶奶?」
白文氏:「她敢偷偷兒地把孩子抱走,這種女人心術就不正,她還敬重我?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
黃春站起:「走吧,反正已經裏外不是人兒了!」
黃春道:「老太太說想看看孫女兒,我先抱過去給老太太看看,呆會兒再來啊!」
銀花匆匆忙忙跑著來到白文氏身旁,俯身在白文氏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
台上王公公扮陳母(醜婆子)上場,開口唸白:「母女開茶館兒,為賺幾文錢……」
貴武變了語氣:「三爺!您又想接著訛我是不是?我光腳兒不怕穿鞋的!來文的、來武的,我全陪著!」
白雅萍:「快別這樣,今天是老太太特意叫我們過來看看。」
白文氏回頭:「哎,完了?」
白景琦大驚:「留……留下啦!媽怎麼說的?」急忙走到黃春跟前問。
貴武:「他們?比我也強不了多少,都住大雜院兒了,咱們這老賬該倒騰倒騰了吧?」
貴武:「詹家可以做證!」
楊九紅轉了話題:「嘿,老太太把小紅抱走了!」
白景琦喘了口氣問道:「怎麼了?大哥!怎麼出來的?啊?我都不信!」
白景琦變了口氣:「我可告訴你,你沒見過老太太,你不知道她那脾氣!」
白家的其他人也都依舊過著日子。
白文氏:「老七,你聽聽,把戲子往家裏帶……都幹什麼啦?」
白文氏坐在炕沿上,輕輕拍著睡下的白小紅,白玉婷低著頭站在炕前。
楊九紅低著頭不理。
武貝勒貴武坐在椅子上,全身髒兮兮,一副窮困潦倒的模樣。
奶媽:「挺好的,一頓吃這麼一碗。」
黃春:「比老七好看,像九紅。」
白穎宇把酒盅重重地一放:「貴武!你少在我這兒犯混!告訴你!白家現在吃的是宮廷供奉,四道腰牌!景怡是皇上封的四品頂戴……」
白景琦:「她對您一直是敬重的。」
白景琦突然不管不顧地猛奪孩子,孩子『哇』的一聲哭了。
白雅萍:「比你俊!怪不得老七沒了魂兒似的。」
皇城裏的子民們,十之八九對誰當了皇上並不關心,他們依舊沉醉在自己的喜怒哀樂悲愁苦中……
萬筱菊:「《挑滑車》沒到一半兒呢!」
萬筱菊扮陳秀英小鑼上場,全場轟動,好聲四起。
聽說大哥白景怡開釋出獄,白景琦趕忙往家趕。
白景琦:「又周到、又細緻!大爺當年救過他https://m•hetubook.com•com媽一命,做好事終歸有好報!」
白文氏低頭看孩子,輕輕摸著孩子的頭:「臭丫頭,我給改個什麼名兒好啊?」
白玉芬愁容滿面:「這事兒鬧的,我當初就不該把你從濟南接來!」
白玉婷伸手道:「叫我抱抱!」
民間恩怨交替,皇家改朝換代……
白文氏突然抬頭,目光嚴厲地望著白景琦:「嗯?有事兒嗎?」
白景琦邊舞邊唸:「你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賊巢穴,待俺趕上前去,殺他個乾乾淨淨!」
馬車在大門口未停穩,白景琦就跳下車,一路小跑著直奔敞廳。
萬筱菊大出意外:「您真捧場,我得好好謝謝您。」
白玉婷咬著嘴唇憤憤而出。
百草廳門上的封條被揭去了,通往藥場的月亮門堵死的磚牆也被推倒,鞭炮齊鳴,白家的人興高釆烈地湧進了藥場。
白穎宇坐下:「我聽說你死在新疆了?」
配藥房裏傳出白景怡的聲音:「二嬸!」
白玉婷跑來坐在白文氏旁邊:「媽,萬筱菊的《大英傑烈》該上場啦!」
萬筱菊:「這您可是太抬舉我了。」
「出什麼事兒了?」白景琦又問,忽瞥見胡加力悄悄走向門口想溜,白景琦上前一把拉住:「先別走!有什麼事兒!說呀?」
奶媽見狀忙跟了出來:「回二奶奶一聲吧!」
白景琦:「沒事兒別瞎串,招人討厭。」
白文氏輕輕拍著孩子:「你歇著去吧!」
白文氏抬頭大驚,看著銀花:「什麼時候?」
白文氏剛欲走,又回身開配藥房的鎖:「景怡!」
黃春:「你可真是個明白人,我沒想到,你愈不怨恨我們倆,我這心裏愈難受,可怎麼辦哪?」
白雅萍走進院門,見丫頭銀花正端盆倒水。
「我願意!你管得著嗎!」白玉婷仰著臉走去。
楊九紅快哭了:「那以後她還能認我嗎?」
黃春:「老太太今兒特別高興。」
白穎宇大驚:「敢情是貴武那小子!他發配新疆了!」
幾人說笑著進了北屋外間,黃春和白雅萍被楊九紅讓到上座,自己卻站在了一邊兒。
白景琦走上台階推開北屋的門,一進裏屋,黃春、白雅萍、白玉芬、白方氏、白穎宇、胡加力一屋人一下全不說話了。
白文氏、白穎宇、白玉芬也聽得十分入迷。
楊九紅:「憑什麼我就不能養?」
白穎宇:「你以為你是什麼?狗都比你有人兒疼!」
三爺白穎宇仍舊信他的洋教,三天兩頭地上教堂裏打發日子,所不同的是,他讓兒子白景武也去朝拜耶穌了。
白景琦:「你是她親生的媽,怎麼會不認?」
黃春:「紅花,好好伺候姨奶奶,不許偷懶兒啊!」
白穎宇:「憑什麼?黃春不過是個私孩子,跟你都不是一個姓兒,孩兒他媽在哪兒呢?你說的出來嗎?老丈人不是那麼好當的!」
白景武:「我去趟同文館辦點兒事。」
楊九紅紅著臉:「千萬別這麼說,快請屋裏坐吧。」
白景怡:「珍珠粉用完了,明兒得從細料庫提貨了!」
楊九紅:「我帶著孩子回濟南!」
白玉芬奇怪地一愣,白雅萍和黃春也一愣,不解地望著。
楊九紅堅決地:「我不走!」
白穎宇:「罪有應得,現世報!」
貴武又坐下了,著急地:「快說吧您!」
楊九紅再也忍不住,忙掏出手絹擦眼淚。
白景琦:「誰抱著不是您的孫女兒啊?」
白雅萍湊過去:「我來餵!」
白景琦萬般無奈:「媽……我去!」說完,毅然轉身走去。
白文氏:「去看看,把老七那個丫頭抱來,我想看看。」
「這她可絕對不敢!媽別生氣,您先坐下。」白景琦想扶白文氏坐下,被白文氏用力甩開。
台下。
楊九紅小院北屋廳,夜。
白景琦:「有這事兒?這可是大快人心!」
白景琦:「明擺著的事兒!朱順辦完事兒就躲了,人家不圖咱們報恩!」
白玉婷:「什麼時候我給您唱幾句,您聽聽。」
白穎宇:「老七發了,關裏關外,大江南北,沒有他的手沒伸到的地方!」
白穎宇:「去吧!帶幾本洋畫報回來,挺好看的。」
「喲!您還活著哪?」貴武底氣十足,大有凱旋歸來的得意神氣。
王公公:「萬老闆,留點兒神,這位小姐可夠黏糊的!我可上了啊。」
楊九紅:「要說這朱順夠得上大仁大義!」
楊九紅兩眼頓生光彩:「真的?」
戲台上。
「喲!你小子沒死?」白穎宇走到桌前上下打量貴武。
黃春抱著孩子和白雅萍走來,到了白文氏眼前,幾個人立刻亂哄哄地圍了過來。
貴武滿嘴的東西,一抬頭:「那他也得認我這個老丈人!」
大家都奇怪地望著。
白雅萍接過白小紅,奶媽仍端著碗,白雅萍拿小勺餵孩子。
白景琦走出屋,站在院裏發愣,全沒了主意,洩氣地坐到了台階上,一籌莫展地兩眼望著地。
楊九紅:「都這麼晚了,你快去把孩子接回來吧!」
白文氏瞪起了眼:「幹什麼?當戲子?是咱們家人幹的事兒?」
楊九紅死死抱住孩子,驚恐地向後退著。
貴武:「行!人窮志短,馬瘦毛長!您把老七約出來,我就跟他哭!」
貴武想了想:「三爺,這怎麼不像您說的話呀!您不是一直跟二奶奶不共戴天嗎?」
白雅萍道:「老七還真像那麼回事兒。」
楊九紅:「我都不敢想!還是慢慢兒來吧,看看老太太是什麼意思。」
白雅萍回頭:「別出來了,一會兒就把孩子給你送回來。」
貴武顧不得分辯,低頭猛吃。
白穎宇:「對https://m.hetubook.com.com嘍!這才是句商量事兒的人話!你得先跟老七談,別瞧他是條硬漢子,可心最軟,經不住兩句好話!你跟他哭,跟他叫窮!告訴他你沒活路了,你得弄得跟那喪家之犬似的,懂不懂?」
白景琦:「媽,她總還是我的媳婦兒呀!」
白宅二房院,夜。
楊九紅大叫:「憑什麼?這還是不是我的閨女?」
轉過年來,便是西曆西元一九零九年,新登基的是三歲的小皇上溥儀,改年號宣統。
白穎宇:「便宜?還告訴你,你攀上高枝兒啦!如今的老七,不比當年嘍……」
白玉芬:「好傢伙!剛才差點兒沒跟我動手兒!」
白雅萍和銀花進了屋。
白玉婷撅著嘴:「沒幹什麼。」
宣統帝登基,自然也不會使楊九紅改變她不要回自己孩子絕不回濟南的主意,於是楊九紅依舊住在白景琦購置的十條胡同的小四合院裏。
『啪啪啪』傳來敲門聲,丫頭紅花忙走來打開門,見是白雅萍、黃春和一個丫頭來了。
紅花回頭大聲叫道:「姨奶奶,老姑奶奶和七少奶奶來了!」
堂會後台。
銀花:「剛剛!」
楊九紅抱著孩子忙退到裏屋門口,白景琦又向前逼。
白雅萍忽然站起身:「我贊成!九紅,孩子是我抱走的,我一定把孩子給你抱回來!你呀,帶著孩子跟玉芬回濟南!」
白景琦:「安排好了,人也雇了,銀子也留了。」
白文氏歎道:「人家是不願再跟咱們蹚這渾水,叫咱們報恩都沒處去報;韓家老太太都安排好了?」
黃春:「我要是不抱過去也沒這事兒。」
大家面面相覷,都沒了主意。
白玉芬:「我看與其在這兒受氣,不如回濟南,你還是跟我一塊兒走吧!」
白文氏:「去把七少爺叫來!你帶敬業去玩兒!」
白景怡:「摺子遞上去,老佛爺不光重新賞了咱們的宮廷供奉,還發還腰牌叫我重回太醫院,把關家的老爺子也革了職!」
楊九紅低著頭有氣無力地:「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心。」
白文氏:「我的孫女兒叫個窯姐兒抱著,她能帶得好嗎?」
她倆衝進北屋時,紅花正在往起拉楊九紅,見她倆來了,忙求救:「快扶起來,我拉不動!」二人忙往前扶楊九紅。
白文氏笑了笑:「先不說這個了,景怡出了獄,翠姑生了個胖小子,百草廳開業,又趕上過年,唱兩天堂會,咱們好好樂一下!」
萬筱菊仍在唱著……
「哎!」白景琦答應完了卻沒動,仍兩眼盯著孩子。
白雅萍:「是我和黃春抱過來的,弄不好,九紅一定以為是我們串通好了把孩子給騙來了!」
貴武陰森森地望著白穎宇:「這世道是變了啊!白老三,別忘了,鬧義和團的時候,可是您把容神父給賣了的,我要是說出去……」
「一見面兒就跟我來這個!」白穎宇帶著一股不屑的勁兒,回頭衝著屋外叫:「范頭兒!范頭兒!」
楊九紅忙低下了頭。
白穎宇、白景武爺兒倆也正從教堂出來。
楊九紅特別開心:「他淨欺負我!成天逼著我吃好的。」
白景琦伸出手:「誰也沒這麼說,快把孩子給我!」
范記茶館。
白雅萍睜大了雙眼:「瞧這孩子,嘿,活脫兒一個老七。」
只見眾人一個個低下頭,各找各的位子坐下了,無一人應話。
白雅萍說道:「要過年了,缺什麼說吧。」
萬筱菊:「是嘍!」
楊九紅忍不住地欣喜,微笑著。
堂會戲仍在繼續。
白穎宇悄聲對白雅萍說:「行了!二奶奶認可了。」
白玉婷起身:「戲散了我來找您,還有好多話沒說呢。」說完走了。
白雅萍:「可不真的!」
范掌櫃吆喝著進來,將幾盤菜放桌上,又走了出去。
這時,堂會的鑼鼓敲響了。
白穎宇走進茶館,剛跟兩旁茶座上的人打招呼,范掌櫃就迎上來。
楊九紅目光呆滯,有氣無力地:「他……他還是那個七爺嗎?啊?」
白景琦埋怨地:「誰叫你們把孩子抱過來的?」
白景怡:「不知道,沒見著,是一位師爺跟我說的。」
貴武瞪直了眼,一下站了起來:「她怎麼了?」
萬筱菊:「王公公,瞧您說的,您在宮裏給老佛爺唱戲的時候還沒我哪。」
白景琦慌忙後退:「沒事兒、沒事兒!我走了。」轉身出了門。
白文氏沒有理睬,仍抱著孩子:「老七呢?」
白雅萍忽然低聲地:「老七對你好嗎?他要敢欺負你,你就來告狀,我們倆治他!」
白玉婷:「後來……帶他到家裏來了。」
白雅萍道:「坐呀!哪兒有主人倒站在這兒的。」
銀花:「在藥場,我給您叫去!」
黃春:「早想來看看你,你也知道老太太那脾氣,景琦又是個大大咧咧的人,你可別見怪!」
白文氏:「嗯,這齣戲誰也唱不過他。」
白宅上房院。
二人坐下來,紅花忙遞上茶。
白穎宇:「詹家還不知道這位七少奶奶姓什麼呢!」
白景琦:「這是哪位青天大老爺辦的案?會不會是宮裏王公公使了勁兒?」
白穎宇:「我碰見他了,一卸妝就走了,說是去找朱順。」
白雅萍:「二奶奶呢?」
白玉婷:「您收我做徒弟吧,我下海。」
大家亂哄哄笑著又坐下了。
白穎宇:「拿出證據來?」
「你不去是不是?我去!」白文氏向外走,白景琦忙攔住。
楊九紅忙親自開門打簾子,紅花忙拿了個小棉斗篷把孩子圍上。
白文氏懷裏攬著白敬業和白雅萍坐在當中的桌旁,後面坐著黃春和抱著孩子的烏翠姑。
滿院子的人又一片叫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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